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程曦躺在堅硬的土炕上,忍受着額頭上的隱隱作痛,瞪大眼睛看着茅草屋頂,不知道第幾次嘆息。
上午的鬧劇,因爲村長的到來告於段落,程曦也因爲郎中的診斷,變成了癡傻丫頭,癡傻的原因最終被歸結到許家頭上,且程曦並未有七出之罪,許家不能休棄,再次被擡回了許家。
程曦原本覺得,原身這奶奶也忒無情了些,這許家如此對她,居然還讓她回許家,後來瞭解到,許家也有許家的難處,當然也同樣有不待見她的人。
通過那個俊俏二哥,程曦瞭解到,原來這個原身的爹程大貴打柴摔下了懸崖,命倒是撿回來了,卻是摔斷了腿,爲了給程大貴治腿,程曦的奶奶跟家裡幾個媳婦一合計,程曦便被一兩銀子的彩禮放到了許家,至於那一兩銀子,程家一拿到也就花了出去,給程大貴抓了藥。
許家的許老爺子病入膏肓,許家老太太病急亂投醫,找了村裡跳神的老神棍一算,沖喜或許有用,村裡大多都瞭解許家老太太和徐家那幾妯娌的兇悍,加上老神棍喝醉了酒胡言亂語透露出來的消息,誰家還願意將閨女嫁到許家?
然後纔有了一兩銀子將才十一歲的程曦擡進許家的事情,只是沒想到新媳婦剛進門,許老爺子不但身子沒見好,下午的時候就嚥了氣,原本的喜事變成了喪事,至於這原身爲何會往棺材板上撞,怕是除了原身,誰也不知道。
“萬惡的舊社會啊。”程曦喃喃自語,她其實是想離開許家的,最好能回去程家,雖然有個厲害的小老太太,但是至少還有個關心她的二哥跟弟弟,只是沒想到程家人會一致讓她回去許家。
程曦裝傻充愣的抓着那俊俏二哥不放,卻聽得那兇悍的小老太太過來語重心長的勸道,“曦丫頭,你若是這樣被退回了程家,你的名聲就徹底的毀了,以後誰還敢娶你呀?你回去了許家,雖許家那老虔婆兇悍了些,總是個老不死的,活不了幾年,你還年輕,好好跟許家二郎過日子,總會好起來的。再說你名聲要是毀了,以後這程家的閨女也嫁不好了。”
那俊俏二哥也是一臉心疼的抓着她的手,輕聲哄着,“二哥會常常去看你的。”
一直到那個俊俏二哥俯身悄聲在程曦的耳邊說了什麼,程曦才乖乖的鬆開了手,最終還是跟着許家人離開了。
等着程曦再次被人擡回許家,這許家二郎卻開始鬧了,他堅持不要娶一個傻子,那許家老太太陰沉着臉,居然會答應,手一揮,送去許三郎屋裡,之後程曦便被擡出許家院子,送進了這間破舊的茅草屋。
屋裡除了一張土炕,一個破桌子,什麼也沒有,而且這簡陋的茅草屋頂,下雨一定漏水吧?
這就是許三郎的屋子了?看來這許三郎在許家不是一般的不受待見,許二郎不要的傻子媳婦就丟給他,住的屋子居然也不在許家大院兒裡,還是這麼破舊的茅草屋。
程曦已經在牀上躺了半天了,看着從那土牆上挖出來的兩跳細縫裡透露出來的光線,天已經快要黑了吧?肚子餓的咕咕叫,屋裡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程曦考慮着,自己是不是要去許家找點吃的?可一想到那兇悍的小老太太,程曦便打起了退堂鼓。
在程曦不斷的猶豫糾結中,天漸漸黑了下來,屋子裡變的黑漆漆的,外面還時不時的能傳來一兩聲哭聲,在這安靜的夜裡,顯得有些驚悚,聽的程曦毛骨悚然。
忍受着破舊薄被上傳來的汗臭味,程曦將自己整個人埋在被子裡,把自己與外面的空氣徹底的隔絕,只到門口傳來了開門的聲音。
程曦小心翼翼的將頭探出被子,門口處出現了昏黃的光亮,程曦眨了眨眼睛,待適應了這光亮,纔打量起來人,一個約莫二十出頭的年輕婦人,手裡拿車一個油燈推門進來,這婦人算是程曦過來這邊,見到的把自己收拾的最爲光鮮的婦人了,模樣也還不錯,整個人看上去透露着一份婉約。
婦人身上穿着白色的孝衣,髮髻邊上戴着一朵百花,程曦這纔想起許家的老爺子去了,難怪自己會時不時聽見哭聲,怕是許家大院兒此時正在辦喪事,許家人都在守靈哭喪。
程曦還在看着婦人打量,婦人卻已經走到了牀前,看到牀上睜着眼睛呆呆看着自己的小丫頭,嘆息一聲纔開口說道,“曦丫頭,可還認識芳姑姑?”
程曦搖搖頭,那婦人看到程曦搖頭,再次嘆息一聲,纔開口繼續說道,“我是你爹的堂妹,你的芳姑姑,以後也是你四嬸兒,你以後在許家有什麼困難,可以找芳姑姑。”
聽的婦人的話,程曦乖巧的點了點頭,擔心糾結的心也呼出一口氣,看來這個芳姑姑還不錯,或許以後在這個陌生的許家能成爲自己的倚靠,心裡這樣想着,程曦便難得開口乖巧的叫道,“芳姑姑好。”
聽的程曦還會這般叫人,原本以爲這丫頭徹底變傻的程芳,面上閃過一絲驚訝,隨即欣慰的點了點頭,坐到程曦的牀邊,應道,“好,姑姑給你帶了吃的,你趕緊起來吃掉,不要讓人發現了,被人發現以後姑姑就不能給你送吃的了。”
邊說着,程芳邊從袖子裡掏出來兩個黑黃黑黃的像饃饃的東西,程曦此時正餓的前胸貼後背,雖然那吃的看不出來是什麼東西,還是從人袖子裡掏出來的,程曦也顧不上嫌棄了,伸出兩隻手接了過來,道了一聲謝謝。
程芳站起身,不忘再囑託一遍,“趕緊吃了,不要讓人發現,我先走了,你吃完了就早些睡,三郎夜裡要守靈,不會過來。”
看到程曦點頭應下,程芳便拿着油燈離開了,茅草屋裡再次陷入了黑暗。
程曦在黑暗中摸索着拿起婦人留下的饃饃,放到嘴邊,咬了一口,又乾又硬,她哪兒吃過這麼難吃的食物啊,可肚子餓的不行,再難下嚥也得吃,啃着乾硬饃饃,想着曾經疼愛自己的父母,再想着如今的處境,不禁紅了眼眶。
隨即程曦又在心裡安慰自己,至少自己如今還活着,跟病魔抗爭了多年,深知生命的珍貴,心性也夠堅強,終是沒讓眼眶裡的淚落下,自己在心裡給自己打氣,能再次擁有生命,那是上天對她的眷顧,自己便應該好好珍惜,即便再艱難,也要好好活着。
可能是因爲頭受傷的關係,程曦再次醒來時,外面的天已經大亮,頭還在隱隱作痛,程曦忍着頭痛坐起身,便聽的外面傳來了小老太太的聲音,“我許家造的是什麼孽唷,怎麼就又招來個喪門星,看看這地裡的草,都有人高了,你個懶貨,也不知道扯乾淨,今天不把菜園子倒騰乾淨,別想吃飯,那個賤丫頭呢,讓她出來幹活兒,什麼都不幹還想我們老許家養着她不成?啊!真晦氣!果然是喪門星,招的周圍都是蟲蛇,不幹完活兒晚上別想吃飯,聽到了沒?……”
程曦坐在牀上,聽得罵罵咧咧的聲音漸行漸遠,伸手扶額嘆息,飯都沒得吃,頭還受着傷,還要起來幹活兒,這日子要怎麼過呀!
吱呀!門突然被推開,程曦擡頭看向門口,刺眼的光線讓程曦有些不適的擋了擋眼睛,待到好些了纔看向門口進來的人,是一個身形高大的少年,五官深邃,棱角分明,皮膚黝黑。
程曦不自覺的跟昨天見着的那二哥比較了一番,這少年看上去沒有二哥溫和儒雅,多了一份陽剛,倒是有點型男的味道,只是那穿在身上的衣服,還真是夠破舊的,補丁上加補丁,除了比乞丐的衣服乾淨,其它也相差無幾了。
少年看向自己的眼神很冷,沒有一絲溫度,且充滿疏離,程曦猜測,這個少年應該就是許三郎了,跟昨天鬧騰的許二郎相比,看着倒是順眼多了。
“想有飯吃,就起來幹活兒。”許三郎冷冷的聲音傳來。
聽得要幹活兒纔有飯吃,昨天就只吃了兩個雜麪饃饃,喝了一壺冷水的程曦,瞬間覺得肚子更餓了,此時肚子還很是應景的響了兩聲。
程曦瞪大眼睛可憐兮兮的看向少年,以博取少年同情,小聲開口說道,“那個,不吃早飯麼?”
程曦肚子裡傳來的聲音,許三郎也聽見了,同時許三郎自己也沒有想到,自己在見到面前這個小丫頭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憐兮兮看向自己的時候,自己居然會鬼使神差的將自己藏的肉乾找出來遞到這小丫頭的面前,而且這小丫頭一臉興奮,動作迅速的接了過去,等他反應過來想要反悔的時候,已經晚了。
程曦剛開始看着許三郎完全不搭理自己,一聲不吭的去了牀頭後面的破櫃子裡翻找,原本很是不快的撅着嘴,心裡還盤算着如何讓少年心軟給自己找點吃的,若是不行就去找昨天那個芳姑姑,不過辦法還沒想出來,自己面前就出現了一塊風乾的熟肉乾,還散發着一股子肉香味。
程曦心裡瞭然,她說這人翻箱倒櫃的找什麼呢?居然是給自己找吃的,看那冷冷的表情,還以爲不準備搭理自己呢。
“謝謝。”程曦一臉開心的道了謝,便開始小口小口的吃着手裡的肉乾,可能是餓狠了,這樣普通的肉乾,吃在嘴裡程曦覺得特別的美味,臉上也是一臉滿足的笑意。
許三郎看着眼前的丫頭,吃着自己的最後一塊存貨一臉滿足的笑意,很是鬱卒的開口說道,“趕緊吃了起來幹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