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
鳳姑才說完,就聽一陣笑聲傳來。
衆人循聲望去,原來是林春和九兒,高高坐在黃家東邊院牆頭上,滿臉不屑地看着院中一干人。
林春面朝裡坐着,兩手撐在牆頭上,兩腿耷拉着晃來晃去;九兒則抱着膝蓋橫坐在牆頭,也不知他怎麼坐穩的,居然很舒服的樣子。
見衆人看過來,九兒問林春道:“你笑什麼?”
林春雙眼望天,一副洞察天機的神情,道:“怪不得杜鵑她們掏心掏肺地孝敬爺爺奶奶都不得好,原來有這麼個小嬸,專門挑撥離間,背後說大伯子一家壞話,連侄女也不放過。”
九兒疑惑道:“這婆娘瞧着挺賢惠的。”
林春道:“笨!兩面三刀你看不出?”
九兒點頭道:“也是。當着這麼多人都敢瞎掰,背後怎麼樣更不用想了。”
兩少年把院子裡的人當空氣,旁若無人地議論分析鳳姑的人品,聽得衆人又驚又笑。
院牆下面還有少年好奇地詢問內情呢。
林春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在他口中,黃家大房之所以被爹孃嫌棄,怎麼孝敬都捱罵,都是鳳姑這個小兒媳婦挑撥的,她就是根攪屎棍。
鳳姑羞得面色紫漲。
她不是長舌婦,很少當着人說三道四,涉及大房的言語更是謹慎之極。今天實在是氣狠了,憑什麼大房惹的事害她閨女受辱?所以她就狠踩了大房幾腳。
誰知這痛快勁兒還沒過呢,就被林春和九兒狠狠打臉。
可恨的是打了臉還不好還手。
當着人,她若是跟兩個娃兒爭吵理論,爭輸了丟人,爭贏了也沒什麼光彩,白讓人看一場笑話;若不理睬,還是丟人,因爲林春和九兒可不是調皮瞎咋呼,說出來的話犀利的很。看熱鬧的人也都不是傻子。
所以,她僵在那進退不得,面色難看之極。
黃老二氣得發抖,衝到院牆邊,對着牆頭上罵道:“滾下去!沒家教的東西,跑到人家家裡來撒野。我找你爹說去!”
黃小寶也衝過去,大罵九兒和林春。
“不用找,他爹來了。”
隨着說話聲,林大頭帶着媳婦和秋生夏生走進院子。
當下,父子分作兩撥:林大頭夫妻和秋生對上黃家長輩。夏生、林春和九兒卻對上了黃小寶。
“黃小寶。你小子是不是漢子?你摸着良心說。你爺爺奶奶和你爹孃是不是專門欺負你老實大伯?”
夏生裝模作樣,像大人一般正式發話。
“黃小寶,以往你年紀小,不懂事。乾的那些缺德事咱也不說了;現在你長大了,也懂事了,還學你家人一樣不講理?”
林春秉着“攻心爲上”的原則,把多年前的老賬翻了出來,打擊黃小寶,順便還挑撥分裂黃家人。
“他自己就不是個好貨,哪敢說!”九兒乾脆多了。
“屁本事沒有,就曉得欺負自家姐妹。”
“就是個欺軟怕硬的慫貨!”
……
旁邊看熱鬧的少年也跟着起鬨,你一言我一語。對小寶極盡諷刺之能事;看他的目光又十分鄙視,大有“你要是不跟你家人劃清界限,往後別想我們理你!”的意思。
黃小寶捏着拳頭,氣得渾身顫抖,卻一句回不出。
他長大了。懂得辯是非了,有些事看得很明白;又正是少年愛面子的年紀,林家兄弟挑起的這個陣仗,使他被孤立起來。面對村裡同伴譏笑的目光,他滿心羞愧,還感到恐懼:往後走出去,是不是所有少年都會在背後嘲笑他、指着他議論?
姚金貴見此情形,又聽說夏生就是跟黃雀兒定親的少年,便喊上田子,一塊過來給小寶助陣。
他仗着自己讀過幾本書,專門講些之乎者也,想震住這些狗屁不通的山裡娃。
林春和九兒便逮住他一通嘲笑,絲毫不輸陣仗。
娃兒們在這邊鬧,另一邊,黃老二憤怒地衝林大頭道:“林家這麼仗勢欺人,連兩個小娃子都敢罵長輩。咱們去找里正評理去。”
林大頭冷笑道:“我林家仗勢欺人?笑話!仗哪個的勢?要是真有勢仗,你黃家還能這麼不把我林家放在眼裡?你黃家就是最不講理的,還好意思跟我說評理!”
黃老二大怒,剛要回嘴,被鳳姑拉住了。
鳳姑拉着他往後退了一步,把公婆讓出來。
黃老二這才一激靈,想起爹要大哥退親的事來。
林大頭這是找上門來算賬了。
林大頭看着面色陰沉的黃老爹,冷哼道:“老爹怎麼不說話?剛纔大娘還當着人說,大兒子分家單過了,他閨女的親事該他自己做主。怎麼我跟老實兄弟定了親,老爹和大娘卻要他退親?我林家哪兒得罪你們了?”
他一早得了黃鸝送的信,忙把幾個兒子都安排出來,嚴密關注黃家老宅這邊的動靜。
所以,這邊發生的事他都知道。
只是他萬沒想到半路會殺出夏生的師傅來,也看上了黃雀兒,還跟黃大娘提親。虧得黃大娘弄岔了,惹出這一堆的事,不然還不知怎麼收場。
黃老爹面色猙獰,冷笑道:“他能做主又怎麼樣?我們做爹孃的就不能說上話了?你這是哪家的規矩?誰家都是爹孃給兒女定親,可要是爺爺奶奶不答應,這親就做不成!你林大頭敢不聽你爺爺奶奶的話?”
說着看向依然坐在牆頭的林春,尖聲道:“也難怪。你們家都沒大沒小的,小娃子都敢在外罵人,不聽長輩話算什麼?你教的好兒子!”
他本來今天心情很好,以爲三個孫女都能定親呢。
尤其是老大家的兩閨女,瞞着大兒媳悄沒聲地許了人,只一想那馮家婆娘回來後難看的臉色,他心裡便說不出的痛快。
可是,最後一樁親都沒成,他卻成了笑話。
這連番打擊差點擊垮了他。
林大頭的到來如同火上澆油,使得他在心裡發毒誓:就是死也不讓老大把閨女許給林家。
死也不讓!!!
破罐子破摔。他也不怕得罪林家了。
林大頭大怒道:“我爺爺奶奶從不會像老爹這樣不講理,逼兒子退親的事更不會幹!我兒子好得很,比黃老二的兒子強多了。”
黃老二聽得怒氣橫生,直往前衝。
鳳姑又拉住他,不讓他去。
這當兒,林春忽然從牆頭上一躍而下,走到林大頭跟前,道:“爹,你別不承認,要說教兒子。你是不如黃爺爺。”
林大頭氣壞了。這死小子怎麼拆自家爹的臺?
秋生忙問:“春兒你說。怎麼就不如了?”
林春道:“爹不會教兒子退親,幹那背信棄義的事兒;爹也不會蠻不講理地護着要淹死孫女的孫子;爹也不會一面吃着兒媳婦和孫女送來的東西,一面當着人罵她們不孝順……”
秋生頓時笑出聲來,他就曉得這個三弟悶壞!
圍觀的人看着林春想。這娃兒人不大,嘴真毒!
林大頭想,這死小子,敢擺弄自己爹,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
都說知子莫若父,他卻發現自己對三兒子還不瞭解。不過,瞧着黃老爹那難看的臉色,心裡又說不出的爽快。
他笑道:“春兒你年紀小,哪曉得一樣米養百樣人。這世上怪人怪事多得很呢。”
黃老爹被林春翻出老賬。又被林大頭奚落,心裡已經不能用痛恨來形容了,那仇恨真是滔天巨浪般翻滾。
他想着就算把杜鵑掐死,也不會嫁給林家小子!
被人堵在家門口這樣打臉,黃家人不幹了。黃大娘首先跳出來罵林春,黃老二、黃招弟和鳳姑,甚至小舅爺等人也都紛紛上前。
黃老爹喝住衆人,神情異乎尋常地平靜,笑着對林大頭道:“林大頭,你走吧。孫女姓黃,我想把她許給哪家就許給哪家。誰也管不着!”
林大頭大聲道:“黃老實已經把閨女許給我兒子了。黃雀兒生是林家的人,死是林家鬼,想要林家退親,門都沒有!”
黃老爹眯起眼睛決然道:“那就娶個棺材進門!”
林大頭聽傻了,裡裡外外的人都聽傻了。
大頭媳婦火了:“這是人說的話嗎?”
林大頭醒過來,道:“他早就黑了心了,不是人了!”
這話又招來黃家人一陣怒罵。
黃老爹卻沒有再插嘴,但人們都可以從他面上看出他鐵了心了,真的是死也不會讓孫女進林家門。
“林大頭,你在幹什麼?”
一聲怒喝從院門口傳來。
大家循聲望去,原來是林里正匆匆趕來了。
林大頭忙迎上去,把黃老爹怎樣逼大兒子的事說了。
林里正嫌惡地掃了眼黃老爹,又收回目光,對侄子呵斥道:“你吃閒(鹹)飯管淡事!人家就算把兒子打死了,咱按規矩報官就是了,你跑到這來充什麼清官?還不滾回去!”
林大頭急忙道:“大伯,是這樣的……”
他三言兩語把跟黃家定親和老爹要退親的事說了。
林里正不耐煩道:“不答應就算了。我林家的兒子還怕娶不上媳婦?”
林大頭急道:“大伯,夏生已經跟雀兒定親了。”
他媳婦也慌忙點頭附和。
林里正詫異地問道:“既不答應,怎就定親了?”
林大頭見他沒聽明白,忙從頭說起,把事情經過都說了。
林里正這才明白,遂冷笑起來:“回去!這有什麼好鬧的?該急的是人家吧!既然收了我林家的定禮,管他兒子老子,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也別想退親!你只管回家。我倒要瞧瞧:我林家不答應退親,誰敢娶黃雀兒!”
說完又衝侄兒們一揮手,大喝道:“都給我滾回去!”
然後,他便揹着手頭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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