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大郎住的西屋是後來加蓋的,靠着西廂房的屋山外加的一間土坯房,頂上蓋的是麥秸稈,下大雨就漏雨,屋裡也沒有炕,一扇門也是薄木板做的,用了不短的年頭,上面還完好,下面雞都可以鑽進去,門縫也不小。
劉氏沒費多少力,就把門打開了。她握緊手裡的棒槌,悄聲進屋。要是這該死的病秧子醒過來,就給他一棒槌,打暈了他就啥都不知道了。
月光不是很明亮,只有稀稀疏疏的星光閃耀着。
劉氏眯着眼打量,聶大郎白天穿的那身衣裳就在牀邊。她伸手抓過來,仔細的摸了一遍,啥東西都沒有。她又瞄上牀尾。
聶大郎的屋裡放的是板子牀,只有一個破箱子在牀頭,裡面裝着衣裳之類的。而整個屋裡能藏東西的就在那破箱子裡和牀上。
劉氏沒敢動牀上,躡手躡腳的到牀尾開那破箱子,伸着手往裡摸。
除了整齊疊放的衣裳,再沒有旁的。她抖開衣裳也沒有發現錢。
劉氏不相信聶大郎沒有錢,如果他這裡沒有,那錢就在雲朵那個小賤人身上。拿出五錢銀子就交差了,真以爲她也一樣傻,相信了他們!不過現在沒說更好,等她找到,那銀子就是她的了!讓那小賤人看不起她,跟個快死的病秧子都不跟她二郎!下賤胚子!還有這該死的病秧子,拖了這些年不死,拖累他們,還敢跟她橫!
箱子裡啥都沒有摸到,劉氏心裡咒罵了一通,正想着要不要把牀上枕頭下這些地方也搜一遍,就看到對面牆角木釘上掛着的竹筒。
是裝祛魚腥味兒的藥水的竹筒!劉氏眼珠子轉了轉,走上去摸了下,裡面還有不少。她心裡一喜,伸手就摘那竹筒。那小賤人還不就是仗着有這藥水能讓魚肉不腥,才橫得起來嗎?不過纔去了縣城做一次魚,就敢甩臉子嗆她。
要是她會了這藥水,等她去韓府做魚……到時候她在村裡就風光起來了!那家看不起他們,不願意相看結親的也要來巴結她了!
竹筒不高,但有個繩子,木釘是竹子的,釘在牆上有點高。聶大郎拿還要踮着腳,劉氏的身高,她蹦起來也夠不着。
旁邊有個小板凳,劉氏拉過來,站在小板凳上伸着手夠木釘上的繩結。
她剛把繩結解開,把竹筒拿下來,屋裡的微光突然暗了,完全黑了下來,劉氏看不見,扭頭就見屋門關上了。門外還有聲響,她猛地一驚,嚇的差點從小板凳上摔下來。
牀上的聶大郎已經不見了蹤影,他先敲了隔壁聶蘭姐妹的門,又敲聶大貴和張氏,敲堂屋的門,“家裡招賊了!”
一句招賊,頓時激的熟睡的衆人一個激靈,都飛快的爬了起來。
劉氏急壞了,跑到門口來拽門,聽到外面堂屋西屋的門都響了,她咬牙咒罵,“誰是賊了!快開開門!是我!是我!”
聶二貴起來的時候還奇怪劉氏咋沒睡在旁邊,衝出來聽這聲音,他腳步一頓,霎時陰了臉。這個不長腦子的婆娘,半夜裡跑去偷東西了!?
雲朵自躺下就沉沉睡了過去,睡夢中聽到有賊,想到她想盡心思藏的銀子,直接一個激靈爬起來,見屋門還閂的好好地,聶大郎在外面說話,她忙拉了衣裳穿上。
聶蘭衣裳都沒穿好,已經拉開了門,“賊在哪?”
聶老漢和甘氏,聶大貴張氏,聶三貴,聶二郎聶三郎幾個全部都起來了。
甘氏陰沉着臉站在聶大郎屋門外,聽着屋裡劉氏咒罵的聲音,氣的肋下疼,叫張氏去點燈,讓聶大郎把門打開。
油燈點亮,聶大郎打開屋門。
劉氏就從裡面鑽了出來,“把我關在屋裡就冤枉我是賊!誰是賊了!誰是賊了!”
“你要沒有行竊,跑到我屋裡翻箱倒櫃的是幹啥?”聶大郎從張氏手裡拿過油燈,拎的高高地照着屋裡。
原本放在牀頭疊好的衣裳,被散開扔在地上。牀尾放着的箱子也打開了,裡面翻的一團亂,裝藥水的竹筒被扔在牀邊,藥水撒了一地。
雲朵跑過去把藥水撿起來,已經撒的就剩下一點點。
劉氏還要狡辯,“是他把我關在屋裡,我根本沒有偷東西!”
甘氏上去,狠狠呼了她一巴掌,“我只當你是個好吃懶做,嘴上沒把門的,你竟然做這偷東西的勾當,簡直敗壞我聶家的門風!沒有一點教養!二貴娶你這樣的媳婦是倒了八輩子黴!二郎四郎有你這樣的娘,以後都別想好過了!”
“我沒有!是這病秧子把我關在屋裡的!”劉氏羞憤惱恨,死不認賬。
甘氏又一個巴掌扇上去,“還狡辯抵賴!?做了下作事兒,還一點不悔改!?”
“娘!這事兒還沒問清楚……”聶二貴上來拉住甘氏。
聶大郎嗤笑,“二叔難道要說,是我覬覦二嬸美貌如花,把她硬拉到我屋裡來的?”
他常年病弱,稍微走遠點路就臉色發白,連半桶水都拎不起來。劉氏一個幹農活兒的婦女,不說他硬拉,劉氏使使勁兒,就能把他按倒打一頓。
聶二貴臉色漲紫,看看聶大郎一旁如花骨朵一般的雲朵,再看看臉色發黃,膀大腰圓一臉老態的劉氏,他就算違心說是,也沒人會信。
劉氏狠狠啐了一口,“你敗壞我名聲!”
聶三貴要說話,扶着肚子出來的柳氏拉住他,讓他別吭聲。這個時候,最好不要吭聲說話。
聶大郎到屋裡摸了下箱子角,“我這裡放了三十文錢,是二嬸拿走了吧?那是雲朵賣菊花茶的錢……”
他話沒說完,劉氏就跳起來了,“誰拿你的錢了!根本一文錢都沒有!你別逮着人就像瘋狗一樣亂咬!”
聶大郎掃了眼聶三貴幾個,看着甘氏,“你們相信她沒拿嗎?”
“我就是沒拿!你那一個子都沒有!”劉氏氣的不行,她啥東西都沒摸到手,還被逮了個正着,這該死的喪門星竟然還敢倒打一耙!
“你既然不還回來,那就搜身!看看可搜到錢!”聶大郎不緊不慢。
柳氏眼皮子跳了跳,若有所思的看着聶大郎。
甘氏冷眼看着劉氏,“拿沒拿錢?趕緊拿出來!”
聶二郎兩眼閃着憤恨的光芒,又覺得羞辱又心裡惱恨。他娘竟然半夜到聶大郎屋裡偷東西,偷就偷了,反正他也恨聶大郎,可卻被逮住了,讓他也跟着丟臉!這該死的聶大郎竟然還咬着不放!
“我根本就沒有偷拿他的錢!”劉氏簡直要發火打人。
“那你偷拿藥水乾啥?”聶大郎不再提錢的事兒,轉口就說到了藥水上,那是全家共同的利益。
聶三貴眼神也變了,“二嫂不會想偷了藥水出去,你自己一個人發財吧!?”
聶二貴看劉氏被聶大郎問的答不上來,上前一步,“你一個晚輩,你有啥資格這麼逼迫一個長輩!?你還有沒有一點敬長之心!?”
“難道東西被偷不該吭聲?還是二嬸來偷拿藥水,二叔也知道。或者是二叔指使的?”聶大郎挑眉。
“你……”聶二貴氣恨的瞪着眼。
這下聶三貴幾人的眼神又都轉到聶二貴的身上,還真懷疑他讓劉氏偷拿藥水。
雲朵看着聶大郎,眼裡閃着佩服。原來這聶大郎看着弱不禁風,沒想到說話還挺厲害的!錢都在她這裡放着,劉氏不可能偷拿到錢。她想偷拿藥水被逮住了,一下子就成了全家懷疑對象,以後都要對她心存戒備了。
聶二貴看了眼甘氏,見她臉色陰沉很,不能指望她來救場,就咬牙道,“我自己的媳婦兒,要教訓應該是由我來教訓!”
“男主外女主內,婆婆教訓兒媳,天經地義。”聶大郎淡淡的看着甘氏。
來不及動手的聶二貴被甘氏喝退,怒指着劉氏,“你給我跪到院子裡去!不準睡覺!明兒個不許吃飯!”
“娘!?”劉氏瞪大眼,極度不服氣。現在都秋天了,夜裡都開始冷了,還下露水,竟然讓她在院子裡跪一夜?
“離天明也不遠了。”雲朵提醒一句。
聶二貴要說話,被甘氏看的又咽了下去。
劉氏最後跪在了院子裡。
聶大郎屋裡從來不留燈,他順手把油燈拎到屋裡,把衣裳拾掇了,就關上門睡覺。
人都散了,聶二郎陰測測的看了眼聶大郎的屋,低哼了一聲,也回了屋。
聶蘭倒有些相信雲朵沒私藏錢了,“那韓府不是大戶人家嗎?應該多給些工錢!”
“人家養着幾十口子下人,還有好幾個大主子,小主子。錢又不好掙,哪有往外撒的!就那韓府打雜的丫鬟,幹一個月才三百個大子。”雲朵讓她別想那麼美好。
“啊?!”聶蘭有種美好幻想破滅的感覺,不過,“在大戶人家當丫鬟,吃的好,穿得好,不用幹農活兒,還不累,那也比我們好多了!”
雲朵還困的不行,沒有多理會她,打個哈欠繼續睡。
跪在院子裡的劉氏卻是撐不下去的,等人都進了屋,她就一屁股坐下了,心裡不停的咒罵。
不過上了年級的人都睡的少,甘氏睡不着,推開活窗往外看,“劉氏?”老二媳婦也不叫了。
劉氏嚇了一跳,咬着牙跪好。
甘氏看了一會,就躺下睡。
她剛睡下,劉氏立馬又坐下來。不過半個多時辰,甘氏又醒來叫她。
劉氏都睡着了,又被叫醒,再重新跪好。
等到甘氏再睡下,她想繼續睡,卻冷的睡不着。想偷偷回屋,聶大郎屋門響了,他起夜。
劉氏小聲咒罵。
不時聶老漢起夜。甘氏也被吵醒了,就睡不着了。
劉氏只能老老實實跪着,一直到天亮。心裡更加恨死了聶大郎,恨死雲朵。
張氏起來做飯,看她一身露水,都快跪不住了,遲疑的看向甘氏。
柳氏已經小聲跟甘氏求情,“娘,估計二嫂也是想茬了,她這跪了大半夜,這會該知道錯,也悔改了。看她一身露水,臉都白了,再病了,還得花錢看郎中。”然後又拉着張氏,“是吧,大嫂?”
“是啊!娘!就讓二弟妹起來吧!她都跪半夜了。”張氏鬆了口氣,應和道。
劉氏陰沉的瞥了張氏一樣,心下怒哼。就會學着人家裝好人!真要是好人,昨天就不該做悶嘴葫蘆,連嘰一聲都不嘰!看三弟妹說好話,纔不得不應和,想當好人,晚了!
不過現在她是先起來重要,哭着叫娘,“我都跪都快跪斷了!我知道悔改了!娘快讓我起來吧!我要是生病了,還是得花家裡的錢看病啊!”
甘氏抿着嘴冷聲道,“再有下次呢?”
“咋可能再有下次!”劉氏哭喪着臉,看甘氏不鬆口,就賭咒發誓,“再有下次,罰跪一天一夜,不吃飯,成了吧?”
“這可是你說的!起來吧!”甘氏終於鬆了口。
劉氏口申吟一聲,趴在地上,叫聶二貴和聶二郎聶四郎來擡她。
張氏看了看,就忙着去廚屋做飯了。
柳氏跟到劉氏屋裡,“二嫂這不要緊吧?”
“你看我這像不要緊的樣子嗎?”劉氏兩條腿都沒有知覺了。
柳氏嘆口氣,“二嫂多歇歇吧!”
院子裡雲朵拿着掃把要掃地,看柳氏從劉氏屋裡出來,抿着嘴角笑看她一眼,呼喇呼喇的掃地。
掃把是用竹枝和竹葉紮起來的,看她整個人還沒有掃把大,聶大郎走過來,接過了掃把。
雲朵就舀了半盆水洗漱完,把洗臉水撒在院子裡,省的揚塵,秋天容易颳風。
聶大貴和聶三郎把兩個水缸的水都挑滿,問甘氏,“今兒個還做魚嗎?”
昨天去清湖撒網,只打了幾條魚,以免雲朵回不來,但賣卻是不夠的。
“我上山去採藥材!”雲朵讓聶大郎回屋去拿竹筒。
聶三郎就去接手聶大郎手裡的掃把。
聶大郎回屋拿了個兩個竹筒出來,雲朵拎着個小竹筐,倆人一塊出門。
“我也和你一起去吧!”聶蘭想討好雲朵。
“我去採藥,你還是別去了。”雲朵不讓她跟。
聶蘭想,雲朵怕她知道了那藥水是咋做的。雖然心裡癢癢想知道,可昨夜才鬧過一場,聶蘭還是忍住沒跟着去。
太陽還沒有出來,清晨的山村都籠罩在縹緲的白霧中,一團團的從山上伸向村裡,再飄回山間。
空氣中有涼涼的潮氣,山霧吹在臉上,久了,頭髮睫毛就凝成細細密密的小露珠。
“空氣真好!”雲朵一路跟着聶大郎,伸着手觸摸空氣中霧水,不禁感嘆。又跟聶大郎道,“你以後就早上起來,在山上走兩圈吧!鍛鍊一下身體,不容易生病!”或者教聶大郎一套健美操?別等她辛辛苦苦把欠的銀子都還上了,結果她走後,聶大郎卻病死了。
聶大郎扭頭看她,昨天她肯定又累又氣,睡一覺起來,完全沒氣了,活蹦亂跳的,小臉上還瑩着光一樣。看她黝黑水亮的大眼看着他詢問,聶大郎點頭,“好。你跟我一塊吧!強身健體。”
雲朵猶豫了下,點頭,“好吧!”她走之前就督促聶大郎鍛鍊身體好了!
兩人一路上了山,穿梭在山林裡,採夠了藥水,太陽也出來了。
這時候山霧漸漸散去,初出的太陽光照下來,山風一陣陣漫無目的的吹着,那些山霧頑皮的飄上飄下,又彷彿折射着太陽光,整個山村有種清透暖黃流光似的。
雲朵小時候也常跟着村裡的小朋友上山下河,爺奶雖然不阻攔,卻叮囑她不許玩太過,危險的也都不讓玩。姐姐也罵她玩的像泥猴一樣,丟人,回城裡會被人笑話。所以總是玩的不盡興,後來長大了,就再也沒有那種感覺了,爺奶去世,她除了和老爸一塊回去祭拜,就再沒回去過。
“我們跑下去吧?”雲朵問聶大郎。
聶大郎挑了挑眉。
雲朵笑着一把拉起聶大郎,就往山坡下跑。
上坡的時候累得慌,下坡的時候往下跑,迎着風就有種別樣的體驗。不過陡坡她沒敢跑過,更不敢拉聶大郎跑。
一路奔到山下,聶大郎已經連上發白了。
雲朵跑的小臉發紅,不好意思的看着聶大郎,“對…對不起啊!我忘了別拉你跑那麼快了!”
“跑的很舒服。”聶大郎喘了幾下。
雲朵有些訕訕的,沒敢走快,和他慢慢的往村裡走。
這個時候村民都起來了,幾輩子形成的習慣,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即使不是農忙,也少有睡懶覺的。
雲朵去縣城裡做魚的事兒也在村裡傳遍了,幾乎人人見了雲朵和聶大郎都要說上一句,“真有本事啊!能到縣城裡做魚,以後要發財了!”
“掙了不少錢吧?縣城裡好看不好看啊?都是有錢人吧?”
“大戶人家啥樣啊?”
對於村人的好奇心,雲朵撿能說的說了‘縣城裡比鎮上繁華,很多人,很多鋪子,街上很多賣吃的小攤’‘縣裡有錢人家很多,好多房子是青磚黛瓦的,像範舉人家一樣,去的那戶人家就是那樣的房子’,多的卻一句不說。
衆人或羨慕或嫉妒的,都說雲朵有個好廚藝,能給縣城裡的人做魚。
聶大貴幾個已經在水裡撒了幾網,不過清湖雖大,裡面的魚卻精明瞭,不像剛開始,真是又多又傻。以前一網兩網就夠了,如今十幾網還不一定能撒夠賣的魚。
“這魚以後越來越難撒到,爺爺以後沒事兒釣魚吧!讓和你交好的幾個爺爺沒事兒也釣釣魚,給他們工錢。”雲朵就提議。
“啥?還給工錢?那魚是不要錢的,咱撒網就行了,哪還給工錢的!”聶老漢提到給人家錢就不願意了。
“以後就撒不到魚了,釣魚只是個暫時的辦法。尤其冬天,哪裡還能弄出魚來?買魚是必須的了。”雲朵見甘氏幾個都看過來就解說。
“那買魚不就是掙的更少了!?”甘氏皺着眉,買調味料都花不少錢了。
“無本的買賣哪能一直做。等明年做個小船沿着河撒吧!冬天自家弄不夠魚,也不能不賣!再說也遭人眼紅嫉妒不是?”雲朵看了眼劉氏,只說這麼多,讓他們自己商量。
甘氏也知道,可先做了無本買賣,這突然要出本錢了,心裡不太能接受。不過她也意識自家日子突然過好起來,那清湖裡的魚都不是哪一家的,他們不拿錢白撈的,村裡不少都眼紅嫉妒。她也看了眼劉氏,連自家人都生了心思,那村裡的人要是也生了心思……
“該回饋還是要回饋的。”雲朵見沒幾個想通的,就又提醒。
“咋回饋?”張氏擔心的問,她怕遭人眼紅,到時候人家看不慣,來偷搶。
甘氏也追問,讓雲朵說說咋辦。
雲朵拎着菜刀本來要去殺魚的,見都看着她,只好過來,“咱家每天賣多少錢,只怕村裡稍微眼明的人想想都能算個差不多。那些人羨慕嫉妒也不是一時半會。現在撒魚也不好撒了,還耽誤好多時間。就放出話兒,說要買魚。限定每天買多少條,多了就不要了,也省的他們都去清湖裡撈魚,一股腦堆過來,用不完都死了。魚要活的,剛剛死的也行,死太久就不要了。按大小給他們幾文錢一條的算。這樣咱自己省時省力,還讓村裡的人有個進項,不說咱家一個好,卻不那麼嫉妒眼紅了。”
“這樣能行嗎?一天得少賺多少錢啊!”聶二貴挑剔道。
“能行!村裡的人得了好兒,不會眼盯着咱家日子過好,對咱家起壞心思!”甘氏想通過來,越想越覺得這樣很好。
張氏和聶大貴也都點頭。
“雲朵真是聰慧!連這法子都能想出來!”柳氏趁機誇讚雲朵。
“讓村民得一分好,破財消災而已。”雲朵笑了笑。
聶大郎看着雲朵說來頭頭是道,小小一件事卻蘊藏着大道義和生意經,他忍不住再次疑惑。真的是雲朵?還是誰?
“今天的魚已經夠了,下午再打魚就放出話兒吧!一條魚三五文錢的,咱賣個好!”甘氏說着站起來,就幫着去拾掇魚。
早飯的肉實在太鹹,雲朵就着兩塊肉吃了三個窩窩,喝了一大碗玉米麪糊糊,又喝了半碗菊花茶,吃的撐了,蹲着拾掇魚,擠的肚子不太舒服。
聶大郎遞過來個小板凳。
“謝謝啊!”雲朵道了謝趕緊坐上,手下動作也麻利起來。
四桶水煮魚做出來,甘氏和聶二郎聶三郎一塊去賣魚,雲朵端了兩碗魚湯出來,遞給聶大郎一碗,坐在院子裡歇息,想着再做點別的啥事兒,趕緊把銀子掙夠了。現在天越來越冷,那水也是冰涼的,別等她掙夠錢,清湖結冰了,她難道要去跳冰窟窿?
想到那個可能,她渾身打個冷顫。
“着涼了?”聶大郎的溫淡的聲音傳來。
“哦!沒事兒!就是突然有點冷。”雲朵回神,搖了搖頭。
“一會熬碗薑湯喝吧!”聶大郎眉頭微蹙。
“別介!我不喝薑湯!我也沒着涼,這一碗魚湯喝下去就差不多了。”雲朵雖然不排斥菜裡放生薑,但她卻對生薑沒有太大的好感。
“真沒事兒?”聶大郎看她冷顫可是真的。想她莫不是早晨上山熱出了汗,又吹了冷風。
“沒事!沒事!”雲朵搖着頭,忙把魚湯喝乾淨,“熱湯喝到肚子裡,全身暖洋洋。”
果然是有點着涼了。聶大郎就把砂鍋洗了,煮了一碗薑湯來。
雲朵皺着鼻子,哭着小臉,“我真的沒着涼!”她就是想到要跳冰窟窿,感同身受了那麼下。
“喝了。”聶大郎端着給她。
雲朵睜着兩個大眼搖頭。
聶大郎微微笑,伸手摸摸她的頭,“乖。喝了省的病嚴重了。”
什麼乖啊!她實際年齡都二十多好吧!雲朵躲不過,只得捏着鼻子把那碗薑湯一口喝完,把碗塞給聶大郎,趕緊去找水漱口。
看她漱了口,還張着小嘴哈氣,露出粉紅的小舌頭,粉潤的小嘴也隨着她吸氣哈氣,看着很是……柔軟。聶大郎心下一悸,漏掉了兩拍。
雲朵又去舀了半碗魚湯,澆了些醋喝完,這才覺得好了點。
“回屋睡一會去吧!”聶大郎催促她,“喝了薑湯睡一覺。”
說起困,雲朵打個哈欠,回了屋。
柳氏笑着跟張氏說道,“大郎對雲朵真是好!看的我都羨慕!”
張氏笑笑,“都是應該的。”
雲朵還沒睡多久,就聽到外面楊土根媳婦又過來,整跟張氏商量定親的事兒,她揉揉眼坐起來。不是不想跟楊土根媳婦扯上關係嗎?咋會說到定親的事兒啊?
她穿上衣裳起來,打開出來。
楊土根媳婦看到雲朵,哎呀一聲,“雲朵這是睡覺去了?”
“她着了涼,喝完薑湯睡了會。”張氏忙解釋,楊土根媳婦嘴太快,她不想雲朵傳出個懶的名聲。
楊土根媳婦明白,立馬關心道,“發燒了沒啊?好點了吧?要是不得勁兒,最好還是叫郎中看看的好!別等拖厲害了。”
“已經沒事兒。”雲朵急着上茅房,她喝了一碗半魚湯,又加上一碗薑湯,其實她是憋醒的。
等她方便完回來去洗手。
楊土根媳婦哎呦一聲,“怪不得連縣城裡的人都找雲朵這丫頭做魚,她做的魚好吃,人也乾淨!上個茅房還洗手!”
雲朵笑了下沒說話,她想知道咋又跟楊土根媳婦的孃家侄女說起了定親的事兒,難道是已經商量妥了?不是聶媒婆也在說媒嗎?
想了下,雲朵找了聶蘭問她。
聶蘭最愛打聽事兒,她正想辦法討好她,好下次去縣城帶着她一塊,就把知道的都告訴了她。
原來雲朵和聶大郎走的這兩天裡,楊土根媳婦讓聶三郎見到了她孃家侄女。
這王荷花人長得高挑,身段好,雖然不是很白,但大眼睛小鼻子小嘴,一張瓜子臉。和同村的兩個女娃一塊趕集賣繡活兒,三個女娃她在裡面最出挑,繡活兒也最多。
聶三郎怕被發現了,沒敢離的太近。
等三人從繡坊出來,都笑的小臉放光,其中一個黑臉的女娃跟王荷花說話,無比羨慕道,“你爹孃真是疼你,你做的繡活兒竟然都賣了給你做私房錢。我家裡,我賣多少錢就要交給我娘多少錢。”
另一個也道,“我是也要上交給我爹的!荷花她爹孃都疼她,私房銀子都不知道攢多少了。”
王荷花抿着嘴不好意思的笑,微微垂頭。
聶蘭道,“三哥當時眼睛都有點直了,一直看了好遠,直到看不見了還傻呆呆的看呢!”
雲朵嘴角有點抽,外公外婆也是住在鄉下,她過年回去的還不止一次觀摩人家相親的。剛開始碰到一個堂表姐相親,她好奇非要跟着去,舅母死活攔着她,最後卻讓另外一個個子不高長得又黑還有點齙牙的女生陪着去了。
外婆知道了笑罵她要去給人添堵,然後跟她說一個堂侄兒被玩的好的小夥伴拉着一塊去相親,他膽小害怕,非要人陪着。而那堂侄兒長得又高又白,結果到了相親的那家,那家人很是熱情的讓他進屋,喝茶,拿吃的,把人正主扔在了一邊。
“你覺得那王荷花咋樣?”雲朵就問聶蘭,她好奇心重,跟着聶三郎一塊去,親眼看見的。
聶蘭就嘴快道,“沒你長得好看!不過挺齊整的!”而且那王荷花賣繡活兒的錢都是自己留着當私房了,那肯定攢了不少銀子,以後都是嫁妝,要帶到婆家的。
她不死也不會賣給聶大郎……雲朵就豎着耳朵聽張氏和楊土根媳婦說話,都已經商量到彩禮上了。
雲朵忍不住想插話,聶三郎挺老實的一少年,踏實幹活兒不抱怨。這楊土根媳婦這個德行,她孃家侄女就算再好,以後也沾上楊土根家了。那聶媒婆手裡的媒茬都不錯,挑個同樣實在麻煩少的姑娘結親,也省的張氏和聶大貴這家包子被人欺負啊!
聶大郎叫了雲朵出門,“到地裡給豬割點紅薯藤?”
雲朵看他拿了個大竹筐,早上又沒割到多少豬草,想着他那身板背不動,又看了眼張氏屋裡說話的兩人。
“走了。”聶大郎招呼她。
“哦。”雲朵只好應聲,跟着他出門下地。
聶家有二畝地的紅薯,等再過些天,下了霜,就能挖出來了,這些紅薯再加上少許的玉米,就是全家一個冬天的口糧。因爲佃的田地,打的糧食要上交一半,人口多不夠吃的,只能這樣混搭着吃。
到了紅薯地,雲朵要割紅薯藤,聶大郎沒讓,割了紅薯藤遞給她,讓她裝進竹筐裡,“不用按那麼緊。”
雲朵也沒打算按太緊,背不動,見聶大郎不說話,她問起聶三郎的親事,“不是說等聶媒婆說了,就把那邊推掉的嗎?咋又同意了?”
聶媒婆是說了一個給聶三郎,只是他沒看上,那女娃和王荷花一比,就落了下乘。
“三郎喜歡,家裡也覺得那女娃人不錯,爹孃也還好。不能因爲她姑姑,就否定掉一個家。難得兩方人都願意。”聶大郎一邊割着紅薯藤,一邊解釋。
“原來是兩廂情願啊!”雲朵說着有些嘆息。
聶大郎擡頭看她,“怎麼了?聽這親事你好像不願意?”
雲朵忍不住翻白眼兒,她不願意有個啥用!她就想着包子的張氏和聶大貴除非遇到同樣包子的兒媳婦,否則要被兒媳婦爬到頭上了。也不是說公婆一定要踩着兒媳婦,那得公婆慈善,兒媳婦孝順才能過的好啊!
聶大郎還在等着她的答案。
“只看外貌是不對的,應該注重品質。”雲朵嘆口氣。
聶大郎抿嘴笑了下,又低頭割紅薯藤。
“你割了先放那,我掐點紅薯葉埂子炒菜吃!”雲朵想到午飯,就蹲下,掐嫩的紅薯葉埂子。
“這個咋炒着吃啊?”聶大郎看一眼,紅薯葉可以蒸菜吃,紅薯葉埂子可不好吃。
“那上午炒了你嚐嚐!”雲朵揚着小臉一笑,認真掐了一堆的紅薯葉埂子。
聶大郎沒讓她背竹筐,自己揹着,讓雲朵拿着那些紅薯葉埂子。
回到家,楊土根媳婦還沒有走,正在打趣聶三郎。
說起王荷花的聶三郎也臉色發紅,一副赧然的神情。
雲朵看看聶大郎,只好拿了筐子,把紅薯葉掐在筐子裡,留作蒸菜吃,然後又拿了個小筐子,讓聶梅聶蘭過來幫忙,“把上面這層皮兒被撕掉,像這樣剝乾淨。”
聶梅不會多嘴問,讓她幹啥就幹啥,聶蘭是個嘴快的,“剝乾淨幹啥?做菜吃嗎?”
“上午炒菜吃!”雲朵點頭,麻利的剝着紅薯葉埂子上的皮兒。
“這個剝乾淨像蒜薹一樣,不知道炒了好不好吃!”聶蘭剝了一根,看了看放在小筐子裡。
“剝的乾乾淨淨的,肯定好吃。”聶梅柔聲道。
“摻辣椒炒,比蒜薹好吃。”雲朵是很喜歡吃的,這還是外婆教她的。
“摻肉炒更好吃。”提起肉,聶蘭撇撇嘴,那一小盆子的肉,還鹹的很,竟然也被吃完了,她都沒吃幾塊。
楊土根媳婦好奇的過來,“沒想到這個也能吃啊?不過也是,拾掇的這麼仔細,放大大的油,摻上肉,那能不好吃嘛!”
張氏也過來幫忙。
幾個人一會剝了一小筐子。
楊土根媳婦哎呀一聲,“說話說的都忘了時辰,這都晌午了,我得趕緊回家做飯去了!”
張氏就站起來送她。
“今兒個晌午還不知道吃啥菜呢!你們割着紅薯葉埂子就給我一把回家炒菜吃吧!回頭我再割了還給你們啊!”楊土根媳婦呵呵呵笑着,兩手一齊,把剛剛剝好的全拿走了。
紅薯葉埂子炒來好吃,東西有便宜,在鄉間田地裡隨處可見,可是這東西好吃卻不好整,得把外面一層皮兒全剝乾淨,是個細緻活兒,得費不少功夫。
楊土根媳婦一下子拿走了,讓雲朵和聶蘭的臉色都不好了。
現在正商量定親的事兒,張氏也不好說啥,一把紅薯葉埂子又不值錢,“我去做飯,你們再剝點吧!”
雲朵覺得她還是該提醒一下,“這以後要是那習慣了咋辦?咱家就成她家菜園子了。”提醒張氏最好還是不要和那王荷花家結親,就算杜絕楊土根媳婦也最好不要結。好姑娘一抓一大把,選哪個不行?自己是個包子,橫不過人家,吵不過人家,就更應該多注意!
聶蘭更護食,不高興的拉着小臉,“娘!那王荷花再好,有個這樣的姑姑,以後也攪的家裡不安生!不跟他們結親了!”
張氏想管聶蘭讓她小孩子家別插嘴大人事兒,看雲朵也一團孩子模樣,她也說了,就沒好說,只說,“這事兒會你奶奶商量的。”
晌午飯蒸了紅薯葉,炒了紅薯葉埂子。
柳氏覺得很清脆好吃,聶三貴叫了雲朵,“晚上還炒!”
“下午我們要去上山採小野菊,三嬸在家沒事兒,就剝些紅薯葉埂子吧!”下午事情多,等她再回來做可能來不及。
“我一個人不知道剝的夠不夠家裡吃的,我挺着個大肚子,也不能久坐。”柳氏笑着道。
“那看晚上來得及來不及。”聶大郎正在等她,雲朵揹着小竹筐就出了門。
聶蘭忙拉着聶梅也出去,還叫張氏,“家裡沒啥活兒,娘也去採吧!多掙兩文錢也是好的!”
張氏雖然想去,但想到家裡還有別的活兒幹,甘氏賣魚回來要刷桶,下午還要打魚,馬上天冷了,要把棉襖都拆了洗乾淨,重新絮上些棉花做好,“我就不去了,你們去吧!”
就知道。聶蘭和聶梅隨雲朵和聶大郎後面出了門。
村裡採小野菊的人多了起來,價格也降低了些,雲朵就挑着採,只要白色的甘菊,初開或半開的分開,這樣分的更加精細了。
路上碰到了不少採小野菊的女娃小媳婦,聶蘭還要和人家到山林裡面去採。
雲朵不怎麼敢去,山林深處危險多,雖然不是夏天,卻也有猛獸野狼啥的。
聶蘭不聽她的,拉着聶梅和幾個人進了山林裡。
雲朵就和聶大郎在山坡上,山林外採。
傍晚回家的時候,聶蘭幾個人的竹筐都滿了,幾個人都很是高興,還比誰採的多。
清湖圍了不少人,聶大貴幾個在打魚,聶二貴正大聲跟村裡人說要買魚的事兒,一副村人佔了他好處的神情。
雲朵看着皺了皺眉,不是這件事兒交給甘氏了嗎?咋由聶二貴出來說?說還不好好說,施捨一樣,這會更遭人嫉恨的啊!
等忙完回到家,柳氏剝了一筐子紅薯葉埂子,看着自己的手,“我怕不夠大家吃的,就多剝了些。”
雲朵看了眼,沒多關注,她拉着甘氏道,“奶奶!你咋村人說的,我剛纔回來聽人罵咱呢!罵咱家掙倆臭錢就不知道姓啥的,在村裡喘起來了。一副村人佔咱便宜的樣子,施捨的樣子,瞧不起人。好幾個罵的!”聶二貴說話那德行,肯定有人不滿,就被怪她亂告狀了。
聶大郎愣了下,剛剛不是跟他一塊回來的嗎?他怎麼沒聽到有人罵?
甘氏卻相信了,“二貴!你咋跟村裡說的,讓人家都罵起來了!?”
聶二貴驚疑,又有些怒意,“誰敢罵啥了?我讓他們撈魚,我買他們的魚是讓他們掙錢了,他們有啥罵的!?這好處上哪找去啊!本來就是不要錢的東西,現在等於白給他們錢賺!”
甘氏怒聲斥責,“你給我閉嘴!叫你這樣子,還壞事兒了呢!”
“我哪個地方壞事兒了?我是爲家裡做事兒!”聶二貴不忿又不服。
柳氏推了下聶三貴。
聶三貴立馬上前道,“村裡的人都認爲清湖是大家的,他們都覺得咱家佔了便宜呢!二哥這樣說,還真會讓人嫉恨。這事兒我去跟他們說吧!請他們幫咱家撈魚,行吧,娘!?”
看他笑的一臉得意,聶二貴憤怒,“三貴你插啥的手!”想搶功!
“都別吵吵了!我出去說說去!”甘氏想出去挽回一下。
雲朵想了下,道,“奶奶!以後賣魚我也不去,我就在家裡收魚招呼他們吧!”等她走了,這活兒就可以交給聶大郎或者聶三郎。
“你一個丫頭片子,你收啥的魚!家裡的事兒啥時候輪到你插手了!”聶二貴惱怒的擺手,讓雲朵上一邊去。
聶三貴也忙說,“家裡有大人在,雲朵就不用多忙活了。你不是還要採菊花茶嗎!?”
也是。雲朵看看聶大貴和張氏,倆人沒有站出來的。
聶蘭想說她來,可是吃力不討好,她還要採小野菊賣錢攢私房。
甘氏決定先出去說說再回來看,就緊着出了門,在巷子街口說了不少熱心暖心話,“也想給村裡人找個零花錢,還有那小野菊,拾掇的乾淨些,賣的價錢也更好些。”
有人趁機打聽,甘氏想了下,就把雲朵拾掇菊花茶的法子說了,說到買魚的,又說誰家想吃魚,只要拿倆兩條魚過來,就讓雲朵幫着處理一條魚。
村裡人一聽這樣,都說甘氏厚道,還有些人覺得甘氏故意賣好兒。
甘氏回來臉色不太好,她是聽到‘故意賣好兒’的話了,回來跟雲朵一說,就讓她收魚,“那藥水多準備一點,回頭有想吃魚的,正好拿魚來換。”
雲朵想了下,覺得也是個辦法,“那我就多做些藥水。”
“家裡有這麼多不用,讓她一個小丫頭片子管事?”聶二貴不同意。他看向聶老漢,“爹你說!”
剛纔路上雲朵碰見聶老漢,已經跟他說了,再賣了菊花茶,給他買雞腿吃。聶老漢看雲朵眨眼睛,“就讓她收!你娘不都說過了!”
聶二貴睜大眼,他爹啥時候佔到那賤丫頭一邊去了?
“收魚也有學問的,不是啥魚都收。有的魚天生刺兒多,有的魚肉質綿軟,還有的魚已經長了魚籽,這些都要分清楚的。”雲朵微微揚起下巴,接下了這活兒。
聶大郎看着她微微搖搖頭。
次一天甘氏和聶二郎聶三郎去賣魚,雲朵就在家支起了攤子,準備收魚了。
頭一個來賣魚的就是聶老實,他閒着沒事兒,一大早就起來釣魚,半上午釣了三條,怕魚死了,賣不上好價兒,忙送了過來。
三條魚兩條鯉魚一條鯽魚,鯉魚給了六文錢,鯽魚只有巴掌長,雲朵也給了他一文錢。
聶老實有些不好意思,想着下次再釣這樣的魚就不要了,不能白佔便宜。
村裡的人看他拿到了錢,有那閒着沒事兒的老頭也都準備了魚竿,開始玩起了釣魚。
雲朵要在家等着人家上門,閒着沒事兒劉氏老使喚她,她乾脆也請聶老實幫忙,弄了根魚竿,到清湖邊釣魚,跟聶老實幾個釣魚打招呼,誰要賣魚直接找她,她是家裡收魚的。
只是她坐了半天都沒有釣到魚上來,她就想去遠一點的地方。
聶大郎不放心,跟着她一塊,說是幫她拎魚,“你要是釣的太多,拿不動咋辦?”
雲朵黑線,她坐半天連個魚毛都沒釣到呢!
又找了個淺水有水草的地方,雲朵正準備下餌,就見水裡有蝦。她眼神一亮,蝦餃最好吃了,紅燜蝦,香辣蝦,鹽酥蝦,蝦球,炒蝦仁,口水要出來了。
只是蝦子並不好釣,釣這個也要看時辰,天暖和的時候,早晨和傍晚是最好釣的了。
雲朵想吃蝦子,就問村裡誰有小孔的漁網,聶老實還真有,他是真喜歡魚。
漁網是小孔的,也不大,雲朵試着和聶大郎撒了一網下去,裡面竟然不少深棕色深紅棕色的大鉗子。
“這是什麼東西?”聶大郎把漁網拎上來。
雲朵看着樂開了花兒,“是龍蝦!”
“能吃?”聶大郎看她兩眼都放光了,嘴角動了下。
“不能吃嗎?”雲朵有些興奮的問他,見聶大郎點頭,差點高興的跳起來,“快撒網!撒網!這個是龍蝦,很好吃的!啊……”太得意忘形,被龍蝦鉗子夾住了。
聶大郎看她小臉頓時皺到一起,忙伸手幫她。
龍蝦鉗子拽掉,雲朵的手指頭被夾紅了一個印子,要再夾下去,她皮膚嫩,保不齊就要出血了,“這麼厲害?這個能吃?”
“螃蟹就能吃,這個是龍蝦,當然也能吃了。”雲朵疼的吹了吹手,不過還是很高興。麻辣小龍蝦,她和老爸坐一塊一能吃一鍋。
“螃蟹也不是吃爪子。”聶大郎眉頭微蹙。
“那蟹爪呢?”雲朵瞪大眼。
“自然是扔了。”
雲朵嘴角抽了抽,又問,“你見過嗎?”她問見過,是料定聶大郎肯定沒吃過。
聶大郎眸光微閃,“聽說的。”
“這個時節是螃蟹最肥美的時候!”雲朵就知道他沒吃過,“雖然沒有螃蟹吃,不過我給你做香辣小龍蝦吃!趕緊撒網!”
聶大郎應聲,起來往她指的地方撒網。
可能真的這一塊聚集的小龍蝦比較多,等到晌午,就撒了滿滿一竹筐。
雲朵很高興,她拿不動。聶大郎也拿不動。
於是,叫了別人幫忙,把龍蝦擡回了家。
聶四郎問着就一把掀開蓋子,“這弄的啥啊?”
下一秒就聽到他的慘叫聲,被夾了。
越拽夾的越緊,小龍蝦硬拽下來,聶四郎都被夾哭了。
“你們弄這個回來幹啥?弄回來夾人啊!”劉氏拉着聶四郎,指着雲朵就罵,要不是被聶大郎收拾了一回,她就恨不得上手了。
“哎呀!別放跑了!這個能吃能賣錢!”雲朵沒理她,急忙過來又用蓋子蓋好,不讓龍蝦跑出來。
一聽能吃,聶老漢忙湊了過來,“這不是鉗子嗎?這東西咋吃啊?”
“爺爺!這個東西叫小龍蝦,不叫鉗子。很好吃的!”雲朵決定養上兩天,把泥吐乾淨,明晚做一鍋小龍蝦來吃。
聽很好吃,聶老漢就心動了,不過看密密麻麻的鉗子,還是有點怕,不敢靠近。
雲朵讓聶大貴幫忙刷了個爛口的缸,把龍蝦都倒進去,添上水,“姑父隔一會就換一次水,等小龍蝦乾淨了,明兒個先做來咱自家嚐嚐,再往外賣。”
“噯!我看着。”聶大貴就應了聲,攬下了這活兒。
上午釣魚的幾個來賣魚,雲朵忙收了魚,把魚也都養在水裡,“奶奶回來再說一聲,明兒個再買倆缸。”
“就你好買東西,買這買那的,掙的還沒花的多!”劉氏低聲嘀咕着咒罵。
吃了晌午飯,雲朵又和聶大郎去網小龍蝦,這東西過了這季節就不好弄出來了,反正有水這東西就不容易死,可以放家裡養着,多少都不怕。
小野菊也不採了,聶老漢也不釣魚了,也過來幫着網小龍蝦。
等傍晚的時候,缸裡都裝滿了,不得不去借了個缸回來。
聶大貴挑了好幾趟水,給小龍蝦換水。
雖然收魚要花錢,不過又多個小龍蝦能賣,甘氏很高興,次一天就買了兩口缸回來。
雲朵這兩天興頭很足,很熱衷小龍蝦。幸而有聶大郎提醒,不然要把做藥水的事兒給忘了。
張氏看到家裡兩大缸的小龍蝦亂爬行,就頭皮發麻。
下午早早雲朵就搬了小板凳,教給聶梅聶蘭刷洗小龍蝦,張氏和閒着的人都被甘氏拉了過來。
期間幾個人被夾了不少次,雲朵沒有再被夾過。
小龍蝦刷乾淨,她先做了一鍋的香辣小龍蝦。
聶大郎燒鍋,聶蘭和聶梅在一旁打下手,甘氏也在一旁看着。還有聶老漢,他是等着吃的,還有一個。雲朵說小龍蝦熟了之後是紅色的,他想看看咋變紅的。
雲朵輪着鍋鏟子,把八角大料幹辣椒等放進去熗鍋,沒有辣椒醬,沒有豆瓣醬,醬油甘氏也沒捨得買,雲朵只能做簡單的。
調料炒出香味兒,小龍蝦放進去開始用力的翻。
幾個人就眼睜睜的看着,像變戲法一樣,一鍋棕色的小龍蝦,就變成了鮮豔的紅色。神情都變的奇異起來。
等小龍蝦炒差不多,酒和花椒蔥薑蒜放進去,添上開水,燒到收汁,香辣小龍蝦就做好了。
都嗆的不敢待在廚屋裡,在院子裡都能打噴嚏。
“你們家做啥好吃的?這個味兒都要把人嗆壞了!”楊土根媳婦過來了。
聶蘭頓時一臉戒備,這個死婆娘是踩着點來的嗎?
人來了,總不能把她趕走。
其實雲朵可以說小龍蝦沒熟,再悶鍋裡一會,可是她想了下,就舀了出來,讓張氏和甘氏都看看楊土根媳婦的德行,這門親事或許不成了。
楊土根媳婦也不傻,她怕吃了有問題,看甘氏和張氏招呼,就是不往桌上坐。
等雲朵剝兩個給聶老漢和甘氏,聶二貴幾個也都學會了,紛紛剝了吃開,都一臉辣的不行,還要繼續吃的樣子,楊土根媳婦這纔有意坐下,“我們家也吃飯了,我是出來叫孩子回家吃飯呢!”說着就要走,可眼神盯着盆子裡的小龍蝦,腳下愣是沒有動。
甘氏就讓張氏拿了個碗,給楊土根媳婦挖一碗。
聶蘭唯恐她傻着拿個大碗,麻利的跑回屋拿了個小點的碗。
楊土根媳婦不滿的看了眼聶蘭,笑道,“蘭兒真是勤快,等你大姐說了親,嬸子我也給你說一個!”
要是別人打趣,聶蘭就不管了,但楊土根媳婦,她沒有忍,當即嗆聲回去,“嬸子說的這是啥話!也能是給小女娃說的!還當衆說!”
楊土根媳婦就是氣她搶着拿了個小碗,沒想到一時嘴快,被她嗆了回來,看着甘氏一衆人,頓時臉色漲紅,心下又惱憤,呵呵道,“嬸子是誇你呢!給你開個玩笑!”這小蹄子,不過是個丫頭片子,以後還不是要被嫁出去,能個啥!
張氏趕緊接了碗,給楊土根媳婦挖了一碗小龍蝦。
楊土根媳婦端着,謝了一句,忙回了家。
雲朵掃了眼張氏和聶大貴還有聶三郎幾人的神情,這門親最好還是別結了啊!幾個人太包子,以後麻煩不斷啊!
劉氏一邊啃着小龍蝦吃,一邊罵楊土根媳婦,“就會鑽營,佔便宜,撈吃的。這門親事根本就不能結!沾上就甩不掉了!”
甘氏也覺得再考慮考慮的好,“這小龍蝦留一碗,等會兒我去一趟聶媒婆家裡。”
“本來就沒多少,已經挖走了一碗……”劉氏吃着盆子裡還惦記着鍋裡。
“你個眼皮子淺的!滿滿一大鍋,還不夠你吃的?!”甘氏怒聲呵斥。
劉氏想着自己兒子也還要聶媒婆幫着說親的,就撇着嘴不吭聲了。
聶二貴和聶三貴,聶二郎幾個都吃的滿嘴辣紅了。
雲朵剝小龍蝦很快,聶老漢不怎麼會剝,她就剝好了遞給聶老漢。
聶老漢吃的很高興,也實在有些辣,不停的哈氣。
甘氏就讓她別剝了,“你剝了自己吃吧!”
“你也吃一個吧!”聶老漢也道。
聶大郎把剝好的小龍蝦肉給她。
“你自己吃。”雲朵手快的剝了兩個給他。
看她剝的快,劉氏心裡恨得慌,看不過眼,吩咐雲朵,“我剝不好,你給我剝幾個!”
雲朵瞪了下眼,“你發燒了吧!”
“二嬸想使喚兒媳婦,還是再等等吧!”聶大郎把剝好的小龍蝦再放雲朵碗裡。
劉氏氣的臉黑。
看甘氏都要生氣了,聶二貴在底下踢了她一下。
劉氏哼哼一聲,“我們二郎一表人才,還怕找不到媳婦!”
有你這樣的娘,能找到好媳婦纔怪。雲朵收回眼神,懶得看她,繼續剝小龍蝦。
因爲人多,頭一次吃,實在香辣過癮,一家人把一鍋的小龍蝦全都吃完了,要不是提前留出一鍋,能吃的一個不剩。
甘氏用碗端着,上面蓋了個乾淨過的抹布,出門去了聶媒婆家裡,教了她怎麼吃,跟她說了賣小龍蝦的事兒。
聶媒婆手裡女娃是肯定不少的,就說明兒個她走一趟,看看那家人家的閨女定親了沒有,說給聶三郎,聶二郎的也幫着瞅瞅。
甘氏回到家,叫了雲朵,“明兒個逢集,水煮魚肉片可以明早做,這小龍蝦明兒個再做有點來不及。”
“明兒個早點起來,兩個鍋一起,現做的好吃些。”雲朵打着哈欠洗漱了回屋睡覺。
甘氏惦記着小龍蝦,半夜裡就起來了,見還沒動靜,就先去把魚都殺好。
張氏聽到動靜也忙起來了。
雲朵被聶梅叫醒。
兩個鍋,小鍋做水煮魚,大鍋翻炒小龍蝦。
聶大貴做了個大大的木鏟子,張氏不停的翻炒着。
水煮魚做了四桶,小龍蝦做了兩桶。
裝上板車,雲朵也揹着她的菊花茶,一塊去趕集。
等趕到青陽鎮,天已經大亮了。
有那吃習慣水煮魚的人還奇怪今兒個咋來晚了。
甘氏忙打開蓋子,給幾個常客舀水煮魚,一邊解釋,“家裡又做個香辣小龍蝦,所以有點來晚了。”
有人好奇就問啥樣的。
雲朵之前已經剝了幾個,切成了一小塊一小塊的,聶大郎削的小竹籤,她忙拿出來讓衆人嚐嚐,又打開桶蓋子讓看。
“這不是河溝子裡的鉗子嗎?這也能吃啊?”
“小龍蝦?我嚐嚐啥味兒的!”
一碗小竹籤很快被拿完了,有的嘗過不喜歡,有的覺得太辣,有人卻吃了叫好,“這鉗子咋賣的?給我來兩勺!”
“小龍蝦不按勺賣,一文錢兩個,兩文錢四個。十文錢送一個!有香辣的,還有不怎麼辣的,微辣口味兒!”來之前雲朵就照顧到了口味的問題。
“還有微辣口味兒?想的真周到!給我五文錢的!”
“我要兩文錢的!”
“給我來十文錢!”
甘氏忙着,老臉笑成了花兒,還真得免費給他們嚐嚐,這樣果然賣出去,還有怕買不着的。
兩桶小龍蝦,一桶香辣口味兒,一桶微辣口味兒,很快就被賣光了。
甘氏有點後悔沒有多做些。
雲朵把錢袋子給甘氏,剩下的魚交給她賣,她要去賣菊花茶。
茶葉鋪的人有點不太熱枕,因爲最近賣菊花茶的人多了很多。
雲朵打開布袋給掌櫃的一看,掌櫃的就笑了,“你這小女娃,還真心思巧妙。我還就想買這樣的!”當即就收了雲朵的菊花茶。
拿着三十二文錢出來,雲朵站在滷肉鋪子旁看了看,花十文錢要了個大雞腿。
又買了兩塊雲片糕裝兜裡,這個回去給聶大郎吃。
甘氏見她真買了個雞腿,覺得這孩子真實心。
“奶奶!我下次再賣了也給你買一個。”雲朵笑着道。
“我不好吃這個,給你爺爺就行了。”甘氏心裡很熨帖,給她兩文錢,讓她去買包子吃。
回家路上,聶三郎讓甘氏和雲朵坐車上,“到家有好遠的路,我拉着你們。”
就會做好人!聶二郎冷冷瞥他一眼。
雲朵的確有些累,不過她怕坐車睡着了,就讓甘氏坐了上去。
回到家,聶老漢見到雞腿很高興,尤其雞腿比他想象的要大,他拿着就啃了一口。
聶四郎看的流口水,“爺爺給我吃一口吧!”
“讓你娘給你買去!”聶老漢不願意。
“就讓我吃一口!我就咬一小口。”聶四郎跟他央求。
聶老漢想到了肘子,本來猶豫的,不讓他咬了。
聶四郎就跑去找數錢的甘氏要零花錢。
“自己賣菊花茶的錢呢?那錢我沒讓上交,你們就別再想零花錢!家裡幾宗子事兒都還沒辦呢!”甘氏頭也不擡,繼續數錢。
今兒個加上小龍蝦,賣了一千二百四十文錢。
“家裡的小龍蝦還有一缸呢!明兒個還能再賣一回!趕緊的再網一些來。”甘氏滿臉笑容,家裡的銀子是越攢越多了。
劉氏看着那多錢,眼裡心裡都熱的,可惜家裡不讓她管錢。
聶二貴也咽口水。
甘氏把錢收起來,鎖進櫃子裡的小匣子裡,叫趕緊吃飯。
雲朵已經就着魚頭湯啃上了菜餅子,啃完活動一下,就回屋睡覺。
一覺睡醒,家裡的人都各自忙活去了,有甘氏在家收魚,雲朵就和聶大郎上了山採藥水。
她把能用的都摘了,放在一個地方曬乾,“都磨成粉,用的時候拿出來就行了!”
聶大郎也不問她怎麼做,在一旁幫忙。
晚上自家人又做了一鍋小龍蝦吃,聶媒婆過來,說明兒個帶聶三郎去相看。
聶三郎有些不太情願,不過看看張氏還是答應了。
次一天,甘氏和聶二郎出去賣魚,聶三郎和聶媒婆去相看。
那女娃肯定是沒見着的,見了對方的爹孃,聶三郎覺得對方爹孃待他有些冷淡,眼神挑剔,想到王荷花,他表現就不怎麼認真誠懇了。
對方有些不滿,跟聶媒婆也沒有一口推脫,因聶媒婆說了很多好話,就回話說打聽打聽,再叫聶三郎過去看一下。
聶媒婆把那女娃說的很好,聶三郎沒見着,他就見到了王荷花。
這邊楊土根媳婦催着定親,說又有人跟王荷花提親。
聶三郎聽着就有些着急了。
這邊着急,那邊又得不到確定的消息。
不知道咋回事兒,聶媒婆說的那家聽到了啥風聲,說聶三郎已經和王荷花議親了,還跑去相看,讓那人家更不滿了。
王荷花家的村裡傳出了爹孃都討厭楊土根媳婦的傳言。
雲朵在一旁看的直搖頭。
晚上張氏就問聶三郎自己的意思,聶媒婆說的那家條件好,自家有幾畝地,說是女娃賢惠又能幹,長的又齊整,爹孃也都明事理。她想願意聶媒婆說的這一家。
聶三郎不說話,等張氏連問三遍,他這才小聲說,“像巴結他們家一樣,也不受重視。”
這話意思就是對方有些瞧不起他們,三郎說委婉。張氏嘆口氣,“那王家的女娃,你真覺得好?”
聶三郎想到王荷花抿脣一笑的模樣,臉色紅了紅。
甘氏就說也去看看聶媒婆說的那女娃,興許一對比,就知道哪個真正的好了。
張氏也說能看看就看看。
劉氏怒哼一聲,“還能說看就看的啊!當人家閨女是白看的!”聶媒婆沒給她二郎說成,給聶三郎說那麼好的人家,憑啥就能成!?
爲了孫子,甘氏還是跑了一趟,去找聶媒婆。
結果聶媒婆一臉爲難,婉拒了甘氏。她說的人家都頂頂的好,不靠譜的根本不會亂說。也是看聶三郎人實誠能幹,家裡的日子有盼頭。聶三郎不好好表現,還有點撇,現在再去看人家閨女,要是不願意,憑啥啊?
甘氏臉色不太好的回到家。
張氏看着就知道沒說成,嘆了口氣。應了聶三郎。
次一天,雲朵正要上山採花,吃了早飯,看了聶大貴和聶二貴幾個撒小龍蝦,不用她下手以後就有小龍蝦賣,跟釣魚的那些人招呼一聲,釣的魚先放桶裡,她上山回來就收魚。
這邊她剛和聶大郎走到山坡上,楊氏又過來了,這些天她都在家裡看着豆芽菜,也的確賣了些錢,但和聶家比還是相差太遠了!她又聽聶家在收魚,還賣啥小龍蝦,她就忍不住跑過來看看情況。
雲朵不想理會她,楊氏揚聲把她叫了下來,“你個胳膊肘往外拐的死丫頭!幫別人家發了財,孃家窮的叮噹響,你連看都不看看,別人給你啥好處了?給你吃了給你穿了?”
“你又來幹啥?又想搶東西是吧?”劉氏看見她就戒備。
“搶東西?搶你的東西了?你是誰啊?是我親家母,還是我小孩姑奶奶啊!?”楊氏跟人吵嘴,理虧也能佔三分,更何況說話的不是張氏,而是這個當嬸子的劉氏。
聽着她的諷刺,劉氏跳起來就要跟對罵,聶大郎扭頭淡淡的說了句,“想想你的兒媳婦。”
這個時節可不是農忙,不少人在家裡,見楊氏又想來分一杯羹,就擠在外面看熱鬧。
劉氏見不少人,生生忍住了罵意。
張氏也害怕,請楊氏進屋說話,喊聶梅趕緊泡碗菊花茶來。
楊氏今兒個來不是吵架的,她手裡拎着個小包袱,眼神落在一直沒叫孃的雲朵身上,她有種才認識這個閨女的感覺。真是有些邪乎,二閨女以前都不會這些,到了聶家反倒會不少東西,還都能掙到錢了!
她現在後悔也想不到辦法再把人弄回家,她婆婆提醒她,對閨女好點纔會孝順她,楊氏就扯了幾尺花布拿了過來。
“這穿的還是在家裡的舊衣裳,天冷了連件新衣裳都沒有!不長腦子的,真以爲誰都疼你,都對你好!不知道只有爹孃纔會爲了你好!”楊氏哼哼一聲。
張氏漲的臉發紅,羞愧的不行。
楊氏瞥了她一眼,把小包袱打開,露出裡面綠底黃花的花棉布,抖開是個斜襟褂子,已經做好了,“一天到晚被人使喚的團團轉,也別指望你有閒功夫給自己做衣裳了,這是你大姐給你裁剪的,我熬了兩天給你做了這褂子,褂子有點大,裡面能套棉襖穿。”又招呼雲朵,“還不過來穿上試試!”口氣也溫和了不少。
雲朵暗歎口氣,即便是假關心,以前楊氏能對小云朵好一點,她也不至於投湖死了。因爲她會相信爹孃讓她嫁給張秀才做妾真的是爲了讓她吃好穿好過好日子,即使不願意也不會那麼絕望的尋死。
“愣着幹啥!還不快過來試試!”楊氏伸手拉雲朵。
“你別拉,我試行了吧?”雲朵看那樣式簡單,卻都是之前小云朵喜歡的,想來是大姐都清楚,所以才裁剪成這樣。
看她拿着褂子回屋去換,楊氏臉上露出滿意的神色,看了眼聶梅端上來的菊花茶,皮笑肉不笑的跟張氏說道,“你們家現在也算把日子過起來了,不管靠着誰吧!這兒子說親了,閨女也該準備嫁妝了。不像我們家,呵呵呵!”
張氏被她說的擡不起頭。
劉氏看着就覺得不妙,這賤人來肯定沒好事兒,不知道這回又要搶啥東西!
柳氏想插嘴說幾句,但想到楊氏的嘴,就沒吭聲。這楊氏不管好話歹話,只要她不如意的都不是好話,說話的人也不是好東西,她要是勸話,指不定也要被罵。
雲朵很快換了新褂子出來,綠綠的底色,嫩黃的小花,雖然雲朵實在很土,不過穿出來卻比她之前那件綠色的打補丁的褂子好多了。
“現在知道誰是真正跟你親,對你好了吧!?一天天胳膊肘往外拐,跟沒長腦子一樣!啥啥都給別人,你自己又落了啥好處了!?”楊氏點着雲朵數落。
雲朵暗自翻個白眼兒,“你要做魚不大可能,那小龍蝦你也做不出來。還是好好賣豆芽菜吧!這個一年四季都能賣。”
楊氏氣的差點又伸手打她,忍着道,“你還有沒有一點良心?你哥說親的彩禮還不夠,你小妹前兩天病了,現在都沒有好!家裡就指望那兩缸豆芽菜,忙幾個月連過年都不夠!”又指着聶家,“他們都掙多少了?你再睜開眼看看生你養你的孃家,我們都快窮的喝西北風了!”
雲朵收了衣裳,雖然有部分是因爲大姐雲英,不過想到和小云朵一樣的雲彩,她也是個小可憐,就問楊氏,“豆芽生的咋樣?”
“讓你去看看你都不去!你好問咋樣!”楊氏沒說要啥東西,她想辦法把雲朵騙回家,到時候在自家問可就好辦多了。
雲朵想了下道,“我跟你去看看。”
“現在時辰不早了,晌午就在家吃飯吧!”楊氏得意的瞥了眼劉氏幾個,起來對雲朵道。
張氏猶豫了下,看雲朵要去,就準備帶啥東西去,總不能空着手,到時候也說她這個做長輩的不準備。
雲朵看她急着找東西,就裝了一簍子小龍蝦,一條殺好的魚。
聶大郎拎着東西,跟着一塊。
楊氏皺着眉頭不想讓他去,不過看雲朵和他並肩走着,氣的抿了抿嘴,算是沒有攔着,一路回花石溝。
花石溝離白石村不遠,沿着清湖,一路到山景湖光到花石溝。
剛到村頭就有人認出雲朵,她不常出門,但長得齊整水靈,又因爲給張秀才做妾,投湖尋死,賣給病秧子聶大郎,結果還反忙聶大郎家做上了生意,發了財,她早成村裡的名人了。
不過這些人云朵可不認識,之前小云朵天天在家幹活,即便農忙下地也是埋頭幹活,因爲怕幹不好捱打,所以對村裡的人少有認識的。
見有人問話,雲朵就微微回個笑算招呼。
今兒個雲鐵錘沒有去賣豆芽,而是在家裡等着楊氏帶雲朵過來。
大門口還有一個十五左右的少年,一臉的不滿又外加不屑,見雲朵過來就嚷嚷,“來走親戚的,咋連肉也不拿?”
這就是楊氏和雲鐵錘唯一的兒子,雲光孝。被寵上了天,在家裡要啥給啥,一點活兒都不幹。成天把雲朵和雲彩使喚的像下人。
雲朵只看了他一眼,沒有理會。她可不是以前受欺負連還口都還口的小云朵。
“問你話呢!你沒長耳朵,還是沒長眼啊!?”雲光孝見雲朵不理他,更來氣了。
“沒聽見你哥問你話啊!?”楊氏不滿的看着雲朵。
雲朵指了下聶大郎拎着的簍子,“沒看見嗎?”
楊氏看她臉色不好,想到還要哄着她把做魚和那下龍蝦的方法教給她,就哄雲光孝,“有條魚,還有小龍蝦,晌午就做了給你吃,啊!”
雲光孝哼了一聲,吩咐聶大郎,“拎到屋裡去!”
聶大郎只掃了他一眼,隨雲朵進院子。
雲鐵錘家也是和聶家一樣的院子,不過是三間堂屋,左右各兩間廂房,因爲他們是分家出來,房子後來蓋的,所以顯得不那麼舊,比聶家要好上些。
廚屋裡一個灰撲撲的小女孩,身上的衣裳打着補丁,洗的發白,小臉很瘦,兩個小肩膀也削瘦削瘦的,很單薄,正扒着門看雲朵,一臉的不敢認。是三姐妹中最小的雲彩。
雲朵沒往堂屋去,直接問,“生豆芽是在廚屋生的吧?”
“在廚屋裡!”雲鐵錘道。
直接進了廚屋,就看到在屋裡靠牆擺着兩口缸,一口缸生的是黃豆芽,一口缸是綠豆芽。雲朵看了下豆芽,皺了皺眉頭,“不是說豆芽要使勁兒往下按嗎?”
“稍微按按不就行了,一使勁兒還不按壞了。”雲鐵錘白她一眼。
“豆芽是活的,按的越解釋長的越粗,澆水越勤快,長的越水靈。這是生豆芽的訣竅。”雲朵給他白了回去。
“你個死丫頭還敢翻我白眼兒!?你長能耐了你!”雲鐵錘伸手就往雲朵頭上打。
雲朵閃身躲開,目光涼涼的看着他。
雲鐵錘氣瞪着眼,楊氏沒好氣的橫他一眼,讓他先去一邊,讓雲朵幫着豆芽菜整整。
雲彩看着滿眼的震驚,二姐竟然敢給爹白眼兒,還敢躲開不讓爹打,最後也沒捱罵捱打!?
雲朵把兩缸豆芽都幫着使勁兒按了又按,讓雲鐵錘衝一遍水。
雲鐵錘人懶,所以沖水也老實不捨得衝,因爲這裡吃水都要去村裡的水井挑水回家。
看着兩桶水都下去,雲鐵錘簡直又要罵人。
“再買兩口缸回來,放在這面牆的一排,衝過的水正好順着衝到豬圈裡。”
雲朵說完示意雲鐵錘去買缸,就把小龍蝦的簍子拎過來,拿了個盆子,舀了一盆水,開始刷小龍蝦。
“賣這個又不掙錢,再弄兩缸還照顧不過來呢!那掙錢的咋不教給我們!?”雲鐵錘不願意,拉着臉叱問雲朵。
“就是!掙錢的不給我們,給外人,你眼裡還有沒有我們!?”雲光孝在一旁應和。
雲朵扔下小龍蝦,站起身要走。
“你站住!當爹孃的還不能說你一句了?你現在咋這個脾氣了!?”楊氏立馬喝道,“誰給你送衣裳過去,誰給你做新衣裳穿啊?誰生你養你到這麼大啊!?你就不看看孃家過的啥日子,那聶家過的啥日子,他們家又是咋對你的!”
“去買缸。”雲朵斜着眼看雲鐵錘。她借用小云朵的身體,就算做了一點點小報答了。
楊氏拿了錢給雲鐵錘。
雲朵又坐下刷洗小龍蝦。
雲光孝眼神有些奇異,覺得這個二妹變厲害了,趕甩臉子了!看那些嚇人的鉗子,他伸手小心的去拿,一下子被小龍蝦夾住了,疼的直嗷嗷叫。
楊氏立馬撲上來,“哎呀!兒子啊!疼不疼啊?快讓娘看看!”
雲光孝咧着嘴,“疼死我了!”
楊氏見疼的都快哭了,指着雲朵就罵,“沒長眼啊死丫頭!拿這個東西來夾你哥的手!你的心咋那麼狠!不知道你哥手皮兒嫩薄,看這手夾的!”要不是想着等會讓她教做魚,楊氏就上手了。
“就是!夾的我的手疼死了,你個滿肚子壞水的!拿這個鉗子故意夾我!”雲光孝伸手就要打雲朵的頭。
聶大郎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她是我的人,你們沒有權利,也沒有資格再打她!”
“你算老幾!一個快死的病秧子,你快放開我!”雲光孝叫嚷着。
“我是花銀子買了她的人,賣人的那一刻就和你們沒關係了。是我好心,讓她回來指點你們一二。”聶大郎聲音涼寒,目光幽黑清冷。
“你……”雲光孝這些日子也是聽了不少話的,有人說楊氏賣閨女,結果現在閨女能耐了,就等着她後悔,又見聶大郎強勢,不是個好欺負的,還提到賣雲朵的事實,他惱忿不已。
聶大郎鬆開他的手腕,幽幽的看了眼楊氏。兒子是寶,閨女竟然連下人都不如,呼喝打罵,怪不得雲朵寧願投湖尋死,活過來寧願跟他這個不知道啥時候就會一命嗚呼的病秧子,也堅決不願意回來。
楊氏看聶大郎站出來,又說她賣閨女的這事兒,心裡惱恨,見雲朵臉色也不好看,她抿了嘴,“好了!好了!趕緊拾掇做飯吧!”
雲朵就繼續刷洗小龍蝦,把小龍蝦的泥腸拽出來。
雲彩在一旁看的睜大眼,娘竟然沒打二姐,大哥也沒有打成。她又看聶大郎,高高大大的,護在雲朵旁邊,她心裡羨慕極了。
把小龍蝦處理好,魚洗了。
楊氏端了雜麪饃饃過來,把飯做上。
雲彩是燒鍋的那個。
楊氏看了下刷小鍋的雲朵,叫雲彩,“這邊的火也燒着!”
雲彩忙引了火到小鍋這邊。
聶大郎搬了小板凳坐下,幫雲朵燒鍋。
雲朵先做了香辣小龍蝦,舀出來滿滿一盆子冒尖。
雲光孝在一旁看的稀奇,小龍蝦剛出鍋,他就伸手抓了一個過來吹着吃,“這咋吃啊?”
雲朵看也沒看他,刷了鍋,又挖了一勺油,把魚扔進去,煎了下,添上水,燒。
大鍋好的時候,魚也好了。
滿院子都飄着香味兒。
雲鐵錘也正好買了缸回來。
有人湊過來問雲朵拿了啥好東西回來,雲光孝咣噹關上了大門。那人哼一聲走了。
坐在一塊吃飯的時候,雲鐵錘和楊氏,雲光孝學着剝了小龍蝦。
雲彩連夾菜都不敢,只敢吃一旁大碗裡的炒青菜。
雲朵連剝了三四個小龍蝦給她,“吃吧!”
雲彩小心害怕的看着楊氏三人。
楊氏沒好氣道,“你二姐給你剝的,你就吃了吧!”
雲彩感激的看雲朵一眼,小口小口的吃着。
雲朵不是沒吃過的人,見三人吃的虎,她吃了幾筷子,就改吃青菜。
“辣死了!辣死了!快給我拿水!”雲光孝辣的哈氣,吩咐雲朵去拿水。
雲彩忙下了凳子,跑去廚屋端了大半碗水遞過來。
雲光孝一把端過來,喝了兩口,瞪雲彩一眼,“就端涼水來!”
雲彩低着頭讓他罵,飯都不敢吃了。
“你自己沒長手沒長腳啊?雲彩是妹妹,不是供你使喚的下人!”雲朵實在看不下去,尤其楊氏和雲鐵錘一臉任兒施爲的樣子,雲光孝一臉的理所當然,之前的小云朵過的也是這種日子,她胸腔裡忽然的一陣怒火。
“丫頭片子本來就該被使喚的!不使喚白白養大嫁給人了,豈不是虧大了!”雲光孝哼着鼻子。
這想法根深蒂固,根本不是說幾句就能改的。
雲朵憤怒的同時又深深的同情小云朵和雲彩,還有之前受苦現在受難的大姐雲英。
她不想待在這裡,吃了飯就想走。
雲彩拾掇着碗筷,分兩趟送到廚屋去,開始刷鍋洗碗。以前這活兒是小云朵的。
雲朵深吸口氣,“你讓開,我來刷吧!”
“還是我刷吧,二姐。”雲彩拿着刷鍋的高粱穗刷子不鬆,怕回頭再被罵偷懶不幹活兒。
雲朵執意拿了過來,讓她歇着,把鍋碗刷乾淨,刷鍋水添上些玉米糝子和玉米稈碎渣,攪拌均勻了,拎去餵豬。
聶大郎過來幫她拎豬食桶。
楊氏就在一旁看着。
餵了豬,雲朵洗洗手,就讓雲鐵錘和楊氏把新買的缸也拾掇生上豆芽,又跟他們提示,“等豆芽生出來,你們就去鎮上酒樓和飯莊問問,看他們要不要豆芽菜。冬天沒啥菜吃,一般都會要的。再零碎在集上賣些,走街串巷賣些,不會少掙了。”掙不多,戶口是沒問題的。
楊氏和雲鐵錘眼神亮了,兩人之前可沒想到把豆芽賣到酒樓去。雲鐵錘又不滿了,“你之前咋不說!?現在才吭聲!”
“我以爲你們會想起來呢!”雲朵挑了下眉頭,“我該走了!你們就按我說的生豆芽吧!”
“走?走哪去!光生個豆芽夠幹啥的?他聶家賣魚又賣小龍蝦的,不知道掙了多少錢,你還去縣城裡做過魚,這掙的錢都歸聶家了吧?!你把生你養你的親爹孃當啥了?今兒個既然叫了你過來,就是讓你把做魚也教我們的!”雲鐵錘沉着臉嚷道。
雲光孝已經閂上了大門,“不交出來,你們今兒個別想走!”
楊氏也沒有喝止,而是看着雲朵,聲音冷硬,“你個死丫頭,一點不知道感恩!我是你親孃,這纔是你的家!你身上穿着還是我給你扯布做的新衣裳!我又沒有不讓聶家賣魚,你就快點把做魚的法子教給我們!不然……聶大郎就自己回去!閨女是我生的,就按之前說的,過兩年再來迎娶!”
“你們……”雲朵氣的小臉發黑。
“光孝!把大門關好了!這死丫頭今兒個不把做魚的法子交出來,看我不打死你!”雲鐵錘拿起了荊條,最後一句是對雲朵說的,粗長柔韌的荊條舉起來,就要往雲朵身上打。
不交也得交出來,先打了她就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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碼完首章一看二萬二~俺果然是個二~(⊙o⊙)~
感謝親愛的們支持首訂~情節展開~進展就快了~雲朵是會咬人的兔子~大郎是會放冷箭的狼~\(≧▽≦)/~
另,好友妖嬈小桃子《田園茶香之貴女嫡醫》已經很肥鳥~親親寶貝兒們可以隨意跳坑啦~
來自現代血影暗殺組織的鬼醫黑玫一覺醒來發現空間相隨,好開心,下一秒她傻眼了,她發現自己重生成古代小蘿莉了,且小蘿莉的秀才爹病死,親孃離奇失蹤,還有一個柔弱美人姐姐哭哭啼啼的說自己不想被賣身,原來是惡毒嬸嬸要把姐姐賣給牙婆賺銀子!
她裝傻充愣使出妙計巧分家。
姐妹分家出去的日子過的甜滋滋,利用空間致富,買茶園,開鋪子,茅草屋改建瓦房,發財的良機真不少,上門找茬的人也不少。
極品親戚來欺負?行,手拿菜刀砍你狠準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