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凌西所在的病房在住院部的三樓,他印象中住院部一樓大廳門口擺放着幾盆大葉綠蘿,還是上次他行動不便被護士推着去一樓照CT時看到的。
想到那幾盆盆栽,陸凌西很快整理了整理病服,換了鞋打算去看看。
“小陸,你要去哪裡?”問話的是田姐,十九牀病人李哥的老婆。
陸凌西住院這幾天,雖然病房裡面的人對王淑秀的觀感不好,但對陸凌西卻是挑不出什麼毛病。小孩長得又好又懂禮貌,十分的討人喜歡。尤其是陸凌西雖然是一個人,沒人在身邊照顧,但他很少麻煩別人,連護士都很少麻煩,能做的事都一個人做了。落在衆人的眼中,更是覺得他懂事的讓人心疼,平時有什麼事大家也願意搭把手。
田姐剛喂李哥吃了飯,轉頭一看陸凌西要出門,隨口就問了一句。
“去樓下買點東西。”陸凌西解釋道。
“一個人能行嗎?要不要我陪你去?”田姐有點不放心。
陸凌西靦腆的笑笑,“還好,我一個人就行。”
陸凌西這邊出了門,病房中的幾人就感嘆起來,這小孩真是挺可憐的。住院這麼多天了,除了王淑秀就沒見過其他的親人。聽王淑秀的口氣小孩也是有父親的,可這樣的父親有還不如沒有,既不出錢又不出力,看起來跟王淑秀他們母子的感情也不好。說來,他們剛開始是有點看不慣王淑秀,尤其是幾個女家屬,覺得王淑秀不正經。但相處的時間久了,發現王淑秀只是打扮出格一點,爲人其實不是她們想的那樣。尤其是王淑秀雖然說話粗魯,經常和醫生護士吵架,但對陸凌西還是很上心的。想想她一個女人也不容易,大家對王淑秀也不像剛開始那麼有意見。
陸凌西不知道背後的這些八卦,他其實有點不太會和周圍人相處。他過去的交際太過單調,除了父母家人和醫生,並不怎麼見外人。像多人病房這樣的小環境,他過去從未體驗過。對於周圍人的善意,他能感覺到,但卻不知道如何迴應和拿捏迴應的尺度。
陸凌西沒坐電梯而是通過樓梯到了一樓,他也覺得自己的身體恢復的不錯,平時只要有機會,更願意多動一動。在一樓的小賣部買了點東西,他裝着好奇的樣子站到了門口的盆栽面前,趁着周圍沒人飛快的伸手碰了碰面前的綠蘿葉子,很快白色的面板出現。
植物名稱:綠蘿
植物需求:無
植物成活度:高
陸凌西眼睛一亮,和他預想的一樣,白色的面板並非只是能顯示吊蘭,而是其他的植物也可以。眼前的這盆綠蘿顯然被照顧的不錯,雖然沒有得到植物之心,但陸凌西的心情依然很好。他繞着一樓大廳走了一圈,打算把一樓所有的綠蘿全部看一遍。
一盆,兩盆,三盆……等到陸凌西繞到西門時,白色面板上的記錄發生了變化。
植物名稱:綠蘿
植物需求:水
植物成活度:高
陸凌西很快擰開了一瓶水,仔細的倒入了花盆中。可意外的是,面板上的植物需求並沒有變化,依然是顯示需要水。
“在澆花?”熟悉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陸凌西嚇了一跳,“蘇醫生。”
陸凌西的背後,蘇朗一身簡單的T恤牛仔褲站在那裡,神色溫和的看着陸凌西。脫去了醫院的白大褂,蘇朗少了一分工作時的嚴肅,多了一分年輕人特有的明朗。
陸凌西點了點頭,蘇朗笑着站在了他的背後,看了看綠蘿指點道:“土壤裡面的水澆的差不多了,葉子上也需要噴點。”
陸凌西聽了他的話,輕輕地在葉子上撒了一圈水,植物需求很快發生了變化。他眼中的異色一閃而過,下意識的擡頭看向了蘇朗。
“怎麼了?”
陸凌西笑笑,“蘇醫生你懂得真多。”
他的笑容落在蘇朗的眼中,蘇朗不由的神色微微恍惚。已經是第二次了,他在陸凌西的身上看到了那個少年的影子。自從那名少年手術過程中突然大出血去世,這件事就成爲了他的心魔。
“蘇醫生?”
蘇朗很快回神,掩飾性的笑了起來,解釋道:“我也就是知道點皮毛,都是跟着爺爺學的,他退休了沒事做就喜歡養養花種種地什麼的。”
陸凌西對蘇爺爺印象很好,關心了一句,“蘇爺爺身體好些了嗎?”
蘇朗點點頭。老頭子身體其實沒什麼事,更多的是事發突然,受了刺激血壓有點高,養養就好了。
“那就好,沒事的話蘇醫生我先回病房了。”陸凌西客氣的告辭,他和蘇朗以前還算熟悉,可正因爲如此他有點害怕蘇朗,怕蘇朗看出點什麼。雖然靈魂轉換這種說法有點荒謬,但難保他和過去的自己太過相像,引起蘇朗的懷疑。
蘇朗似乎想要說什麼,但手機鈴聲恰好響起,陸凌西轉身的瞬間,餘光看到蘇朗接起了手機,當下沒有停頓直接上了樓。
“喂?”蘇朗匆匆和陸凌西揮了揮手,接起了電話。
“我是葉康。”電話對面的人沉聲道。
蘇朗神情舒展,“有事?”
葉康的聲音傳出,“顏越回國了,我們一起吃個飯。”
“顏越回國了?”蘇朗對這個消息頗爲驚訝,隨即遺憾的道:“吃飯是沒機會了,我辭職了,現在不在中京回鳳城了。”
“你辭職了?”這次輪到葉康吃驚了,“爲什麼?你不是馬上要升副主任了嗎?”
“家裡出了點事。”蘇朗含糊的解釋了一句。
“那算了,顏越這次估計會在國內待的時間長一點,有時間我們再說吧。”
兩人又說了幾句,很快掛斷了電話。
蘇朗和葉康是在國外讀書時認識的。兩人是同一所醫學院的學生,一個臨牀醫學,一個心理學。因着都是華國人,某次在老鄉會上一見如故,很快就成爲了朋友。通過葉康,蘇朗認識了顏越。顏越是另一所大學金融系的學生,和葉康是從小玩到大的朋友,顏葉兩家更是世交。幾年讀書下來,三人的關係一直不錯,時常會一起吃個飯,直到蘇朗和葉康先後回國,而顏越留在了國外接掌了顏家在國外的公司。
蘇朗記得前幾次他和葉康打電話說起顏越,葉康還表示顏越短時間內不會回國,怎麼沒幾天顏越突然回了國,聽葉康的話還要在國內住一段時間?蘇朗雖然和顏越關係不錯,但可能是因爲顏越的性格,他對顏越的瞭解一直不多。他隱隱聽葉康說過顏越的家庭比較麻煩,難道是顏越家裡出什麼事了?想了想蘇朗也想不出什麼頭緒,還是晚點給顏越打電話問候一聲吧。
中京葉氏心理診所
葉康掛斷電話返回了辦公室。落地窗前,一身黑色西裝的顏越站在那裡遠眺着窗外,合體的西裝包裹着結實修長的身體,越發顯得他身姿挺拔。
聽到關門聲,顏越回頭,“蘇朗怎麼說?”
葉康對着顏越吹了一聲口哨,“保持着這個姿勢,我拍張照片回去賣給我表妹。”
此時已近傍晚,外面的路燈依次打開,燈火璀璨映耀着顏越的側臉,英俊奪目宛如驕陽。蘇朗、葉康、顏越三人中,蘇朗性格最好,葉康最自戀,顏越最是英俊,一種英氣逼人的英俊。
對於葉康的話,顏越並不當回事,他拉開辦公桌前的椅子坐了下來,重複問了一遍:“蘇朗怎麼說?”
葉康攤手,“他辭職了,現在不在中京,吃飯是沒戲了。”
“辭職?”顏越和葉康一樣的意外,“你不是說他馬上要升職了嗎?”
葉康搖搖頭,“可能是家裡有什麼事吧。”
家裡有事這個理由引起了顏越的共鳴,他的眉頭微微皺起,雖然很快就舒展下來,但還是被葉康看在了眼中。顏越這次爲什麼回國,葉康聽顏越說起過了。他擔心的不是顏越無法處理好家中的事,而是顏越本身的狀態。
“你最近有沒有和蘇珊教授聯絡?”
葉康口中的蘇珊教授是他上學時的老師,在心理學方面的造詣頗深。顏越因爲家庭環境的緣故,一直有着很嚴重的心理問題。只是顏越不肯提及,顏越的父母都不知道而已。葉康當年選擇心理學專業就是受了顏越的影響。他知道顏越十分排斥向陌生人傾訴家裡的事,幾年前不得已要回國時,就把顏越託付給了和兩人都相熟的蘇珊教授。
葉康的問題讓顏越皺起了眉頭,答非所問道:“你不是喊餓了嗎,我們去吃飯吧。”
他越是這樣逃避,葉康越是覺得顏越的問題加重了。可顏越不想說,葉康眼中閃過了一絲擔憂,忍住了沒再問。
兩人吃完晚飯已經是九點多了,葉康在中京市區有自己的房子,顏越一個人開車回到了顏家大宅。顏家大宅位於中京最負盛名的香山腳下,佔地寬廣,是一處四進的仿古大院。顏越的爺爺當年修建這處宅子時,想的是顏家子孫開枝散葉,一家人和和美美的生活在一起。可惜直到老人去世,顏家大宅的主人也只有顏越父母和顏越三人。再後來,顏越的父母丟下年幼的顏越分別搬出了大宅,這座大宅的主人也就剩下了顏越一個人。
顏越回來的時候,整個顏家只有零星的燈光閃爍,大部分宅子都被籠罩在深深的黑暗中。對比顏家不遠處葉家的燈火輝煌,充滿了人氣,顏家看起來就像是一座鬼宅。
收到顏越回來的消息,顏家的管家很快迎了過來。“少爺。”
顏越點點頭,越過管家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管家緊走幾步跟在了顏越的身後,小心的窺着顏越的表情,爲難道:“二小姐她……”
顏越微微頓了頓腳步,頭也不回道:“她怎麼了?”
管家斟酌着回答:“二小姐說她想要見少爺你,說是夫人有話要她轉告,要是見不到,她就……她就去死。”
顏越表情不變,輕描淡寫的吩咐道:“那就讓她去死。”
管家抹着冷汗苦笑着看着顏越的背影,什麼都不敢說了。至於那個名不正言不順的二小姐,管家心中搖頭,夫人就這樣作下去吧,作到最後少爺真是和她最後一點母子情分也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