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殿中,除了赫連馳空無一人。
威嚴偌大的宮殿中,此時卻更顯得悲涼悽愴。
慕容妍兒在血稠的帶領下進入大殿,只見赫連馳正端坐於大殿北首,面前的案几上放着一壺清酒,散發着陣陣酒香。
赫連馳看起來異常頹廢,整個人顯得憔悴不堪,不過,慕容妍兒卻從他眼底看到了一絲狠戾,和嗜血的暴怒。
赫連馳揮了揮手,示意血稠退下。
血稠出去的時候,隨手關上了殿門。
頓時,那厚重的木門擋住了陽光,殿內變得有些昏暗。
赫連馳依舊埋首,自斟自飲,但慕容妍兒卻感覺得到,這看似平靜的大殿之中,似乎有什麼要爆發。
“皇上召見,不知所爲何事?”慕容妍兒看着赫連馳,這大殿中肅殺的氣氛,已經讓她依稀感覺到了陣陣殺氣。
“慕容妍兒,師妹……”赫連馳一手執酒杯,目光凝聚在酒杯上,語氣清冷,悠悠的說道:“也許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師妹了……”
慕容妍兒揣摩着赫連馳的意思,並沒有開口,只不過,這幅模樣的赫連馳,用這樣的語氣,自稱“我”而不是“朕”,倒着實讓慕容妍兒心口鈍鈍的痛了一下。
“也正是因爲你我有師兄妹情分,所以,朕今日先將你請到了這裡,否則……”赫連馳說着頓了頓,只見他雙眸中殺機乍現。
“否則如何?你就對我不客氣麼?”慕容妍兒見赫連馳又恢復了一貫對她的冷淡和狠戾,不屑的說道:“皇上,咱們之間,怕是早就沒有師兄妹情誼了吧。”
“啪”的一聲,只見赫連馳一直捏在手中的酒杯忽然就碎了,那晶瑩的碎片掉落一地。
赫連馳像是在極力忍着心中的怒氣,站起身來,緩緩踱步,走到慕容妍兒跟前:“慕容妍兒,朕也不跟你繞彎子,你且老實說,我妻兒,被你弄到了什麼地方!”
赫連馳的語氣,十分複雜,帶着些許威脅的意味,可是更多的,卻像是在請求,這種語氣,是慕容妍兒從來不曾聽聞的。
慕容妍兒有些心軟,可也只是一瞬間的事情。赫連馳難得用這麼軟的語氣同她講話,可是卻不是因爲她,她忽然很想放聲大笑,笑自己的幼稚,笑自己的執着,縱然如此,她卻不爲自己曾經對赫連馳的一往情深和眼下所做的事情後悔。
赫連馳盯着慕容妍兒的眼睛,沒有再說話,只是,他那如深淵般的眼神,讓慕容妍兒有些發虛。
“皇上,我不知道您在說什麼。皇后和皇子失蹤,我也感到很難過,可是,這事情和我有什麼關係。”慕容妍兒縱然再驕縱跋扈,也知道茲事體大,斷然不敢承認。
沉沉嘆息一聲,赫連馳搖了搖頭,伸手自懷中掏出那封被莫辰攔截下來的家書,狠狠甩在了慕容妍兒臉上。
看着赫連馳對她絲毫不信任的眼神,慕容妍兒心中暗道不好,從地上撿起那封家書,心裡咯噔一下。
原來,赫連馳那麼肯定此時與她有關,竟是因爲這封沒有如期到達的家書。
“莫辰?可惡……”慕容妍兒口中喃喃道,不用想也知道除了莫辰沒有人會攔截她的家書。
“心虛了?”赫連馳臉色陰沉,怒道:“慕容妍兒,現在你還有什麼好說?”
赫連馳把慕容妍兒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裡,她神色的每一個細微的變化,都被他盡收眼底,慕容妍兒在看到那封家書的一瞬間,眼神中一閃而過的驚訝,沒有逃過赫連馳的眼神。
看來,現在已經可以肯定,莫漣漪和萬念失蹤之事,確和慕容妍兒有關。
在此之前,他曾懷疑過幾個人,慕容妍兒,他不是沒有想過,之事那時候,他認爲慕容妍兒雖然任性,卻不見得如此大膽敢做出這樣犯上的舉動,二則,慕容妍兒如今已經嫁做人婦,實在沒有必要如此。
看來,他還是不懂女人心啊。
慕容妍兒擡起頭來,迎上了赫連馳的眼神,男人那雙迷人的雙眸中,此刻卻滿是對她的失望和恨意。
呵,正好,赫連馳越是如此對她,她才能越是心安理得。
淡然一笑,慕容妍兒不慌不忙的說道:“既然皇上認定了是我,慾加之罪何患無詞,我也沒什麼好說,任憑皇上發落好了。”
“朕只問你,他們人呢,現在何方?慕容妍兒,朕答應你,你把人交出來,朕免你一死,也不處理你們慕容家,否則,我的手段,你知道。”
赫連馳眼神中閃現着的寒光,任誰看了,都忍不住寒顫。
只不過,慕容妍兒又豈能因此妥協。
“呵呵,皇上,慕容妍兒就在你面前,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不過,你讓我交出人來,那確實是太爲難了。”慕容妍兒面帶笑意,倒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
赫連馳攥了攥拳頭,發出咯咯聲響,沉沉說道:“如果我妻兒真是遭遇了不測,由你來陪葬,是在所難免的,不過,直接賜你一死,那未免太便宜你了。”
赫連馳說着,便喚了一聲“血稠”。
“把人帶下去,該怎麼做,你明白!”赫連馳重新回到了桌前,拿起酒壺,向血稠吩咐完後,依舊自斟自飲。
血稠冰冷的手掌捏住慕容妍兒的手腕時,她才真的感覺到一股懼意襲來。
這個如鬼魅般的暗衛首領,對她是絕對不會留情的,不過,赫連馳有一句話說的倒是沒錯,陪葬。
不過,到底是誰給誰陪葬,還不知道呢,用赫連馳最最心愛的兩個人給自己陪葬,她,也算是賺大了。
果然,血稠把慕容妍兒帶到了一所廢棄的偏殿中,殘敗的廢墟之中,沒有一絲生機,然而,滿屋子的刑具,卻讓慕容妍兒有些不寒而慄。
房內還有兩個面無表情的暗衛,機械的不像是正常的人。
“側夫人,如果你要開口,便請交代出皇后和皇子的下落,其他的話,說了也沒用,你自是不必多說。”說完這句話,血稠便再也沒有一句話,開始吩咐另外兩個暗衛準備刑具。
慕容妍兒不知道的是,就在這所偏殿的隔壁,是一間小屋,此刻,赫連馳正在小屋內,安靜的站在窗前,負手而立,聽着偏殿內的動靜。
說實話,對一個女人上刑具,尤其還是自己的師妹,赫連馳確實覺得有些不太磊落,不過,事已至此,除此之外,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從早到晚,連續三天,血稠和慕容妍兒打的心理戰術,而他們人多,與她玩起車輪戰,慕容妍兒就算是鐵打的,也難以招架。
三天三夜,滴水未進,眼也沒有合一下,慕容妍兒實在是受不了了,可是另一方面,那些她見過的沒見過的刑具,血稠通通往她身上招呼。
恐懼,已經無法形容慕容妍兒的感覺了。
可是偏偏,血稠又十分小心,在讓她清楚的體會的每一次的痛楚的時候,又小心的處理着她的傷口,不讓她有機會丟了性命。
“你們三個大男人,用這種手段對付我一個女人,呸!”慕容妍兒罵罵咧咧,也唯有如此,能讓她感覺痛楚減輕了些。
只是,血稠和那另外兩個暗衛並不理會她,依舊一板一眼的一項一項的往慕容妍兒身上招呼着刑具。
“你們,去告訴赫連馳,讓他來見我!”慕容妍兒覺得連說話也十分困難了,身上早已沒有一點力氣,甚至連傷痛,都似乎開始麻木了。
她猜想,自己此刻的樣子,一定狼狽極了,這一切,卻都是拜她最愛的男人所賜。
“想知道莫漣漪和皇子的下落麼?呵,去,找赫連馳來,除了他,我不會告訴你們的!”慕容妍兒掙扎着,用盡力氣說完這句話,便沉沉的垂了下頭。
聞言,血稠倒是停下了手下的工作,朝一個暗衛使了使眼色,讓他去請皇上。
在偏殿的赫連馳,自是將慕容妍兒那歇斯底里的聲音聽在耳中。
赫連馳走進偏殿的時候,差一點認不出那被鐵索困住的人是慕容妍兒。
只是三天而已,慕容妍兒便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只見她慘白的臉龐上沒有一絲血色,頭髮凌亂的散落,白嫩的手臂,因爲鐵索的束縛,早已脫了一層皮。
似乎感覺到了赫連馳的前來,慕容妍兒艱難的擡起頭,瞪着赫連馳,眼神中,是說不出的恨意。
“赫連馳,你豬狗不如,枉爲男人,呸!”慕容妍兒氣喘吁吁地罵道:“你學藝於慕容世家,卻做出此等喪心病狂之事,我爹當初真是瞎了眼,收了你這個狼心狗肺的弟子!赫連馳,你不得好死!”
慕容妍兒眼淚和血水混在一起,點點低落在地。
驀然,只見赫連馳身形一晃,便到了慕容妍兒面前,緊緊掐住了她的脖子。
“呵,殺人滅口,我求之不得……”慕容妍兒瞪着赫連馳,氣息微弱的猶如一隻風中蠟燭,隨時要熄滅。
“皇上,不可……”血稠上前阻止。
赫連馳的胸口劇烈的起伏着,他當然知道現在還不能殺了慕容妍兒,他在等着莫辰的消息,倘若莫漣漪和萬念真的在漠北雪原,那麼慕容妍兒還是大有用處的。
不過,慕容妍兒這個一向高高在上大小姐,居然能如此硬氣的抗下這些大刑,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慕容妍兒,你這根本就是在自討苦吃。”赫連馳轉念一想,吩咐道:“來人,去吧張采女請來!”
眼下,怕是隻有張珺婉能從慕容妍兒口中得知些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