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星兒飛快的跑到上房轉了一圈,得出來的結論和杜玉娘之前說的一模一樣!她不甘心,又跑到廂房去看了看,連廚房都翻看一遍,這才又回到杜玉孃的身邊去了。
“真的啊!五嫂,你說這屋裡怎麼這麼幹淨啊!而且這房子不像沒有人住的樣子,感覺應該是剛搬走不久啊!”
柳星兒有點陰謀家的意思,意味深長地問她:“你說會不會是錢生錦爲了討好你……你們家,所以才故意這麼做的?會不會是他把這家人趕走的?”
杜玉娘瞪了她一眼,“胡說八道什麼呢!我跟你說啊,錢生錦是生意人,生意人不會做虧本的買賣,也不會爲了一點蠅頭小利就把身家性命都搭進去!你要是不信的話,咱倆打個賭。”
“打賭?賭什麼?”
杜玉娘就笑,“我猜呢,這家人應該是早就想賣房子了,錢生錦呢,也不過是順勢而爲!但是房子買到手以後,他應該是讓人收拾了一下。”
“就這麼簡單?”柳星兒有點不相信。
“就這麼簡單。”杜玉娘知道,錢生錦只是個商人,他在普通老百姓的眼中,或許是個非常厲害,有錢,不能惹的人物,但是在那些有權有勢的人眼睛,錢家就像是一隻螞蟻一樣。囂張如賀氏父子,尚不敢明目張膽的做強取豪奪之事,那麼錢生錦又有什麼膽量去做呢!
他要是敢利用自己的那點小勢力逼迫人家,都不用別人出手,光是趙家人,就能逮住這一件事不鬆口,活生生從錢生錦的身上扯下一塊肉來。
趙,錢兩家的恩恩怨怨,都已經牽扯好幾代人了,不會輕易的化解開。他們都在暗中盯着對方,等待着時機想要致對方於死地,只要錢生錦的腦袋沒有生鏽,他就不可能幹這種有百害而無一利的事情。
杜玉娘把這裡面的事情簡單的講了一下,柳星兒就明白了。
“五嫂,還是你厲害,高!”柳星兒豎起一根大拇指,毫不吝嗇讚美之詞。
“行了,再貧下去,天都黑了,回吧!”晚飯還沒着落呢,不知道是自己做呢,還是又定了席面!
等杜玉娘到家的時候,院子裡已經瀰漫開食物的香氣了。
柳星兒有點餓了,但是好在她很識趣,知道自己是個“客人”,所以表現得還算乖巧。
杜玉娘一進院,就看到韓氏和白漢英帶着雙胞胎在院子裡追着什麼。
白漢英這會兒也不顧忌形象了!
形象是什麼,能吃嗎?
當然是陪着外孫開心的玩比較重要了,只要兩個孩子高興,他做什麼都行啊!
“你們倆慢點跑!”白氏扶着腰在院子邊上轉悠,顯然是躲着兩個小傢伙呢,怕他們不注意衝撞到自己。
杜玉娘聽見了小奶狗的叫聲,仔細一看,可不是嘛,兩個孩子正在追着一隻巴掌大的小奶狗玩。
“哪兒來的狗啊!”
“是你叔叔讓老曲買的。”韓氏坐到一旁,眼神一直跟着兩個孩子,偶爾轉頭瞧閨女兩眼,看她沒有不妥當的地方,也就放心了。
杜玉娘讓流螢去照顧白氏,自己坐在韓氏身邊,饒有興致地看着兩個小傢伙追小狗玩。
小奶狗雖然小,但是身體挺靈活的,而且孩子們有一顆善良的心,並沒有欺負這隻小狗。兩個小人加上一隻小狗玩得不亦樂乎,連杜玉娘都忍不住彎了彎嘴角,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來。
“玉娘,房子怎麼樣?”白氏走累了,就走到石凳旁,想坐下休息會兒。
小喜把準備好的棉墊放在石凳上,扶着白氏坐下。
“對啊,光顧着跟孩子們鬧騰了。玉娘,謝謝你啊!不但幫我們張羅住的地方,還操心那些瑣碎的事情,真是難爲你了。”韓氏對杜玉娘,是千恩萬謝的感謝,救命之恩,要怎麼報答?要不是玉娘,自己就算認回了閨女,也怕是沒命享受天倫之樂,更別提彌補和補償了。
杜玉娘可沒把這些小事放在心上,“哪兒有您說得那麼嚴重,都是小事。”
“這可不是什麼小事!”韓氏只是說了這麼一句,就沒再說別的了。
說一千句好話,都不如踏踏實實的做一件事來得有意義。韓氏已經打定主意,以後她就在這兒守着閨女和外孫,杜家的事兒,就是她的事了,不管是杜家人還是杜玉孃的夫家有事,只要她能辦到的,她就一定不會推辭。
“我覺得那宅子挺好的,乾淨,利落,只要買點傢俱,買點生活上要用的東西,就是一個家了。”杜玉娘跟韓氏道:“要不您明天再去看看?”
韓氏捨不得女兒和外孫,覺得就是去看一趟宅子的工夫,也像是錯過了什麼重要的東西似的。
但是再細想想,她也不能總留在杜家打擾杜家人的生活啊!早晚是要搬過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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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我去看看,順便讓老曲把東西買了,挑個好日子,搬過去。”杜家的麪館,已經兩天沒開了,打擾人家生活總是不好的。
杜玉娘就道:“行,等你們把宅子收拾好了,兩個小傢伙就多了一個玩的地方了。”杜家把雙生子看得緊,生怕上了街不安全,平時只帶孩子在家門口轉轉,也不敢遠走。
拐孩子的事情,在哪個朝代都不少。家裡頭生意忙,能看孩子的人也少,爲了防止這種事情發生,只能委屈孩子們。
如果白漢英和韓氏在柳樹巷安了家,那麼那裡就是雙生子的姥姥家,當然可以去!而且曲家父子倆都是會功夫的,讓他們接送兩個孩子,自然是再安全不過了。
韓氏聽杜玉娘這麼一說,也反應了過來,眼睛一亮,心也飛了,恨不能現在就把東西買全,把屋子收拾出來。
到了飯點,杜玉娘主動幫忙下廚,卻被杜安康給攔了。
“玉娘,你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多歇着。家常菜我還是會做幾個的,你指點我一下就好了。”大熱的天,杜安康也不想讓自家妹子往廚房裡面鑽。
老實講,半年不到的時間,杜安康的廚藝可以說是突飛猛進,水平有了很大的提升。
他在廚藝方面的天賦或許不及杜玉娘,但是好在肯吃苦。
勤能補拙,這世上所有的做不好,都會敗給認真這兩個字。
晚飯的時候,全家人吃得都很暢快,連白漢英和韓氏都忍不住誇讚了杜安康的手藝。飯後大家坐在院子裡乘涼,喝茶聊天,像是有說不完的話似的。
雙生子瘋玩了一天,早就累了。小喜和流瑩給兩個孩子洗澡,然後將他們抱到屋子裡去。兩個孩子也省心,也不用人哄,自己就睡着了。
李氏習慣早睡,年紀大了熬不住,就先回去休息了。
白氏是孕婦,也是精力不濟,早早回屋陪孩子們一起歇着去了。
倒是杜河清和白漢英的興致一直很精神,天南地北的聊着。
這二人一個是中了進士,當過官的。一個呢,是個種地趕車的農夫。
根本不應該有共同語言的兩個人,卻能天南海北的聊,也不知道都聊些什麼。
杜玉娘是沒有工夫想那些的,她心裡惦記邱彩蝶,隱隱有了一個想法。
至於行不行,還得再看。
首先要先問問邱彩蝶自己的意思,還有就是要問問孃的想法。
杜玉娘想着心事,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
白漢英回屋的時候,韓氏還沒睡呢!
“你怎麼還沒睡?”
韓氏已經洗漱了好了,坐在牀~上不知道想什麼呢!
“我睡不着。”韓氏嘆氣,“兩個外孫實在是太好了,我一想到他們是華章的骨肉,就忍不住激動~”
白漢英明白妻子的感受,他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找到女兒的幸福感一天比一天強烈,兩個小外孫更是意外之喜。
一切彷彿都有些不真實,讓他們心痛了二十年的女兒就這樣失而復得了,這樣的心情誰能理解。
白漢英在韓氏的身邊坐了下來。
韓氏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臉上突然露出了遺憾的表情。
夫妻二人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年,可以說白漢英是最瞭解韓氏的人了,韓氏想什麼,他心裡門清。
“文淑,別胡思亂想了。”
韓氏苦笑,“你說我是不是太貪心了?以前吧,滿心滿腦都是想找到閨女,我那時候想得特別簡單,只要讓我再見華章一面,哪裡是立刻就死了,我也能閉上眼睛了。”
“別胡說。”
韓氏嘆了一口氣,“身子骨不好的時候,總覺得怕是見不着她了,心想看一眼也好啊!如今我身體倒是沒問題了,閨女也認回來了,還多了兩個外孫,按道理來說,我應該知足的。”
白漢英沒說話,他知道妻子需要發~泄一下心裡的情緒,自己此時此刻,做一個傾聽者就好。
“可是呢,我只要一到華章是在鄉下長大的,從小吃了那麼多苦,還嫁了個普通人家,心裡就堵得慌!”
白漢英皺眉,十分不認同地喚道:“文淑……”他的語氣不太好,有點警告的意思,還有一點點的無奈。
“我知道,我知道,做人應該知足,感恩的。”韓氏的眼淚落了下來,“可是華章應該是個知書達理,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千金小姐啊!她應該挑一戶門當戶對的人家,嫁到家世好的人家去當少奶奶纔是,可你看……”她想說杜安康是個廚子,可這話說出來到底是虧心的,就嚥了下去。
白漢英眼睛瞪得老大,鬍子都要飛起來了,“文淑,你好糊塗啊!這話是你說的嗎?你摸摸你自己的良心說,你這麼想,對得起杜家人嗎?你這條命是玉娘救的,華章的命,又何嘗不是杜家人救的?她那個養父母的事情,咱們都已經知道了,你想想,要不是當初杜家人認下了她這個媳婦,不計較她養父母家裡的那些破事,女兒現在是什麼處境?嫁給了老鰥夫,她就是不死也脫掉幾層皮了!”
韓氏覺得特別委屈,“我都知道,我就是忍不住。”說完,眼淚噼裡啪啦的掉了下來。
到底是做了半世的夫妻,白漢英又怎麼會真的責怪韓氏呢!
“文淑,你這麼想,就等同於忘恩負義啊!你不想想,在華章心裡,是咱們重要,還是杜家人重要?”
韓氏:“我……”
這還用問嗎?
他們做父母的,消失了二十多年,突然一下子冒出來,誰能接受得了啊!華章沒怪他們,就已經不錯了,又怎麼可能把他們擺在第一的位置呢!
他們在華章心裡的位置,比陌生人也強不了多少吧!
韓氏有些落寞的道:“在她心裡,當然是杜家人更重要一些。”杜家人待她和善,可以說在華章最悽慘,最痛苦的時候,是杜家人把她從泥潭裡拉了出來。
杜家人在華章的心目中的地位,是別人無法取代的。她的丈夫姓杜,她的孩子也姓杜,說句不好聽的話,很可能在未來的十年二十年裡,他們都無法取代杜家人在華章心裡的位置。
“所以說,你這個想法很危險,杜家人的出身是不好,可是沒有一個是笨的!一旦你這個想法被他們知道了,不說別人,就是華章,都未必肯認你了。”
韓氏聽了,身子一震,緊接着臉上就流露出幾分後悔和害怕的神情來。
白漢英暗暗鬆了一口氣,知道怕就好,還有得求。
“文淑,你要想開一點,人掙不過命的!想想當初咱們倆的心願。”
韓氏點了點頭,“我明白了。你放心吧,我就是一時轉不過彎來,以後不會了。我對杜家人,也是十分感激的,我,再也不會了。”
當初他們倆的心願,就是找回女兒,甚至在找了幾年無果以後,韓氏默默祈禱着,只要女兒還平平安安的活着,她就知足了。
如今女兒找回來了,她的身體也好了,一切都那麼美好,難道自己要把這一切都斷送了,讓女兒跟自己離了心?
不可以。
白漢英見她是真的懂了,這才放下心來,“文淑,我們要好好活着,以後的日子,還長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