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都這個時辰點了,小妹年紀比她小一半多都知道做事,她卻一天到晚只知道睏覺。崔大郎深感無顏面,想到村裡人嘲笑自己娶了個懶婆娘,他頓時臉色更難看。
崔世福嘆了口氣,擺了擺手:“我是不知規矩的,但也曉得家和萬事興。”崔薇對她爹這種中庸的想法不以爲然,卻也並沒有開口去打斷。在她看來,崔世福一味忍讓王氏這樣的人,說什麼家和萬事興的,只是會助長王氏的性子,天長日久了,也容易將崔大郎現在的這股子傲氣打散,到時王氏形成習慣,要想再扭轉過來就難嘍,往後吃苦的,只是崔世福夫妻二人而已。不過崔薇也不以爲意,反正楊氏沒將她看做崔家人,一天到晚將她當成別人家的看待,使喚起來不待停歇的,反正他崔家的事情她也不管,往後長大了嫁得遠遠的,也懶得與崔家的事情扯上關係,自個兒過自個兒的小日子,反家裡操持好了,怎麼也比看崔家這一天到晚雞飛狗跳的強。
只是她不開口,卻不代表崔大郎就這樣算了。他如今正是年輕氣盛的時候,原本娶媳婦兒時的得意,可是後來卻全在人家的羞辱之下化爲羞辱。若是平常崔世福一句話崔大郎自然就此作罷,但崔大郎此時正是年輕氣盛的時候,哪裡受得了這個閒氣,前些天王氏無意中說出口的話至今仍讓他記恨在心,這會兒聽崔世福阻止,他黑着臉道:“爹,這事兒您甭管了。”說完捏着拳頭便進了屋裡。
崔薇不厚道的跟後來進院子的崔三郎交換了一個得意的眼色,不多時,屋裡便響起了一陣殺豬似的嚎叫聲,王氏披頭散髮的連鞋也沒穿便竄了出來,動作敏銳,臉色紅腫,一邊尖叫大哭:“殺人啦,打死人啦……”她說完,纔看到院裡臉色鐵青的衆人,頓時縮了下肩膀,崔大郎滿身煞氣捏着拳頭出來,氣得臉色鐵青,見到王氏還要追上來再打,王氏胖碩的身體卻敏捷如猴似的一下子跑到楊氏身後,捶胸頓足的大哭:“娘,崔大不分青紅皁白就來打人了,您管不管?”
自古以來婆媳便沒有親如母女的,楊氏又一向是重男輕女,偏疼兒子得厲害,就算崔大郎有錯,她也是聽不得別人說的,更何況這會兒王氏睡到日上三竿還不起來,如今又鬧得這般模樣,頓時楊氏臉色便有些不好看,幸虧此時正是農忙時節,周圍許多人出去地裡幹活兒了還沒回來,家醜還不致外揚,但就因爲如此,人家都往地裡鑽,王氏卻只知躺牀上挺屍,令楊氏也更氣,劈頭蓋臉便給了她一巴掌,厲聲喝道:“你還有臉說!瞧瞧這已經是多少個時辰了,你當你是大戶人家的少奶奶呢,還睡着不起!”
王氏原本仗着自己生了兒子,沒少在屋裡橫行跋扈的,若是今日她在屋裡偷懶早些時候起身便也罷,可她睡到這會兒纔起來,還被崔大郎捉了個正着,如今又被楊氏打了一巴掌,雖然心裡不服,但也不敢再鬧,垂着頭也不敢多說話,心裡卻是又將崔薇恨上了。
收到王氏遞來的白眼,崔薇覺得自己躺着也中槍。不過王氏這樣的人縱然對她貼心貼肺的她也不見得領情,因此她的恨與怨崔薇也不放在心上,只是衝她咧了咧嘴:“大嫂,鍋裡還有剩的早飯咧,您要吃嗎?”
王氏睡了一宿,正是餓了,早晨起來又被人打醒,驚魂之下越發覺得餓得厲害,一聽這話連忙就道:“要吃的,怎麼不吃?”
“一天到晚好吃懶做的,動也不動彈一下,你還吃什麼?”崔大一聽她這話,拳頭又蠢蠢欲動,不過看崔世福沉默不語的樣子,好歹是將這股惡氣忍了下來。王氏也不敢還嘴,剛剛鬧了一陣,屋裡頓時崔小郎厲聲哭叫了起來,楊氏一聽孫兒哭,便有些着急,連忙道:“你先自個兒進去哄了小郎再來吃。”
“我餓了。”王氏小聲道,又看了一旁站着的崔薇,笑道:“薇兒去哄哄小郎吧,我正好吃完飯再去抱。”她一邊說着,一邊又給崔薇指了個差事,崔薇忍着暴走的衝動,看楊氏眼光落了過來,極不情願的點了點頭,拖着沉重的腳步進屋裡去了。這崔小郎崔佑祖可不是個好哄的,是被楊氏等人寵壞了,一天到晚非得抱着,一旦離了手便哭嚎,若是不好好哄着,他能哭上一兩個時辰,抱得手痠腳軟的,還討不到一聲好。像王氏這樣的懶人孩子一哭便塞了Ru房給他含着,使他性子更是非要抱着,若不抱着便要含着喝奶,更何況他又是楊氏的命根子,一旦他哭久了,楊氏便不問青紅皁白只會怪她,因此哄孩子可真不是個好差事。
崔薇沉着臉,見王氏偷懶,也不痛快她給自己找了這樣一個工作,頓時笑道:“我原是想拿了衣裳去洗的,既然我要哄大郎,不如大嫂去替我洗了衣裳,順便煮飯吧!”
“那怎麼行?”一聽這話,王氏頓時有些着急了。她好不容易纔從這洗衣裳的工作裡掙脫出來休息一日,又哪裡有重新自個兒扎進去的道理,她是吃盡了洗衣裳的苦頭,光不是一蹲在溪邊半個時辰,洗洗搓搓的,那手也得脫上一層皮,時間用久了回來還得被罵不說,那溪邊蚊蟲又多,一回來腿上便是幾個紅包,又癢又疼,衣裳還重,一路擔回來吃的苦頭就甭說了,那路途經過潘家時,養的狗還不少,她被追過幾回,每每想起就眼淚嘩嘩,更何況此時天熱,一身大汗回來還得要收拾着做飯,王氏傻了也不會幹。她一面搖頭拒絕,一面道:“我先吃飯,你看着小郎,我回頭抱着,你自個兒洗衣裳去吧。”
聽到她理所當然的話,縱然楊氏覺得王氏自個兒照顧她兒子會盡心一些,也忍不住對她這樣的無恥黑了臉:“你早晨不要吃了,哄着孩子吧,餓一頓死不了人的!薇薇去洗衣裳,我們還得出去一趟扳玉米,免得耽擱了活計!”楊氏一旦定了話,崔大郎又在一旁虎視眈眈,王氏縱然心裡憤怒,也只有無奈同意了,她剛剛纔捱過打,臉上火辣辣的疼,又哪裡敢說不的,但心裡卻打着主意等下他們一走自個兒便先由着兒子哭,把東西吃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