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三十六【刺客】

夜色已深,喜宴方散,作爲新郎倌的花惜玉已喝得大醉,被人架回新房去了,衆賓客也紛紛告辭。

陸華楓已有六、七分酒意,腳步也有些虛浮,順着林間小徑向自己的住處走去。四周一片寂靜,秋夜的風吹在身上已經有了些寒意。他忽覺鼻子發癢,不禁打了個噴嚏,腳步也停下來。

就在這時,勁風驟起,一個黑色的身影伴着一道寒光驀地向他當頭罩下!這一招疾若閃電,又準又狠。

他雖有些醉了,反應仍是極快,身體順勢一轉已到了兩三丈外,只聽“哧”地一聲,肩頭的衣服被劃破了道口子,所幸並未傷到皮肉。

他立足未穩,那黑衣刺客又衝了過來,挺劍向他胸口直刺。他身形一側,向旁邊避開。那刺客武功不弱,似乎和他有深仇大恨,出手狠辣,運劍如風,招招往他要害處招呼。

陸華楓接連避過十幾招,心中惱怒,待他又一劍刺來,尋個破綻,一掌拍在他劍背上,那刺客只覺手臂發麻,長劍脫手飛出,大驚之下尚未作出別的反應,腰間一麻,已被點了穴道。

這時摩天嶺上巡夜的衛士聽到動靜,紛紛趕來。今天當值的是飛豹堂的一名護法王典,看着倒在地上的蒙面刺客,不禁面色如土。在他當值的時候竟讓刺客混進來,這個責任他怎麼擔當的起?站在旁邊抖成一團,連話也說不出來了。

陸華楓卻並未理會他,俯下身扯掉那刺客面上的黑巾。只瞧了一眼,他身體驀然一僵,頓時呆住了。

黑巾下的那張臉雖然蒼白憔悴,卻並沒有絲毫削弱她原有的美麗,在火把的映照下竟有種說不出的嬌弱與柔媚。四周頓時響起一片讚歎聲,只是看到教主的神色,又全都閉上了嘴巴。

此時這看似柔弱的美人正大瞪着眼睛憤怒的看着陸華楓。

陸華楓終於回過神來,忙解開她穴道,驚異的道:“雪筠,怎麼是你?”林雪筠“哼”了一聲,扭過臉不理他。

衆人沒想到刺客竟是個美貌女子,而且看起來跟教主竟熟得很,都大爲驚奇,均在心中暗暗猜測兩人的關係。

陳柔此時聽到消息趕了過來,看到這種情景也是一怔,隨即低聲對王典道:“這裡沒事了,你們去吧。”王典如蒙大赦,應了一聲,急忙率衆人退下。

陸華楓道:“雪筠,你……怎麼會到這裡來?”林雪筠冷冷的道:“我來殺你,難道你不明白麼?”他莫名其妙:“殺我?爲什麼?”林雪筠恨恨的道:“你何必再裝模作樣?我已落到你手裡,要殺要剮請便!”陸華楓苦笑道:“我越來越糊塗了,你能不能先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林雪筠冷冷的道:“你別再裝了!”他皺皺眉,看着她那憤恨的神情,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陳柔輕聲道:“大哥,還是請林姑娘到房中細談吧。”他這纔想起,忙道:“也好。”林雪筠冷冷的道:“你還有什麼手段儘管使出來好了。”

他惟有苦笑,不知到底是什麼原因,竟令她對他如此痛恨.

倒了兩杯茶,陳柔道:“大哥,你陪林姑娘說話,我去做些點心。”陸華楓知她是有意迴避,笑了笑:“好吧。”

陳柔走出去,回身輕輕掩上門。此時屋中只剩下陸、林二人。

陸華楓道:“雪筠,現在你總該告訴我原因了吧?”林雪筠冷冷的道:“你還裝傻?”他嘆氣道:“我是真的不明白。”

林雪筠猛地轉過臉來直直的看着他,眼神中充滿了怨恨、痛楚,還有種淡淡的絕望。看到她這副神情,他心中一痛,直視着她的眼睛,輕聲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告訴我好麼?畢竟我們以前也是朋友。”

林雪筠不語,就那樣看着他,過了良久,忽然轉開頭,低聲道:“爲什麼要殺他?”陸華楓茫然問道:“誰?殺誰?”林雪筠喃喃的道:“你想殺就殺我好了,爲什麼要傷害他?”他更糊塗了:“你到底在說什麼?我傷害誰了?”

她忽然流下淚來,道:“我知道你恨我,你要報復就該找我……他娶我又有什麼錯?”陸華楓呆了:“你……你是說慕容昭?他怎麼啦?”林雪筠再也忍不住,失聲痛哭:“你殺了他還不夠麼?還在這說風涼話!”他大吃一驚,駭然道:“慕容昭死了?”

林雪筠哭道:“不錯,他死了!被你害死了!你乾脆把我也殺了吧!”她已在摩天嶺周圍徘徊了許多天,今天終於趁着婚禮混亂的時候混了進來行刺,沒成想還是失敗了。想起公公婆婆因心痛愛子慘死一病不起,更是悲傷,眼見覆仇無望,心中一時萬念俱灰。

陸華楓急道:“雪筠,你冷靜點,聽我說,我沒有殺他,真的沒有!”林雪筠怒道:“你還狡辯!他臨死前在衣服上寫了兇手的名字,就是你!”陸華楓簡直百口莫辯:“我……唉!真是閉門家中坐,禍從天上來。”林雪筠怒道:“你再抵賴也沒用!”她已認定了他是兇手,無論他如何解釋,她只是不信。

門一開,陳柔走了進來,道:“林姑娘,請你先冷靜些,我們對你沒有絲毫惡意的。”對陸華楓道:“我想跟林姑娘說幾句話,行麼?”

他點點頭,看了林雪筠一眼,無奈的嘆口氣,轉身出去了。

陳柔在她身旁坐下來,爲她重新倒了杯茶,柔聲道:“慕容公子被人所害,姐姐的痛苦是可想而知的,柔兒也是女子,我理解姐姐的心情……”林雪筠止住淚,冷冷的道:“你到底想說什麼?”陳柔道:“姐姐說陸大哥是殺害慕容公子的兇手,我想弄清楚是怎麼回事。”林雪筠打量着她:“你就是他的未婚妻麼?”陳柔輕聲道:“是。姐姐想爲慕容公子報仇,我也想知道事情的真相。我想問姐姐幾個問題,可以麼?”

林雪筠沉默半晌,忽然悽然一笑:“你想問什麼?”陳柔道:“慕容公子是怎麼死的?”林雪筠忍着淚道:“他、他是被人用劍刺傷了心臟才……”陳柔道:“當時還有誰在場?”林雪筠道:“沒有其他人。他一夜未歸,第二天早晨在城外的樹林找到他時,已經……他的衣襟上用血寫着‘兇手是陸華楓’六個字。”眼淚又流下來。

陳柔默默的遞了塊手帕過去,林雪筠遲疑了下,還是接過了。陳柔想了想,又道:“慕容公子是什麼時候出事的?”林雪筠道:“七月初五。”陳柔眼睛一亮:“從七月初二到現在我們一直在一起,他一步也沒離開過我,這期間我們也沒有去過洛陽,他怎麼可能會去行兇呢?由此可見殺害慕容公子的另有其人。”

林雪筠愣了愣,臉色一寒,冷冷的道:“這只是你的一面之詞,你以爲我會相信麼?”陳柔拉起她的手,柔聲道:“陸大哥心地善良,他只希望你能幸福,決不會害你的。如果他真想殺慕容公子的話,在你們成親前就會那樣做了,又何必等到現這個時候呢?”林雪筠一怔,不由語塞。

安慰的拍拍她的手背,陳柔又道:“折騰了一晚上,姐姐恐怕也累了,這是我的房間,你在這休息會吧,明天一早,陸大哥會送姐姐安全離開這裡的。”.

花園裡,陸華楓正倚在棵樹下發呆。他蹙着眉,望着遠處的星空,眼睛裡是深深的疑慮。

陳柔走過去,輕輕握住他的手,道:“你都聽見了?”他點了點頭。陳柔看着他:“那你打算怎麼辦?”他蹙着眉,道:“我的心很亂,讓我想想。”

一時間兩人都沉默不語。

過了良久,陸華楓輕聲道:“柔兒,看來我得去一趟洛陽了。”陳柔吃驚的道:“你要親自去查慕容昭的死因?這怎麼行?現在這種情形太危險了!”陸華楓嘆道:“事情牽扯到我,不去是不行了。”伸手攬她入懷:“我會盡快解決這件事,只是我們的婚期恐怕得推遲些天,你放心,一辦完這件事我們馬上成親。”

陳柔臉一紅,嗔道:“我有什麼不放心的?”陸華楓輕笑:“你若真放心方纔就不會在門口偷聽了。”她的臉更紅:“人家只是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嘛。”陸華楓道:“那你又迴避什麼?”陳柔道:“沒有我這個陌生人,你們說話方便些。”陸華楓道:“你這丫頭,小心眼兒真多!”陳柔白他一眼,扁嘴道:“後悔啦?”陸華楓在她鼻尖上點了一下,苦笑道:“又在胡思亂想!”陳柔不由微笑,柔聲道:“天快亮了,你去睡會吧。”他嘆了口氣:“我能睡得着麼?你去睡吧。”陳柔道:“我在這陪你說話。我做了點心,要不要來點?”陸華楓道:“也好,我倒真有點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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