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 阮婫出嫁

阮婫得知自己將在約莫五六年後嫁給一個素未謀面的人後,當時就跟吳櫻荷翻了臉。她打碎了茶杯,哭着對吳櫻荷道,自己絕不會嫁給自己根本不認識,而且根本不愛的人。吳櫻荷被女兒弄得大爲光火,將阮婫罵了一頓後,阮婫捂着臉衝出了她的房間。

阮婫不敢去找父親鬧,只能一頭撞進廖霜原房內,哭着向她訴說了父母的冷漠無情。廖霜原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她,只能命綠鳶先捧來個暖手爐,讓阮婫拿在手裡暖和暖和。她拿帕子溫柔地擦拭乾淨了阮婫臉上的臉,思忖了一會兒,才斟酌着開口安慰。

“婫兒,其實,女子不一定都得嫁給自己的心儀之人的。你看我與你父親,他不過是聽我唱了一臺戲,便將我娶了回來。我先前在戲院裡,天天過着吃不飽也穿不暖的日子,可自從來了這王府,我過得比先前好不知多少倍,還有了小朝兒。”

阮婫苦笑着擡起頭:“姨娘,你過得幸福?婫兒記得當時厭勝之術事發,你可是生生捱了父親一腳。”廖霜原聞言,只覺得有些生氣:“婫兒!你這孩子!”“姨娘,婫兒錯了,不該戳您的痛處。”阮婫慌忙道歉,廖霜原氣呼呼地看了她半天,才平復了下來,又一次柔聲開口。

“你父親那樣對我,是因爲…是因爲我只是個妾,可是婫兒你不同,你嫁到朱家去,可是要做正妻的。做你母親那樣管家的正妻。”廖霜原拉過阮婫的手,輕輕撫了撫,“到那時你若將家管得好,自然也能得到你丈夫的尊重與疼愛,更何況朱家是有名的名門望族,日子是不愁吃穿的。太尉大人更是待人謙和,想必,朱公子也不會差到哪裡去。”

天知道廖霜原在一個孩子面前承認自己是個低人一等的妾,究竟需要多大的勇氣。

見阮婫低着頭沉思,總算是不哭了,廖霜原才鬆了口氣,試探着道:“我說的,有沒有道理?”阮婫點點頭,廖霜原接着道:“既然這樣,那就回去和王妃道個歉吧。婫兒,你既然是正妻的命,接下來的幾年,一定是要學習一些管家的事的。”阮婫點了點頭,站起身將手爐遞給廖霜原,眼圈依舊是紅紅的:“姨娘,今夜真的謝謝你了…”

“婫兒,說這種話幹嘛。”廖霜原笑着接過手爐,正欲將它放到一邊,卻忽然聽見阮婫小聲道:“如果姨娘你是我母親就好了。”她一怔,看向阮婫,卻只看到她遠去的身影。綠鳶將房門輕輕關上了,避免寒風倒灌進來。

其實,廖霜原一直爲阮婫感到有些悲哀。她本是個戲子,所以沒得選,能過上吃飽飯有人伺候的日子已經是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了,所以她也不奢望什麼真愛。但阮婫不同啊,她是菱風國郡主,含着金子出生的,可即便就是這樣高貴的女孩兒,也不能得到想要的婚姻。

其實,霜璃本能靠着自己的身份,嫁給朱志的。只可惜是自己疏忽大意,讓她失了一世的清白,也讓她一輩子都困在王府裡走不出去。她本能有很幸福的人生的,至少會比自己幸福。

手爐在手中已經發燙,廖霜原看着窗外紛飛的大雪,又望望在裡屋酣睡的小朝兒,輕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

這樣的日子很幸福,很幸福,彷彿置身雲端。可是我總覺得生活裡缺些什麼東西,我也不知缺的到底是什麼,也知道做人應該知足,可我就是知道,現在的日子,不是我真正想要的。也不是婫兒想要的,更不是阿璃想要的。

廖霜原坐在窗前,看着窗戶外面的景色變化,從紛飛的雪片,到漫天飄香的桂花瓣,再到雪片,又到在楊柳風中舒展的桃花。

她手邊放着幾本讀完的詩經,不知不覺間,五六年時間已經過去了。她已經看完了將近十本詩經和詩詞集,小朝兒也長大了,而阮婫出嫁的日子,也悄悄地來到了。

這六年來,廖霜原在詩經書本間消磨了,而阮婫則在一幫教養嬤嬤中學習如何才能當好一個正妻。而菱風國如舊,皇帝阮蕭衍依舊荒謬,日日在後宮中陪着那孔皇后,朝堂上的臣子,人人私慾膨脹,結黨營私。而其中也包括阮君,他拉攏了太尉朱應懍,二人結盟後,又吸引了不少臣子加入。

廖霜原不懂政事,卻也隱隱知道菱風國的一場腥風血雨要來了。她有時出府,發現街上聚衆鬥毆,辱罵皇帝是狗皇帝的人成羣結隊,有些人甚至拿皇帝和孔皇后的韻事來說書,諷刺得十分不留情面,而令她感到難以置信的是,周圍叫好的人還圍了一大片。

而廖霜璃過得十分孤獨,她每日做的事就是下廚給去學堂的小松兒做糕點麪食,其餘的日子,都坐在屋中望着糕點失神,想念着那個曾經爲她做過糕點,衝着她笑的少年。他與她已經十分疏離,可讓廖霜璃感到唯一一絲慰藉的就是,那個廚娘琅罌,並未懷上朱志的孩子。

每每看到小松兒,廖霜璃都會想起他的父親——她看出來他與朱志長得像,雖感到幸福,卻也隱隱覺得不安——若是一點都不像阮君,難免讓王府內的衆人生疑,可她對此也一點辦法也沒有。

阮婫出嫁那日,吳櫻荷落了淚,廖霜原看着那頂花轎在千人簇擁下遠去,心中默默祈禱着阮婫能夠在朱家過得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