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末的天氣,雖不冷,但也依然帶着幾絲涼氣,那人穿一件土黃的薄褂子,敞着衣襟,挽着褲腿,鞋子上沾了不少的黃泥,明顯是剛從地裡出來的,此時見了馬車,忙伸手揮了揮:“哎~~是不是小壇鎮來的?”
“是啊~~”孫大倉長長的應了一聲,伸手打開車門叫車伕停下馬車,起身跳下車去與那個穿着得體的人攀談起來。不一會兒,回到馬車旁,對車裡的大妞和有根道:“下車吧,咱們的宅院就在前面,馬車跟過去就成了。”又指着那個農家漢子:“那是趙志大,咱們住的就是他哥哥家的宅院,咱們以後住在這兒,稱呼不用按輩份,照年齡算,要稱呼他一聲志大叔。另一個是周老闆派來接應咱們的人,稱呼李哥兒就成。”
“噯。”大妞與有根應一聲,從馬車裡出來,由大倉扶着下了馬車,上前禮貌地:“志大叔,李哥兒。”
“噯,噯,好娃兒。”趙志大高興的伸手摸了摸有根的頭,轉身帶着幾人往前走去,很是自然的道:“諾,就是前面這座宅院,正好有兩間房,你們小兩口兒住一間,這位小舅子住一間,又大又寬敞那。”
“哎志大叔,我們不是兩口子呢,還沒成親呢”孫大倉臉上染了紅,趕忙給趙志大改了口。
“哦,哦,原是這樣。倒是我失言了,失言了。”趙志大點點頭,來回望着大妞與大倉,怕自已再失言,沒再說別的,徑直帶着幾人往前走去,順着十字路口往左拐,又順着宅院與宅院中間留下的小道兒進了右手邊的那排房子,往前到了第三家便停了下來:“諾,就是這家了。”
幾人擡頭仔細的打量這座宅院,院子是用結實的青磚砌成,院牆也蠻高,漆木的大門,從外面看上去,倒是座不錯的宅子,應是富戶住過的,大倉與大妞心裡都很滿意,只等趙志大開了門,再進裡面去瞧瞧。
“這座宅子,可是青磚房,你們三人住,那是又寬敞又明亮,在整個後果園都沒有第二家這樣的宅院了。”趙志大一邊說着,一邊開了鎖,帶幾人走進了院子裡頭:“也就我哥能捨得,我是捨不得搬出這麼好的宅院。不過他那生意做得大了,不搬也不行,他把宅子就交在了我手裡,我自已的宅子離果園近也就沒搬過來。如今這宅子閒着也是閒着,不如就租與你們吧。”
大門開開,院子裡的情況一下子映入眼簾,真是一處不錯的宅院。整個院子,院牆,主屋,茅廁,全部是用青磚砌成。屋子是平頂的,屋頂可用來曬糧食,屋子開了兩扇門,一扇是主屋門,另一扇小一些,應該是把竈堂開在了那兒。院子很大,沒有後院,從主屋那邊延伸出約摸三分之一的距離來全部鋪了青磚,茅廁另蓋在了右手邊,全是青磚砌成的,門子裝的是木板門,果真是富戶,要不平常人家哪捨得。
院兒裡也無其它用具,有一口大水缸擺在屋檐下,在左手邊上靠近主屋的位置有一口井,上面到是架着木軲轆,也不知是活井還是死井。
開了屋門,裡面有兩間套屋,一間外屋,一間裡屋,外屋要大一些,也可作堂屋用,裡屋小一些,蓋有燒火炕。外屋有一張小桌,幾張小凳,可能是知道這裡要住人,所以在角落裡用木板臨時支了一張小牀,裡屋的炕頭上還擺了個大木箱子,便再無別的傢俱,不過裡面倒是乾淨,像是剛剛打掃過。
大倉和大妞有根三人仔細的打量着宅院,趙志大在一旁繼續說着:“這回若不是小李來找我,我還真不能租你們這麼便宜。一月才三百文錢,哪能住得上這麼好的宅院喲。那,鑰匙在這兒,你們有事兒再來找我,我就住在村西頭的南排房子上。我這還得趕着去果園,等滿一月了再來收租子。小李呀,你照料着吧,我走啦。”說着,將鑰匙遞與被稱‘小李’的,轉身匆匆出去了。
“志大叔慢走啊。”大倉忙招呼了一聲,見趙志大走了,又好好的感謝了李哥兒一番:“李哥兒,這回真是麻煩你了。院子真好,代我向周老闆道聲謝呀。”
“嗯,話兒我會代你傳到,只是你不用太客氣,最緊要的是能趕緊開始建窯。你先叫她們收拾着吧,跟我來瞧一瞧磚窯的地皮。”李哥兒指着大妞與有根,示意大倉先別忙着收拾行李,將東西交給大妞與有根,先忙正事。
“噯,成。”大倉應一聲,幫着把東西都從馬車上拿下來,搬進了裡屋放在炕上,又叮囑大妞不用急着收拾,等自已回來了也不遲。然後又出門去付了馬車錢打發走了車伕,就跟在李哥兒身後往外去了。
大大的院落裡,只剩了大妞與有根兩人。因爲還有磚窯上用的東西,所以大倉帶來的包袱很多,還有幾個小箱子,大妞也不知他要怎麼弄,就沒敢給他動,只全部堆在炕頭上。她與有根兩個將整間屋子都收拾了一遍,又將自已帶來的東西都歸整安置好了,這才仔細的察看了一下整間院落,竈堂就是設在了小偏屋裡,那間房沒有窗子,又窄又小,蓋了一口大鍋,旁邊支了一張桌子也不知是作什麼用的。最叫人滿意的是,茅廁修得很規整,人在裡面方便的時候不用擔心門子不嚴實,更沒有掉圈的危險。院兒裡的水井是**的,木軲轆也還好使,只是沒有水桶,而且水繩也因長時間不用已經筏掉了。
大妞帶着有根正在院兒裡察看着,忽的屋頂上走過個人影,擡頭望去,宅院的屋頂上竟有人在曬糧食,可能是這院子長時間沒有人住,那人也沒想到現在院子裡竟有人,看到大妞與有根時也明顯嚇了一跳,隨即臉上帶着幾分不自然:“嗨嗨,是業大家裡的房客吧?志大前幾日跟我說過了,只是沒尋思到竟來得這麼快。”
“噯,是的,今兒剛來。”大妞客氣的應道。
那人站在屋頂指指臨大妞家南邊的院子,道:“我是你的隔壁,以後咱就是鄰居啦”又指着腳下正在曬的糧食道:“我家的屋頂不夠用的,業大搬走後,我就一直用着他家的屋頂。聽說你們是來建磚窯的,反正也用不到這屋頂,就算是我借你家的來用用啊。”
大妞張張嘴沒說什麼,只覺這人有點太自覺了,都沒問自家願不願,就在屋頂曬上糧食了。只是自已纔剛搬來,也不好說什麼,再說這院子主要是人家大倉用來住的,自已與有根只是跟着沾沾光,也不好給人家惹是非。
那人見大妞好說話,伸耙犁動着腳下的糧食,又道:“瞧你的年紀也不大,以後就喊我一聲成叔你們初來乍到,總得有些不適應的,有我照顧着你們呢,沒事兒。我這麼出心,用用你家的屋頂也不算什麼,對吧?唉,其實也用不了幾天啦,本來尋思着你來的時候就曬完了,可誰知你來得這麼快。”
“那倒是我來得早了,真是不該呀。”大妞心裡暗笑,不過還是不打算出言惹到此人,他也說了,他家住在隔壁,兩家以後是鄰居,自已與有根寄人籬下的,不好給大倉再惹麻煩。雖已經強壓了不悅,但話裡還是帶了些刺。
“嗨,已經這樣了,還能咋辦?”那趙成卻沒聽出大妞話裡的諷刺,繼續翻動着糧食道:“不過啊,你來得早也罷,來得晚也罷,這頓飯得啥時候請啊?”
“飯?”
“對呀,你搬新家,不得請飯那?按規距,搬新房是應請四鄰吃的,不過你這畢竟是租來的屋子,咱也是實在,有一說一的,即然是租屋,那就只請左右鄰吃個飯就成了。不過啊,你北家那可不是傢什麼好人家兒,我看你還是別喊上他了,只請請我家就成了。”趙成說着,往北邊望了一眼,從他的角度能望見那邊兒的院子裡的情況,似乎是沒人,不然他怎敢這樣說。
見這人得寸進尺,佔了便宜不說現在還想挑撥自家與北邊鄰居的關係,大妞抖了抖嘴角:“對呀,飯總是要請的。只是按規距,蓋房時幾家鄰居是要來幫忙的,不過我家搬的是現成的新房,這一步也就省了。正巧磚窯這幾日就要動工,不如成叔去幫着蓋兩天磚窯吧?”
趙成見這姑娘年紀小,又好說話本想着佔點便宜,哪想到竟被大妞將了一軍,立時訕訕的:“哎喲,這可咋說喲。按說我是該去幫幫忙,可是這幾日果園上忙得喲,我實在是抽不出空兒來呀。要不這樣吧,我實在騰不出空兒來,你若是缺人,不如請你家的北鄰趙高達,他雖人不咋樣吧,但是長得結實,有的是力氣。不過這樣的話,到時你請飯時,就得叫人家來了。至於我麼,我若是有空一定來食這頓飯,若是忙得抽不出空子,那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