渠水的眼眶猛地溼潤起來。
但她絕對不肯在外人面前流淚的,便忙扭過頭,深深吸了一口氣,才露出一抹笑容:“他沒事,真好!”
“渠水,對不起!我,我從來都不應該離開!”趙傷低聲,嗓音沙啞低沉,爲了尋找渠水與小山的下落,他也有好長時間沒有休息過了。
渠水囁嚅着脣,看着他,卻不知道該怎樣開口。
這時,旁邊傳來一個喊叫聲:“渠水,渠水…”
是陶大娘!
她被幾個官差給按到地上去,正在拼命掙扎。那幾個官差毫不客氣,用大刀的背部使勁打在她身上。
渠水忙看向趙傷:“救救她,那是陶大娘!這兩個月幸好她一直照顧着我和小山…”
趙傷便一揮手,陶大娘就被鬆開了,她跌跌撞撞跑過來,有些猶疑的看看趙傷,便急切的對渠水說:“小山呢,小山怎麼樣?”
渠水扯出一抹笑,她知道,因爲小山和她死去的小兒子很像,所以,陶大娘幾乎是將小山當成了自己的兒子來看待。
她與她一樣,都十分關心小山!
“小山被救了下來,好生生的在外面待着呢!”
“那就好,那就好…”陶大娘點點頭,向後退了一步,模樣有些畏縮。
渠水看着那些跪在地上的婦人和苦工,他們低着頭,臉上是一片麻木不仁,她有些虛弱的扯了下趙傷的袖子:“你能救救他們嗎,他們真的很可憐…”
她那因爲瘦而愈發顯得明亮的眼睛中,帶着一片軟弱與哀求。
趙傷幾乎沒有任何猶疑,便點點頭:“好!”
渠水露出一抹淺淺的笑容。她安全了,她和小山現在都安全了,一陣疲憊從內心深處襲來,她甚至都沒有過多掙扎,便沉沉的睡了過去。
趙傷低頭在她的額頭上印下輕輕一吻,扭頭對身邊的人說了句身邊,便大踏步走了出去。
渠水再次醒來的時候,小山正趴在牀頭,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到她睜開眼睛,便十分驚喜:“姐,你終於醒了?你都睡了兩天了,我都快擔心死了!”
小傢伙的臉上帶着一抹紅潤,身上穿着厚厚的棉衣,伸過來的小手也是暖呼呼的。
渠水心中便涌出一股無言的幸福來,她輕聲:“小山,當初你是怎麼逃出去的,跟姐姐說一說!”
小傢伙卻咬脣望着她,半晌才說了句:“對不起,姐姐,我知道那些人欺負你了,我…對不起…”
自從知道這件事後他心裡便十分愧疚。
渠水卻搖頭,艱難的坐起來,低聲:“我說過,小山,如果有機會就毫不猶豫的逃掉!也幸好你逃走了,又搬來了救兵,你看,我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只是吃一時的苦頭而已,不要放在心上了!”
小山那清澈的大眼睛閃了閃,便點點頭:“我知道了,姐姐!”
他像是很眷戀一樣,伸過手來握住渠水的手,小腦袋靠在她身上。
這兩個月,他突然長大了很多,在渠水面前就像是個大人,基本很難見到他這樣撒嬌的時候了。
渠水心裡暖暖的,笑着搬動着他的小身
體更靠近了自己,又拿了厚厚的被子將他也蓋住了。
小傢伙的臉上便升起一抹緋紅,到底這麼大了,和姐姐一個被窩還是很羞人的!
“你趙哥哥呢?”渠水沒察覺到他的神情變化,一邊用手撫摸着他的背,一邊問道。
小山頓了頓,才輕聲:“姐,我當初瞅了個空隙,就扔下食盒毫不猶豫的跑了出去,當時我不識方向,跑了許久,後面一開始有追兵,但他們誰也沒有追上來,我便去了官道上,想着要不要去報官救你出來,正好就碰到了趙哥哥,他帶着一大羣的官兵正在搜過來!然後,我便得救了,他讓我等在外面,自己帶着人去救你!”
渠水笑了笑:“那也挺順利的是不是?”
小山咬着脣,尖尖的下頜繃緊,但還是點點頭,也笑了笑:“是啊,是挺順利的!”
渠水便若有所思:“他救我出來的時候,說過他已經找我們很久了,小山,他是從京城回來的嗎?”
小山從牀上爬起來,坐着看向她:“是啊,姐,趙哥哥如今已經恢復記憶了,他之前也不是故意不回來的,是因爲他被人帶到了京城,有很多大夫爲他治病,他回不來,等他一恢復了自由,就馬上來找我們了。”
渠水有些蒼白的臉上便浮起一抹笑容:“你跟我說這個幹嘛?”
小傢伙便嘟嘟嘴,垂下頭:“我是怕你錯把好人當成了壞人!”
渠水便沉默不說話了。
半晌,她才又問道:“現在我們是在哪裡?”
“在西華縣,租來的一個大院子裡,姐,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大院子!”小山捂嘴笑着。
渠水往外張望了一眼,透過窗戶,只看到一些綠色植物和乾淨的青石小道。
“你趙哥哥呢?”話剛問出來,就有人推了門進來,趙傷低沉的嗓音傳過來:“你找我?”
他那雙幽深的眼眸盯着渠着上下看了看,才點頭:“這樣睡上一覺,看着氣色就好多了!”
渠水的臉頰微微有些泛紅,但還是竭力鎮定,輕咳一聲,對小山說:“給我倒杯水來!”
但沒等小山下牀,趙傷卻已經去了桌子旁,倒了一杯溫茶,遞到渠水嘴邊。
渠水忙一把拿過來:“我自己喝!”
趙傷不置可否,看着她捧着一碗茶,一點點慢慢喝盡了。他的目光,在她那雙手上停留了許久,心中怒火與憐惜兩種情緒交替而過。
在渠水昏迷的這兩天,他已經找了城中最好的大夫來幫她診脈,對方的話,他到現在也記憶猶新。
其實,當初知道她和小山失蹤後,他便已經料定他們姐弟兩個會吃些苦頭,但是卻沒想到下場竟然會如此慘烈。
兩個人瘦得都只剩下一把骨頭,小山還好,到底是個男孩,瘦的話多補一些也就回來了,關鍵是渠水,她這兩個月住在陰冷潮溼的環境中,已經有了宮寒之勢,還有她那隻被人硬生生打斷的腿,兩個月的時間,斷骨又重新連接到了一起,若是再不醫治,怕是一輩子都會落個瘸子。
趙傷在椅子上坐下來,爲自己倒了一杯茶,心裡卻在思考該怎麼說。
渠水與小山
互望了一眼,都覺得有些尷尬。
“小山,你先出去,我有話對你姐姐說!”趙傷先開了口。
小山便點點頭,乖巧的出了屋子。
趙傷這纔看向渠水,笑了笑,輕聲:“餓不餓,我讓她們給你做飯?”
渠水便先問道:“那些煤窯的人怎麼樣了?那些苦工呢,被放出來沒有?”語氣有些急切。
趙傷點頭:“我讓人給他們送了一筆銀子,若是有親友投靠的,便都送到了親友那裡,若是沒有親友,便讓他們自己選擇是獨自生活,還是去大戶人家裡做幫工!”
“陶大娘呢?”
趙傷看了她一眼:“她說她有親友在北方,我便讓人給她封了銀子,又送她上路!”
“已經走了嗎?”渠水便有些可惜的說道:“我還想着與她說會兒話呢!”
“渠水,你和小山被賣到煤窯裡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懂嗎?女孩子的名聲最重要,從那裡面出來,即使…”趙傷鄭重的看着她:“如今你和小山的消息被我封鎖住了,這裡沒有人知道你們去了哪裡,是在哪裡找到的!”
渠水就想到了那個馬頭領,身體輕顫了顫。
一雙溫暖有力的大手便伸過來,緊緊握住她。
“別怕,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渠水低下頭,輕嘟了下嘴:“你離開了,你放棄了我和小山!”
直到話說出口,渠水纔在心裡意識到,這麼長久的時間裡,她一直在怨恨他,在默默的怨恨他的無情與別離!
他甚至連一個告別的機會也不肯給她!
她這般低着頭,垂下雙眸,長長的睫毛輕飄落在下眼瞼上,固執的不肯看他的眼睛。
趙傷就長長嘆息了一聲:“你啊…”
渠水猛地擡頭,雙眸中閃爍着明亮的光芒:“你還不肯承認!”
“不,我承認,是我做錯事了!是我錯了!”趙傷笑了笑,神情上帶了一抹濃濃的悔意:“我不該那個時候離開你們,離開你!”
他乾脆伸手,將渠水全部抱在懷裡,她如今是這樣瘦弱,只是一個單手,幾乎都能將她拎起來。
趙傷低聲:“我一直以爲你和小山過得很好,對不起,渠水,對不起!再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我向你保證!”
渠水聞着他身上那股讓人熟悉又安然的味道,咬了咬脣,但還是固執的盯着他:“你走了,爲什麼還要回來?”
她就像是一隻打不死的小強,永遠都不會認輸!
雖然這個時機不好,這樣的環境也不是一個理想的環境。但趙傷卻坐直了身體,一字一頓的望着她:“因爲我喜歡你,渠水,從很早以前就開始喜歡你…”
再也不曾想過是這樣的回答。
渠水先是一愣,然後臉色便漲得通紅,再一回想剛纔她的問話,好像就是在逼他親口承認喜歡她的一樣!
她慌忙移開視線,雙手絞着手指,心亂如麻。
但她向來是不肯服輸的,等稍微平靜了一些後,就立馬瞪着他:“胡說,你最喜歡欺負我!哪裡是喜歡我了!我一點也沒看出來…”她嘟噥了一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