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嘹亮勁急的號角,晉軍營壘的大軍隨之出動,漫漫黑色如同遍野松林,看陣勢彷彿與樑軍大體相同。
驟然之間,樑國鎮南軍鼓聲號角大作,戰旗在風中獵獵招展。樑軍兩翼騎兵率先出動,中軍兵士則跨着整齊步伐,像大山一樣向前推進,每跨三步大喊“殺”,竟是從容不迫地隆隆進逼。
司馬師拔出腰間佩劍,嘶吼道:“將士們,十年磨一劍,今日,就是我們最榮耀的時刻,用手中的利器,砍下他們的頭顱,和朝廷討封賞。”
近百名傳令兵,將司馬師的豪壯之言一聲聲傳達。
無數顆人頭回應道:“殺,”“殺,”“殺。”
晉國以東南邊陲三郡之地重新立國開始,晉軍諸將便一直對司馬師唯命是從,故三軍只聽帥令不聽君命,十八年來,晉國小朝廷前後多人染指軍隊,或鎩羽而歸被貶或全族被誅。
司馬師舉劍發出進攻號令後,道:“日月山河永在,今日就是晉國統御天下的開始。”
“千歲,千歲,千千歲。”
“千歲,千歲,千千歲。”
“千歲,千歲,千千歲。”
號角響起,戰鼓擂動。
“弓箭手預備,射!”
“預備,射!”
“預備,射!”
滿天箭雨而下,逼近的樑國鐵騎倒下不少,可自從騎兵有了馬鐙,弓箭手對騎兵的殺傷力越來越弱,但對步兵的殺傷力依舊強大。
三輪齊射後,王璇令道:“長槍兵,列陣!”
兩千名盾牌手護住晉軍的正面與側翼,盾牌手後,是三排長槍兵,騎兵衝陣最怕的兵種。
樑軍陣前,十幾名將領簇擁着一金甲黑袍已過天命之年的老者,細看那披袍,繡着八條無爪金龍。
“王爺,我軍有七萬大軍,對方不過三萬多人,爲何不一擁而上,這場戰爭就沒有什麼懸念了!”一細聲細語的男子說道。
蕭賢卻未轉頭,冷冷地問道:“何人說話。”
一將領聽言忙行禮後,說道:“王爺,這位是監軍大人向朝廷推薦的鎮南軍的副監軍大人。”
“副監軍?正的我都不認識,何來副的?”蕭賢問道,“誰來給這位副監軍大人解釋一下?”
“義父用左右兩翼各出一千騎兵是想測試一下晉軍到底有多少人,”一旁的蕭闖回道。
那細聲細語的男子笑了一聲,道:“哎呦,我說王爺,這晉國入侵一共就五萬人馬,攻陷四郡一十三縣,這些地方還需要駐守加上攻城略地的損失,對方也就最多三萬人馬而已。”
蕭賢聞言,轉頭厲聲問道:“你是在教本王做事嘛?”
“鎮南王,你。”
男子還未說完,頭顱已在地上滾動,一旁的親兵均目瞪口呆,左右互看之際,身體已被身後的長槍穿過。
蕭闖喝道:“副監軍陣前擾亂軍心,動搖三軍,已被本將斬首。”
諸將心道:這鎮南軍是蕭賢一手調教出來的,哪裡容得下什麼監軍,朝廷派的那些監軍,在地方節度使處可能還有些份量,可在蕭賢手中,什麼都不算。
戰馬被長槍刺倒,嘶鳴淒厲,盾牌手在若大的推力下逐步後退,兩刻鐘,被撕開一個口子,剩餘騎兵一擁而去。
“王爺,晉軍大陣動了!”一將領喊道。
“王爺真是神算!用兩千騎兵便測試出對面晉軍有多少人馬,”張馳讚道。
“蕭闖,張馳。”
“在。”
“蕭闖率三千重甲步兵衝陣,張馳領三千騎兵五千步兵兩千弓箭手隨其後,”蕭賢令道。
“是。”
重甲步兵是蕭賢的精銳,均着精鐵打造的戰甲,負重五十多斤,一般的箭矢根本傷不了其身,故其重甲步兵最善於衝陣破陣。
淒厲的牛角號聲震平原,樑軍大軍中騎兵呼嘯而出,重甲步兵亦是無可阻擋地傲慢闊步,恍如黑色海潮平地席捲而來。
橫豎均未十人的百人戰隊,分三十組一步一步向前壓去,弓箭近身卻不見傷亡。
“大帥,重甲步兵上來了。”
“長槍兵還有多少?”司馬師,問道。
“不足兩千,”王璇回道。
“集合所有長槍兵,先將兩側騎兵解決了。”
“是。”
“哼,蕭賢老賊居然給我擺數陣,也不過仗着甲兵纔敢如此,聽令,弓箭手換刀斧手。”
“是。”
旗幟揮舞,晉軍大軍變動。
終於兩大軍排山倒海般相撞了,若隆隆沉雷響徹大地,又如萬頃怒濤撲擊羣山。長劍與彎刀鏗鏘飛舞,長矛與投槍呼嘯飛掠,密集箭雨如蝗蟲過境鋪天蓋地,沉悶的喊殺與短促的嘶吼直使山河顫抖!
“大帥,撤吧,不然就走不了了,”晉將王璇勸道。
“不行,蕭賢從左右兩翼各出一千騎兵就是在測試我們有多少軍隊,必須再堅持半個時辰,”司馬師執拗道。
“大帥,大陣鬆動,樑軍早就猜出我們有多少人馬了!”
“再等等,等敵軍中軍衝陣,”司馬師目光凝視樑軍,平靜的說道。
樑軍的重甲步兵雖進攻緩慢,但衝進敵營後猶如狼入羊羣,如入無人之境。晉軍的刀斧手倒是其一大死敵,持一把三十多公斤的開山大斧,一斧便可破開重甲,可刀斧手必須是一位健壯體格,能耐體力的人,晉國培養多年也不過五百人。
“哈哈,司馬師老匹夫還真能夠堅持的,陸遷,徐讓,”蕭賢笑道。
“末將在!”
“你二人率中軍壓上去,記住,敵人退路之上必有伏兵,以盾牌手和長槍手爲側翼,本王未見晉國騎兵,故應會襲擊側翼。”
“是。”
兩將率中軍壓了上去。
廝殺聲響徹雲霄,血泊中倒下一具具屍體和滾動着一顆顆人頭。亂刀砍來,亂劍還去,佩劍捲刃,棄置一旁撿起地上的戰刀繼續殺戮。
“王璇,李超,你二人交替掩護,率大軍後撤,”司馬師見樑軍中軍已動,下令道,自己心裡也是捏了一把汗,這一個多時辰的廝殺,傷亡已過半數,餘部也就七千人馬。
南陽郡城東方向,一支軍隊在潰敗中略顯狼狽,後邊煙塵滾滾,似有千軍萬馬,這樣的現場只有亡,沒有傷,哪裡有人能夠在千軍萬馬的踐踏下存活,就算那飲馬江湖的絕世高手,也難以做到。
南陽城東門大開,整齊劃一的軍隊向外馳去,城頭旌旗閃動,城外伏兵四現,那還在潰敗的幾千殘兵,停住了後退的步伐,此時猶如籠中的野獸,掉頭殺向追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