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時候的楊家宅子裡,卻靜得可怕。
老太太楊張氏沉着臉坐在西臥房暖炕上,似是等待着什麼。
老爺子一大早去了村長家,一直都沒回來。
二房屋裡,只剩下小玉小盼兩個。
她們倆腰間繫着白布條,坐在炕上各自抹眼淚。
她們娘死了,爹說是被山賊弄死的,她們也沒處報仇去。
給娘下了葬沒幾天,爹就見天的往外跑。
她們爹不說去哪,打量着她們就不知道。
可如今村子裡都傳遍了,誰不知道楊家老二與那趙寡婦相好啊。
而且是她們娘還在的時候,早早的就勾搭上了。
娘屍骨未寒,爹卻不再顧忌旁人的眼光,大搖大擺的往趙寡婦家跑,還送糧送衣好不殷勤。
這些事小盼是不懂的,但小玉都十歲了,不可能不懂。
小玉傷心流淚,小盼沒了二姐,又沒了娘,也跟着小玉哭。
只是如今大伯回來了,就在大房屋裡呢,她們都害怕大伯,都不敢哭出聲。
老二楊永福纔不管那麼多,反正那個兇悍的媳婦死了,他總算是能光明正大的與趙寡婦相好了。
跑丟的二丫頭小慧,當初找了幾日,見實在找不着,楊永福便也就不管了。
他有三個丫頭呢,少一個也不打緊。
對於楊永福的去向,楊家人不是不知道,不過也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老太太楊張氏是懶得管二房三房的事,老爺子是想着自己二兒子不能沒有媳婦,也就選擇沉默了。
在老爺子想來,左右老二再找個什麼媳婦,也比那楊馬氏強。
至於老三楊永樂,他是********想着在傲河山莊養身子的媳婦,動輒就偷偷往莊子裡跑,根本就沒心思想二哥的事。
小志也是很擔心孃親,可是爹出門從來不帶着他,他只好無聊的呆在家裡。
經了山賊的事之後,小志一下子老實了許多,再者說娘又不在身邊,小志更是蔫吧了。
倒是小穎,如今對孃親楊孟氏很是不喜。
見小志總是被三叔丟下,便沒事就跑去三房陪着小志玩,也教小志認識幾個字。
大房屋裡,早上才趕回來的楊德祖,陰沉着臉坐在桌前。
上午他聽老孃說了楊孟氏的事,心裡一直壓着火。
他對楊孟氏,一直沒什麼感情。
在生下小穎之後,他就不再碰楊孟氏了。
若是楊孟氏一直老老實實的,他或許還感念楊孟氏爲他養育了一對兒女。
可是他才離家一個月,回來便聽娘說楊孟氏辦的混賬事,那點感念之情就全沒了。
楊孟氏低着頭瑟縮的坐在炕上,心裡七上八下的直打鼓。
楊德祖沒回來的時候,她想着怎麼說自己也生了一對兒女,就算她做了什麼不討喜長輩的事,楊德祖也不至於對她如何。
雖然楊德祖的氣勢一直都很嚇人,對她也一直是淡淡的,可是真沒有苛待過她。
但如今楊德祖回來了,在老太太屋裡呆了一上午,連中午吃飯都沒出來。
如今出來了,便往那一坐,冷眼盯着她不說話,也不知是怎麼個意思。
正在楊孟氏忐忑不安的時候,楊德祖說話了。
“我出門的時候,叮囑過你,好好過日子,別生事,似乎你沒聽進去?”楊德祖冷冷的說。
楊孟氏渾身一僵,咬了下嘴脣,壯着膽子小聲說:“我,我沒生事啊……”
“沒生事?”楊德祖的聲音更冷了,冷得楊孟氏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哆嗦,“打罵小穎,罵煜兒野種,這就是你說的沒生事?笑丫頭哪裡得罪了你,讓你這麼恨她?她是對你不孝了?還是怠慢你這個婆婆了?”
一連串的質問,問得楊孟氏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半個月下來,她也冷靜了許多,細想了許多。
除了她嫉妒眼紅何言笑得了傲河山莊,享了福,倒是還真想不出何言笑哪裡有對不住她的地方。
可見當時,她存粹是被嫉火衝昏了頭。
打罵小穎,那是有氣沒地方撒,拿小穎撒氣呢。
她嫌棄小穎跟何言笑走得近,嫉妒小穎跟何言笑去了一趟傲河山莊,帶回來一身好衣裳。
可是這些話,她哪敢對楊德祖說?
罵楊瑾煜是野種,她倒是並不後悔,反正楊瑾煜在她心裡就是野種。
那楊瑾煜對她這個後孃,也不見得哪裡恭敬,她罵楊瑾煜兩句怎麼了?
唯獨對何言笑這件事上,她後來是有點後悔。
平心而論,何言笑進了楊家這幾年,倒是都很乖巧。
就算後來發達了,身份不一樣了,也沒有在長輩面前擺譜,還一個勁的往家拉好東西。
她對何言笑純純的嫉妒,怎麼跟楊德祖開口說?
最後她也想清楚了,左右何言笑嫁給楊瑾煜,她做不了主,這樣折騰也沒甚意思。
等何言笑進了門,成了楊家正經的媳婦,不是也得孝敬着她這個婆婆麼?
她何苦跟何言笑過不去?
想清楚了這些,楊孟氏對楊德祖的質問,自然就答不上來。
因爲何言笑的所作所爲,實在是讓她挑不出一絲錯處。
楊德祖冷眼看着低着頭的楊孟氏,似乎有了悔意的樣子,也就不準備太逼着楊孟氏。
這也怪自己不在家,若是自己在家,楊孟氏哪敢鬧得這麼兇?
想到這裡,楊德祖決定看在兩個孩子的份上,再給楊孟氏一次機會。
他從懷裡拿出一張紙打開,放在桌上道:“這是我上午寫好的休書。”
楊孟氏一聽,倏然擡起臉看向楊德祖,臉色煞白煞白的。
這是真要休了她麼?
楊德祖盯着楊孟氏的臉色說道:“這休書,我暫且幫你留着,算是最後給你一次機會。什麼時候你覺得楊家裝不下你了,你不想繼續安生過日子了,我就將這休書給你,你自己回孃家另嫁吧。”
楊德祖的一番話,說的楊孟氏臉色又白又青又紅,這麼一會就變了幾變。
她那小心肝隨着楊德祖的話一會提上來,一會落下去,來來回回的都快讓她挺不住昏過去了。
聽完了楊德祖的話,楊孟氏鬆了口氣,白着臉低下頭,眼淚一滴滴的落下來。
她覺得自己着實是委屈的。
嫁進楊家這麼多年,她到處受氣,如今不過罵了小輩幾句,就差點換來一封休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