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柳崇君的那幅畫還有自己跟他的敞開心扉, 屈軒宇最後還是忍住了自己想找柳竹蘭算賬的衝動。等她離開他纔出來,大步走向那株桂花樹,把那塊手帕收起來, 捏緊在手了手裡。
十天後
明天是元宵, 也就是說明天過後, 劉姐和黃舒就好回來了, 徐鳳雖然早已想到了推脫的理由, 但還是害怕會得罪劉姐,所以心情有些低落。坐在櫃檯裡算着生意好起來的這些天的賬單,突然就見六兒從外面衝了進來, 神色慌張。
“小姐!不好了!”
“嗯?”
抑鬱的徐鳳一下子沒有承接過來六兒的情感,一會兒也想不出會有什麼大事。
“屈軒宇被抓了!”
“所以呢?”
屈軒宇好像跟她徐鳳沒有半點關係吧, 要不是他, 天希也就不會走, 秦天依也不會,她也不會覺得這店裡這麼冷清。
“因爲青鬼!劉智羣派了幾個官兵過來, 抓了他,說是他匿藏了青鬼!”
“什麼?”
這下徐鳳驚呆了!可是與青鬼有關的!青鬼可一直住在她這客棧裡啊。要是屈軒宇把她給抖露了出去怎麼辦?她會不會也被抓進去坐牢?她現在該怎麼辦?是不是要帶着全家逃跑?想到這裡徐鳳便擡腳要行動了,可又一如既往的被六兒給拉了住。
“小姐,你又要逃嗎?”
“不然呢!”
“你不能一遇事就這樣,要是逃了就是我們的嫌疑了!屈軒宇現在被抓進去了兩個時辰, 要抖露出我們, 怎麼可能還等到現在。”
六兒據理的寬慰, 可徐鳳還是聽不進去。
“我受不了了, 六兒。每次覺得自己的生活平靜了下來, 又會出來一種意外,我真的不想再過這樣的日子!”
徐鳳說這話的時候真的要哭了, 她掙脫六兒要走可卻被六兒抱緊在懷裡。趴在六兒的肩上,徐鳳的腦子裡只希望現在秦天依能留在這裡,陪她們面對着這些事情。
“我知道,我也受不了。可現在我們有了文洛和嬌兒,有了這麼好的客棧,你願意放棄這些嗎?屈軒宇坐牢又不是什麼大事,你要記着柳大人現在是他乾爹呢。他能躲過青鬼還躲不過坐牢嗎?我們現在是一條船上的,所以要想辦法幫他,只要他出來了,我們就都沒事了——”
六兒輕撫着她的背給她安慰,徐鳳的緊張也因她的話和安撫的動作而逐漸平息。六兒說的沒錯,屈軒宇還有柳大人。
“可我們怎麼幫他?秦天依不在了——”
“我們還有青鬼啊。”
“青鬼。”
徐鳳念着這個名字皺起了眉頭,他只知道喝酒逛花樓,可靠嗎?
……
屈軒宇討厭地牢,但也熟悉地牢。以前被屈文霖趕出家門的時候他吃霸王餐沒少被抓進來過,不過這次他對自己被抓進來的原因卻是後知後覺。在看清了審問他的那個矮個子的長相後,他才頓時明白了一切——青鬼殺自己沒殺成,所以劉智羣這次派了自家的兵來了。不過他還是有一點搞不懂,那就是自己被定罪殺頭的話,他屈軒宇就拿不了屈家的錢財了啊,可爲何還要讓他坐牢?想不明白,算了,也不想了,反正這這地牢歸柳崇君管,他住這裡也舒適得很,吃得飽穿得暖,還有柳竹蘭一日多次的熱茶點心探望,雖然說屈軒宇不想看到柳竹蘭,但在這陰暗的地牢裡,倒是沒必要跟熱茶和點心過不去。
牢頭說有姑娘來探望他了,屈軒宇覺得奇怪,因爲除了柳竹蘭他想不出來還有哪個姑娘回來看他,但柳竹蘭每次來地牢跟進自家後院一樣,牢頭都不吭一聲的啊,難道說是這次是別的姑娘?別的姑娘的話,那就是秦天希來看自己了?她回來了?想到這裡,屈軒宇不免覺得有些意外,不過還是飛快的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捋了捋頭髮,然後找了個愜意瀟灑的姿勢臥在了秸稈堆上的破棉被上。
屈軒宇不羈的看着進來的人,待看清是意想不到的徐鳳的那張臉後,瞬間失望的從破棉被上彈了起來。
“怎麼是你啊。”
“你這話說得很不想我來啊?我還不稀罕來呢。”
徐鳳氣也上來,扭頭要走,屈軒宇又一想,她跟自己沒什麼交情,有事也應該是秦天依他們的事,於是立馬跑到了牢門邊,討好的把她喊了回來。
“說吧,你來有什麼事?是不是秦天依、秦天希託你帶什麼話給我?”
“不是。”
“那你來做什麼。”
“你——我來做什麼?當然是想就你了!“
“你救我?“
屈軒宇不感相信,這個徐鳳還救自己?當初知道了自己的真名她可是第一個嚇得要逃離這裡的第一個!
“我當然要救你!六兒說了我們是一條船上的人。你要是出事了,抖露出了青鬼,我們也得出事。”
這個理由他倒是信服,看來這個六兒還真不可思議啊,屈軒宇不免嘆息她做個丫鬟和廚娘還真是可惜了。
“那她說怎麼救我?”
“我們找了青鬼,青鬼要我跟你說,劉智羣無非是想讓你死然後得到屈家的財產,所以你的罪名不會成立,因爲罪名一成立,屈家的財產就要上繳給皇帝老子。”
“這點還要他說?”
屈軒宇一臉不屑,可卻發現徐鳳的面色變得凝重起來,她看着自己,一臉同情。
“他說你可能會在地牢裡被害死。”
“什麼?”
“把你害死了,然後說你是冤枉的,這樣你還是無罪,屈家的家產還是到了他手上。”
“可這光天化日之下,他怎麼害我?”
“害你還不容易嗎?這可是地牢,也算他的地盤,茶水裡下毒,你半夜睡覺派個人過來把你悶死,放一條毒蛇放進這牢房裡面——”
沒想到這徐鳳居然還不知道看臉色的一一給他道個明細,屈軒宇瞪着她,要是沒有這道牢門,他真的想衝出去把她給掐死。
“夠了你!”
屈軒宇的一聲吼顯然把對方嚇了一大跳,看着她驚恐的眼神,他得到了一絲滿意。但沒一會兒,那徐鳳又說話了,上前來,遞給了他兩個小瓶子。
“那你在這好好呆着吧,多注意一點。這是我帶過來的一點雄黃和醋,可以幫你對付毒蛇什麼,其他的,就靠你自己了。青鬼說,他明天動身去臨城,想辦法讓劉智羣放了你,你只要堅持到那個時候就行了。”
“不需要!我有我義父!”
拿柳崇君出來並不是屈軒宇的真意,只是這樣他覺得有面子。
“你義父?對了,他還說,柳大人官不如劉智羣大隻能保你在這裡的日子瀟灑快活,卻保不了你的命。”
“什麼?”
“反正你不會被殺頭,我們也會相安無事,後面的就看你自己造化吧。我先回去了。”
徐鳳也不管他的驚訝,說完話扭身就要走,屈軒宇想起了一件壓在心底的事,所以最後又把她叫了回來。
“還有什麼事?”
“秦天希,她有什麼消息嗎?”
他略帶尷尬聲音也很小,但徐鳳一聽天希的名字臉色一變,憤恨的看向自己。
“沒有!”
“那沒事了。”
……
劉姐來了一趟,徐鳳告訴她信早已寄回南城了,只等大娘回信,劉姐聽了也沒有什麼不樂意,點了下頭說了些在夫家過年的事就走了。徐鳳坐回櫃檯,招待着進來的客人,然後青鬼就從樓上下了來,跟第一見面時一樣,一身邋遢的黑衣,手裡拿着被長布包着的劍,沒有行囊,簡單利落。他看了自己一眼,進來了院子,徐鳳叫了文洛看店,然後也跟了他過去。
青鬼牽了一匹之前秦天依馬的馬,徐鳳走了過去,摸了摸那馬的臉。
“你還會回來吧?”
“你擔心我?”
青鬼戲謔一笑,桃花眼發着亮,徐鳳看他那模樣嗤之以鼻。
“我是想告訴你到時候記得把這馬還回來。”
“都這個時候了你居然還惦記着馬?”
青鬼一臉受傷,不過徐鳳卻看都沒看,她溫柔的撫摸着馬,還拿了旁邊的乾草往它嘴裡喂。
“這可是秦天依的馬。”
“所以呢?”
“所以,你到時候你必須還給我,他要是回來了怎麼辦?”
“他不會回來了。”
“我纔不信你的話。”
“他呆在運城的目的就是帶秦天希回去,要在京城他追到了秦天希,不直接帶回去難道還南下來一趟這裡?”
青鬼的話讓徐鳳心裡憋了一下,他說的在理,可她就是不願相信,所以這種不願就變成了對眼前這個說實話的人的埋怨。
“不管他來不來,你就是要把這馬還我!”
青鬼見她這模樣咧嘴一笑,一躍上了馬,再低頭看着她的腦勺。
“還就還吧,我就當你,待我歸來。”
……
徐鳳說的話屈軒宇越來越覺得可信,因爲他都被關進來兩天了,連審問都沒有一個?所以他膽戰心驚的,牢頭送的飯也不敢吃,睡覺也睡不踏實。
陰暗的牢廊傳來熟悉的腳步,屈軒宇緊張的看着門外等待着那人出現。
柳崇君終於來看他了,屈軒宇有些欣慰,但也很是緊張,因爲他明白自己不能跟他坦白。柳崇君爲官清廉,他不想讓他趟這渾水。
“義父,您來了。”
屈軒宇笑着走了到了牢門口,柳崇君在他意料之內的一臉擔憂。
“是來晚了。這兩天,我一直在跟他們要你跟青鬼有交集的證據,可他們都總是避之不談,所以,我想這件事必定有詐。”
柳崇君一臉信任的看着自己,屈軒宇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選擇性的坦白。
“不瞞您說,之前,劉智羣放出了青鬼命他來取我命,但我給了青鬼兩千兩銀子,讓他饒了我,之後他就消失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屈軒宇話一出,柳崇君一臉驚訝。
“青鬼是他放出來的?”
“青鬼名震江湖,也是數一數二的劍客,要殺我,劉智羣只拿得他出手吧。”
“他真是太不知廉恥了!”
柳崇君甩袖,一臉怒容,屈軒宇看在眼裡,嘆了口氣。
“軒宇再次還想求義父一件事。”
“你說,只要我力所能及,一定幫你,我也會想辦法對付劉智羣,讓你出獄。”
“義父的好意,我心領了。屈文霖之前管理屈家,結交了不少官吏,我已經派人去請他們幫忙了。您知道,那些與富賈來往的大人都不乾不淨,深知您不能接受,也不想讓您爲難,所以還是請您靜觀其變,不要爲了我,違背了您自己的原則,也讓我不安。”
屈軒宇真摯的一番話讓柳崇君怔了一下,而後又突然哈哈大笑起來,這笑裡滿是無奈和清寡。
“你真是有先見之明!知道我一個破官不能救你,所以去另尋他人了。”
“您一身清白,我只是不想讓您牽扯進來。”
屈軒宇真心解釋,柳崇君轉瞬之間又把手伸進牢欄搭在了他肩上。
“也罷,我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