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被罵了?這是必然的經過,不用太在意。”雖然口氣像是在安慰她,不過羅小芬臉上卻掛着一抹幸災樂禍的微笑。

沈千眠當然瞭解,像她們這種上流階級的人,纔不會真心把人當朋友,羅小芬笑容底下的奚落她自是一清二楚。

“你知道她是誰嗎?”羅小芬恰好問出了沈千眠的疑惑。

“不知道。你忘了我是新轉來的菜鳥嗎?”沈千眠就等着羅小芬來爲她解惑,因而故作低姿態地讓羅小芬盡情發揮八卦通的本領。

“她是孟娟娟,是席樊影的親衛隊隊長。誰要敢覬覦席樊影,準會讓她釘得滿頭包。”羅小芬意有所指地瞄了沈千眠幾眼。

“原來如此。這麼說,她就是孟氏企業的孟娟娟咯。”沈千眠彎起嘴角。這下可好玩了,就來個亂點鴛鴦譜吧。

羅小芬被她那過於燦爛的笑容弄得一頭霧水。都被罵了還這麼開心,這女生鐵定是個蠢蛋。

算一算,來“綠薔”已有一個星期了,再怎麼難熬也勉勉強強地習慣了。

爲了能早日脫離這裡,沈千眠苦思良久後,終於痛下決定,她要積極地和席樊日混熟,進而挖取更多內幕或花邊緋聞。哎呀,反正就是有什麼就寫什麼,管不了那麼多了。

某日放學後,她抓着兩杯飲料就直奔足球社團辦公室。據說席樊日通常下課後都會在那裡。

她敲了敲門,卻沒人應門。沈千眠沒多想就開了門,結果卻讓一道側躺在沙發上的人影給嚇了一跳。

席樊日這小子還說什麼多勇猛,結果竟然躺在這裡偷懶,根本就是個“奧少年”嘛,受不了。

沈千眠聳了聳肩,躡手躡腳地踩進社團室內,靜悄悄地將冰涼的飲料放在桌上。“席樊日,席樊日,醒一醒。”

沈千眠輕輕搖晃着席樊日的手臂,試着喚醒他。不一會兒,沈千眠的大眼對上了一雙微眯的冷峻銳目,駭得她頓時全身直髮顫。

她死定了!眼前的不是席樊日,而是那個惡魔席樊影!連續惹了他兩次,這下鐵定會讓他整得很難看。

“我……我認錯人了,你可不可以假裝沒看到我?”沈千眠咬着下脣,露出了個苦澀的笑容。

席樊影緊抓住沈千眠細小的手腕,緩緩坐起身來,與她正臉相對望。

“沈千眠,我說過,如果你再惹我,我一定會履行之前的承諾。”這個蠢蛋準是不怕死,居然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惹火他。

“你、你睡品很差耶,不過是吵醒了你,有必要這麼不爽嗎?”沈千眠求饒不成反而將心底的怒火傾泄而出,不怕死地同席樊影四眼相瞪。

“沒錯,你徹底挑起了我的怒氣,你說現在該怎麼解決?”席樊影勾起薄脣,恰似彎月般好看。

沈千眠讓他的笑給弄得糊塗了。這惡魔時常露出這種微笑,讓人分不清他到底是氣還是不氣。

“不、不如我請你喝飲料消消氣。”沈千眠愣愣地迴應,不然他是想怎樣?

席樊影嘴角上揚的弧度更大,卻瞧得出黑灰色的眼珠裡凝聚的冷鋒。

“我有更好的方法。”

一把使勁不留情地拉起沈千眠,席樊影扯着她走向外邊,又快又大的步伐讓沈千眠跟不上,差點摔跤。

沈千眠猛力拍打着席樊影的臂膀,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破膽。

“你到底要帶我去哪兒?你這個人真的很哿隆耶!”沈千眠只能被動地讓席樊影拖着往前,一雙腳想煞也煞不住。

拐了幾個彎後,兩人拉拉扯扯地前進,一路上早惹來不少人的愕然側目。緊接着,迎頭又碰上了本是沈千眠該找的正主兒席樊日。

席樊日雙手插在口袋,一臉悠哉模樣,卻在見到眼前那雙人影后愣了眼。

“樊影?小妞?”這可新奇了,總是冷冰冰的樊影居然滿臉沖天怒氣,還緊拉着沈千眠那小妞不放。有趣,有趣極了。

“席樊日,你快來救救我!這個人瘋了……”她拖長的餘音消失在席樊影的半眯怒目下。

席樊日舉起了手擺了兩下。“待會見。”

他笑彎了一雙俊眉亮眼,就這樣瞧着兩人從眼前閃身而過。

沈千眠瞪大眼眸,一臉難以置信地望着袖手旁觀的席樊日,那……那小子亂沒天良的,就這樣任由自己的哥哥亂髮飆!

拖着走着,兩人來到了當日初識的涼亭,旁邊是一座清幽的綠水湖。

沈千眠逐漸理出點頭緒了。這個惡魔沒開玩笑,他是真的打算實現那個威嚇。

“你……你冷靜點,我……我知道錯了……”沈千眠慌亂得語無倫次,卻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那一潭湖水越靠越近。

席樊影總算肯停下急遽的腳步,旋過身,雙手飛快地扳住沈千眠雙肩,又綻放了個俊美絕頂的微笑。

“笑一個。”

沈千眠還沒來得及笑,就讓席樊影給狠狠丟進湖水裡,所有的動作是那樣迅速且一氣呵成,從頭到尾不帶一絲猶豫。

撲通!好大聲響的落水聲。“你……你這個可恨的傢伙……我……我不會游泳……你根本就是想殺了我。”

像只溺水的鴨子似,沈千眠急急揮動兩隻手臂,在水中載浮載沉地掙扎着。

席樊影環抱着雙臂,滿意地擴大了笑容。“你這個蠢蛋就在水裡好好反省,老是對着我吼的下場就是如此。”

沈千眠氣憤地怒瞪着陸地上的席樊影,卻怎麼樣也構不着陸地,她的泳技已非“爛”字能形容。

終於支撐不住,沈千眠沉下湖面,頓時湖面只剩幾道淺淡漣漪:席樊影斂去微笑,半彎着身軀凝望着綠潭。

“沈千眠?”他清揚嗓音。

久久沒得到迴音,席樊影皺起眉頭低咒了幾句,繼而褪去上衣,身形矯捷地縱身跳入水面。

席樊影遁入湖水裡一把撈起半昏迷的沈千眠,將她抱上涼亭裡的長椅上,然後舉起手背拍擊着她沒有血色的臉頰。

卻是毫無動靜。席樊影眼中閃過幾絲古怪情緒,進而捏緊了沈千眠的鼻子,薄脣對準着那嫣紅的小嘴運送氧氣。

過了幾秒之後,沈千眠微張開眼,吐出了幾口水,猛吸着新鮮空氣。

“咳……”

一入眼的,便是那張讓她極爲痛恨又害怕的俊容,席樊影不笑也不語,一雙清冷的眸子裡透出異樣的光采。他將沈千眠扶起,讓她的額頭靠在自己光裸結實的胸膛,然後輕柔又帶着點力道地拍打着沈千眠**的背,幫她和緩地恢復順暢的呼吸。

“好點了沒?”口氣稍嫌冷硬,卻又似乎夾帶着些許關心,席樊影的舉動着實讓沈千眠不解。

前額抵在他傳來陣陣熱意的胸膛,沈千眠暈紅了原本慘白的臉頰,似乎連冰冷的身體也逐漸回覆了溫暖。

她只能無助地輕點着頭,不敢擡頭望向席樊影的臉,總覺得心裡頭怪彆扭,卻又說不上來是爲了什麼而彆扭。她應該狠狠推開他,然後打個幾拳之類的不是嗎?怎麼現下全亂了調?

席樊影沒察覺她紛亂無序的情緒,只是放鬆了原本緊皺的眉心,大手依然有序地輕拍着沈千眠的背脊。

“這怎麼回事?有人可以告訴我嗎?”突然走進涼亭的席樊日疑惑地望着眼前暖昧萬分的兩人,不由得蹙起眉頭。

沈千眠急忙推開席樊影,起身奔至席樊日面前。“怎麼現在纔來?你這個人壞透了!剛纔也不救我,還說有什麼事都可以去找你,盡是在瞎掰騙我!”一想到這裡她就有氣,這個席樊日真不講義氣。

席樊日伸出手摸了摸沈千眠滴着水的髮絲,原本過肩的頭髮瞬間讓水的重量給拉長了些,披散在胸前。

“你玩水啦?這麼溼。湖裡有鱷魚呢,你不知道嗎?”席樊日露出一貫的陽光微笑,口氣半真半假地說。

沈千眠一聽,嚇得下意識縮進席樊日懷裡,還微微發着抖說:“你說真的還說假的?我差點就讓鱷魚給吃了?噢,天啊!”雖然已上了陸地,但讓席樊日這麼一嚇,她還是驚嚇得很。

席樊日沒拉開她,只是拍拍她的後腦勺。“我說眠小妞,你不會真相信湖裡會養鱷魚吧?”他啼笑皆非地望着緊偎在自己懷裡的沈千眠。

沈千眠聽出他口氣裡的玩笑意涵,擡眼給了席樊日一記狠瞪。

“都夠狼狽了,你還有心情嚇我。”

席樊影沉默不語地拎起上衣,一雙眼眸又冷又亮,望着席樊日輕摟着沈千眠,沒由來地微眯起眼,異樣的感覺在心底流竄。

“樊影,不和我一起送眠小妞回去嗎?”望着同樣溼透身子的席樊影打算離去,席樊日不解地問出聲。

側着身,微扭着頸,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讓人蔘不透在想些什麼。席樊影抿緊薄脣,沉着嗓音低語:“我不想再碰蠢蛋第二次。”

說畢,隨即踩着他慣有的優雅步伐離去,那瀟灑又冷漠的姿態像極了一隻美麗的獵豹。

從頭到尾偎縮在席樊日身旁的沈千眠,不敢正眼瞧席樊影,只能偷覷着他離去的背影。好奇怪的感覺,有害怕,卻又有着莫名的期待,到底自己在期待些什麼呢?

“你到底對樊影做了什麼?怎麼他會這麼生氣?”席樊日低首詢問着沈千眠,一臉狐疑。

“還說呢,他差點就想殺了我,不提也罷。”她生氣地說。沈千眠嘟起紅豔的小嘴,卻忽然憶起席樊影方纔對自己所做的人工呼吸,不由得又脹紅了臉。

席樊日望着她泛紅的臉頰,眼底似乎升起一股瞭然。但是按照方纔樊影憚度看來,自己所臆測的事應當是不大可能。

“走吧,再不換衣服,你明天準要感冒了。”半摟住沈千眠的肩膀,席樊日皺着眉說。

沈千眠點了點頭。望着同樣的俊顏,心裡頭不由得想,同樣一張俊臉,怎麼這張就不會讓她感覺到害怕和期待,只有安心感呢?她完全糊塗了,事情似乎越變越複雜了。

來到“綠薔”將近一個月,她只交了兩篇花邊新聞給大姐。

一個呢,是她自己亂配的鴛鴦譜,就是孟娟娟和席樊影,另一個則是臆測席樊日不愛異性喜歡同性。

登是登了,雖然只衝高了幾成銷售量,但沈千歲卻覺得還達不到她預期中的那般好,於是便三天兩頭在深夜裡打着催命電話,老煩着沈千眠要真正的大新聞大獨家。

大姐的心情她不是不懂,不過……近來她與席樊日變得越來越熟識,她心中的罪惡感就越重。唉,她是不是該轉行做別的了?

“眠小妞,我們喝飲料去!”席樊日一眼就見到蹲在花園旁失神發愣的沈千眠,然後高喊着。

沈千眠丟開手裡被自己捏爛的花兒,連忙收回心緒站起身,卻在轉身後那瞬問望進了一對深邃又專注的眸裡,她輕撫住微顫的心口,竟感覺到心臟急速加快跳動着。

席樊影冷冷地佇立在席樊日身旁,只是輕睨了她一眼,然後淡淡撇開臉,側着臉的俊容依舊冷漠如昔。

沈千眠踩着小碎步走向他們兄弟倆,有點怯生生地偷瞄了席樊影一眼後,才轉而望向席樊日。

“不了,我還得回去換衣服呢。”沈千眠小小聲地說,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怕吵到誰似的。

“上馬術課?”席樊日笑笑地問,和一旁冷峻的席樊影形成極強烈對比,一明一暗,好似光與影。

“嗯。”

沈千眠輕嗯了一聲,眼角不忘掃向席樊影臉上去,那俊臉上毫無表情,彷彿根本感覺不到她的存在。

“三點的課,你操什麼心,走吧。”席樊日熟稔地拉起她的手臂,不容沈千眠拒絕地迫着她前進。

就這樣,沈千眠被夾雜在兩人中央,他們一左一右地包圍着她。沈千眠有絲擔憂地擡眼望向席樊影,殷切眼神中似在詢問他的意見。

席樊影輕描了她一眼。“看什麼,還不走。”想必是瞧見了她那不安,便說了出來。

三入的組合讓路經的人紛紛投以好奇目光,大家交頭接耳揣測起沈千眠的身份來。有人說她是席家兄弟的外感,不然就扯她是前兩年倒閉的沈氏財團千金,反正傳蚓多得離譜誇張,要聽什麼樣的版本應有盡有。

“沈千眠真是太可惡了,她到底是什麼來頭,居然讓樊日和樊影學長都待她如此不同。”

孟娟娟憤恨地望着不遠處的三人行背影,氣得雙手扭緊了裙角。“想找她麻煩也不行。聽說樊日學長的後援會前陣子找上她鬧了點事,後來樊日學長居然親自出面處理。”

同是席樊影后援會的杜美美不甘心地補充幾句,好似生怕沈千眠還不夠惹人厭。

“一定要調查她的來歷,這樣才能從中找出她的弱點。”孟娟娟眼露兇光地出着主意。

杜美美應和地點着頭。“我們一定要有所反擊,不能就這樣任由她囂張遊走於兩個席學長之間。”

兩人懷着鬼胎地瞪向遠方的沈千眠,開始想着讓沈千眠難堪的點子。

“哈啾!”

沈千眠打了個小小的噴嚏,引來坐在對面的席樊影的眼神關注。

“這麼熱奠還打噴嚏,冷嗎?”一旁的席樊日訝異地問。

沈千眠傻傻地晃着頭。“不會。準是有人在說我的壞話。”說完,視線自動轉移到對面的席樊影身上。

席樊影執着玻璃杯啜飲着冰咖啡,半斂着眼,清冷地對上她的異樣注目。他緩緩放下玻璃杯,交疊起雙手置於桌面。“你該不會是在懷疑我吧?”

他搞不懂樊目幹嘛如此關照這個蠢女孩,總在他們的私人時間裡約她共處,害得他幾乎天天都看到她在身邊轉。

“我……我怎麼敢,呵……”沈千眠假笑了幾聲,急忙縮起頸子喝着自己的紅茶。

“綠薔”的福利社弄得像個餐廳似,還天天供應豪華下午茶,並且全用精緻高雅嫡瓷餐具,上流得超徹底。

“昨天那報導你看了嗎?”見氣氛有點低迷,席樊日技巧性地轉移了話題。

“什麼報導?”沈千眠端起紅茶,小嘴纔剛抵住杯沿,便忍不住問出聲,儘管席樊日詢問的對象是席樊影。

“暗指我是同性戀,而樊影與孟娟娟是一對的那篇報導。”席樊日好意墊她解惑,一臉覺得好笑的模樣,似乎沒有動氣的跡象。

沈千眠噗地一聲,隨即將剛入口的紅茶盡數吐出,連點甜味都末嚐到,一滴也不剩的吐到地面上。

席樊影微蹙起眉頭。“髒死了。”他暗暗低唸了一句,雖然音量不大,不過已足以讓她聽見。面對疑惑和不悅的席家兄弟,沈千眼只能尷尬乾笑,然後指了指空空的杯裡說:“剛剛紅茶裡有一隻金龜子,所以我……才……”她露出了個你應該懂的微笑。

“那種垃圾我根本沒興趣看。”席樊影收回眼,淡淡的說。

“因爲好奇才看的。防祺哥在看,就和他一起看了。”席樊日微聳着肩,滿不在乎的樣子。

“你說的是蝴蝶雜誌嗎?”沈千眠咬着下脣,露出白皙的牙齒,像只疑惑的小兔子似。

“不清楚。反正就是很黃的報導。”席樊目不甚在意地迴應,完全不瞭解沈千眠緊張害怕的心情。

“對了,眠小妞,你家住哪裡?好像很少聽你提過家裡頭的事情。”席樊日像忽然想起什麼似地好奇的望着她。

沈千眠慌亂的眼神閃爍不定,正想着該如何扯謊時,一隻手卻倏地拉過她纖細的手腕,緊隨着,一種奇妙的感覺在她心底流竄。

“我不喜歡等,快去換衣服。”是席樊影,他淡淡地說,冷冽的眼神好像在警告着她什麼。

“時間過得真快,我也該去練球了,待會見啦。”席樊日同席樊影點了個頭,又調皮地向沈千眠眨了個眼才離去。

頓時一陣沉默降臨在被留下的兩人之間,沈千眠愣愣地直望着席樊影的俊容,而他竟也冰冷回望着,時間彷彿完全停止了似。

“我……我馬上回去換衣服。”

良久過後,沈千眠輕輕撥開他的手掌,心裡暗罵着自己是個大笨蛋。

她是來這裡“臥底”的,怎麼可以隨便對人有感覺,簡直就是瘋了!更別提對象還是那個像惡魔的席樊影,她一定是沒睡飽纔會有這種錯覺。

一個旋身,卻因爲心神不寧,沈千眠原就不靈活的腳拐了那麼一下,眼看就要往地板撲倒,席樊影不疾不徐地伸出手臂,輕摟住她的腰,也成功的幫她穩住身體重心。

“對……對不起。”微紅着臉,沈千眠輕喘着氣,隨即飛奔離開了現場。

她猛拍着自己額心。“沈千眠,你是豬啊,怎麼老是在那惡魔面前出糗。”沈千眠邊跑邊氣惱地責罵起自己,卻怎麼樣也無法平息那怦然心動的感覺。

席樊影冷跳着沈千眠離去的背影,臉上的表情居然不再那麼冷漠,似柔化了好幾分,眼底若有所思。

更驚人的是,他發現那個沈千眠蠢蛋正以驚人的速度在破壞他的防護牆。他心底那道最堅硬不可摧的城牆。

換好俐落帥氣的騎馬裝後,沈千眠不知怎地,在穿衣鏡前照了老半天,就是覺得這兒不好、那兒不好。

奇怪,不過是上個馬術課,怎麼她心情莫名興奮,還在鏡子前照個不停,弄得好像是要去約會似的。

“振作點,千萬不能被那傢伙影響。”沈千眠拍着臉頰,努力壓抑着心底奇怪的躁動。

走出宿舍大廳,沈千眠看到了聚集在一起的孟娟娟一夥人,全數給了她難看的白眼,然後又開始竊竊私語着。

沈千眠不甘示弱地回了個鬼臉。哼,她纔不會跟那些小丫頭們一股見識!(那請問你現在是在幹嘛?)

“沈千眠,你不想活啦,居然敢對孟娟娟作鬼臉。”羅小芬拉過沈千眠的手,將她拉出宿舍大廳外。

“不然她能把我怎麼樣?吃了我不成。”沈千眠不服氣地低喊,好似想讓那些人全聽見。

“你現在可有得喊,等你讓她們整得很難看的時候就知道了。”羅小芬謹慎的朝大廳裡瞄了一眼,警告性的瞪着沈千眠。

沈千眠不在意的吐着舌頭,然後蹦兵跳的直往馬場方向跑去,因爲……席樊影說他不喜歡等……

“上來。”席樊影伸出乎,朝向馬背下牽着繩索的沈千眠發出命令。

沈千眠咬着下脣,猶豫地搖着頭。她長到這麼大,連馬都沒坐過,更別提如何上馬了,她怎麼可能會!

席樊影閉緊了脣,凝注了她懼怕的小臉好幾秒,接着躍下馬背,直挺挺佇立在沈千眠面前。

“我……我照之前那樣幫你拉着馬就好,你想騎多久就騎多久。”言下之意是別來煩她。

“你真以爲我教人的技術這麼差嗎?”席樊影不耐煩地冷哼着,望着她圓滾滾的大眼,總覺得像在跟什麼小動物對話似。

沈千眠垂下眼。“沒有啊,只是覺得不怎麼樣而已。”她小小聲地咕噥。

“沈千眠!”

席樊影當然聽見了,微怒的低吼了一聲。

“好啦、好啦,上去就是了。”

沈千眠怕死了席樊影的怒氣,就怕上次沒成功淹死她,這次會讓他來個五馬分屍。

沈千眠鬆開繩索,兩隻手攀在駿馬背上,一隻腳奮力地想往另一頭跨,無奈她再怎麼努力,還是隻能在原地直踮腳尖。

望着她難看又笨拙的姿態,席樊影居然笑出了聲,總是罩着寒冰的俊臉驟然溫柔得如水股迷人。

沈千眠讓他的笑聲吸引住,停下動作,轉頭偏望着他。這一看,整個魂、整顆心全讓他耀眼如星辰的笑容給牽引了去。

“笑……笑什麼,就跟你說了**上去。”怕讓他發現自己心裡的悸動,沈千眠急忙喊出抱怨,但一雙眼珠依舊凝注那笑容。

席樊影望了她一會兒,然後說:“放手。”那強硬又充滿魄力的語氣讓人不得不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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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千眠只能聽話的鬆開手,滿眼無辜地瞅着他,以爲席樊影看她可憐,決定放過她。

孰料,席樊影趁她毫無防備之際,雙手探上她的腰,再一個使力,就那麼穩當地將她抱上馬背。

這一舉動嚇得沈千眠驚呼連連,心臟差點就這麼給跳出來。“席樊影!”

一時間無法習慣這樣的高度,沈千眠急忙扭腰抱向隨後跳上馬、坐在她身後的席樊影的腰,整個人縮成球狀躲在他寬大的胸膛裡,遠比那日落水後的接觸還親密還貼近。

席樊影微僵,沒料到她膽予這麼小,居然嚇成這副德行。“你……還好吧?"他拍了拍沈千眠的背脊,沉聲低問。

睜開緊閉的眼,沈千眠緩緩平撫着害怕的心情,然後才意識到自己居然整個人趴在他懷裡,連忙轉正身子,看也不敢看向席樊影的臉。

“我……我沒事了。”背對着他,沈千眠整張臉脹得紅咚咚,只覺呼吸急促,快喘不過氣似的。

席樊影卻突然扳過她的臉,伸出手擺在她光潔的額心上。“你發燒啊,臉紅得像猴子屁般一樣。”

這蠢蛋一張臉老是紅得像能榨出血似,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麼毛病。

沈千眠眼睛不敢看向他,卻又在視線觸及他結實寬闊的胸膛時慌亂無措。怎麼辦?怎麼辦?他再這樣下去,她準會續失速而死。

“我……我沒事啦。你是在擔心我嗎?”沈千眠終於望向他充滿吸引力的深邃雙眸,居然覺得那雙眼不再總是冰冷,似乎還有着其它情緒在裡頭。

席樊影勾起一抹笑,然後緩緩傾向她好奇的小臉,近得幾乎都能感覺到彼此的呼吸氣息。

“我可不想你昏死在我懷裡,到時候又得麻煩我的脣幫你做人工呼吸。”席樊影彎着脣角笑,半開玩笑似地說,雖然一席話說得既刻薄又討厭,但他的眼神卻盈着幾絲關懷。

上一次的溺水事件,這丫頭差點沒命,不過他是不會內疚的,畢竟是這蠢蛋先惹他,況且最後救她的人還是他,怎麼說都是他不對。

“人……人工呼吸?”沈千眠疑惑地猛眨着大眼,腦海裡隱約殘留着那日裡淡淡的影像,卻因爲害羞,刻意忽略了某個片段。

席樊影瞧出了她的困惑,忽地,一陣壞心眼涌至心頭。“怎麼,你該不會全忘了吧?”他的臉越貼越近,那雙薄且微微上揚的脣幾乎快貼上她的脣。

沈千眠像着了迷般,一雙水瞳癡然盯着那張脣,一瞬問像是天旋地轉般無法思考。

席樊影輕斂眼,冷不防的伸出手捏住她的俏鼻。“蠢蛋,你現在該不會是在對我發花癡吧?”

這麼一捏,倒把沈千眠那胡竄的魂給撈回了,混着濃重的鼻音說:“我……我纔沒有咧,你別胡說。”

她輕皺的眉泄露了些許怒意,但動怒的原因卻來自於對自己內心悸動的不安。

席樊影總算肯鬆手,繼而伸展胸膛,大手環住她瘦小的身軀。“轉正,你這樣怎麼騎馬‘?”

高昂着漂亮弧度的下巴,他迷離的目光望向前方,好似一個地位非凡的貴族般懾人心魂。

沈千眠擺正身子前映入她腦海的正是這番情景。採訪過數不盡的富貴名流,見過千奇百怪各種面容,卻從末有人讓她有如此刻這般心絃震盪。

若要真論起席樊影的家世背景,沒醬,的確是足以稱得上爲貴族,但他的風采氣韻纔是讓人讚歎的。

整個過程裡,沈千眠只能任由席樊影的形影在心底擺盪,腦海中也盡是他的過人風采,至於他教授的如何馭馬之種種技巧,全讓她當成耳邊風了。

“別告訴我你喜歡上他們其中一個!”

標準的沈千歲怒吼再度從遙遠的話筒裡傳來,受害的自是她那無辜的小妹沈千眠。

“我沒有!”回辯得又急又快,教人不起疑心也難。沈千眠緊咬下脣,整顆心惶然且慌張。

“千眠,老姐是派你去挖內幕,不是讓你去那裡給那些公子哥兒騙的。”沈千歲終於也起了擔憂之心。感情這種事情太禁忌太危險,不是單純的沈千眠能碰得起的玩意兒。

“我……我只是和他們成了普通的好朋友罷了,他們對我也挺照顧的,所以我不想再繼續當雙面人了。”

沈千眠緩緩吐露近來矛盾掙扎的內心話,想當然了,對於那個席樊影,或許……不只有普通……

“千眠,只要再一個就行,再一個驚天動地、能讓“蝴蝶”一夕成名的大消息,你就可以功成身退。”沈千歲嘆了口氣,心軟的妥協了。再怎麼樣也不能讓沈千眠墮入那些富貴子弟的虛幻情海里。

“我知道了。只能再一個,就只能一個。”或許是在催眠着自己的心,沈千眠喃喃反覆着。

她害怕那種面對席樊影時的心虛感,更畏懼近來見到他時的驚惶心悸,她能感受到有股曖昧難分的化學作用在自己心底發酵。

她知道那全是自己一廂情願,席樊影那麼樣地討厭她,絕不可能會對她產生任何一絲情感。

長到這麼大以來,自從父母在她國中時車禍雙雙辭世後,大姐便忍住傷痛十分勇敢地把她照顧到這麼大。她不曾有過談戀愛的經驗,只要是剛萌芽的初戀便會讓沈千歲技巧性的切斷,她知道大姐是基於保護她的心理而這麼做,但……這一次沒有大姐在一旁阻擋,她真的怕自己真的會幹出什麼傻事來。

情緒複雜的收起手機,沈千眠緩緩轉出花園角落,卻渾然不知樹叢邊暗躲了好幾條人影,且個個心懷歹意。

“好個雙面人。看來這個沈千眠可真是大有來頭。”沈千眠身影一走遠,孟娟娟率先拍了拍裙襬站起身。

“看來,只要我們再多蒐集點證據,鐵能讓她在席學長面前出糗。”

另一名女生接續着說,手裡握着錄音筆。

“不只是出糗而已,絕對不止。”孟娟娟眼微眯,嘴角上揚的弧度很是兇魅,像是揭開某場暴風雨的前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