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裡的世界,好像因爲她的存在,而變得七彩斑斕了起來。在這之前,他一直都覺得世界是黯淡的灰色調,從未覺得如今天所見這般的明媚動人。
原來她笑起來的時候,眼睛會發光。她的頭髮裡,沾上了雨和土壤的氣味,那氣味竟讓他覺得能夠淨化他的靈魂。
他緊緊的抱住了她,深深的嗅着她發間的氣息。他心想,大概,這就是天使的氣息。
久遠的記憶慢慢在腦海裡復甦。母親在他童年時曾說過,每個人都有一個守護天使。
他終於找到了自己的守護天使,此時此刻此地此生,就在他的懷中。
過去對她的那種似懂非懂朦朦朧朧的感情——如果稱之爲“喜歡”的話,那麼,現在他所感受到的這種清晰的情感,大概就可以稱之爲“愛”了吧。
“林御風……”鈴音悶在他的懷中,小聲的抗議道:“快放手啦……我呼吸不了了……”
林御風趕緊放開了她。
她粗粗的喘了一口大氣,臉上已經變得通紅。
“那個……我去路邊看看有沒有車子經過……”她慌張的避開了他的視線,就要鑽出洞外。
可林御風卻突然希望,就和她這樣生活在這個狹小的洞中,一輩子都不要出去,不要受到任何人事的干擾,那該多好啊。
他拉住了她的手,“別走……”
鈴音卻想要甩開他的手。
他知道什麼時候應該示弱,他皺着眉,假裝傷口很疼的樣子,呻吟着。
鈴音果然立刻就將注意力又轉回了他的身上。
“傷口又開始疼了嗎?是不是沒包紮好呢……”她有些慌亂的,跪在他的身邊,查看着包紮用的手帕。
也因此,林御風終於有了一個重大發現——這條包紮在他腿上的手帕花紋似曾相識,雖然被血染髒了,但上面繡着的凸起的字母,正是他名字的首字母縮寫!
這條手帕明顯洗得有些脫色了。
他也有一條一模一樣的手帕,只是比這條更新一些——記得認識鈴音不久的時候,鈴音曾經借用這條手帕擦臉上花掉的妝。當時,他是怎麼說的來着?讓她不用還了?
但後來,她還是將手帕還給了他。雖然她說是自己洗乾淨了還他的,但他從手帕的氣味上就可以判斷出來,那是一條新買的手帕。
鈴音應該是很用心的找到了他買手帕的店子,仿造了一模一樣的刺繡,然後假裝是洗乾淨了的,還給了他。
而她爲何要這樣做呢?原因,他可以這樣認爲嗎——她是想要留下他使用過的手帕當作紀念?
“這條手帕……你是一直隨身攜帶着嗎?否則,不會在需要包紮時,正好能夠用上它。”林御風凝視着她的眼睛,想從她的眼裡找到自己期待的答案。
鈴音卻像是罪行被人揭穿的小偷一般,緊張得語無倫次起來:“說、說什麼呢!那個……它自己跑進我口袋裡的……不是、不是我隨身攜帶……”大概連自己說了什麼,她都不知道吧。
林御風抖着肩膀笑起來,笑得停不下來。
鈴音鼓着氣,有些莫名其妙的盯着他看,“有什麼好笑的啦……”
即使是在賭氣的她,看起來也是那麼的可愛。
他以前怎麼就沒有察覺到呢?這個女人,原來竟然是那麼可愛的生物嗎?遠比什麼小兔子、小貓咪、小毛球還要更加可愛。話說,小毛球是什麼鬼……
在做着奇怪臆想的林御風,不知不覺就露出了困擾的表情。
“音……”他試着喚了一聲。
“啊?”鈴音沒有反應過來。
“音音。”其實,他想喊的,是這個疊字的稱呼,“你的家人和朋友,都是這樣喊你的,對嗎?”他問。問出口時,就覺得自己的心跳正在加快。
“啊……對……”鈴音也莫名其妙的感覺臉上發燙起來。
“以後……我也……這樣稱呼你……可以嗎?”幾乎是帶着懇求的,第一次用這樣的語氣來與人說話,這是林御風從未曾有過的經驗。
帶着少年般的羞澀和純情的心態,真不該是三十歲的男人該有的作風。可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語氣。
鈴音的眼睛緊盯着那條暴露了她的心思的手帕,“真不該用這條手帕來包紮……”
“什麼?”林御風哭笑不得,“你聽到我跟你說什麼了嗎?”
鈴音慌張的擡起頭來,視線和他相觸時,又趕緊將頭低下。“啊啊……你說什麼來着……”
林御風苦笑一聲,反正她就算不答應,他也要用那個疊字的稱呼來叫她了。
林御風打了個噴嚏,這才意識到自己上半身沒有穿衣服,只是用外套覆蓋着。“能告訴我,我醒來前,你,還有我,爲何沒穿衣服嗎?”難道在他睡着之後,鈴音非禮了他?哈哈哈,不會有這麼搞笑的發展吧?“別告訴我你有這種喜歡趁着別人睡着時偷襲的奇怪癖好啊?”
“喂!別瞎想好吧!”鈴音果然生氣了,“那個是因爲你發燒了,一直在說冷,我又找不到什麼可以取暖的東西,只好用體溫……”說到這裡,她將頭用力的撇開,不再看他,“反正……我可沒有偷襲你哦。”
林御風大致上算是明白了昨晚發生什麼了。也多虧了她的“無私奉獻”,他才能活着看到今天的太陽。“這樣,就算是我們有了肌膚之親了嗎?”林御風冷不丁的在她額間印下了一吻,“在古代,我是不是應該要對你負責?”他故意逗着她,看她滿臉羞紅的反應。
“呸……誰要你的負責啊!”鈴音用力的拿袖子擦着額頭,生氣的捶了他一拳,然後跑出了洞外。
“噢……”林御風吃疼的牽扯到了傷口,但痛歸痛,身體很疼,心卻很甜蜜。
鈴音在洞外的路邊攔到了經過的車輛。
昨夜的大雨引發的泥石流阻斷了進山惟一的交通要道,所以車子到了事故發生地附近,就不得不調頭回去。
司機幫着將林御風帶上了車,把兩人拉到了縣城醫院裡。
在醫院的公用電話亭裡,鈴音按照林御風給的號碼聯繫上了易寒。
當天下午,易寒就帶着幾名助手趕到了。聽說林御風受了重視,甚至連陸十三都跟來了。
鈴音看到易寒和陸十三之後,總算放下心來,緊繃的神經一旦放鬆,疲倦和重感冒帶來的眩暈就隨之襲來,她當場就暈倒在了醫院走廊裡。
所以,鈴音也被送進了病房。
幸虧鈴音及時爲林御風包紮止血,又採取了取暖措施——只是,事後不管陸十三怎麼追問,她都不肯說是怎樣在那麼艱苦的條件下,爲林御風取暖的——防止了林御風因失血過多和寒冷而死去,這纔將林御風從鬼門關上拉回來。
而且鈴音堅決不放棄的將林御風救出車子的行爲,也防止了泥石流擠壓車體造成對骨骼的傷害,林御風只是在大腿上縫了針,並沒有影響到行走能力。
“李小姐,萬分感謝!您是林總的救命恩人!”易寒鄭重其事的,在病牀前對鈴音鞠了一躬。
鈴音有些難爲情的趕緊從病牀上跳下來,將他扶起,“別鞠躬呀……太隆重了啦,舉手之勞而已……哈哈……”
雖然她說得很輕鬆,但回想當時逃生的場景,還是覺得渾身發寒。
那條用來包紮的手帕,事後被林御風鄭重其事的珍藏了起來。
雖然將原本就屬於自己的手帕珍藏起來這種事,怎麼想都有點變態,但這條手帕對於他的意義,已經不單單是一件物品那麼簡單了。
它承載了一段生死難忘的經歷,承載了她對他的感情——雖然,並沒有從她口中得到肯定的答案,但是,他擅自以爲她是喜歡自己的,這樣也不是可以的吧。
像個情竇初開的小男生一樣去喜歡一個人,這樣的感覺,已經被遺忘了很多年了呢。
回到S城之後,他立即就去訂做手帕的店子裡,爲鈴音訂做了一條和自己的手帕是一對的女士手帕,也是同樣的格紋,只不過顏色是粉色系的,刺繡的字母則是兩個交疊在一起的L。意思很明顯,L是“林”和“李”字的拼音首字母,這個刺繡,就代表兩人手牽着手。
當林御風在某個不甚特別的下班後的傍晚,內心興高采烈的——其實表面上是板着臉壓抑着情緒的——準備要將手帕送給鈴音,並提前買好了《生化危機6:終章》的電影票,想要約鈴音一起去看。
可是當車子慢慢接近了風暴傳媒樓下,準備來接鈴音時,他卻看到了一個人——夏天。
夏天斜靠在機車上,手中捧着一束嫣紅的玫瑰。當鈴音從公司樓門走出時,夏天便主動迎了上去。
鈴音露出有些驚訝的表情。
林御風一開始以爲夏天只是打算將鮮花送給鈴音,但沒想到,下一秒,夏天居然做出了一個讓他吃驚的舉動——以單膝下跪的姿勢,向鈴音獻花。
“嘁……”林御風發出了一聲不屑的嘖聲,司機忍不住通過後視鏡看了他一眼。林御風露出的那種充滿了憎惡和嫉妒的表情,令司機不禁感覺背脊上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鈴音根本沒想到夏天會突然在自己面前單膝下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