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大郎直接讓常月梅給竇清幽下了帖子,說要登門拜謝。
竇清幽在家裡窩了幾天,乾脆請樊氏和馬氏,趙氏她們都過來做客,就下了帖子,讓一塊都過來。
樊氏正好也準備歇兩天就走了,自然應允下來。
家裡安排好,梁氏和陳天寶就帶着樊氏一衆人上門來做客。
都督府重建的大門沒幾年,氣勢宏偉,十分威武。
樑大郎在一旁跟樊氏和樑三智幾個講解,“……尋常沒個大事,或者接聖旨,正大門是不會開的。”
燕麟吩咐開了大門,和竇清幽一塊過來迎接。
樑大郎眼神閃了下。
先前聽了正大門尋常不會開,現在卻對她們開了,梁氏抿起嘴角,臉上笑意更深,“四娘!小燕!”
竇清幽笑着迎上前見禮,“姥姥!爹!娘!”
又給樑三智和馬氏妯娌見了禮。
燕麟也拱手見了禮,請衆人進去。
領着一衆人到了廳堂,竇清幽吩咐人上了茶水點心,“姥姥先歇一會,喝口水,再到園子裡去逛逛。”
“那今兒個可是讓我們長了見識了!外面看了是不少,這大戶人家的園子,卻還是沒見過的!”黃氏笑着道。
“都督府的園子被燕麟改了不少,現在能看的也是沒啥了。”竇清幽跟樊氏和梁氏解釋。
“這園子之前聽說是皇家的別院,景緻肯定不差的,改了幹啥?”梁氏疑問。
燕麟笑着道,“之前是避暑遊玩的別院,景緻多,而且有些規格不是我一個臣子能用的,做了改動。還有大半園子是沒有改動的,能看一看。”
“也沒走動幾步,就從家裡到這,不可不餓的,我們就先走走看看吧!”梁氏不習慣吃了飯,在其他時間還吃東西。
見樊氏和樑三智她們也都沒意見,一行人就轉過側門到了園子裡。
都督府的園子是斜長形的,從前院一直通到內院,只在內門處,連同水上用橋亭隔開。
因爲家裡平日沒什麼人,今兒個又是邀請的夫人孃家來做客,園子這邊一早就打開了內門。
正值春深四月芳菲天,園子景色本就精緻,各種花木水溪湖池都沒有動,不說十步一景,也是亭臺樓閣,假山花木,景色怡人。
穿過一道漢白玉橋,滿池的睡蓮,垂柳飛揚,池中錦鯉成羣。
“這園子裡最多的就是水,水裡最多的就是這些錦鯉,照看院子的管事說是都有一千多條了!”竇清幽拿起餌料丟下去,立馬有錦鯉爭搶跳躍。
“一年年繁殖,會越來越多的!這也是好兆頭!”樊氏接道。
雖然去看了錦鯉,幾個小的依舊很是歡喜,紛紛拿了餌料要餵魚,然後看那些錦鯉的爭相搶食。
小六看着火紅斑斕的錦鯉,十分想要,拉着梁氏就撒嬌,“娘!咱們家也養些錦鯉吧!”
梁氏看他滿眼期待渴望,當即就笑着應聲,“好好!回頭咱們家也養上幾條。”
“這池塘裡錦鯉越來越多,直接打撈個幾條回去吧!”竇清幽也道。
小六一聽,頓時小臉發亮。
“撈了也拿不回家去!我們也得回正陽縣去呢!”梁氏道。
“娘準備啥時候回?”竇清幽忙問。
梁氏一看就知道她不捨,“這個月中,回去趕夏收!也在這待了小半年了,你哥的事這一兩個月是談不成的,要辦也是年底了。等你哥娶親,我們再過來!你現在嫁了,和你哥都在京城,小郎也留下,也都有個照應,也不用怕!”
竇清幽知道她們早晚要回去,就算家裡管事能挑起來,也不能一下子大撒手,真閒也閒不住,只得點點頭。
趙氏也正要勸她幾句,就見那邊馬氏低聲說了兩句啥,黃氏就過來說話。
“秀芬也着急回去,那我們只好跟着一塊回去了!就是那裴家,走之前肯定得把婚期定下吧?也沒見她們上門,或者下帖子的!”裴家是皇后娘娘的孃家,那纔是真正的皇親貴胄,世家大族。
梁氏也想過,畢竟她娘來了,裴家那邊送了補品補藥,但也該互相拜訪一下。又想擡頭嫁女兒,低頭娶媳婦兒,就算她娘來了,也只有她們去拜訪的份兒。左右走之前還要去要媳婦兒擇定婚期,就先按住不動了。
“走之前秀芬肯定得去要媳婦兒,你慌個啥!”樊氏瞪她。那個‘你’加重,單指着她。
黃氏看看梁氏和竇清幽,又看看不吭聲的趙氏,訕了下笑呵呵道,“我這不是操心嗎!五郎比四娘還大幾個月,也是遲遲沒有說人家。這三郎更沉得住氣,今年也是不小了,說起來我這當妗子的,也是操心着急的!大郎像他這麼大的時候,媛姐兒都好幾歲了!”
馬氏笑着接話,“人和人哪能一樣的,大郎是沒啥事業,早早娶妻了。三郎是一心埋頭仕途,官做大了,哪裡會愁媳婦兒!”
趙氏看着岔開話,“夫妻緣分都是看天定的!四娘和燕麟……不就是嘛!”四娘好好地一個閨女,雖然燕麟不錯,但嫁給太監,也是種的緣分吧!
這話說的燕麟臉上笑意深了分,指着前面的水邊閣樓,“逛完一圈,回頭午飯就擺在閣樓吧!”
家裡還請了唱曲兒的戲班子,用了午膳,就到戲臺聽戲。
樊氏和馬氏,趙氏都是喜歡聽戲的人,只是很少聽到,臺上是請的大家,嗓音好,戲曲唱的也精妙,連梁氏都聽入神了。
竇清幽在一旁安排侍奉茶水,果脯蜜餞。
樑大郎四處掃了幾遍,見燕麟起身去方便,竇清幽去了茶房,也起了身,在廊外等着。看她出來,勾起嘴角,“表妹!”
竇清幽擡眼看他,見他眼神洞察看穿的打量着她,挑了挑眉。
“表妹自小就聰敏,如今又嫁了權傾朝野,聖寵正隆的燕都督,想必以後就是榮華富貴享用不盡了。想要在京城翻雲覆雨都不成問題了!”樑大郎笑呵呵道。
竇清幽看了眼戲臺子那邊,樊氏和梁氏她們都在認真聽戲,樑大郎卻過來攔了她說話,“你想要說什麼?”
“表妹果然聰明!我這些天在外確實聽了不少傳言,柳家的人押解進京了,潘家的人也放出來了,隕石警示的欺君大案就這麼落下帷幕,表妹一家反成了受害人家,還得了恩賞!不知道能不能,提攜提攜姥姥家,也讓姥姥家跟着一塊風光富貴!?”樑大郎笑的意味深長,一副已經掌握到證據的樣子。
竇清幽微眯了眼,“你想讓如何提攜你?”
“提攜我倒是不忙。我也是一心爲了整個樑家,不讓你姥爺和姥姥的心血付諸東流了。”樑大郎看她明白,笑的的更深了,“你們家如今一個翰林院正六品官,一個一品都督夫人,底下的弟妹也是前途一片光明。你姥姥家卻連個皇商都不是,你說,差距是不是太大了點?”
“你想要個皇商?”竇清幽笑問。
樑大郎直接笑道,“我知道的也不多,也不想去幫別人,不想看你們遭到橫禍。我要的也不過是你們吃乾的,給我們留一口稀得。”真要夷三族,樑家也在其中,他是不想自己也遭這大災。但她們現在步步登天,也該讓他們分一杯羹纔是!
竇清幽聽的冷笑,“粱照!你真以爲聽了人家幾句,就掌握證據,拿來威脅我?你要是老實趴下給我磕頭,我說不定看在姥爺姥姥的面子上,幫樑家謀劃謀劃。你卻拿着所謂的證據,來向我討要分一杯羹。簡直蠢不可及!”
樑大郎直接被她鄙棄到地上,頓時臉色就變了,“你……你以爲柳旭成認罪,你們就是安全了,不要忘了,翻案的也多得是!就算竇三郎再是清流一派,你嫁給閹黨,那也是朝臣百姓得而誅之的閹黨了!我也不過想給樑家求個門戶!”
求個門戶,說的好聽,卻是要她們家讓出皇商的資格給樑家。
竇清幽鄙夷他,毫不掩飾的嫌惡他,“你要是真拿了證據,可以去御史臺檢舉狀告!”
看她有恃無恐,那鄙夷的眼神,彷彿他是多低賤一樣,樑大郎也忍不住心中大怒,“竇四娘!別人不知道你的事,我可知道的多了!你真要逼我跟你對着幹?你不看我,也不看你姥爺姥姥的!?”
竇清幽停下腳步,睨視着他,“我無愧於天地,你知道的事,你去捅個試試!”
看她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架勢,樑大郎只覺得她是手裡有權勢了,有恃無恐。原本以爲一定能說成的事,沒有說成,反倒被奚落鄙夷了一番,樑大郎只覺得滿腔怒火難發。當真以爲他人微言輕,也真的不敢把她怎麼樣?
其他人只當他跟竇清幽說了幾句感謝的話,畢竟沒有竇清幽,常月梅也請不來太醫看診。
樑大郎跟樑三智說的,也是想要特別感謝竇清幽,“月梅吃了這一段時間藥,整個人的氣色都好了不少呢!”
樑三智點點頭,沒有再多問,繼續看戲。
等點的戲全部唱完,天色也不早了。
“哎呀!都這個時候了!我們趕緊走吧!”樊氏連忙催道。
竇清幽笑着過來,“娘!姥姥!吃了晚膳再走吧!廚房那邊已經安排好了!”
“晌午飯吃了就沒動,又坐着吃了一下午的零嘴點心,哪還餓!”梁氏嗔笑。
“廚房已經安排好了,你們回去也要用晚飯,還是吃了再走吧!左右離得近,現在天黑的也晚了!”竇清幽說着,就喊了人吩咐擺飯。
“四娘好意,娘就別推脫了!”黃氏笑呵呵道,又誇都督府的飯菜好吃,“都是難得吃上的佳餚呢!”
梁氏聽了幽幽瞥她一眼,從三月初那時候過來,一日三餐隨便點,外加點心宵夜,廚房的開銷翻了幾倍,她整個人也豐滿了一圈,還嫌吃的不好?
黃氏卻沒察覺,本來吃的就不上檔,都是些雞鴨魚肉。這都督府裡都是山珍海味,珍稀野味,自然要比那些雞鴨魚肉強上百倍!
晚膳擺的卻是素席,所有菜色都是素齋。
“這都是素的,連個肉骨頭也沒有啊!?”黃氏看着立馬問竇清幽。
“吃些素的也好!你都吃了一圈肉了,還多吃!?”樊氏立馬喝她。
趙氏張嘴要說話。
那邊馬氏笑着搶過話道,“素齋也是不一樣的!有些出名的素齋,一桌席面甚至要上百兩銀子才能做出來呢!看這些素齋,精緻的很,肯定是有來歷的!”
竇清幽解釋,“府上有個榮養的御廚,最擅做素齋,味道也很是不錯,比外面的好一些。”
聽是御廚做的,黃氏有些悻悻,“那我可要多嚐嚐了!這一桌子素齋,要一百兩銀子?”十兩銀子都吃大餐了,一百兩銀子也太奢侈了!她們這些人,手裡尋常連幾兩銀子都沒有!
說是素齋,卻是用野山味熬煮的湯汁,鮑魚和海蔘等澆汁出來,做出的素齋,都是山珍海味的味道,能以假亂真。
一桌子的席面,幾乎被掃蕩一空。
梁氏覺的有點不好看,雖然不剩飯是好習慣,可出來做客,吃乾淨了盤碗,總歸是落面子。
竇清幽直接吩咐撤下去,又換了茶水上來。
坐了會,梁氏就要回去。
竇清幽起身送她們。
樑大郎深深看了看她,擡腳上了馬車。
送一行人離開,竇清幽這纔打個哈欠,中午不睡,她已經困頓了。
“我來揹你!”燕麟笑着蹲下,拉她上自己背。
“我自己走!剛吃了飯也要走走呢!”竇清幽不幹。
一旁的薛堯和管家,黑英他們都忙退下去了。
“那我揹着你繞兩圈,就當你走了!”燕麟背起她就進了園子。
紅綢忙過去安排了。
四處都點上了燈,橋上的玻璃燈映照在水中,波光粼粼間,彷彿碎金一般。
回到屋裡,竇清幽已經睡着了。
燕麟笑着親了親她,吻醒她,讓她洗漱了再睡。
回到家的馬氏和樑大郎坐一塊,說起見竇清幽的事,“她是料定了我們翻不出啥浪來!對她們威脅不了!”
樑大郎對於自己對竇清幽不足爲懼很是心裡惱恨,“我翻不出浪?我知道的,比她以爲的多的多!一個皇商就封口,已經很便宜了!”
“她們家佔着皇商,一年可是進賬幾萬兩銀子的!”馬氏一直記着樑家的出入賬目,雖然看着多,可跟她們家卻是不能比!她們家出了官,出了縣主,當了誥命夫人,卻還讓姓陳的佔着皇商,名利都收自己手裡!天下哪有這樣的好事!
樑大郎忍不住站起來。
馬氏雖然心裡早就恨的不行,不過也怕隕石那麼個欺君大罪會牽連到他們,“她拜了送子觀音,還不知道從哪盼着個野種出來呢!”
樑大郎眼神閃爍,次一天起來,就出去,試圖接觸柳家的人和潘家的人。要說現在,肯定是潘家最恨她們!
只可惜的是,潘家正急着上交了家產給國庫,趕緊救潘千羽出來。首要他們脫險爲重,根本沒人有空理會他。
梁氏也備了禮,到裴家商量要媳婦的事。
裴靜也十六了,裴家沒有推脫,直接應了年底的吉日。
定下竇三郎的婚期,梁氏的心也算是徹底放進了肚子裡,開始準備回正陽縣的事。
竇清幽也送了兩車東西,乾貨和補品,補品皮毛等,東北的西北的特產。
樑大郎卻不想走,悄悄在常月梅的吃食裡做了點手腳。
本來想讓樊氏病一場,她本就有點風寒,只她都是和梁氏一塊用飯,風寒也被兩貼藥給吃好了,只能拿常月梅來下手。
“好好地,咋突然會鬧肚子了!?”樊氏怒問,懷疑常月梅是裝病,想多留一段時間。
常月梅也不清楚,“就在外面吃了點小吃,媛姐兒和娜姐兒吃了沒事,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兒,就鬧肚子了!”
趙氏也打量她,看她臉色青白,額頭浸着細汗,“這馬上就要回去了,還是趕緊找個大夫看看吧!”
梁氏知道,也心裡不悅,喊了李走運,“去請大夫來!”
李走運忙去請了個大夫過來。
大夫給常月梅看後,就開了藥。
莊媽媽過來送東西,聽了立馬也過來看情況。
樑大郎見她過來,知道她是竇清幽的耳目,還懂些醫術,不想讓她進去看。
常月梅聽莊媽媽過來,忙讓她進屋來。
莊媽媽一瞧她的臉色,就猜她不是正常鬧肚子,笑着要跟她把把脈。
之前常月梅也吃過她的補藥方子,把把脈又沒啥壞處,就伸出手來,“大夫開的藥我喝了,肚子還是有點疼。”
莊媽媽坐在一旁給她把脈,仔細摸了摸,神色微變,“那隻手。”
常月梅看她神色有變,又伸出另一隻手。
兩隻手都仔細把完,莊媽媽心裡已經有些底了,“我還不敢肯定,你們再請個厲害的大夫看看,要趕緊的,晚了只怕胎氣不保!”
“胎…胎氣!?”常月梅一下子驚了。
“你說啥!?你說啥胎氣!?”樑大郎也驚問。
莊媽媽幽冷的看他一眼,“樑大奶奶只怕誤食了巴豆一類的,可是要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