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音擦桌子的時候,這女人就跟身邊的人一起嘲笑她:“嘖嘖,當初在林氏宴會上看到她,我還當是林大少的什麼新歡呢,原來只是個下女啊,怪不得用那麼破的手機了。現在乞丐都用iphone最新款了,她還用那種……”
鈴音這回總算想起來這女的是誰了,不就是以前曾經踩過她裙襬,還將她的手機踢飛的那個女人嗎!她頓時被激怒了,拍案而起,“對!我就是個‘下女’,那又怎麼樣吧?”說完,便將一簍子的垃圾都往那女人頭上倒下去。
那女的被垃圾糊了滿頭滿身,半天才反應過來,“呀啊啊!我的最新款香奈兒套裝!我跟你拼啦!”便喊叫着,朝鈴音撲了上來。
鈴音和那女人在茶几上扭打成一團,丘芸的那些朋友,不但不勸阻,還鼓掌喝彩,唯恐這場打鬥不夠精彩。
幸虧穿着簡單的T恤長褲,鈴音在靈活性上佔了上風。那女人穿的是高級套裝,深怕動作稍大就會將套裝撕裂,所以束手束腳。勝負很快就見了分曉。
鈴音很不喜歡揪別人頭髮,但控制不住別人喜歡揪她的頭髮。所以她被抓辮子之後,反應自然就很大,一腿兒將那女人踢到了茶几下面。
那女人在朋友的攙扶下勉強的坐了起來,“哎喲”個不停,指着鈴音聲嘶力竭的罵着:“賤女人!竟然敢踢我!”
鈴音前進一步,叉着腰,“我就踢了,你想怎麼着吧!”
那女人一見她往自己靠近,趕緊逃到朋友們身後,慫恿大家替她作主。
丘芸有些厭煩,又似覺得可笑的,用一種似笑非笑的表情蔑視着鈴音和那個朋友,“行了,這個遊戲到此結束。玩點別的吧。”她只把兩人的打架看作遊戲,對自己朋友受到的傷害也絲毫不以爲然。
既然結束了,鈴音也就沒必要逗留在此,她轉身走出了門去。
“慢着,別急着走啊。”丘芸的聲音追殺而來,“怎麼,剛打了人就想拍拍屁股走人,未免也太便宜你了吧。”
鈴音憤然回頭:“那你想我怎麼樣?跪下來謝罪嗎?”她毫不懷疑丘芸可以提出這種傷人自尊的要求。丘芸一向不把自己以外的人的尊嚴當作一回事。
“哼,你何必想得那麼糟呢。我什麼時候說過要你謝罪了?那都不算什麼。”當丘芸這樣說的時候,旁邊響起了那個和鈴音打架的女人的小聲抗議,但很快卻被丘芸的眼神壓回去了。顯然,這羣人看似朋友,卻是有等級分別的,而這個分別,靠的是父輩金錢的多寡。
“我們要玩鬼抓人的遊戲。大家都不喜歡當鬼,所以,鬼這個角色,你來當!”丘芸趾高氣昂的下令到。
鈴音本來沒有必要聽從她的,但卻被那羣人強硬的扭挾到了林宅後的一棟老舊的小樓裡。
那棟小樓遠離住宅和傭人房,被一片種滿了玉蘭的庭院隔離,掩映在樹影之間。
小樓是歐式歌特時期建築風格,尖頂直指蒼穹,屋頂外部鋪着波浪型的裝飾馬賽克,若是白天看來,一定會顯得璀璨無比。但此時已是夜晚,只會讓它無比的陰森,看起來像是吸血鬼盤踞的城堡。
不知丘芸從哪兒弄來了樓門鑰匙,門打開後,傳來一股黴味。鈴音被推搡着進了樓內。室內並不髒,沒有灰塵沒有蜘蛛網,顯然經常有人來打掃,並不是年久失修被棄置的模樣。
小樓只有兩層,層落很高,一座不算很大的門廳兩側,各有一條走廊。走廊黑暗幽深,兩側都是門,每一扇門背後,都讓人忍不住猜測是否藏匿着什麼恐怖的怪物。
窗戶玻璃是彩色的,並不算很透明,且全都被封死了。月光隱約的透進來,投射在門廳的地板和牆壁上,將空間切割成彩色的碎片。
通向二樓的木梯被漆成了深紅色,踩上去會發出嘎吱的響聲。這裡遠離人煙,就算大聲喊叫,住宅那邊也不一定能聽得到。
丘芸一踏入門內,就開始宣佈遊戲規則:“每一輪,由一個人當鬼。當鬼的人要蒙着眼睛數數到一百。其他人在一百秒內找地方藏起來。被鬼抓到的人,都要集中在門廳這裡等待。最後一個被找到的人,就是贏家。由贏家決定下一輪當鬼的人選。”隨後,她吩咐人將電閘拉掉,整棟樓的電源都被切斷了。電閘在戶外,所有人進入戶內後,丘芸便將門從內部反鎖上了。
鑰匙在她的手中。
嗚嗚的風聲不知從什麼地方的缺口灌入,好似冤魂在哭號。
因爲斷電、鎖門,營造出了與世隔絕的感覺,更加增添了遊戲的刺激感。
鈴音是第一個扮鬼的人。她被單獨留在一樓的門廳。
她其實根本就不想參與遊戲,但其他人卻還是一鬨而散了。她獨自被留在門廳陰冷的彩色月光中。
她覺得這些人真是幼稚,都是成年人了,竟然還玩小孩子的遊戲。
但既然無法從這裡出去,索性就玩一玩吧。
於是,遊戲被迫開始。
她閉上眼睛開始數數,並留心聽動靜。木質樓梯傳來響動,左側的走廊傳來擰動門把的聲音,右邊有人在小聲的說話……她根據這些聲音,大致判斷出最容易找尋的方位。
數秒結束後,她首先向左側走去。
長廊照不到月光,黑得滲人,她覺得自己似乎不是走入了黑暗,而是被黑暗吞噬的。
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裡,她必須摸着牆壁一點一點的挪動,纔可以防止撞到東西——其實只是內心以爲會撞到,事實上,長廊裡什麼也沒有。
她判斷不出長廊的長度,但根據她所聽到的擰門把的聲音判斷,那個人躲藏的房間一定不會離出口太遠。
但對黑暗的恐懼已經讓她窒息。
她猛的推開手邊的第一間房門。房間裡有窗戶,月光的泄入,令長廊多了一塊光亮。
房間裡空空如也,鈴音離開了它之後,又推開了對面的一扇門。
一邊往長廊深處挺近,她一邊開門,黑暗一塊塊被月光驅散,恐懼也漸漸從心頭離去。
她終於在第五排左側的房間發現了動靜。
那房間中有傢俱,因爲不被使用,所以都堆疊在一起,用白布罩着,乍一看到很有點驚悚。
在傢俱堆的後側,有一個黑影移動了一下。鈴音很確定,這將是她能找到的第一個人。
她對着自己輕輕點頭,走進房間,關上門,放輕步伐,胸有成竹的繞過傢俱堆,朝那個黑影隱蔽的地方走去。
快要到達傢俱堆轉角時,她特意靜止了幾秒鐘,就是爲了留下充足的時間,讓對方心驚膽戰。
她明白,停頓將可以把恐懼醞釀到高峰。在小時候玩鬼抓人時,她和小夥伴們也常常這樣做,這可以增加遊戲的樂趣。
在身體完全靜止之後,她就能聽到呼吸聲——兩個呼吸聲,一個是自己的,另一個,就是即將被她抓住的人的。
她朝傢俱堆之後猛的轉了過去,並張牙舞爪擺出鬼臉來嚇唬對方。“呼啊!”她低低的吼叫了一聲,增加威懾感。
但她的動作很快僵住了。
傢俱堆之後,什麼也沒有。剛纔那個黑影跑哪去了呢?
就在她愣神之際,門口突然傳來一聲輕響,她站起來越過傢俱去看時,發現門已經被打開了,正在晃動。
“嘁,被他跑掉了!”她懊悔的嘆息了一聲。看來,不能給這些傢伙留有停頓,他們太狡猾,會趁機開溜。
她迅速的出了房間,再也不遲疑的,將這條走廊的門全都打開來查看,卻再沒發現什麼人影。
她沿着長廊跑回門廳,往另一條長廊跑去。
如法炮製的打開房門之後,她再次看到了黑影。這一次,還是沒有抓中。她覺得很奇怪,自己已經儘量的快速了,並沒有給對方留下逃跑的餘裕,怎麼還是給對方跑掉了呢?看來這些公子哥和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姐,在逃跑這件事上,倒很有一套啊。
她甚至聽到了走廊上傳來了笑聲,衝出去看時,還是沒有人影。
那些人在笑話她抓不到他們嗎?
她生氣了,終於認真了起來,不再把這當作一場遊戲,而是看成她和這些人的戰爭。
她開始奔跑,不再掩飾腳步聲,任憑它們在空曠的房子裡迴響。她一定要儘快捉到他們,結束這場無聊的遊戲,她已經不想再陪他們玩了。
她狂奔上樓,樓梯被毫不留情的用力踩踏得,在她身後發出痛苦的呻吟。
樓上的構造和一樓差不多,只是小廳裡擺了一架黑色的鋼琴。
那鋼琴的蓋板已經不再光潔,有的地方油漆剝落,露出了木頭的本色。
曾幾何時,一定有人坐在琴凳上,愛惜的彈奏着它。
她又聽到了笑聲,那聲音越飄越遠,充滿了嘲諷。她被迫從鋼琴邊離開,追着那聲音奔跑。“可惡,我一定會抓住你們!”她在心中吶喊。
“當!”身後的鋼琴突然傳來急促的一聲響,是數個琴鍵被同時敲下發出的那種和絃聲。
鈴音震驚的回頭,可是從她所站着的走廊這一段,是無法看到小廳的。走廊是曲折的,並非直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