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貴真的生來就高人一等嗎?他們真的就有草菅人命的權力嗎?和平民百姓相比,他們的命當真比較精貴?
珍珍郡主不過是個閨中女子,難道就因爲她身份尊貴,就可以傷害無辜人的性命?
這太沒有道理了。
杜玉娘面容上染上一抹哀怨的神色,這些話她擱在心裡很久了,可是不知道要要去問誰,纔能有一個答案。
“楊大哥,像鎮北侯那樣鐵骨錚錚的漢子,爲何會有像珍珍郡主那樣的女兒?”珍珍郡主要不是因爲投了個好胎,能有現在的風光和得意?
這讓他怎麼說?
楊崢面上閃過一抹難色,卻又聽杜玉娘道:“侯爺守衛邊關多年,蠻夷聽了他的名號,個個聞風喪膽。咱們國家的老百姓,哪個不佩服侯爺的人品?可是爲什麼,他能治得了窮兇極惡的蠻夷,卻治不了自己的女兒?”
“玉娘!”楊崢握着她的手,“這些事,不是你應該操心的,聽話。”
杜玉娘這個時候是有些多愁善感的性子,但是她也是真的心疼那條無辜的性命。那個馮產婆她招誰惹誰了,她甚至都不認識珍珍郡主,怎麼就被拖進了這趟渾水裡來。
“楊大哥,侯爺是不是根本不知道珍珍郡主做的這一切?還是他什麼都知道,根本就不想管!?”杜玉娘越說越激動,“是不是?”
楊崢連忙抱了她一下,“玉娘,你冷靜點。”
“我怎麼冷靜啊?有人因爲我死了,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因爲我的關係死掉了,我怎麼冷靜啊?”眼淚不自覺的掉下來,停都停不下來,不多時,竟然是泣不成聲。
“好了好了。”楊崢可是嚇壞了,連忙笨手笨腳的給杜玉娘擦眼淚,“別哭了,別哭壞了身子。”
大概是楊崢的指腹太粗,蹭得杜玉娘臉都紅了。
可能是母子連忙的關係,杜玉孃的情緒不好,肚子裡的孩子也鬧騰起來,在她肚子裡拳打腳踢的,疼得杜玉娘臉都白了。
楊崢一瞧,嚇得汗都下來了,“玉娘,你別嚇我,怎麼樣?”
“沒事。”杜玉娘深呼吸了兩下,覺得小腹沒有下墜感和疼痛感,孩子們也漸漸安靜下來。
“真沒事?”楊崢見她臉色好了一些,這才放心了。
杜玉娘身體雖然沒事,但是心裡卻還是很難受,她知道自己再怎麼難受,也應該學着控制情緒,否則的話,受罪的是她和孩子。
杜玉娘深呼吸兩次,才道:“我沒事!楊大哥,這件事就像紮在我心裡的一根刺一樣,實在難受。”
楊崢握着她的手,語氣堅定地道:“我知道,玉娘,我明白你的感受。只是有時候,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的。”
“身不由己?”杜玉娘輕聲重複着這四個字,“什麼叫身不由己,是因爲侯爺只有她這麼一個孩子的關係嗎?”
楊崢欲言又止,張了張嘴,像是有話要說。
杜玉娘緊張的盯着他瞧,“是不是又不能說?”杜玉娘頭一次覺得有些失望,她落寞地道:“我知道了,你不樂意講,那就不要講好了。只不過,那馮氏終究是因你我二人而死,她家裡那邊,你要多照顧纔是。”
楊崢見她這樣,心裡十分不好受,輕聲道:“玉娘……”語氣十分糾結。
杜玉娘就瞧着他。
“珍珍郡主……並不是義父的女兒。”
杜玉娘猛然睜大眼睛,難以置信地問道:“你說什麼?這……這是什麼意思。”
楊崢輕聲嘆了一口氣,“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她不是義父的女兒。”
“真的?”
“這樣的大事,我還能騙你不成?”楊崢無奈地道:“人人都以爲,當年侯爺夫人會早產而亡,是因爲操持老侯爺夫人的身後事累到了,故而生產時氣血不足,難產而亡,留下一女。其實,根本不是那麼回事。”
楊崢低聲道:“當年侯爺遠在邊關,家中事少有過問。後來因爲都老侯爺夫人病重,他曾回去小住過一段時間,但是奈何邊關事大,他這個三軍統帥不能不回去鎮守,於是老侯爺夫人的病還沒好,義父就離開了京城。他走後不久,侯爺夫人就被查出有孕,大家都以爲這是喜事,但是實則侯爺夫人懷的,並非是義父的骨血。”
這消息也太……
杜玉娘一時也找不出形容詞,她可不知道,後世有個詞兒叫做勁爆,形容的就是這種讓人驚掉下巴的事。
“侯爺不知道嗎?”
“連我都知道的事,義父怎麼可能不知道。”楊崢傷感道:“不是我想瞞着你,這事兒,實在不好說,有傷義父體面。他老人家年輕時曾經受過傷,是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那傷,傷到了要害,雖能……”
楊崢尷尬的清咳了兩聲,“雖然能行周公之禮,但是子嗣方面卻是無望了。”
也就是說,侯爺夫人給侯爺戴了綠帽子!!!
杜玉娘面上一紅,暗想怪不得楊大哥什麼都不肯說,原來還有這麼一出驚天的醜聞。事關一個男人的顏面,要是傳出去了,堂堂侯爺,如何做人?難怪他不肯說。
“那……”杜玉娘心裡有好幾個問題要問,可是這會兒,她也有點張不開嘴了。
“義父心裡清楚,若是他這一生都沒有子嗣,只怕也會讓人詬病,再說孩子是無辜的,也就留着她了。”楊崢道:“侯爺夫人雖然做了對不起侯爺之事,可是她操持着整個偌大的侯府,還親自操辦了老侯爺夫人的喪事,自己更是丟了命。逝者已矣,侯爺也就不想再追究了。”
真是命運弄人啊!
杜玉娘嘆道:“侯爺是個好人。”
夫妻倆都沉默了下來。
杜玉娘腦中突然靈光一閃,問道:“楊大哥,侯爺的事,皇上可知道?”
楊崢搖頭,“這種秘事,就算天子耳目衆多,只怕也難打聽到。況且當年給義父看診的大夫,只怕早就不在人世了……”
杜玉娘急急地道:“關於侯爺的那個夢,你有什麼線索沒有?”
“軍中勢力紛雜,不太好辦!”
“在我夢中,侯爺是因爲賣國罪被抄家砍頭的。”杜玉娘想了又想,“你調查的人裡面,可有可疑的?”
楊崢嘆了一口氣,“並沒有什麼明確的目標!這個人藏得很深,只怕不到最後關頭,是不會出來的。”
“你知道不知道郡主的生父是誰?”杜玉娘問了這麼一句。
楊崢皺眉,“你怎麼突然又問起她的身世來。”
杜玉娘深吸了一口氣,“有沒有可能,郡主的生父,就是那個要算計侯爺的人?”
楊崢的心中猛然一震,眼神裡也帶上了幾分難以置信的思量。
“我是這樣是想的,你想想,若是郡主的生父本身有問題,事情是不是就能串起來了。”杜玉娘怕自己說的不明白,又重新說了一遍:“侯爺夫人也是身出名門,名門之女,定是恪守女德的,怎麼會做出這種事?”
“你的意思是,她是受害人。”
“不是沒有這個可能。”杜玉娘只道:“假設,假設那個人是侯爺的敵人,一直想要害侯爺,奈何雙方實力差距巨大,他只能改變策略,暗中籌謀佈下這個局呢?”
“你想想,假如他也不知道侯爺的隱疾,卻一心想要污了侯爺的名聲,自然要對侯爺夫人下手了。如果侯爺不知道郡主的真實身世,一心把她當成是自己唯一的孩子,對她千依百順,那麼這個人的計劃是不是就完成一大半了?”
楊崢越想越覺得杜玉娘猜測很靠譜,便接過話茬道:“若是此時郡主已經得知自己身世,那麼很有可能與那人聯手。一個在明,打着侯爺親閨女的名號;一個在暗,也不知道是何方神聖,當真防不勝防。”
“楊大哥,你找個信得過的人,去查查侯爺年輕時候的事情吧!又或者,查一查侯爺夫人年輕時候,可曾傾慕過什麼人。”
楊崢道:“好,這件事我來辦,你不要操心了。”
杜玉娘覺得自己很不爭氣,她明明不是那麼矯情的人,爲何這回會發這麼大的脾氣。
“楊大哥,都是我不好,我不該問你這些事情的。”侯爺的隱疾,實在是不能對人言的大事,楊大哥瞞着她是對的。
“傻丫頭,不要說傻話。”楊崢道:“時辰不早了,趕緊回去休息,你不睡,孩子也要睡的。”
杜玉娘確實有些困了,楊崢扶着她進了裡間,夫妻二人歇下不提。
第二天一早,楊崢起身去園子裡打拳,回來洗漱吃早飯的時候,杜玉娘還在睡呢!
他有事要辦,就囑咐流螢不要吵杜玉娘,自己帶着兩個徒弟出門去了。
杜玉娘醒來時,都日上三竿了。
李氏都讓馬婆子過來瞧她兩趟了。
杜玉娘連忙讓流螢給她洗漱,梳頭。急匆匆的吃了兩口早飯,就去了李氏的院子裡。
李氏正在做針線活呢!瞧見杜玉娘來了,就放下手裡的剪刀,讓馬婆子幫她把東西先收起來。
“我都好幾年沒瞧見您幹這個了。”杜玉娘笑了笑,“做的什麼?”
“我是閒來無事,讓人找了一些布,做點小孩子的東西打發時間。”眼瞅着杜玉娘也要生了,李氏便想把小孩子的東西準備出來。
雖說家裡買了不少現成的,但是李氏覺得還是自己做的東西更好,更舒服。
“你呀,我這晌午都要吃飯了。”
杜玉娘羞得不行,只道:“昨天楊大哥回來的晚了一些,我是中午睡多了,乾脆就跟他說會兒話。一聊就起勁了,這才歇晚了,以後不會了。”
李氏讓馬婆子帶流螢出去了,看樣子是要跟杜玉娘說些悄悄話。
“你身子重,可要有些分寸。”李氏道:“也別嫌棄我話多,我這可是爲了你好。”
杜玉娘這才知道李氏誤會了,她怕是以爲他們夫妻倆……
“祖母,您想哪兒去了?楊大哥不曾……哎呀,我們真的,就只是聊了聊。”這會兒她有點哭笑不得了。
“真的?”
杜玉娘連忙點頭,“真的,比真金還真,不信您去問流螢。她是貼身侍候我的,這些事瞞不過她的。”
李氏這才真信了,笑眯眯的點頭,“你別急,我也沒說什麼,只不過是怕你們年輕,不懂得這些。”
杜玉娘鬆了一口氣,又道:“算算日子,明天秦大夫會過來給我看診。祖母,順便也讓秦大夫給您把把脈。”
“我身體好着呢!”
“我知道,可是畢竟您也是上了年紀的人,平時應該多注意一些的。你看那些大戶人家的老封君,爲何一個個都那麼長壽,還不是大夫來家裡來的勤快!有些小毛病,及時發現,及時治了,這樣身子骨才能更好。”
“好好好。”李氏玩笑道:“真是怕了你了,小小年紀,囉嗦勁兒都要趕上你娘了。”
杜玉娘撲哧一聲笑出聲來,又問:“我姑姑沒來嗎?”
“你當你姑姑跟你一樣懶不成?早早就來過了,陪我一起吃了飯,是我讓她回去的。那孩子是有孝心,可是她的性子就是那樣冷冷清清的,你讓她一直留下來陪我,肯定會覺得無聊嘛。”
杜玉娘點了點頭,“是啊!”別的就沒再說什麼了。
不多時,廚房那邊果然送來了李氏的午飯。
杜玉娘直捂臉,這是臊的。
反正她早上幾沒吃幾口,乾脆留在李氏這兒,吃了一碗蛋羹,幾樣小菜,這纔算是真的吃飽了。
“祖母,我得去外頭轉轉了。”
李氏點了點頭,“去吧,多動動有好處,讓個身體結實的婆子扶着你,那小丫頭瞧着瘦。”
“知道了。”
杜玉娘喊了流螢一聲,主撲二人便出了屋,出了跨院,直接去了園子裡溜達起來。
園子清理的很乾淨,地上也掃得很仔細。
杜玉娘看着微微發黃的樹葉,不由得感嘆道:“一葉知秋啊!時間過得真快。”
“可不是,建園子的時候,還是初夏呢,這一晃,就是深秋了。”
杜玉娘心想,何止啊,有時候啊,一眨眼,就是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