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落雁雖然心裡驚恐,但是想到她自己的目的,想到她的將來,還是咬了咬脣,迎視着韓嘯的目光。
“表哥,我知道你心裡只有表嫂,我不求你能看我一眼,我只想要一個名分,一個能光明正大的留在定國公府,留在外祖母身邊孝敬她一輩子的名分!”
沈落雁這話一說完,老夫人激動的熱淚盈眶。
她的外孫女,那顆至誠至孝的心,天下間何人能有?
這豈是那個鄉下丫頭能比的?
老夫人的心裡,再次堅定了一定要讓韓嘯把沈落雁收房的決心。
哪怕她要以死相逼!
她就不信,孫子能眼睜睜的看着她去死?!
想到這兒,老夫人的眼中閃過了一絲狠厲。
沈落雁此時一副梨花帶雨,泫然若泣的模樣看着韓嘯,真是讓人感覺我見猶憐。
可惜,韓嘯心冷如鐵,泛不起絲毫漣漪。
沈落雁一眼就看出了,韓嘯的心,並沒有因爲她的話有所鬆動,不由的咬了咬脣,使出了她的殺手鐗。
“表哥,你我當年庵堂相識,我救你一命,你許諾我可以入府爲妾,並且給了我信物,你如今怎麼能出爾反爾,背信棄義?這豈是大丈夫所爲?”
沈落雁的話語輕輕柔柔的,雖然言辭犀利,但是卻沒有咄咄逼人的氣勢。
彷彿只是一個被負心男子拋棄的弱女子,站在弱勢羣體的角度上,在爲自己討公道。
若是雪花在此,肯定會說,這純粹是特麼一朵修煉成精的白蓮花。
不過,雪花確實如此說了。
是在心裡說的。
因爲她正在門外站着呢。
話說,韓嘯把雪花抱回玉香苑後,就出去了。
可是韓嘯走之前說的那句話,卻讓雪花心裡一陣惶恐不安。
所以,韓嘯走後沒多久,雪花就讓煙霞和籠月扶着跟了過來。
雪花確實是被煙霞和籠月扶着過來的。
因爲兩個丫頭彷彿是生怕雪花再次消失,一聽說雪花要出門,立刻一左一右的扶着雪花,根本就不鬆手。
雪花無奈,只得隨她們去了。
況且,她也確實沒有精神走路,渾身懨懨的,心裡的酸楚就更別提了。
雪花來到松鶴堂,一個眼神就制止了屋外守着的王媽媽,想要稟報一聲的聲音。
雖然雪花的氣色很難看,眼圈也是紅腫的,但是那種上位者的威嚴氣勢,自然而然的就向外散發着,讓人不敢違逆。
王媽媽討好的對着雪花躬身施了一禮,打開了簾子,讓到了一旁。
雪花帶着煙霞和籠月進了堂屋,並沒有進內室,只是站在門口聽着裡面的談話。
雪花纔沒有什麼端莊賢淑的女人,不能隨便聽壁角的觀念。
她若是不聽,沒的自家的男人會被人欺負了。
雪花雖然此時仍是一副失魂落魄,沒有從打擊中恢復過來的樣子,但是也強自硬撐着,唯恐自家男人吃了虧。
以後的事兒,可以等到以後再說,但是現在,她絕對不能讓自家男人被人逼迫。
何況,不知道爲什麼,雪花的手心裡一直冒冷汗,心也惶惶的亂跳。
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一直縈繞在她的心頭。
雪花對於自己那個烏鴉似的第六感,還是很信服的。
也正是因爲這一點,她才硬撐着身子,來了松鶴堂。
雪花因爲事先知道了沈落雁當年曾經救過韓嘯的事兒,所以聽了沈落雁的話,沒有絲毫意外。
可是,屋子裡其他的人就不同了。
老夫人先是一臉的震驚,隨後就變成了一臉的驚喜。
韓瑚也是吃了一驚,隨即面露喜色。
這母女兩人的想法相同,既然韓嘯曾經答應過沈落雁,那麼她們就有了把柄了,可以理直氣壯的讓韓嘯負起責任來。
至於定國公,則是臉色晦暗難明,眉頭緊皺。
“這是怎麼回事?”老夫人高聲問道。
聲音裡的喜悅,根本就壓抑不住。
沈落雁低聲把當年的事兒,說了一遍。
老夫人聽罷,立刻道:“嘯兒,既然你當初曾經親口許諾了你表妹,就該言出必行,立刻把你表妹納爲妾室。”
說到這兒,老夫人冷哼了一聲,“況且,你當年哪裡曾經定了親事?純屬無稽之談!”
老夫人凌厲的語氣中,滿是對韓嘯的不滿。
她若是早些知道有這件事,一定先把自己外孫女定下來。
那樣的話,自己沒準已經抱上重孫了。
老夫人想到這兒,一陣心肝疼。
錯失了良機,後悔的。
老夫人大喘了一口氣,捶了捶胸口,繼續道:“按道理你應該把你表妹光明正大的娶爲嫡妻,這纔是大丈夫知恩必報的所爲!不過,現在這些就不說了,你只要以後好好的對待你表妹,也算是報答了你表妹的救命之恩了。”
老夫人一副寬大爲懷的語氣。
沈落雁聽了老夫人的話,一臉羞澀,低頭不語。
韓瑚看自己侄子面無表情,目光幽深,不禁心裡忐忑着急,也開始爲自己女兒說話。
“是呀,嘯兒,不是我這個當孃的誇我自己的女兒,我們家落雁,無論模樣性情,都無人能及,即便是你媳婦,也是比不上的。”
韓瑚說到這兒,臉上露出了淒涼之色,聲音也悲切了起來,“說起來,都是我們做父母的連累了她,否則……”
韓瑚說着,頓了一下,想起了那些讓女兒一步登天的夢,想起了她這些年在女兒身上付出的心血,寄託的希望,心裡一陣酸楚,眼圈不由的就紅了。
抹了抹眼睛,韓瑚平緩了一下情緒,轉而道:“讓她做一個妾室,本來就委屈了她,不過,姑母相信你是個好的,是個知恩必報的孩子,將來一定不會讓你表妹受委屈的,把她交給你,我也就放心了。”
韓瑚話裡的意思,可是恩威並使的。
可是,老夫人和韓瑚說了半天,韓嘯面色不變,不發一言。
雪花此時在外面是越聽心中越氣。
以前她不知道韓瑚和沈落雁是被定國公買回來的官奴,現在可是知道了。
兩個官奴,竟然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敢跟主子家討要以前的恩情,也真是沒有比她們更不要臉的了。
若非是被定國公買回來,暫且不說韓瑚會如何,沈落雁最大的可能就是被官賣爲妓了,還談什麼清白?
不過,雪花也明白,因爲韓瑚是定國公的親妹子,所以無論是定國公,還是韓嘯,都沒有把韓瑚母女當官奴對待。
甚至於,他們根本就沒有那個想法。
其實,就連雪花,初聽沈落雁說時,也沒有考慮這一點。
雪花現在雖然想到了這一點,但是她並沒有進去。
她想看看,這母女兩個人,會不要臉道何種程度?
此時,屋子裡。
定國公的眉頭,皺的更緊了。
“嘯兒,你……”定國公猶豫着,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本想命令韓嘯必須對沈落雁負責,可是他看着韓嘯的樣子,心裡竟然有些不安。
定國公征戰多年,處事不驚、不變的本事,早就練就的爐火純青了。
可是現在,他竟然心下惶然。
因爲他從韓嘯冰冷的面龐上,看到了一絲決然,而韓嘯身上散發的氣勢,除了冰冷,還有一種其他的東西。
一種讓定國公心中不安的東西。
韓瑚一見自己的哥哥神情莫測,而侄子聽了自己的話,沒有反應,深邃的眸光中,誰也不知道藏着些什麼。
韓瑚不僅有些着急。
“嘯兒,當初落雁爲了救你,你們不但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落雁更是以一個女兒家的身份,爲你包紮傷口,早就把清白名節給了你,你不能不負這個責任!”
韓瑚的語氣中,除了祈求,更多的是威脅。
聽了韓瑚的話,韓嘯終於有了反應,他先是看了韓瑚和沈落雁一眼,然後目光轉向了老夫人。
“祖母,當年的種種,孫兒不想多說,可是孫子有些疑問,一直壓在心底。”
韓嘯說到這兒,冷硬的目光中,飛快的閃過一絲痛楚。
而老夫人的心,卻劇烈的跳動了起來。
一種惶恐不安的感覺,涌了上來。
“哼!祖母這些年一直把你捧在手心裡,放在心尖上,什麼疑問不疑問的,你只要以後好好的待你表妹,就是孝順祖母了。”老夫人壓下心頭的震顫,色厲內荏的大聲說道。
韓嘯聽了老夫人的話,閉了閉眼睛。
再睜開時,眼睛裡一片清冷。
“祖母,當年我娘身爲侯府的嫡夫人,卻處處受一個妾室的壓制,祖母可知道?”
老夫人聽了韓嘯的話,神色一怔。
她以爲韓嘯要問的是其他的事兒,若單是先劉氏夫人的事兒,她倒是不怕。
畢竟,先劉氏夫人最後是病死的。
在她的觀念裡,她一個做婆婆的,就是拿捏兒媳婦,別人也不能說什麼。
想到這兒,老夫人冷哼一聲道:“你娘身爲正室嫡妻,卻被一個妾室壓在頭上,只能說她自己沒本事!難道還要我這個做婆婆的給她出頭,去彈壓一個妾室?”
韓嘯聽了老夫人的話,眸色晦暗。
定國公卻是心頭一疼。
不由的就想起了自己的亡妻,當年受的種種欺辱。
這些,都是他在亡妻死後,才調查出來的。
也因此,他纔對老夫人產生了諸多的不滿。
一怒之下,撇下了年幼的子女,遠走邊關。
韓嘯看着老夫人,神色不變,繼續問道:“那麼祖母可有想過,若非祖母在桂姨娘身後撐腰,就憑一個妾室,敢把當家主母踩在腳底下嗎?”
“你……”老夫人顫抖着手,指着韓嘯,說不出話來。
誠然,若非是她有意縱容,並且有意無意的暗示,桂姨娘因爲定國公的關係,也不敢明目張膽的欺負先劉氏夫人。
畢竟,定國公可是把先劉氏夫人放在心尖上的。
所以,桂姨娘再是想針對先劉氏夫人,也只能暗暗的,不敢那麼囂張,免得惹定國公更加不喜歡。
可是,因爲有老夫人在她背後撐腰,讓桂姨娘一直肆無忌憚的挑釁先劉氏夫人。
韓嘯沒用老夫人回答他,闔斂了一下眼瞼,繼續道:“祖母,當年我妹妹噹噹的死,您事後可查出了是誰所爲?”
老夫人聽了韓嘯的話,心中一顫。
她當然查出了,那是桂姨娘所爲。
不過,她無論如何不能承認。
承認了,她卻沒有懲治桂姨娘,還一心想把桂姨娘扶正,她又該怎麼向孫子解釋?
於是,老夫人強自硬撐着,怒聲說道:“不過是小孩子淘氣,失足落水罷了。”
“是嗎?”
韓嘯輕輕的說了兩個字,不過看向老夫人的目光,卻讓老夫人一陣心虛。
沒錯!
韓嘯那彷彿看透一切的目光,讓老夫人有種無所遁形的感覺。
“若非是噹噹的溺亡,我娘或許不會那麼早就撒手人寰。”韓嘯淡淡的陳訴道。
韓嘯沒有說錯,當年先劉氏夫人上面被婆婆拿捏,下面被妾室欺壓,本就心力交瘁,有些承受不住了。
結果噹噹的死,讓先劉氏夫人硬撐着的那口氣,徹底的泄了,讓她的精神徹底的崩潰了。
很快,就抑鬱而終了。
老夫人聽了韓嘯的話,感到一陣心驚。
她明顯的感覺到,孫子肯定是知道了什麼。
定國公的手,已經在顫抖了。
韓嘯的話,勾起了他內心的極大的自責。
妻子的早亡,女兒的早夭,讓他心痛的同時,看向老夫人的目光,滿是悲憤複雜。
老夫人接受到定國公的目光,心裡更加驚慌。
雖然她知道,這些兒子早就知道了,但是現在她面對孫子的質問,面對兒子目光中的失望,她還是感覺呼吸困難,手腳顫抖,並且有一種發麻的感覺。
韓嘯沒有繼續說這件事,有些事情,他不是沒有猜測,不是沒有判斷,只是一直不願去面對。
畢竟,這麼多年過去了。
以前,他小,沒有能力去徹查,錯失了機會。
而且,這些年,老夫人確實是把他放在心尖上,把他拉扯大了。
現在,看到老夫人的表現,雖然老夫人面上鎮定,但是眼睛裡的驚慌,卻讓韓嘯肯定了許多的事兒。
心裡不是不痛,而是痛的麻木。
韓嘯看着老夫人,冷冷的又拋出了一磅重彈。
“祖母可查出了,當年刺殺我的人,是誰指使的?” шωш★тт kan★¢ ○
韓嘯的聲音,平靜無波,表情也平靜無波,但是老夫人卻心頭劇震。
她最怕的事兒,發生了。
孫子終於問到了她一直在隱瞞的事兒。
而且,韓嘯的話,根本就不是用的疑問的語氣,而是在陳述。
看着韓嘯那幽深不見底的眸子,看着那眸子裡彷彿有洞察了一切的光芒,老夫人竟然說不出辯解的話來。
她的心跳如同擂鼓,眼前一陣陣恍惚。
這一刻,她從孫子的身上,感到了徹骨的寒冷。
她感受到了孫子的心,面對她,已經封閉了起來。
那種疏離冷漠的感覺,讓老夫人的面色灰白。
老夫人的手,開始不受控制的哆嗦。
她想張嘴,可是卻說不出話來。
老夫人心裡忽然明白了,孫子今天所問的這些話,看似問話,可是沒有一句真的要讓她回答。
孫子是在陳述一件件的事情。
這樣,竟然比讓她回答,還令她心驚。
因爲孫子的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老夫人猜的不錯。
韓嘯的確不用老夫人回答。
以前,有些事兒,他不說,不想,是念着孝道,不想面對。
可是,牽涉到了自己的女人,他不想再逃避了。
他絕對不會走他爹的路,最後讓自己的女人抑鬱而終。
他要把該償還的,都償還了。
讓任何人,也無法去責問自己的女人。
他要用他的血,去堵住所有人的嘴!
韓嘯看着老夫人,平靜的道:“祖母,當年您爲孫兒擋了一刀,孫兒無以爲報,今天,就把那一刀還給您!”
韓嘯語罷,猛地抽出了腰間的軟劍,反手向自己的後背砍去。
銀光一閃,血花飛濺!
“嘯兒!”
定國公大叫一聲,衝了過去!
“爺!”
雪花站在門外,一聽到韓嘯的話後,就直覺不對,猛地撩開了門簾。
然後——
雪花正好看到了韓嘯揮劍砍向他自己的後背。
雪花肝膽俱裂,淒厲的叫了一聲,向韓嘯衝去。
然而腦袋一陣暈眩,眼前陣陣發黑,衝過去的腳步,硬生生的停了下來,身子搖晃了一下。
煙霞和籠月連忙扶住雪花,兩個丫頭也臉色蒼白,一臉的驚嚇。
此時,韓嘯背上的鮮血,迅速染紅了他身上的衣服。
“快叫大夫來!”定國公急聲對着門外大喝。
老夫人坐在炕上,哆哆嗦嗦的看着韓嘯,雙眼圓瞪,嘴脣蠕動着,更加說不出話來了。
她知道,孫子這一劍,斬斷了這些年的親情。
老夫人猜對了。
韓嘯刺了自己後背一劍,雖然疼,但是心裡卻驀然輕鬆了。
壓抑在他心裡的那份兒情,他終於可以放下了。
就因爲這份兒情,就因爲孝道,有許多事兒,他控制自己不去想,不去追究、猜測。
這份兒恩情,壓得他好累。
當年老夫人替他擋的那一刀,就象一塊巨石,一直壓在他的心上。
現在,他終於解脫了。
此時,韓瑚和沈落雁母女也嚇得怔住了,一臉驚慌,母女兩人同時尖叫了一聲,忘了反應。
誰都沒有想到,事情會發生這種鉅變。
屋子裡唯一冷靜的,就是韓嘯了。
韓嘯砍了自己一劍,一聲未吭,只是眉頭微微皺了一下,臉上彷彿輕鬆了許多。
然後看向了沈落雁,說道:“當日表妹爲我包紮胳膊上的傷口,我無以爲報,今天就把這條胳膊,還給表妹吧!”
韓嘯說完,舉劍砍向了他當初受傷的左臂。
“住手!”
定國公大喝一聲,猛地抓住了韓嘯握劍的手。
然而,韓嘯微一用力,定國公只覺得手臂一麻,就被韓嘯把手震開了。
韓嘯手裡的軟劍,直接向他自己的胳膊砍了下去。
“爺,不要!”雪花淒厲的叫了一聲。
韓嘯聽到了雪花的叫聲,滯了一滯。
就是這一滯的功夫,定國公徒手抓住了韓嘯手裡的軟劍。
鮮血在定國公的指縫中流出,向下滴落。
定國公彷彿感覺不到疼痛,彷彿手中握着的不是利刃。
誠然,他握着的不是寒光閃閃的劍鋒,而是他兒子的一條胳膊!
韓嘯也吃了一驚,終於動容。
“大哥!快鬆手!”
韓瑚此時也反應了過來,大聲叫着,一副驚慌失措的樣子。
她已經忘了,她大哥若是鬆手,她侄子的胳膊就沒有了。
定國公對韓瑚的聲音,聽若未聞,一雙銳利的眸子,直視着韓嘯。
“父親,鬆手!”韓嘯額頭青筋跳着,說道。
韓嘯眉峰緊緊皺着,冷寒的目光中,滿是複雜,心裡的某處一直冰冷的地方,彷彿坍塌了一角。
但是韓嘯想要斷臂的神色,卻沒有絲毫的動搖。
韓嘯說完,內力從身體裡迸發,想再次把定國公震開。
然而,定國公已經從兒子的神色中,看出了兒子的決心。
同時,他也知道,自己兒子內力的深厚,他和兒子相差的級別太大。
兒子若是要執意自殘,他根本阻止不了。
定國公的眼中飛快的劃過一絲決然。
“好!你若是執意要償還這一臂,那麼爹替你還!”
定國公說着,握住劍身的右手向下用力,左臂則飛快的揚起——
劍光閃過,利刃切骨的聲音響起。
隨後,鮮血飛濺,定國公的一條手臂,掉到了地上。
一時間,屋子裡尖叫聲響起,韓瑚和沈落雁母女都嚇得尖叫不斷。
不僅尖叫,母女兩人都渾身顫抖,臉色慘白,差點暈過去。
雪花此時身子搖搖欲墜,根本就站不住了,完全是煙霞和籠月在架着她站着。
她的眼中,除了韓嘯背上的鮮血,還有地上又多了一條斷臂。
滿目的紅色,夾雜着血腥味,衝擊着雪花的腦袋和嗅覺,讓她眼前發黑的同時,還噁心欲嘔。
“爹!”韓嘯猛地大叫了一聲,手中的軟劍鬆了手,掉到了地上。
韓嘯出手如電,點了定國公身上的幾處穴道,好止住流血的速度。
定國公悶哼了一聲,臉色蒼白,額頭冷汗涔涔,但是聽到韓嘯的聲“爹”後,眼中驀然迸發出了光彩。
對着韓嘯微微點了點頭,臉上甚至還露出了笑容。
他終於又聽到兒子喊他“爹”了。
一個“爹”字,讓定國公覺得,他這條胳膊沒白斷。
韓嘯迅速的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瓷瓶,把裡面的藥粉一股腦的往定國公斷臂處倒去。
鮮血迅速把藥粉沖掉了,韓嘯的眼中涌上了熱浪。
不過,想要往外涌的眼淚,又被他硬生生的逼了回去。
他的手看似很穩,其實在微微的顫抖。
“爺!國公爺!”顧賢揹着藥箱衝了進來。
“快!給爹包紮!”韓嘯急聲命令。
顧賢的眼睛先是掃過韓嘯的後背,然後才聽從韓嘯的命令,迅速的給定國公包紮。
雪花看着韓嘯後背上的鮮血,眼淚止不住的就一串串的往下滴落。
她明白,自家男人做這一切,都是爲了她!
他用自己的血,去償還一切。
他用自己的行動,向所有人證明了——
他只要一個女人!
那個女人,是她李雪花!
就如他所說的那樣,孩子和其他女人,都是多餘的。
他只要她一個!
雪花淚如泉涌的同時,勉強讓自己鎮定下來,顫抖着上前,想要伸手去給韓嘯包紮。
不過,她的手不聽使喚,甚至於肚子也隱隱的疼痛。
韓嘯雖然一直緊繃着臉注視着顧賢給定國公上藥包紮,但是當雪花過來後,想要給他包紮的時候,還是轉頭看向了雪花。
韓嘯看着雪花滿臉的淚痕,不由的一皺眉。
“別哭,爺沒事。”
韓嘯的聲音裡,滿是心疼。
說完,大手輕輕的去擦雪花臉上的眼淚。
雪花嗚咽出聲,心疼的無以復加。
好在顧賢很是麻利,一陣忙活之後,定國公的胳膊被包紮好了。
韓嘯背上的傷,也上了藥,包紮好了。
“娘!您怎麼了?!”韓瑚猛然叫了一聲。
衆人的目光,都向着炕上的老夫人看去。
老夫人坐在炕上,倚着身後的靠枕,目光呆滯,嘴巴微微張着,口水順着嘴角往下淌着。
屋子裡一直慌亂着,剛纔根本就沒有注意的到老夫人。
老夫人這種情形,屋子了的衆人都不陌生了。
顧賢迅速過去,開始給老夫人施針。
不過,他只一眼就已經明白,老夫人這次是治不好了。
老夫人的情行,比上次還要嚴重。
這也難怪,先是孫子在她面前揮劍自殘,決然的斬斷了對她的濡慕之情,隨後兒子就又斷了一臂,老夫人承受不住打擊,再次發病,是理所當然的了。
等把老夫人身體放好,身上扎滿了銀針,定國公一臉虛弱的看向顧賢,焦急的問道:“怎麼樣?”
老夫人再如何不好,也是定國公的親孃,他不能不擔心。
顧賢輕輕搖了搖頭。
老夫人的命是暫時保住了,但是若想恢復,是不可能了。
顧賢這一搖頭,受到打擊最大的不是定國公,也不是韓嘯。
而是韓瑚和沈落雁母女。
她們母女最大的依仗就是老夫人,現在老夫人這樣了,她們以後該怎麼在國公府裡立足?
更何況,定國公可是因爲沈落雁,自斷了一臂。
這一臂,斬斷的不僅僅是當年沈落雁救韓嘯的恩情,還有她們母女和國公府的親情。
老夫人現今變成這樣,對韓瑚和沈落雁,是致命的打擊。
韓瑚眼裡猛然迸發出憎恨的光,直對着雪花衝了過去。
“都怨你個喪門星!是你害了娘!是你害了大哥……”
韓瑚狀若瘋狂,恨不得把雪花活撕了。
在她看來,今天這一切都是因爲雪花引起的。
若非雪花不同意韓嘯納妾,那麼絕對不會有這麼多事兒發生。
她娘現在還好好的,她大哥也好好的,自己的女兒更是會嫁給侄子,爲國公府延續後代,榮寵一生。
可是現在,這一切都不可能了。
此時定國公和韓嘯都圍在老夫人旁邊,而雪花仍是被煙霞和籠月攙扶着,強自忍着噁心和暈眩的感覺,站在門口。
韓瑚衝到雪花的面前,伸手就去打雪花。
當然,她不會得手。
煙霞一把握住了韓瑚的手腕。
韓瑚見打不到雪花,猛地擡腳,向雪花的踢去。
衆人都注意上面了,誰也沒料到韓瑚會象一個潑婦似的用腳踢人。
於是,韓瑚這一腳,正好踢在了雪花的腿上。
“啊!”
雪花忍不住痛呼了一聲,身子一彎。
煙霞和籠月大驚,連忙低頭看去。
就在這一瞬間,韓瑚猛地用另一隻手推了雪花一把。
雪花身體一晃,向後倒去。
好在,雪花沒有倒在地上,而是落入了韓嘯的懷裡。
“害人精!害人精!……”
韓瑚大叫着,還要去打雪花。
可是,韓嘯一個凌厲的眼神過去,韓瑚竟然不敢叫囂動手了。
一臉不甘但又害怕的往後退去。
她確信,她若是再敢對雪花出手,自己的侄子就會對自己出手。
韓瑚能看出,在侄子的眼裡,她已經不是他的姑母了。
這一刻,她深深的知道,隨着定國公那一條胳膊的斬落,侄子對她不僅僅是沒有了親戚情分,還有了憎恨和厭惡。
韓瑚失魂落魄的向後退去,然後一屁股坐到了一張椅子上,一臉的灰敗,渾身顫抖,心裡冰冷一片。
“娘!”沈落雁一臉淚痕,哭着看向韓瑚。
沈落雁本該是梨花帶雨,惹人心憐的模樣,如今卻因爲沒有了那副不然塵埃的風采,顯得那麼的醜陋不堪了。
韓瑚看看女兒,再看看躺在炕上人事不知的母親,悲從中來,放聲痛哭。
不過,屋子裡沒有人注意她們母女的哭聲。
韓嘯低頭,看向懷裡的女人。
“爺,我……肚子疼……”雪花臉色蒼白,斷斷續續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