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說聶四郎八字不好,還容易招鬼上身。王荷花一年肚子都沒有動靜,只有兩個辦法,一個是分家,一個是住到清園來一段時日。分家這事兒他們不能提,去年剛給三房分家蓋了屋子,二房分家也得有屋子纔是。
所以聶三郎就想着帶王荷花到清園住些日子,大哥看重他,對他也挺好。他說了,大哥保不齊就答應了。到時候懷上了,他也有娃兒了,做爹了。
聶大郎分家出來的原因,聶三郎是完全忘記了。
看他寒着臉,兩眼閃着冷光訓誡他,聶三郎驚大着眼,“大哥,我…我沒有想到這個…”
“我叫你多看多想,叫你認字,叫你跟別人多學。你那腦子是幹什麼用的!?別人不安好心,下個套你就往裡鑽了!難道你想背上克妻的名聲,等王荷花死後,再娶一個!?”聶大郎沉聲呵斥。
聶三郎臉色一白,急忙搖頭,“我沒有!”
“你沒有,難道所有的人都沒有?你那腦子長來是擺設的嗎!?連忠奸善惡都分不清!這還只是在村裡,以後到了鎮上,到了縣裡,到了更大的地方,會遇到更多的人,各種陰謀算計,不多動腦子,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呢!”聶大郎目若寒星的盯着他。
聶三郎想到聶二郎特意跑過來勸他,還說這邊肯定會同意,不同意就讓他多求求,頓時渾身發寒。荷花那麼好,之前不嫌棄家裡窮,嫁過來又孝順爹孃,爺奶。她要是死了……聶三郎頭上浸出冷汗。
看聶大郎臉色難看,他手足有些無措道,“大哥…你彆氣!我。我不聽了,我以後長腦子!”
聶大郎沉着臉,抿嘴嘆息,“事出反常必有妖。你就不會多想想!”
聶三郎臉色很是難看,覺得他自己真是太蠢了,別人說啥他就聽信了,信了還沒啥,還硬着頭去做。要不是大哥都清楚,他帶荷花住過來了……荷花有個三長兩短,他簡直不敢想象。
“大哥我先回去了!我…我先回去!”聶三郎說着,快步出了門。
雲朵看着聶大郎眨眼,一副佩服的樣子。聶大郎訓起人來,好威嚴啊!
聶大郎看她眨眼的樣子,抿嘴笑起來,“看我做什麼?”
雲朵嘿嘿笑,“你好厲害的樣子!”
聶大郎挑眉,“這是拍馬屁?”
雲朵笑着湊過來,給他捏肩,“不是拍馬屁!是誇獎!是真的厲害!”訓斥起人來和媽媽有的一拼啊!
聶大郎瞥着她一眼,看她兩眼閃星星的模樣,失笑,“鬼信你!”
嘴上說着不信,臉上笑意不停,嘴角也高高揚起來了。
聶三郎臉色難看的回到家。
之前不少人看到他去清園,聶家老宅的人知道他去清園說事兒,都在家裡等着呢。張氏看他臉色難看,張張嘴,又抿了起來。這個樣子,肯定是沒說成了。
劉氏一看就哼了一聲,幸災樂禍道,“沒說成是吧!?你那好大哥,眼裡沒有我們,也照樣沒有你們!好日子他們過了,我們這些親戚,根本連屁都不算!那大院子蓋好空着,讓孃家人,也不會讓我們住的!”
張氏心裡發涼,又發沉。大郎不同意…還是,雲朵不同意的?她想問問,又不敢開口問。
聶蘭直接張口問了,“是不是大哥不同意的?”她心裡覺得是雲朵,她小氣的很,肯定是她不讓的。大哥又聽她的話,啥好東西都給她買給她用。
張氏看聶三郎臉色更加難看了,爲難的看向甘氏,“娘?”大郎他們不同意,這件事總得解決的。
王荷花頓時紅了眼眶,“娘!三郎去沒有用,娘和奶奶要是去勸,大哥大嫂是不是就看在你們的面子上答應了?”
“不能去住!”聶三郎臉色難看的看了看劉氏,“誰出的主意說要我帶荷花去清園住的?出這主意的人虧心不虧心!?這是想要害死荷花呢!”
張氏有些驚疑的看着他,“三郎?啥要害死荷花的?沒有人說……”
見一家人都看着自己,聶三郎吭哧了下,臉色難看道,“大哥就是因爲八字相沖,所以才分家出去的。讓我帶荷花去清園和大哥大嫂一塊住,見了血光之災,害了荷花,後悔也晚了!”
所有人都愣了,甘氏最先反應過來,臉色變了幾變。她也是把這個給忘了!
王荷花愣滯的張着嘴,好一會才道,“…血…血光之災……也該過去了吧?”
“八字永遠不會變,哪裡會過去了!?”聶三郎皺着眉,“總之不能到清園去住!就算沒有娃兒,也不能讓荷花生了血光之災!”
王荷花有些接受不了,好好的事兒……本該…咋會變成了這樣了?
都想着聶三郎能帶王荷花去清園住,都把聶大郎八字與聶家媳婦兒犯衝的事兒忘了。
劉氏被噎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聶三郎還記着聶大郎訓誡的話,問張氏,“娘!這是誰出的主意?出這樣的主意。要是去住了,荷花有個三長兩短可咋辦!?”
他話裡顯露出不悅和防備,張氏看向王荷花還有些呆愣的臉,想到楊土根媳婦兒。
聶三郎卻懷疑是二房的人,之前二哥特意跑來勸他,讓他去找大哥,讓他去求大哥,住到清園去。荷花又不好吃懶做,家務也從來沒少幹過,二叔二嬸他們,是哪個地方看荷花不順眼了?他覺得好心寒。看不順眼,可以訓兩句,罵兩聲,爲啥要算計他跟荷花!?
“那現在咋辦?三哥跟嫂子不能去清園住,就不管娃兒的事兒了嗎?”聶蘭也是強烈希望分家的,不過她不敢說,怕說出來捱打。
子嗣是大事,又咋能不管。
清園不能去住,那就只有一個辦法了。
“或許是自己不能生呢!爲了這個就想把我們趕出去!?”劉氏見聶蘭盯着自己,不光她,聶三郎也看着她,一副怨她的樣子,頓時怒了。
“聶郎中給我把脈了,說我身體沒有問題。荷花也找大夫瞧了。”聶三郎抿着嘴。
“是不是真的找大夫瞧了誰知道呢!就算身子沒毛病,可要是命裡沒有呢!?有些人有那個命,有些人是沒有兒子命的!”劉氏瞪着眼反駁。
聶三郎臉色難看的拉下來,他咋可能會沒有兒子命!
“娘…真的要把我們分出去?他們懷不上,也不能就肯定是怨我們吧!?是誰說的怨我們了?這是想把我們趕出去啊!”聶二貴委屈的看着甘氏哭訴。
“哦~我知道了!”劉氏恍然明白,指着王荷花,聶三郎,又指着張氏,“我知道了!是你們想把我們二房趕出去,自己說出來的事兒!說啥怨四郎八字不好,容易招鬼上身,我們二郎媳婦兒還不是懷上了!自己懷不上,找一堆藉口,還怨我們頭上。想把我們趕出去!還想給我們扣上一個屎盆子!心思真是惡毒!”
“他二嬸!你…你別亂說話!”張氏不敢呵斥她,只敢拉着臉,皺着眉。
“我亂說話!?”劉氏指着自己的鼻子,“要去清園住的可是你們!這事兒也是你們提出來的!你們說的時候我連知道都不知道!你們自己想去住好房子,想住大院子,想出這麼個主意來,結果八字相沖不能住,又想把我們趕出去!哼!這出主意的人黑心爛肺,惡毒不要臉!”
王荷花眼神陰沉,臉色也很是難看,低着頭就哭着擦眼淚,“我真的看了大夫的。”
“有些人身子沒毛病,就是沒有那個命!不應該去看大夫,應該去算命先生!找個大師看看!”劉氏冷哼,這個小賤人,自己生不出兒子來,還真是會算計。怨她四郎影響的,她四郎哪裡招鬼了!不過是這小賤人想去住大院子去不成,反過來算計他們二房!
王荷花哭着跑回屋。
聶三郎臉色難看的看劉氏一眼,忙跟了上去。
張氏面色紫紅,主意是楊土根媳婦兒出的……
聶二貴拉着甘氏,“娘啊!你還是把我們分出去吧!我們四郎早就已經好了,偏偏有人死揪着不放,連自己生不出娃兒都怪我們四郎!非要搞這一出,不就是爲了把我們二房趕出去嗎?!娘你把我們分出去吧!是我們拖累了大哥一家!我們不要糧食不要地,啥都不要,直接把我們趕出去吧!”他喊着,嗚嗚哭起來。
甘氏陰沉着臉,看看他和劉氏,又看看張氏。這事兒說出來的時候,老二兩口子那樣子就是剛知道。老大媳婦兒,多少年了,她也知道她是個啥樣的人。這事兒她也做不出來。
她眼神落在西屋廂房,屋裡王荷花正在抹眼淚,聶三郎正低聲勸她。甘氏心裡更覺的沉。
劉氏嚷嚷起來,“分家!分家!都算計着要趕我們走,這家我們也待不下去了!沒有待的地兒了!把我們分出去吧!啥都不要!不要地,不要房子,把做魚的和豆芽菜給我們就行,我們分出去!省的在這礙着某些人的眼了!”
“嚷嚷啥分家!說了不分就不分了!誰鬧着要分家,就讓他自己分出去過!”聶老漢叫喊一聲。
劉氏拍着大腿,咧着嘴哭喊,“這日子沒發過了,還叫我們咋待下去啊!好事兒想不到我們,有啥不好的事兒就往我們頭上扣屎盆子!想要分家不明着說,拐着彎的算計我們!把我四郎害的連媳婦兒都娶不上,還要把我們趕出去啊!沒法活了啊!”
“你給我住嘴!嚎喪呢!?”甘氏喝斥一聲。
劉氏停下來,看着她繼續哭喊,“娘啊!你看看我們這還有啥活路嗎?!嫌棄的嫌棄,看不起的看不起!現在還要被人拐彎抹角的趕出去!我們一家都沒有活路了啊!”
“不是的!我們沒有說過要分家啊!”張氏忙亂的解釋。
劉氏又哪會聽她的話。
這邊鬧起來,那邊楊土根媳婦兒就知道了,她沒想到聶三郎去了清園就被撅回來了,還是八字相沖那個事兒。別說用金子打九十九個大錢,就是銀子聶家老宅也打不起。聶大郎和雲朵自己過的舒服自在,不用管着老宅的事兒,更不會找不自在的花錢打那個大錢破解。
就算不能住清園去,把二房分出去也好,以後這聶家老宅就是大房當家做主了。張氏那個軟腳蝦一點用都沒有,到時候肯定是荷花當家。
沒想到現在鬧成了這樣,成了沒安好心算計人了。
楊土根媳婦兒也不敢過去了,要是張氏說出主意的人是她,劉氏那個賤騷貨不撕了她,也罵死她。
這邊鬧騰的厲害,萬淼混在人羣裡看熱鬧。天黑,他才十一歲,個子又小,往人堆裡或牆角一站就看不清了。
最後也沒鬧出個分家來,萬淼回家就把看來的熱鬧說給他娘萬媽媽和羅媽媽聽。
臨睡聶大郎摟着懷裡的小人兒,摩挲着她的頭髮,跟她商量事兒,“我們捐建學堂的事兒,現在還都不知道。等知道了,怕是又要鬧騰一場。不如我們再拿些銀子,多蓋兩間屋子,讓三郎他們搬出去住些日子?”
雲朵懶懶的嗯了一聲,“蓋吧!”不過她有些疑惑,分家不是更好嗎?聶大貴和張氏那倆包子也正好不再被二房欺壓着了。
聶大郎親了親她,“就蓋兩間屋子,簡單些,五兩銀子也差不多了。三郎他們搬出來住,不用糾結住到咱們這來,也不用鬧騰分家了。”
“分家不是更好?”雲朵問出疑惑。
聶大郎眸光微閃,“爺爺奶奶都不願意分家。三房分家不得已,又趕上了那個時候。”
“哦。”雲朵打個哈欠,伸手摟住他的腰,往他懷裡拱了拱。這古代的人認着死理不分家,情願住在一塊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鬧,都不願意分家各過各的。
看她往自己懷裡拱,聶大郎忍不住笑,把她納入懷抱。掖好被子,再回頭看她,已經睡着了。聶大郎眸光微動,這麼愛睡,要來月事了。想到她月事總不準,皺起眉。再去府城,配些好吃的藥丸子回來,要連續的調養了。
次一天起來,雲朵果然來了月事,看着身上穿的月事褲,臉色紅了又紅。
聶大郎早早就起來了,磨了枸杞紅棗豆漿,讓萬媽媽把春餅換成雞蛋灌餅,再包上些肉包子。春餅是熱的,但涼的快,卷裡面的菜也涼的快。
雲朵想吃韭菜拌青椒,用荷葉餅夾了,或者和牛肉一塊夾在剛蒸熟的饃饃裡,好吃又爽口!
“這幾天家裡都沒有。”聶大郎哄着她喝了一大碗豆漿,又吃了兩個包子一個雞蛋灌餅。
雲朵還記得他昨晚臨睡說的話,“不是要給聶三郎他們蓋房子?”
“等會,我們一塊去。”聶大郎吃完飯,漱了口。把家裡的事兒吩咐好,帶着雲朵出門。
萬森和萬淼就跟在後面。
路過作坊,聶大郎讓萬森過去喊了聶三郎出來。
老宅的氣氛還很是不好,甘氏也沒有去賣魚,而是讓聶大貴和聶二郎去的。
看到倆人過來,劉氏眼神不好的暗哼一聲,“呦!這是哪家的少爺少奶奶啊!咋到我們這破地方來了?”以前還穿棉布的,現在動不動就綾羅綢緞,真擺起譜,做起少爺少奶奶了。
“你們吃飯了沒?”甘氏知道倆人過來還把聶三郎叫了回來,肯定是爲了昨晚的事兒,招呼倆人坐。
“吃過了。”聶大郎點頭,在一旁凳子上坐了。
雲朵站在他身旁,沒敢坐下。
張氏看看被叫回來的聶三郎,眼裡升起期盼,“大郎這是……”勸婆婆分家嗎?清園不能住,可又不能一直和四郎一塊住,也就只有分家這一條路走了。
“昨兒個三郎去找我,說是要在清園住,不慣這主意誰出的,八字犯衝,招致血光之災,清園是住不得了。”聶大郎看了眼她開口。
張氏神色尷尬又羞愧,低着頭說不出話來。
劉氏昨兒個可沒罵夠,看他們過來就一副要給大房撐腰的架勢,頓時惱恨,“別想賴我們頭上!這種惡毒的主意可不是我們出的!有些人明知道八字相沖不能住,偏偏要搞這一出,就是爲了要把我們趕出去!你們都昧着良心,當瞎子!爹和娘可不是瞎子!這主意誰出的誰心裡清楚,休想賴我們!藏着這樣惡毒的心思,就不怕生不出兒子來!生了兒子也爛屁眼兒!”
雲朵嘴角抽了抽,看她一眼。
不知道早上吃了啥菜,劉氏泛黃的牙上還殘留着菜葉,不屑又撇着嘴憤恨的咒罵的樣子。
雲朵輕咳一聲,收回目光。
劉氏看過來,怒哼一聲,“你們這是來幹啥?以爲受欺的是他們,仗着有身份了,能耐了,來主持公道來啊?”
她提前把話撂下,“想要平白無故的把我們趕出去,就把做魚的和豆芽菜給我們!否則休想把我們趕出去!”
豆芽菜甘氏可以分給二房,但做魚是她答應過雲朵的,不會分。
聶大郎等她說完,這纔開口,“雖然自古都是爹孃在不分家,但三郎子嗣是大事,關係長房血脈傳承。清園是住不了了,我們身爲長兄長嫂,也不能眼睜睜看着,總要出一份力。所以我們商量了下,準備給三郎蓋兩間屋子,讓他們搬出來住。”
所有人都愣住了。
聶三郎睜大眼,“大哥……”以爲自己聽錯了。
“兩間屋子也夠你們住了,廚屋可以在一旁搭個木棚子,左右東西都放在屋裡。願意住長些就住長些,或者等有了娃兒搬回來都隨你們。”聶大郎說着,問他,“你看你想把房子蓋在哪?”
大哥真的要給他蓋房子!聶三郎一瞬間感動的眼眶發熱,心裡咕嘟咕嘟,彷彿開了鍋一樣,“大哥!大嫂!我……”
“不…不太好吧,這?!”張氏說着看甘氏和劉氏幾個人的臉色,要是三郎也分出去過,那這老宅成啥樣子了?雖說她心裡也高興,可這事兒終究不太好。
“你們要給他蓋房子分出去!?”劉氏聲音尖銳的高聲的問。
聶大郎挑眉,“三郎子嗣要緊。再說也不是分出去,不過搬出去住些日子而已。我是他大哥,給他蓋兩間屋子,是我和他大嫂一片心意。”
王荷花有些發愣,看看聶大郎,又看看雲朵,她有些想不通,這倆人咋會突然願意拿銀子出來給他們蓋房子住了!?
聶蘭很是高興,心想要是蓋一院就好了,他們都搬出去,二房不願意分家,也不用跟他們一塊住了!這破老宅讓他們住去就是了!不過這話,她只敢想想,沒敢說出來。怕聶大郎一怒,訓斥她一頓。到時候不願意出這個銀子了,那就壞事兒了。
聶老漢不滿的提意見,“咋不給我們也蓋個新房子!活了一輩子,半截身子入土了,連磚瓦房都沒有住過!把你們養活大了,出息了,卻不知道孝敬老人!”
“就是啊!既然有錢,要蓋新房子,連你爺爺奶奶的也蓋起來啊!兩老苦的一輩子,可連大瓦房都沒有住過呢!哎呀!想想就心疼啊!可惜我們沒有出息,想孝敬也孝敬不出來,不像有的人,大把的銀子握着,就是不想出!”劉氏呵呵,剜着眼看聶大郎和雲朵,恨不得倆人立馬拿出銀子來,蓋一個大院子給她住。
聶大郎輕笑道,“可以啊!”
連劉氏都驚詫,他今兒個這麼好說話!?
“是不是真的啊?”聶蘭忍不住問。
聶大郎點頭,“自然是真的!孝敬爹孃是天經地義,孝敬爺奶是理所當然。讓我給爹孃爺奶蓋個房子住自然無可厚非。只是其餘的人,自有別人的兒女孝敬吧!”
“你說這話是啥意思!?”劉氏陰沉着臉怒問。
聶大郎瞥了她一眼,看看甘氏聶老漢和張氏幾人的神色,跟聶三郎道,“你看看挑個地方,後山坡那邊正好在砌牆,也那些工人先別走,順便一塊蓋起來。”
聶三郎詢問的看向張氏和甘氏,“娘?奶奶?”
劉氏看聶大郎竟然不理她,想插話。
“不管你的事兒,你給我老實閉嘴!”甘氏喝了她一聲,目光嚴厲的盯過去。
劉氏不忿又惱忿不止,這該死的病秧子,指望大房就養活他了!?還不都是他們二房累死累活掙錢幹苦力,這個病秧子纔沒有病死,才活了下來!?啥孝敬爹孃,孝敬爺奶,想把他們撇開!?沒門!
甘氏看着聶大郎和雲朵嘆口氣,有些欣慰道,“你們能這樣想,已經很好了。三郎有你們這樣的大哥大嫂,也不會是福薄的人!”
王荷花提起心,這話是啥意思?說說好話就行了,房子不讓蓋了嗎?
張氏微微張嘴,欲言又止。
甘氏卻並不是阻止,“既然只是住些日子,也不用蓋啥磚瓦的了。直接蓋土坯房吧!不然以後不住了,還佔着銀子。”
王荷花臉色頓時僵了起來,土坯房……要是蓋了磚瓦房,在外面獨門獨戶的住,她還爲啥要回來?!
聶三郎想了下,也是,既然住不長,土坯房…也是可以的。讓大哥花錢給他蓋房子,他哪還有挑的!
“既然蓋了直接蓋磚瓦的吧!沒得特意蓋兩間土坯房,也不好看。”聶大郎看向雲朵。
“我也覺得蓋磚瓦的好些。馬上快夏天了,磚瓦房住着也涼快些。現在村裡已經沒有宅基地,只能往村外圍蓋,蓋磚瓦的,也安全一些!”雲朵開口。
甘氏點點頭,“那就磚瓦的吧!”
聶三郎叫王荷花過來,兩人齊齊給聶大郎和雲朵行禮道謝,“多謝大哥大嫂!”
“自家兄弟,比不大謝。”聶大郎笑了笑,站起來,“你們先去挑個地方,我回去讓人多拉來磚瓦來,這幾天就蓋上吧!等收麥子之前正好搬過去。”
聶三郎歡喜的點頭,跟着聶大郎和雲朵出來看地方。
村裡的人昨兒個就見聶家老宅鬧,聽說聶大郎和雲朵出銀子給聶三郎蓋屋子,讓他搬出來住,都唏噓不已,“也就是碰上了雲朵沒心眼兒,大郎念舊,要不然哪有兄弟出銀子蓋房子的!”
“誰家要是有個這樣的兄弟,還不敬着好着,偏有些人只想着算計!”
“誰也不傻,還能叫算計了去!”
“雲朵和大郎就是心眼好!”
心眼好的雲朵肚子疼,不願意陪他們了,回到家裡,跑了一趟茅房,就窩在搖椅上,摟着個抱枕。
羅媽媽拿個湯婆子過來,“少奶奶!先用湯婆子暖暖吧!竈上燉着四物湯,一會就好了。”
熱騰騰的湯婆子捂在肚子上,一陣熱熱的舒適感覺,雲朵懶懶道,“還有點心沒有?給我拿兩塊來。”
“點心都放了白糖,冰糖。少奶奶先等會,做點紅糖點心來再吃吧!”羅媽媽勸她。
“好吧!”雲朵點頭。
看羅媽媽拿了紅糖,她又想吃紅糖沙琪瑪了。紅棗糕那個太甜糯了。
聶大郎忙完回來,就她領着萬媽媽和羅媽媽,羅平家的在炸東西,“這是在做什麼?”
雲朵指使着萬媽媽快翻鍋裡的糖漿,把沙琪瑪裹了紅糖糖漿,按在模子裡,趁着沒有涼透切塊。
聶大郎洗了手過來,準備幫忙。
雲朵拿了一塊給他吃,“紅糖沙琪瑪,你嚐嚐好不好吃!”
看她餵過來,聶大郎神色微愣,飛快的瞥了眼羅媽媽三個。
三人也愣了愣,羅媽媽反應快,忙扭頭過去,裝作啥也沒看到。
萬媽媽和羅平家的也連忙低頭,羅平家的年歲還不大,看雲朵和聶大郎這樣親暱,忍不住臉色有些發紅。
雲朵沒有注意到,把沙琪瑪送到他嘴邊。
聶大郎眼含笑着張嘴接了,“味道不錯!很甜!裡面還是酥軟的。”
雲朵咧着小嘴笑,又去拿了填自己嘴裡,招呼羅媽媽三個,“你們也嘗……”看羅平家的滿臉通紅,頓時反應過來。她剛纔當着人喂聶大郎吃東西,舉止太…曖昧…了…
看她小臉僵住,轟的一下紅了個透,聶大郎動作很快的撿了一盤子端着,叫她出來,“我有事兒跟你商量!”
雲朵胡亂的應着,連忙跟他出了廚屋。
羅媽媽三人對視一眼,面上都帶了笑。兩個主子感情好,可比什麼都好!那整天互看不順眼的,他們下人也難受。
屋裡,聶大郎坐在臨窗大炕上,笑看着雲朵,“再餵我一個。”
“沒有了!”雲朵紅着小臉,嗔怒的瞪他。
聶大郎輕笑出聲,把她摟進懷裡,“肚子還疼的厲害嗎?”
雲朵搖搖頭,又點點頭。
聶大郎皺眉,拿了湯婆子給她捂在肚子上,讓她靠在自己臂彎裡,拿了書翻着看。
雲朵靠着靠着,睡過去了。
陽光照着窗櫺上,撒進來,幾隻小鳥站在屋脊上嘰嘰叫幾聲,撲棱着翅膀飛起,又飛回來。
屋裡靜悄悄的,只時不時又翻頁的聲音。
羅媽媽端着茶又退了下去。
村子裡的人都還在議論,說雲朵和聶大郎實在太厚道,出了銀子給聶三郎蓋房子,只怕後面跑不掉聶家老宅蓋房子也找他們。
學堂蓋好了,衆人頓時沒有多餘的興趣再一直議論,話題轉到上學唸書上了。
學堂是兩間的敞間,大大的窗戶,很是寬敞明亮。屋檐也很寬,下雨也潲不進去雨。
桌凳是在縣城買的半新的,不過好在木材結實,還能用些年頭。
聶里正又走訪了一圈村裡人,把願意唸書的娃兒都招到學堂來。
楊狗兒兄弟倆都過來了。
村裡之前還只有幾家響應的,聶大郎突然就高中秀才,成了秀才老爺,頓時讓村裡的人都動心了,又不差那筆墨束脩的銀子,真把娃兒供養出來,成了讀書人,說出去也好聽。像聶大郎一樣考中個功名,那就光耀門楣了!
學堂開辦起來,村裡的衆人才知道是雲朵和聶大郎捐獻的學堂,聶里正買的桌椅。
誇讚之聲紛紛起來。
劉氏恨的牙根癢,“我說咋想到給兄弟蓋屋子,原來是給外人也蓋了屋子,覺得心裡虧得慌,這纔想到兄弟了!哼!眼裡沒有長輩的東西,以爲對外人好,被外人誇兩句就真的好了!連自家都好不了,忘恩負義的賤東西,也好不了!”
聶三郎的屋子已經起來了,人手多,幾天就蓋了起來,很快上樑了。
聶大郎請了聶里正主持上樑儀式,說話間,說了也願意給爹孃和爺奶蓋房子。
村裡聰明人也不少,聽他話裡沒有二房的人,就知道蓋房子沒有二房啥事兒。大房和二房不分家,聶大郎有錢也不會給聶家老宅蓋新房子。
柳氏聽了冷嗤一聲。二房想從雲朵大郎這邊得好處,不搭上大房是沒可能了。
劉氏氣的在家裡罵聶大郎忘恩負義。
那邊楊氏也聽說了,寒着臉過來,“你大哥要成親了!”
“哦!我們正準備早早過去呢!”雲朵應聲。
楊氏見她說的不滿意,盯着她,“你就沒啥表示的?不親的兄弟都幫人家蓋房子,這親哥你準備表示多少?”
雲朵眨眨眼,點頭應聲,“如果到時候他們也生不出來,我也出銀子給他們蓋兩間…蓋三間!”
楊氏氣的肋下生疼,“你個死丫頭!那是你親哥!我是你親孃!對外人都能掏心掏肺的,又是東西又是銀子的給!還給蓋新房子!你自己親爹孃孝敬了沒?你自己親哥蓋房子你管多少!?”
“別喊!別喊!”雲朵掏着耳朵道,“柿餅和紅薯幹一年掙的也夠你們的了,豆芽菜掙的夠你們平常花用的。要是還有不滿足的,麻煩請自己掙,不要老靠別人哈。”
“你…”楊氏臉色漲紫,擡手就想打雲朵。
雲朵大大的杏眸看着她,閃着冷寒的芒,嘴角卻帶着笑,“不勞而獲這事兒,想多了,人就容易廢了。因爲別人不願意給的時候,就活不下去了。”
楊氏被她看的脊背有些發寒,揚起的手,生生沒有打下來。
雲朵月事剛好,昨晚泡了熱水澡,聶大郎給她按了按,今兒個一身輕鬆,心情很是不錯,就提點楊氏兩句,“啥時候你要是再有這樣的心思和想法,忍不住,實在癢癢的,拿針扎扎就好了。繡花針不行,太短扎不到,納鞋底的針倒還勉強可以。”
“你這個該死的賤丫頭,你反了你!?”楊氏怒聲喝罵。
雲朵好脾氣的跟她說話,“其實要我拿銀子養着你們那也不是不可以的。誰叫我聰明呢!誰叫我能掙錢呢!那些夫人小姐都喜歡我,搶着給我送錢。我養着你們也不費太多事兒。只是吧,這有我的時候你們能過得好,等沒有了我,你們養尊處優習慣了,沒人養,那是立馬就廢了啊!”
楊氏惱怒的咬牙,臉色發青。
“你要是聽得進去,你就聽聽。聽不進去就當一陣風颳過去了!再一再二不再三,話我之前就說過的。還想怎麼做,也自己掂量掂量。佛家不是講因果嗎?這種什麼因,結什麼果。”雲朵說着,笑着擺了下手,“哦!我最近向佛了!”
這種雲淡風輕,滿不在乎打發她的樣子,讓楊氏心裡火在燒一樣,偏偏她說的話,又像涼涼的雨一樣澆下來。
“你以爲說這個我就怕了是吧!?啥因啊果的!我只知道你是從老孃的腸子裡爬出來的,我是你娘!你就得奉養我!孝敬我!”楊氏恨着咬牙。
雲朵輕笑,“奉養爹孃是兒子的職責。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水,不是跟孃家沒啥關係了嗎?更何況我還是個賣出來的。因啊果的,我也不明白,就是聽廟裡的大師講經講的,我現在正學着積德行善呢!呵呵呵!”
楊氏又擡手要打她。
雲朵嘆口氣,“之前去廟裡燒香,求的是父母康健。這次去燒香,我許了一個願,讓佛祖保佑,那些對我不好的人,都遭報應!我以前沒聽過講經,不懂佛法,所以想知道佛法說因果準不準。”
她絮絮叨叨的,不在意的樣子,楊氏聽的心裡莫名發寒。再說話已經有些色厲內荏,“你說這話是想威脅嚇唬我!?我趕啥缺德事兒了?你個該死的賤丫頭還咒我遭報應!有你這樣對待親孃的嗎!?”
“我也懷疑親孃到底是不是親的呢!”雲朵嘻嘻笑。
楊氏覺得兩肋生疼,心裡堵的疼,怒指着雲朵,“你個死丫頭你就給我能吧!把你銀子都貼給外人去!把親爹孃都扔一邊去!你哥成親,你也別去了!”
看她怒火高漲的衝出去,雲朵聳聳肩,“氣性還真大!”
羅平家的有些冒汗的把茶水撤下來,少奶奶心真寬!
等聶大郎回來,雲朵興致勃勃的跟他講把楊氏氣走的事兒。
聶大郎笑着揉揉她的頭,他以爲小丫頭會氣着,沒想她一點不氣。看來前幾天憋壞了,這兩天心情好。他眸光一動,“想不想去臨縣逛逛?那邊有個香火很旺的寺廟,這兩天有廟會。”
雲朵看着他眨眨眼,“郭二丫要成親了。”
後天郭二丫就和楊進成親了。
聶大郎看着她道,“我們過去,怕是不太好。而且……”
“而且什麼?”雲朵問。
聶大郎笑道,“你是叫她嬸子,還是讓楊進叫你嫂子?”
雲朵愣了愣,“這輩分還真是個問題。只是這時候出去逛廟會,也有點刻意了,讓人看了反而覺得不好。”她剛歇過乏來,要是出遠門,又要歇幾天才能緩過來。
“我看你是懶的!”聶大郎笑着捏她的小鼻子。
不過郭二丫嫁過來,怎麼參與還真是個問題。他們成親的時候,楊宗山家隨了禮。郭大郎和郭二郎也過來了。李大妮還讓聶貴芝捎了一對銀耳墜。
最後雲朵拿了一對耳墜一塊棉布,讓聶貴芝幫忙捎過去。至於楊進這邊,楊宗山給他們隨多少禮,都有禮單子,再添上一些隨過去也就是了。
吃席這事兒,雲朵沒打算去。不算太熟識的,隨了禮,聶大郎露個面也就是了。
不過到了這天,聶大郎也沒能去吃席。
辰時(早上九點)剛過,龐仁趕着馬車過來,臉色蒼白,兩眼紅腫,頭髮有些亂,沾着露水,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