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兒大喜,不敢相信杜鵑這麼容易勸。
之前情形可是很不好的,黃雀兒和黃鸝都沒法子呢。
這是好事,她就故意把話題往這方面引,問些林家的事,並對林家老大秋生的遭遇表示十分同情,還問他被放哪去了,過得好不好等等。
杜鵑看着刻意安慰自己的表姐忍不住笑了。
關於秋生的放逐之地,她沒有詳說,只說很遠。但是關於他的人品,她卻說了不少,從小時候說起。因爲她聽翠兒的口氣,同情成分多,擔心她誤會秋生人品不好,纔對槐花做出那樣的事,所以解釋了一些。
她也不知自己爲何要對翠兒解釋這個。
翠兒聽說了秋生的過往,很是驚異,似不相信這樣的人會做出那樣的事,不由得低聲問:“她……她那樣子,秋生還非要娶她?她還不樂意?”
她指的是槐花。
杜鵑嘆氣,心想槐花白長了一副聰明腦子。
翠兒便替秋生惋惜,覺得他救人救出一身臭,真倒黴;又想不通槐花的行徑,只管問個不停。
杜鵑卻不想說了,正好黃雀兒進來了,才止住。
眼看就到了吃晌午飯的時候,杜鵑恢復以往形狀,把黃鸝指使得團團轉;黃鸝反而歡喜,於是就跟在自家一樣,安排張羅起來,又呼兄喚姐,叫大夥吃飯。
因人多,分別在廳堂和廚房擺了一桌,都是三個火鍋:一個香噴噴的燜牛雜,就這麼吃,不燙菜的;另一個辣牛雜牛腩火鍋,有濃濃的湯汁,專門用來燙各種青菜;還有一個則是用牛骨湯和雞肉、菌子、筍等調製的清湯鍋。
大家吃得熱火朝天、額頭冒汗,都喊有勁。
女娃們在廚房圍着小桌子吃。
任遠清見那牛肉和牛雜鍋內紅豔豔的,姐姐們邊吃邊燙菜,就這樣杜鵑和黃鸝還不不停往裡添,一副不夠吃的樣子,很是羨慕。她低頭看看自己小碗裡的清湯麪,對杜鵑道:“姐姐,我也要那個!”
杜鵑順着她目光看向燒得冒泡的辣火鍋,嚇一跳,忙哄道:“遠清,咱是漂亮的小女娃,不吃那個,吃那個長一臉疙瘩,難看死了。你這個湯纔好呢,是姐姐熬了一天一夜才熬出來的,吃了美容的。將來你長大了,比這屋裡所有的姐姐加起來都要好看。”
遠清對杜鵑描述的未來很嚮往,猶豫着就沒要了。
衆人笑得前仰後合,又辣,眼淚都下來了。
杜鵑又瞅着黃鸝道:“你也少吃些。”
黃鸝急忙點頭,不敢再吃了。
杜鵑吃了一會,和黃鸝一塊出去招呼長輩們。
廳堂裡更熱鬧,夏生、春生和馮志才馮志明幾個陪着黃老實喝了些米酒,一個個面色紅潤,渾身暖烘烘的,遂連外衣都脫去一層。
杜鵑囑咐黃老實道:“爹你少喝些,別跟他們拼。”
黃老實忙點頭,接過杜鵑遞來的麪條,舀了些牛雜和湯拌起來。一邊拌,一邊對杜鵑呵呵笑道:“杜鵑,爹還是最喜歡吃你煮的菜。”
才說完就見黃鸝瞅自己,急忙道:“黃鸝煮的也好。”
說完見馮明英等人面色各異,又道:“火鳳煮的也好。”
杜鵑看着老實爹東撲西堵的樣子,噗嗤一聲笑了。
衆人本來想笑又不敢笑的,見她笑了,也都鬨笑起來。
黃老實也呵呵地笑了。
飯後,衆人在外面廊下坐着說話,杜鵑沏了茶端給大家喝。黃鸝則和翠兒收了碗去水池邊清洗。因感覺十分便利,邊洗邊嘰嘰喳喳說笑。黃鸝直嚷嚷家裡也要挖一口井。
黃老實立即應和小閨女的要求,說明年開春就挖。
林春和杜鵑站在院牆邊說話。
林春小聲道:“後天再去回雁谷。明天大舅母他們走,二哥說送他們過黃蜂嶺,我也去送一送。”
杜鵑點頭,又問他自來水工程下午可能做完。
林春說,已經做好了,就剩李家還有些尾子。
“這些讓他們自己做,我待會要和二哥去老宅。大伯先前來看了這個,也說要裝呢。我想老宅門口河裡水大,水車要是安好了,那可真是‘自來水’了。”
杜鵑道:“去吧。別整天待我這。這回回來,老太太都沒看見你幾次呢。過一天又要去回雁谷。”
林春看了她一會,又掃一眼廊下說笑的衆人,點點頭。
他覺得杜鵑今天氣色好多了,因此放心不少。
閒話一會,林春便和夏生又出去了。
馮氏見黃老實還坐在那喝茶嗑瓜子,瞪眼道:“去幫杜鵑把後面的柴劈了。吃飯你一個頂幾個,吃完也不曉得找些活幹。”
黃老實聽了急忙站起身,說“我不曉得呀!就去。”
於是顛顛地找杜鵑要斧子,去後院劈柴。
杜鵑也沒客氣,跟以前一樣交代他做事。
這裡,馮氏嗑了會瓜子,想起什麼,說杜鵑一個人煮飯不方便,不如趁着今天人多,炒些芝麻、豆子和炒米,然後磨成粉,這樣她幹活累了懶得動的時候,用開水衝一碗喝,也省得點火了。
一言提醒了杜鵑,忙喊黃鸝翠兒忙活起來。
當下杜鵑幾個在廚房炒,黃雀兒在廊下磨。
她用的是小石磨,直徑一尺,就放在身前,獨自用手就能推動,無需另外上架子推拉。
一時間滿院子飄香,小娃們跑來跑去,莫名歡樂。
杜鵑在廚房忙了一會,出來對黃雀兒道:“大姐磨累了吧?讓我來。她們幾個炒就夠了。”
黃雀兒臉上紅撲撲的,抿嘴笑道:“還真累。胳膊酸。”
大舅母杜氏道:“瞧這磨子小,沒一把勁甭想轉動它。”
杜鵑等黃雀兒起身,就在她坐的凳子上坐了,磨炒黃豆。她勁兒要大不少,一邊磨,還一邊跟馮氏等人說笑。
馮氏看着她久違的燦爛笑容覺得恍然如夢。
任遠明玩膩了,飛奔到杜鵑跟前問:“姐姐如風呢?”
杜鵑道:“如風?去山上了吧。”
遠明聽了很不樂,要杜鵑喊它回來。
杜鵑對小娃兒道:“我又不知道它去哪了,上哪喊去?家裡這麼多人,它哪呆得住,不走給你們當猴耍?它也是有脾氣的,不喜歡別人逗。人家可是百獸之王!”
遠明聽了無奈,只得罷了。
馮氏等人在杜鵑那吃了晚飯纔回去。
回去第一件事就是去東廂看望兒子,黃雀兒也去了。
因和杜鵑和好了,馮氏心頭舒暢不少,進家的時候臉上還帶笑的。可等進了院子就笑不出來了,因爲黃大娘來了,正在東廂屋裡看黃元呢,見了她沒好聲氣。
黃大娘上午也來了一趟,得知杜鵑叫衆人去吃飯,居然沒叫她這個奶奶,也沒叫孫子,氣得要命。
下午她特地瞅這個時辰又來了,見馮氏等人還沒回來,只有方火鳳照料黃元,滿肚子火氣沒處發,就等着大兒媳回來發作。
這時看見馮氏母女滿面笑容地進來,就管不住嘴了。
她哼了一聲說道:“這真是怪事,把親生的甩家裡不管,倒往撿來的那邊湊。人家又不給臉,還分新舊呢,喊一個不喊一個。這是成心要元兒不好過,成心叫黃家人不和!”
馮氏聽得氣悶,又不知如何回嘴。
她就想起杜鵑說的“爺爺奶奶總說我,我心裡難受。”還真是難受,難怪她不願回來。可惜她沒地方去,要不然也走,讓這老不死的自個嘮叨去!
黃鸝就道:“奶奶,我哥哥生病了,不能吃油葷。奶奶是怪二姐姐沒叫你和爺爺吧?你不是不喜歡二姐麼,叫你也不會去的。”
黃大娘就乾瞪眼了。
難道她要說杜鵑請她她肯定去?
或者說其實她很喜歡杜鵑?
那就是現場打嘴。
她便怒道:“你好的不學,淨跟那個野丫頭學,一張嘴沒大沒小,什麼話都敢講。你怎不跟你鳳兒姐姐多學學?人家那才叫有禮。”
黃鸝道:“我說什麼了?奶奶扯這一大堆?”
一面賭氣坐到哥哥牀前,問他可好。
自馮氏等人進來,黃元一直打量她們,根據她們臉色推測今日的相聚情形,這時溫聲對黃大娘道:“奶奶,別說‘撿來的’‘野丫頭’,要是家裡多撿幾個這樣的野丫頭,黃家才真是有福氣呢。”
他一說,黃大娘就不敢再說了。
這時方火鳳和紅靈端上茶來,一一奉給衆人。
方火鳳先問了馮氏身子還好,然後微笑道:“從我來了這,雖沒見過多少人,可是人人都說杜鵑好能幹,又和氣待人,家裡外面的活計都能做,待爺爺奶奶也是孝順沒話說的。黃奶奶嘴上說的狠,其實是念着她的。一家人不都這樣,只有對外人才客客氣氣的。”
這是說杜鵑是黃家人,她纔是外人,新來乍到的。
馮氏聽了心裡好過不少。
就是黃大娘也不好反駁,因此拿腔作勢道:“她就是脾氣犟,犟起來十頭牛也拉不回來;說話也氣死人不償命,她自個還跟沒事人一樣笑呵呵的。要說做事,也還說得過去,針線活、茶飯手藝也還好,就是比人會打獵,還會撈魚……”
方火鳳抿嘴笑道:“黃奶奶,別數了。光這些,就不是一般女孩兒能做到的了,再數誰比得上?像知書識禮,我在家還沒她學的多呢。”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