這才讓她能夠安心下廚,搞定了四菜一湯的基本配置。
看來,反擊還是很有效的。
一直到被請進了餐廳,林御風都悶悶的皺着眉頭,不說話。
鈴音端湯上桌的時候,不小心將湯勺弄到了地上,她忐忑的觀察了一下他的動靜,卻驚奇的沒有見他加以斥責。她又趁着端菜的機會偷瞄過他好幾次,確實不曾見他看過她一眼。
她覺得他大概是被舌頭上的疼痛給困擾着,所以根本就無暇顧及身外之事。
看來舌頭是林御風的敏感地帶啊~敏感地帶受了傷——雖然只是輕傷,但林御風已經充分的用他的心無旁騖and愁眉深鎖,表現出了傷痛之嚴重。
舌頭受個小傷,至於嘛?鈴音很不以爲然的撇了撇嘴,坐到了林御風對面。
桌上擺着鈴音做的四菜一湯,沒什麼油水,看起來很寡淡的樣子。但好在聞着挺香,色澤也頗鮮嫩——肯定啊,不是白斬雞,就是炒花菜,自然鮮嫩——還不算太糟糕。鈴音對自己的手藝雖然沒什麼自信,但這幾道菜在色和香上都遠遠超出了她平日的水準,她表示很滿意。
可是這種發自內心的自滿表現在了臉上,就顯得有些略刺眼了。特別是看在被咬了舌頭的林大總裁眼裡,就愈發刺眼得厲害。
他冷哼了一聲,舉起筷子向離自己最近的那道白斬雞。這盤白斬雞被討好的擺在了林御風的面前,這主要是由於鈴音覺得林御風看起來很痛苦,而他痛苦的根源是因爲舌頭被鈴音咬傷,所以鈴音覺得他看着也怪可憐的,就想給他吃點雞肉補一補。
林御風眯着眼皺着眉,想看仇人一樣的盯着這隻雞狠狠的看了一會兒,又用筷子尖戳了戳那油光水滑的雞皮。然後他又擡起眼皮,用同樣的眼神看了一會兒鈴音,彷彿鈴音和那隻雞都欠了他很多錢一般。
“涼了。”他不鹹不淡的唸叨了一句,稍微有點口齒不清,特別是在發“L”這個音的時候。
鈴音乾咳兩聲,擡起手做了個“請慢用”的姿勢,打着馬虎眼解釋道:“您先嚐嘗唄~白斬雞就是要放涼了吃纔好吃~涼的,口感才更爽滑。”
“哼。色澤,香氣,馬馬虎虎。就不知道這味道如何了。”林御風對那隻雞橫挑鼻子豎挑眼了一番之後,終於夾起了第一塊雞肉,放進了口中。
鈴音滿心期待的目送着那塊雞肉消失在林御風的口中,那種緊張的心情,絲毫也不亞於等待高考成績公佈時的心情。
林御風嚼了兩下雞肉,眉毛顫了幾顫,不動了。
鈴音雙手合十的期盼了一會兒,卻沒等到他的任何反應。莫非他是被這道菜的美味給震撼住了,震撼得都不捨得將它吞下?
在靜止了十秒鐘之後,林御風終於動了一下——他飛快的拿起一旁的餐巾紙,將雞肉吐在紙上,包了起來,一反手準確無誤的投進了牆角一隻花瓶形狀的字紙簍裡。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完全不帶停頓,投籃之準確無誤,看得鈴音直想拍手叫好:“投籃得分!”然而,當她反應過來時,卻發現自己竟然已經真的拍手並且叫好了,還神經兮兮的控制不住自己的洪荒之力,站到了椅子上。
林御風冷眼望着椅子上的她,用關懷智障的眼神。
“嘎嘎嘎嘎……”頭頂一隻烏鴉飛過。
鈴音擡頭看了看高舉的雙手,再低頭望了望被踩腳下的椅子上,默默的將手放下了。她陪着笑跳下了椅子,順便用手撣了撣椅面上的鞋印,嘿嘿笑道:“嘿嘿,不好意思哈~太激動。”
林御風扯了扯嘴角,擠出四個字:“得意忘形。”
其實鈴音真沒什麼好得意忘形的。剛纔林御風將那口雞肉給扔掉了,分明就是在鄙視她的廚藝。
她在椅子裡重新坐定之後,纔想到了以上這個重要的事實。
所以,她必須捍衛自己的尊嚴,爲自己的廚藝討回公道。她很想誇獎自己,畢竟是第一次做白斬雞,能做到這個水平已經很牛逼了。但又不想誇得太明顯,不然就會顯得很自戀。
於是,她斟酌一番之後,打算拐彎抹角的討公道and順便誇讚一下自己:“你這樣很浪費啊林大總裁,雖然你很有錢,很流弊,但是也不能把‘這~麼~好~吃~的雞肉’隨意的丟棄啊。你知不知道,在偏遠的災區,別說是‘這~麼~好~吃~的雞肉’了,就連方便麪都是奢侈品啊!而且‘這~麼~好~吃~的雞肉’,可不是天天都能吃到的,畢竟我也不是天天都能來煮給你吃的。虧我還特意把這~麼~好~吃~的雞肉擺在離你最近的地方~你讓災區人民太失望了!”雞肉好吃,而且是她做的,必須用力強調。
可惜似乎誇得太不明顯了一點,林大總裁完全沒有接收到她的真實意圖。
“你究竟想說什麼?”他有點煩躁的放下了筷子,眉頭依舊沒有鬆開。
浪費了那麼多口水,卻完全沒有講到重點,她也是很焦慮的。說得她都口渴了,趕緊喝了一大口水潤潤嗓,打算重新整理一下思路再跟他講講道理。卻在將那一大口“水”嚥下去之後,嚐出了酒的味道。
“嗯?這杯是什麼?”她舉起玻璃杯問道,杯裡透明的液體已經被喝掉了三分之二。
“利口酒。”林御風淡淡的道。
“酒?”這甜滋滋的玩意兒竟然是酒?乍一看上去像是無色透明的,但仔細看,似乎含着一點淡金色,貌似真的是酒啊。“我喝的好像有點多……”她有些擔憂。和這個危險的男人相處,必須時刻保持清醒。
林御風漫不經心的說:“六度而已,不會醉。”這個傻女人又偏離重點了,她究竟想跟他說什麼?不過不管她想說的重點究竟是什麼,他現在只有一件事情想表達的,那就是:“你做的白斬雞,很難吃。”
“噼裡啪啦!”天雷滾滾將鈴音擊成了焦炭。
他剛剛說了什麼?說她做的雞很難吃?這麼惡毒的話,是從那張漂亮的嘴裡吐出來的嗎?“你說什麼?”鈴音目瞪“狗”呆的望着林御風。“這可是……”她抖着手指住自己的“作品”,“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做的白斬雞啊!你不但不鼓勵我,還吐掉它。吐掉它還不夠,居然還要用言詞羞辱它?有你這樣做領導的嗎!你這樣說,我實在是不能愉快的和你一起吃飯了!”
“我說錯了嗎?你自己嘗。”
“嘗就嘗!”鈴音憤憤不平的夾起一大塊雞肉,塞進了口中,含着雞肉還含混不清振振有辭的說着:“禮做樣挑食素要被天打雷逼的知物知道,明明很好……呸呸呸!”
連製作人自己都忍不住將雞肉吐了出來。
“惡……又柴又塞牙,蘸料又鹹得過了頭……這什麼鬼……”本來想好好批判一下這隻雞,可是在想到它就是自己煮出來的以後,批判的話在喉嚨眼一轉,就轉成了表揚:“真不愧是一隻好雞啊!有嚼勁!強健牙齒!”
林御風默默的看完這個傻逼自吹自擂,然後夾起了其他的菜,一一放入口中,又很快吐了出來。
“林御風,你要不要這麼不給我面子啊?好歹這些菜也是我花了心血煮出來的,你意思意思吃幾口表示一下關懷,又有什麼要緊啊?”鈴音很不滿。
林御風漠然道:“我怕吃下去,對你的關懷就變成臨終關懷了。”
“有那麼誇張嗎?我又不是煮的毒藥~你不吃我吃!”鈴音怏怏的操起筷子,很不秀氣的給自己夾了山包一樣高的菜。準備開吃之前,還很義正辭嚴的批評了林御風一句:“浪費糧食是不道德的!”
說完,還誇張的深吸了一口菜餚的香氣。“啊~美味佳餚出自我手~”爲了表示對自己手藝的支持,她便埋頭狼吞虎嚥了起來……
一分鐘之後,鈴音衝到了牆角,抱着字紙簍嘔了個驚天動地。平時做菜沒覺得那麼難吃啊,今天怎麼難吃成這樣?簡直味同嚼蠟啊~
一定是因爲有林御風這個大瘟神在旁邊干擾導致的!
“不準吐。”林御風的風涼話很適時機的飄來,“你不是說‘浪費糧食是不道德’的嗎?不要讓災區人民失望啊。不要食言而肥啊。”三句話,涼颼颼的,足以將聽到的人凍死。
鈴音的心瓦涼瓦涼的。自己爲什麼要挖那麼大個坑給自己跳呢?真是不做不死啊。
“好吧……我吃……”自己煮的菜,含着淚也要把它們吃完,絕對不能食言,因爲食言是會肥的……
鈴音在苦逼的受地獄之刑的時候,林御風卻在一旁吃自家大廚另外煮出來的菜,一副事不關己的逍遙樣。
鈴音曾試着跟他討點大廚的手藝來嚐嚐,卻被他冷漠拒絕。
太過份了!太狠毒了!林御風大爛人!鈴音一邊努力的吞嚥着難以下嚥的食物,一邊用悽怨的眼神將他割骨離肉。
但林御風完全對她的眼神視而不見,吃得很香,與她這邊形成了鮮明對比。
黃管家領着傭人進餐廳收餐具的時候,很意外的看到鈴音捂着臉,心灰意冷的縮在桌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