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道如人生,行棋則如處世,棋之道,過剛則折,過硬則斷,唯有剛柔並濟方可行,一味的握攻之勢,不知不覺間便會留下漏洞,正如人生之道,亦是要步步爲營,不求有功,但求無過,道明,你輸了!”
空巖說着,白子輕輕的落下。
只聽“啪”的一聲,莫師言發現,整個棋局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原本那黑子所成的那把盛氣凌人的劍,竟在這白子落下之後,攔腰折斷,萬千氣勢瞬間潰散,而原本猙獰不顯的白子,卻在這一刻化爲洪水巨獸,展開獠牙。
道明真人雙目一縮,呼吸不由的加重。
空巖長老擡頭,帶着擔憂之色道:“道明,天機劍所帶的戾氣已經不知不覺之中影響了你的神志,以前的你,要比現在更加穩重!而不是如今這樣,急功近利,鋒芒必爭!”
似乎驗證了空巖長老的話,咔咔的聲響突然在洞內傳出,只見棋盤之上,那些黑子正慢慢的裂開,並且裂開的痕跡大小也不盡相同,只有十幾顆子保持完整,而最後的幾顆則直接化爲飛灰。
莫師言的目光不由的一頓。
不過,空巖長老心中,也有些僥倖,天機劍所攜帶的戾氣太過龐大,而道明真人硬是仗着深深的修爲,將戾氣造成的影響生生的降到了最低。
玉虛宗典籍雖未有記載,但空巖長老卻極爲清楚,當日玉虛的天才虛靈子之所以在勝極之時過早羽化,正是因爲其剛進入太清境不久便動用天機劍,造成了戾氣反噬過大,自身的修爲不足以壓制,爲了防止自己爲禍蒼生,虛靈子在神志尚清醒之時,選擇了自消道果。
而如今的道明真人,雖步入太清境時間要比虛靈子長上許多,修爲鞏固,但戾氣,還是不知不覺的影響了他的行爲,原本清心寡慾的道明,如今時不時會給人一種狠辣凌厲的感覺。
而且,這種現象,隨着時間的增長,更加明顯。
道明真人沒有解釋,而是全身微不可查的顫抖了一下,臉上露出一絲落寞之色。
“師父,太師叔,那六慾清心竹已經落入天怮之手!”莫師言猶猶豫豫,還是說了出來。
道明真人突然神色一變,而對面的空巖長老,臉色也是有些難看。
“天怮!想不到此子當年不但沒死,現在竟成了禍害!我恨……恨當年爲何不殺死他!”道明真人冷冷一笑,眼兩道光芒爆射而出,一道嗜血的紅芒若隱若現。
一旁的莫師言突然感覺到,一股凌冽的氣勢從眼前的道明真人身上發出,恍如一把利劍,鋒芒畢露,滔天的殺機隨之而現,幾欲令人窒息,其身上,法力瘋狂的波動,甚至,道明真人的臉上,都帶着一絲狠厲之色。
一旁的空巖長老神色大變,一聲爆喝道:“道明!”聲音,已然用上了玉虛六技之一的清心咒。
清涼的寒意隨之而現,如寒風般冷冽,隨着這一聲入耳,莫師言發現自己的心情寧靜了不少。
道明真人全身一顫,漫天的氣勢瞬間潰散,閃着兇芒的雙目瞬間清明,法力波動也漸漸弱了下來,臉色帶着一絲茫然與痛苦之色道:“子時快要到了嗎?這將又是一個難忘的夜!勞煩師叔了!”
“唉!”
空巖長老輕嘆一聲,有些無奈的站起身來,而莫師言則連忙退後,站到一旁,似乎已經預料到二者要做什麼。
只見那空巖長老神色極其嚴肅,原本將行就木的軀體突然站的筆直,一雙眼睛猶如利劍,整個人氣勢都是一變,宛如一座冰山一般,涼徹心髓,長袍咧咧,全身法力狂涌而出,整個玉虛洞似乎在這一刻都亮了起來,隨即,那空巖長老手上法訣一掐,良久之後,才放開手來。
一股令人感到恐怖的寒氣由洞中突兀而出,整個玉虛洞瞬間冷了下來,那滴水成冰的寒氣,似乎將呼嘯的山風都凍住,令莫師言都不自覺的感覺到寒冷,冰凝鏡被其瞬間取出,淡淡的光芒將其全身籠罩,驅散着那無孔不入的寒意。
十年來,莫師言雖已經多次見過空巖出手,但其心底震驚無比,空巖長老的修爲,尚在道明真人之上,只是,其一直棲身在此,不肯出玉虛後山一步,實在令人惋惜。
寒風吹過,片片雪花在這山洞之中突現,漸漸落下,向着端坐在對面的道明真人彙集而去,雙目緊閉,身軀絲毫不動,道明真人任由雪花落在身上。
然而,道明真人體外,似有淡淡的幽青之光自主的溢出與這寒氣抗衡,只是這寒氣佔了上風,而這幽青之芒卻也非道明真人所控制,寒冰點點凍結而上,顯示道明真人的眉毛,然後是其身軀,不多時,道明真人整個人便被封入一塊高大三丈左右的巨大冰晶之中。
做完一切的空巖,臉上帶着深深的疲憊之意,看起來似乎蒼老了很多。
道明真人修爲雖不低,但天機劍所蘊含的戾氣卻依舊侵蝕着他,其行爲和思想,難免多了些血殺,而空巖更是早就知道如此,十年前那一戰之後,其便將道明請到這洞中來,至於宗內的一切,全都交由莫師言處理。
若說白日道明真人還清醒,但到了子夜之時,則變的完全瘋狂,神志不清。
爲了避免他失控,空巖長老也只能將其冰封起來。
“太師叔,師父他……”莫師言上前一步,神情有些焦急問道。
“戾氣的反噬越來越重!如今我採用冰封之術時,會引起其身體不自覺的抵抗,其雖有所壓制,但於事無補,隨着時間的推移,終是會控制不住!若是戾氣完全將其神志侵襲之後,以道明的修爲,若是瘋狂起來,就算是我,也無法阻止他,那時,將會造成天下大禍!”空巖長老沒有再說下去,但神色卻變的嚴肅。
莫師言聞言臉色遽然一變,看向被冰封的道明,臉色極其蒼白,有些悔恨的打了一下手道:“若是能得到六慾清心竹師父他又怎麼會這樣!”。
“你也不必太過自責,
時也,命也,天機一動風雲涌,道明他既然當日下定決心要動用天機劍,便要有此覺悟,這是我玉虛的劫難,而且六慾清心竹這種上古神物,也算是一種機緣,機緣未到,這也是道明的運道!或者說是我玉虛的運道!”
不過,空巖長老也是感慨萬分,他尚記得當年三人進入這玉虛洞的模樣去參悟那無名古經的模樣,對於天怮,其也曾另眼想看,只是……
“想不到當年那小傢伙竟然成長到如此地步,真是可惜啊!”
莫師言也苦嘆不已,深吸一口氣:“太師叔,我也曾查過,這世上還有一物可以壓制戾氣,雖然效果不如六慾清心竹,但聊勝於無!”
“你所說的是東海所產的蜃龍之珠?”空巖長老面露躑躅之色:“這蜃龍之珠的雖然不像六慾清心竹一般稀少,但也不是那麼容易找到的!而且以蜃龍之珠的能力,並不能提供太多的幫助。”
“我知道如此,但無論如何,我們都要嘗試一下!”莫師言看了一眼被冰封的道明,握緊了手道。
空巖長老沉吟了一下,臉上盡是深深的擔憂之色,這蜃龍之珠比之六慾清心竹效果要差太多,而如今,每過一日,道明真人體內的戾氣就會多上一分,若是一直如此下去,道明真人保持清醒的時間會越來越短,就連空巖長老也不確定若是在道明真人完全瘋狂之時,將會造成如何禍亂。
屆時,爲防止這一切的發生,空巖的出手,便不是將道明冰封如此簡單。
“如今門內大小事務都需要你來處理,你如何脫身離開,這樣吧,我修書一份,讓你陸師叔去一趟吧!”空巖長老道。
“陸師叔?”莫師言重複一聲,腦海中不由的想起那邋遢的身影,聲音似乎有些不確認。
自十年前,陸不名就很少參與宗內之事,彷彿一個甩手長老一般,雖十年前,其大發神威,守護玉虛,但如今門內對其怨言也是不小,更多的,乃是因爲天怮,陸不名畢竟是天怮的師父。
“你這小傢伙,不必對你陸師叔如此懷疑,其雖行爲邋遢,但惠心玲瓏,事情緩急,他還是能分的清的!”似乎看出莫師言的懷疑,空巖長老道,只是有一句話空巖卻是沒有說出,“若非當年陸不名一心向着凡天,這玉虛門主之位,恐怕就是陸不名的了!只是,看陸不名的模樣,顯然對此興趣全無!”
“比之其他人,你陸師叔乃是最好的人選!”
莫師言見空巖長老堅持,便沒有再說話。
《莫問經》奇物錄:蜃龍者,蚌也,體巨,張則風雲色變,浪涌翻滾,閉則風平浪靜,風調雨順,吸收日月精華,百年體孕一珠,集天地靈華而成,千年則珠成,萬年爲寶,挾之者,戾鮮有侵。
這蜃龍之珠,效果比之六慾清心竹要相差太多,但如今,六慾清心竹已經失去,莫師言卻不得不依仗這蜃龍之珠,畢竟此物雖少,但在凡世間,依靠金銀俗物偶爾也是可以買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