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上雖然亮着燈,卻空空蕩蕩的。每個部門的辦公區域都熄了燈,漆黑一片,靜寂無聲。
因爲不想拖累許明遠,所以,鈴音還是決定自己一個人去偷文件,不假手於他。
確定公司裡已經沒有人在了之後,她便偷偷摸摸的來到了林御風辦公室門前。
“噠,噠,噠……”突然,身後響起了腳步聲。
完了!居然有人來了!鈴音趕緊脫掉高跟鞋,踮起腳尖,藏到了走廊拐角裡。
腳步聲伴隨着手電筒的光束,慢慢遠去。
是夜裡保衛人員的巡查。
這輪巡查過去之後,將有一個小時的時間都不會有人再從這邊經過。
鈴音出了一身冷汗,再次回到了總裁辦公室門前。
心臟跳得非常大聲,她緊緊捂住心口,深怕心跳聲會將保衛人員引來。
小心翼翼的擰動鑰匙和門把,門慢慢的推開了。
她閃身進入,將門又輕輕的合攏,並按下反鎖。
“呼……”她長吁了一口氣。只要進到總裁辦公室內,就不用擔心保衛會發現她了。下一步,就可以慢慢的尋找文件了。
她慢慢的轉過身來,點亮了手機上的小燈。
可就在此時,她突然察覺到一種怪異的氛圍。
這間原本應該空無一人的辦公室裡,似乎還有另一個人呼吸的聲音。
“吱呀……”一聲類似轉軸響動的聲音響起,在寂靜的黑暗中,顯得異常的刺耳。
鈴音嚇得手上打滑,手機脫手落下。
她快速的蹲下來伸出手去,才終於在手機與地板碰撞出更大的聲響之前,接住了它。
她的心臟差點就要從嗓子眼裡跳出去了。
黑暗之中,只有巨大的落地窗外有月光隱約。
今夜的月色是鐵鏽紅色的,讓人聯想到吸血鬼一類驚悚傳說的血月。
這是城市上空的塵埃折射光線之後產生的變色作用,實際上,並不會真的出現紅色的月亮。但即使知道這點,乍一看見時,還是會被這紅色的月亮給嚇得不輕。
辦公桌就立在落地窗前。辦公桌之後,黑色的高背轉椅原本是背對着門的方向的。此時,轉椅卻在緩緩的旋轉,正面慢慢的朝向鈴音。
光是聽到那轉軸發出的細微的“吱呀”聲,就令人毛骨悚然。就彷彿此時正有一百隻小耗子在衣服裡亂竄一般,鈴音驚起了渾身雞皮疙瘩。
藉着紅色的月光,她似乎看到了轉椅裡坐着一個人。
但那人背對着月亮,完全看不清面目。
“是……是人……還是鬼?”鈴音儘量的讓聲音鎮定,可是從打顫的牙縫裡擠出的聲音,還是跟心電圖一樣強烈的抖動着。
紅色的月光爲那個黑影和背後的椅背鑲上了紅色描邊,那紅色描邊彷彿一道彎曲的血痕,在向着地面流淌。
鈴音很困難的做了個吞嚥的動作。當她想要逃出門去時,那黑影突然從椅子裡站起來了。
“媽呀!”鈴音抱住腦袋尖叫一聲,雙腿很不給力的癱軟了,她跌坐在門邊。
黑影慢慢的,一步步的向她逼近。
鈴音根本連看都不敢看,緊緊閉着眼睛縮在地板上發抖。
她是真的給嚇得腿軟,腿根本使不上力氣。
那腳步聲來到了她的身前。鈴音感覺有一股強烈的壓迫感向着自己擠壓了過來。
那黑影擋住了背後的鐵鏽色月光。
鈴音突然感覺下巴被拖了起來,捏在下巴上的東西,似乎帶着人類的體溫。
是人?
她不太確定的,眼睛睜開了一條縫去偷看。
那個黑影似乎有着熟悉的輪廓。
“李……鈴……音?”黑影開口說話了。
鈴音立即意識到,這是林御風!
“呼……嚇死我了……”剛剛鬆了一口氣之後的她,突然更加的緊張了起來。
如果這個黑影是林御風的話,那麼自己深更半夜潛入他的辦公室的事,豈不是直接暴露了嗎?
果然還是趕緊逃跑比較好嘛?鈴音爬起來就想逃。
林御風一把將她扯住。
“你爲什麼會出現在我的辦公室?而且,還是在夜深人靜的夜晚……”林御風的聲音充滿了威嚴。
“這……我纔想問你呢,爲什麼會在大晚上的,突然出現在公司裡吧?”回答不出對方的問題時,將問題扔回去,是最有效的應對策略。
林御風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會遭到她的質疑。
但他很快就反應了過來,並且聲音裡多了一絲不耐煩:“這是我的辦公室,我想來就來,需要跟你說明嗎!”
從他的聲音中,就能聽出他的情緒很不穩定。“你爲何出現在這裡?鬼鬼祟祟,想做什麼?”
鈴音儘量不忤逆他的,小聲的解釋道:“因爲……”話開了個頭,卻不知該怎麼繼續下去。總不能說她是來幫他的辦公室搞衛生的吧?到底該怎麼矇混過關呢?腦子一亂,鈴音就把最近的心裡話脫口而出了:“因爲你很多天都沒有來公司,打你電話不接,發信息不回,怎麼都聯繫不上你,還見不到你的人……我想見你,想聽你親口回答我,你是不是想疏遠我?是不是根本就不想見到我了?起碼給我個明確的答覆啊。一句明確的答覆都沒有,就這樣人間蒸發了一般……我只能進入你的辦公室找原因了!”
雖然是不過大腦的話,但百分之九十都是發自內心的。鈴音一口氣吼完了這些話之後,自己都覺得很吃驚。原來自己的心裡是這麼渴望見上他一面的嗎?
聽到鈴音近乎告白一般的怒吼之後,林御風的吃驚程度,一點也不亞於她。
他陷入了非常矛盾的心態之中。
鈴音一直在等待着他的回答。因爲房間裡很昏暗,看不到他的表情,所以她無法判斷他聽到自己的話之後的反應。她很擔心他會懷疑她是來偷文件的。
不過林御風卻突然放開了抓住她手臂的手,站起身背對着她。
鈴音很震驚的發現,他的手中,捏着一根閃閃發光的東西,那東西似乎是金屬,反射着鏽紅色的月光,似乎是——鑰匙!
她複製的那把辦公室鑰匙,正被他拿在手中。
林御風無言的觀察了一下手中這枚小小的金屬物品,然後將它向褲子口袋放去。
鈴音倒吸了一口涼氣,想要去搶,但那鑰匙卻只在他的手指尖冒了個頭,就滑入了口袋之中,不見了蹤影。
鈴音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你怎麼會,有我辦公室的鑰匙?”他的聲音充滿了壓迫感,即使仍舊背對着她,也足以讓她膽寒。
鈴音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林御風沉默了。
鈴音等待着懲罰降臨。
然而,他只是冷淡的說:“你走吧。”完全不帶感情的聲音,就好似他們是陌生人。
鈴音的心猛然的沉了下去。
她捂住心房,很訝異自己爲何會那麼的失落。比起被他趕走,難道,受到懲罰更好嗎?
如果他懲罰她,追問她鑰匙的來歷,起碼證明他還在意她。可他什麼也不問,不就證明,他已經完全不在意她了嗎?
她蹭着門板,有些虛弱的勉勵支撐着自己站起來。擡頭再看他一眼,他的背影仍舊冷硬的背對着她。
她的眉毛痙攣般的顫動着,泫然欲泣。兩種複雜的心緒在干擾着她的大腦——一種是徹底被林御風冷落後的心疼感,另一種,則是對於無法偷取文件的擔憂。
她知道,林御風已經下了逐客令,自己卻還賴在原地不走,是很丟臉的行爲。可是,如果她無法儘快順利的取到文件,她的家人就會……
或許,只有這樣了……
她心一橫,從背後用力的抱住了林御風。
林御風的身體被衝擊力撞得微震。
他有些難以置信的低頭看着環在腰間的那雪白幼細的手臂。那是李鈴音的手臂,它們像藤蔓一般的纏繞着他。她柔軟的心窩,緊緊的,嚴絲合縫的,貼在他的背上。
她將臉埋在他的背脊上。隔着薄薄的棉麻布料,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他背後堅實的肌肉。
他也能感覺到她的鼻尖,她的臉頰,她的下巴和嘴脣的形狀,以及它們在他的後背上留下的溫暖又微癢的觸感。
他一動不動的盯着她的手臂,心裡產生出一種奇妙的想法:那覆在他背後的,是蝴蝶和精靈。只要他稍微動那麼一下,蝴蝶就會被驚動飛走,精靈就會化作泡沫消散在空氣中。
他是那麼的小心翼翼,那麼的怕它們飛走。他只希望,能夠讓她的擁抱,多停留一會兒。
可是,他卻又忍不住想起了她和夏天擁吻的照片。她明明已經和別人在一起了,爲何還要來誘惑他?
難道,她其實根本就不像外表那樣的單純,而是一個慣於玩弄男人的心,遊戲花叢間的玩咖嗎?記得最近網路上經常用一個詞來形容這種表裡不一的女人,那個詞是什麼來着?“綠茶婊”?
“林……御風……”鈴音的聲音顫抖着,顯露出她內心的緊張,以及對主動投懷送抱行爲的窘迫和不適應,“別讓我走……”
林御風的身體猛的震動了一下。
鈴音的話,以及那種生澀的,帶着懇求和哭腔的顫音,都直擊他的心。那聲音,幾乎讓他想要立即轉身將她涌入懷中。
可他忍住了這股衝動。
他有些諷刺的想到:這個女人果然是很會演戲呢,居然連聲音都柔弱得恰到好處,他差一點就要動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