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清幽起來,莊媽媽和郝小擺上早飯。
小七就邁着小短腿撲過來,“四姐四姐!你起的好晚!日頭都曬屁股了!”
竇清幽臉色一紅。
“你四姐身子不舒服,昨兒個又走路多了。”燕麟輕拍他兩下。
小七一聽,“那四姐現在還疼嗎?我給你吹吹!”
竇清幽輕咳一聲,叫他一塊上桌再吃點。
小七坐在椅子上,忍不住想搖晃兩條腿,他着急啊!趕緊吃完,趕緊去掏鳥窩啊!
竇清幽看着,“吃飯不許晃腿!”趕緊加快了吃飯的速度。
小七忙併上兩腿,老實的等着她。
等吃完,收拾一番,燕麟就帶着兩人上了後山,鳥窩是昨兒個就尋好的,只要找過去,就能掏出來了,鳥蛋和野山雞蛋。
小七一手抓着兩個野山雞蛋,高興的不行。
竇清幽一看,就看出那蛋窩就是有人事先放在那的,估計是底下的人從遠地方找到,挪到這邊來的。
“四姐四姐!好滑!這是鳥蛋!”小七是可高興了。
竇清幽看着也忍不住笑起來。
燕麟繾綣的望着她,目光落在她微微凸起的小腹上,要不了多久,他們就是一家三口幸福過活了!
正在幾個人想着打野味時,薛堯趕赴過來。
看他有事要說,竇清幽直接喊他過來,沉聲問,“可是出什麼事了?”
薛堯看了眼燕麟,回道,“江南科場出事了。”
“科場舞弊?”竇清幽問。之前有人舉薦竇三郎去江南科場去做副考官,被嚴不疾給拒了。而這次的副考官趙晉是燕麟的人,主考官是左昌明是嚴不疾舉薦的人。
薛堯點頭,“鄉試結果還沒出來,已經有人暴出考官收受鉅額賄賂,買賣考題。”
竇清幽頓時皺起眉頭,主考官和副考官可以說是她們的人,結果還沒出來,卻已經有這樣的消息冒出來……她看向燕麟。
燕麟勾起嘴角,“我知道了。”
薛堯看他這神情,肯定是有別的打算,又看了眼竇清幽,先退下去。
燕麟伸手摸摸她的頭,“看來我們要先回去了!”
看他成竹在胸,悠然一股自信魅力,竇清幽點頭,“嗯!”
燕麟拎起小七,就去挖個洞,燒鳥蛋野山雞蛋,在山上玩了大半天。
回到莊園,莊媽媽已經收拾好了東西。
第二天,天不亮,就趕回洺河畔。
陳天寶還沒出門,見她們回來,還鬆了口氣。
梁氏也抿了又抿嘴,準備說兩句。她就算說話不好聽,可這死丫頭那樣攆走親弟弟,也總是不對的!
燕麟卻直接告訴他們,“出了點事,我們就先回去了!小郎若不急走,可晚些天。”
竇小郎驚愣了下,急忙看向竇清幽。
竇清幽還有些沒睡醒,直接讓莊媽媽她們搬行李,“前幾天就拾掇好的,船也過來了,直接搬上去吧!”
梁氏一下臉色就難看了。
陳天寶也愣了愣,“是出了啥事?”
“是科場出事了,本就要提前回去,現在先趕回去了!”燕麟回道。
陳天寶點點頭,“好!正是秋闈之際,科場出事可不是小事,你們先回京吧!”
竇清幽也應聲。
陳天寶忙安排早飯。
燕麟直說不必了,“已經在洺河酒樓要了早膳,回頭帶上船吃點也就行了。幽兒已經吃過了!”
莊媽媽帶着人,手腳很快的搬了行李上船。
竇清幽直接跟燕麟也上了船,跟家裡道別。
燕麟安排竇小郎幾句,把他留下來。
竇小郎看着大船駛遠,總覺得很是有些不舒服。就算客場出事,以姐夫的手段,完全可以安排過來。也不會這麼急匆匆就回京了。只怕也有昨兒個的事的原因在裡面。
陳天寶問了小七,聽昨兒個她們還去掏鳥窩,燒野山雞蛋,今兒個匆匆走,想必是出了急事。
小七還在吵鬧,要跟四姐和姐夫一塊玩,問她們是不是又走了!?
竇小郎回到家,聽梁氏還在嘟囔,就點忍不住,“行了!四姐又不是真心趕他出去,要不是他壞事,也不會有現在的結果!生死攸關的事,都敢說出去,非要等四姐和姐夫被害死了,再處理他!?”
梁氏臉色難看的擡頭,“一個一個給我臉色,喊唬我了!小六不是你們親弟弟!?我說兩句還不能說了!非要把他弄到那一窩子雜碎窩裡才行!?”
她沒覺的自己說的話哪個地方不對的,而竇清幽生氣走了,她都還沒說她,結果回來也沒跟她好好說一句,還直接甩臉色就去京城了。連兒子也喊唬起她這個當孃的來!
竇小郎氣憋的臉色發青,正要張口說話。
外面來了人。
楊鳳仙和刁氏過來了,直接就說找梁氏,要跟她說小六的事。
梁氏一聽,面色陰沉難看,“我就說,小六去了他們家保管沒有好的!還非要攆他!”
竇小郎也一下子怒了。
陳天寶還沒進到家來,直接問了她們倆人來幹啥的。
刁氏看他的眼神帶着鄙棄和不屑,“小六不是你親生兒子,就想辦法把他攆出去。可你別忘了,他還有親孃!有親兄長呢!”
楊鳳仙看看沒有說,只道,“小六在我家不合適……”
陳天寶看她們不是要把小六留下,而是跑過來要讓她們家把小六收回來,頓時眯了眯眼,沒有讓她們進來,大步先進了屋,“她們不是來說別的,是要讓我們把小六接回來!”
梁氏臉色頓時就變了,人也站起來。
竇小郎看着,立馬就意識到,老竇家不讓小六留下的原因,和讓他回洺河畔的目的,看梁氏的架勢,肯定要受不住要把小六接回來,到時他心裡存着怨懟,而對老竇家的人側成了善念,必會壞她們家大事!立馬怒喝一聲攔住,“不要讓他回來!就是我說的!”
梁氏看他也這麼強硬,“你也這樣,你們一個一個都能耐了!有了權勢,連親弟弟都不顧了!小六他那身子骨,本來就比你們虛弱,多少回差點就沒命了!你們……”
竇小郎深吸口氣,“好!你一直說親弟弟,親弟弟!我今兒個就讓你去看看,親弟弟到底在哪!”
陳天寶看着他,又看梁氏,也是看老竇家的架勢,事情不妙,沒有阻攔,“那我們就去看看吧!要不久,也就到祭日了!”
“看啥,啥祭日的!?”梁氏還不明白哪的事。
竇小郎讓乳孃和護衛看好了小七,又讓人套了馬車,讓梁氏上去。他去拿了紙錢,蠟燭和金箔,鐵鍬,罈子,直接拎上馬車。
陳天寶沒說話,讓行運趕車。
梁氏看兩人的神色,又看拿的東西,心裡頓時升起一股強烈的不安。
楊鳳仙和刁氏看馬車出來,就上來攬。
陳天寶直接在馬車裡怒喝,“攔我的馬車幹啥?給我退開!”
刁氏想着梁氏沒在馬車上,那他不在家,正好她們也好找梁氏說話,就咒罵幾句他後爹心懷不軌,要趕出不親的兒子,“你別以爲自己的算計能得逞!這家裡的也不是你就能當家做主的!那是要三郎當家的!”
陳天寶哼了聲,讓行運趕車。
行運娶了陳家的一個遠房閨女,對陳天寶也很是忠心,人很實誠,所以對小六的事他也知道,這兩年給小六上墳,都是他跟着陳天寶去的。所以直接把馬車趕到了山腳下。
梁氏看看,“到底是咋回事兒,你們帶我到這來幹啥?啥親弟弟在哪的!?”
竇小郎見她臉色變了,直接拿着東西上了山。
“走吧!”陳天寶嘆了口氣,帶着她也上去。
半山腰上,小墳包都不顯,只有一顆長大了個松樹。
竇小郎熟門熟路的過來,在墳前燒了紙錢金箔,“小六兒!今兒個娘也來看你了!哥也趁這個機會,給你換個新家。”
梁氏越來越震驚,心裡驚慌起來,“啥小六兒!?這裡面埋的誰?”
“你自己挖出來看看!”竇小郎把鐵鍬給她。
梁氏向後退了一步。
竇小郎看她不敢動手,臉色發白,自己拿着鐵鍬開挖。
陳天寶看看,接過鐵鍬,“我來吧!”小娃兒夭折不僅不讓進祖墳,都是隨便一包掩埋了,他當初埋小六兒的時候,也只是自己釘了個小箱子把他下葬了。他知道埋在哪裡。
因爲怕大水沖刷掉石土,所以埋的很深。陳天寶足足挖了一刻鐘多,這才挖到已經快腐爛的小小木匣子。
竇小郎又禱告了兩句,上來打開。
八年了,不僅那個自己釘的小箱子腐化了,裡面也只剩下些幾近化完的嬰兒骨頭和骨灰,還有梁氏做的小衣裳。
“啊……”梁氏驚叫一聲,一下跌坐在地上,臉色煞白,一頭冷汗。
竇小郎看看她,幽幽道,“這纔是真正的小六!是我們親弟弟!”
梁氏慘白着臉,搖頭不相信。
陳天寶過來扶她起來,溫聲解釋,“當時娃兒情況不好,四娘怕你有事,要守着你,我和三郎抱着小六兒,還有陳婆子一塊去了縣城。只可惜我們趕到之前,小六兒就已經不行了,最終也沒有救治回來。回家的路上,我們就聽到路邊有微弱的哭聲,就撿到了個娃兒,看他身子孱弱,卻能救得活,就把當做小六抱了回家!小六兒就被我葬在這,怕不好找,種了棵松樹在這。前三年,四娘她們兄妹都還在寺廟給小六兒超渡。你當時狀況不好,看你那麼離不了小六,也就不準備把這個事說出來了。”
梁氏踉蹌着站不穩,臉色慘白滯愣的看着小箱子裡已經快化沒的屍骨和她熟悉的針線,眼淚一下子洶涌而出。
竇小郎給小六兒換了個罈子,重新安葬了。
梁氏跪坐在山上,還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她精心呵護疼愛長大的兒子,不是她生的兒子!而是撿來的!她真正想疼寵的兒子,早在出生之後就沒了!還孤零零埋在這裡八年,她一點都不知道!
等回到家,梁氏整個人都還是懵的,覺的眼淚都快哭幹了,可只要一想,眼淚還是忍不住能涌出來。
陳天寶安慰她幾句,又說起老竇家的小六,“四娘和三郎一直在查他的身份,卻一直都沒有查到,不知道是誰安插在我們身邊的。所以才藉着這次他泄露生死攸關,那麼重要消息的機會,把他趕去老竇家。磨礪好了,也不在乎多他一個。要是真有危險,起碼咱們家人都少一分危險!”
梁氏閉上眼,眼淚突突落下來,痛心萬分。
那邊沒有找到梁氏的楊鳳仙和刁氏又過來了,要把小六送回來。只是小六被竇清幽懟了那麼一回,不願意再回來。家裡人不去好好接他,他就不回來了!
梁氏剛知道真相,經歷打擊,哪裡還有精神氣應對楊鳳仙和刁氏,而這個小六?她更是不知道該如何辦!
陳天寶直接出來做惡人,對外宣佈,小六不遵家法,跟竇傳家和楊鳳仙勾結,逐出家門,不再讓他回家!
這消息一出來,頓時震驚了四鄉鄰里。不少清水灣的村人在老竇家見到了小六,正在納悶猜疑小六爲啥在老竇家,各種猜想,沒想到卻是被逐出家門了!那可是親生兒子!梁氏竟然把他攆出門了?陳天寶這後爹一直當的都很不錯,竇三郎他們兄妹也一直對他評價很高,又咋會突然逐小六出家門?難道是露出了真面目?之前都是做樣子的?
一時間流言紛起,不少人都在議論惡意揣測陳天寶,說他就是心懷不軌才娶的梁氏,現在終於露出了真面目,容不下竇傳家和梁氏聲的子女,藉機把小六逐出家門。
竇小郎知道肯定會有人謾罵,再有人添油加火,對陳天寶名聲很是不利,就想出去解釋幾句,也給他做個證明。
陳天寶就不讓,“她們說就讓她們說,愛罵就讓她們罵。現在能罵我,也正好有個更合理的藉口。若是老竇家膽敢異動,或者那背後的人跳出來,不是正中我們下懷!?”
“可是我們若不管,那些話肯定會越罵越難聽的!”竇小郎皺着眉道。
“不怕!不就是被罵幾句!要分得清輕重!再說罵幾句也不算啥!”陳天寶說着笑了笑。
竇小郎只能皺着眉點了頭,“下面就看他們啥動作吧!我們也不能啥事都靠四姐!”
陳天寶肯定的點頭,“四娘從小就肩負太多,還是個小娃兒!現在她已經出嫁了,那邊的事都忙不過來,她還要養着,我們能辦的,就不要多拉四姐了!”
竇小郎應聲。
家裡的消息,竇清幽也很快知道了,看了看就放置在一邊。竇小郎也不小了,也該學着撐立門戶,解決家裡各樣問題了。
“我們再快些吧!這樣在水上悠盪,半月都到不了京城!”
燕麟看看她,“有沒有哪不舒服的?”
“沒有不舒服,不礙事!”竇清幽讓他放開速度航行,不然還要再多耽誤幾天,而她到了京城之後,只怕也更顯懷。即便天冷了,能穿厚衣裳遮住,也不方便了。
燕麟安撫的摟着她,“好!我們快點!你要是不舒服,必須得告訴我!每頓的飯菜也要好好吃!”
竇清幽乖乖應聲。
本來就是快船,放開速度,很快就趕到了京城。
而此時,鄉試的結果也已經出來了。
江南科場鬧的動靜也更大了。
加急消息送過來,榜上出現了好些富豪鹽商子弟,有些甚至還不通文墨,卻都中了鄉試。而那些學識兼優的學子卻很多落榜。
“尤其是蘇州學子,更是紛紛叫嚷考官收受賄賂,買賣功名!一起起鬨鬧事,還有人把貢院改成了‘賣完’。還有……”秦旭說着頓了頓。
“說!”燕麟直接道。
秦旭應聲,接着回稟,“那些落榜學子,擡着財神像遊街,把財神像換到了文廟。以此諷刺科場不考學問,全靠花錢買!更是不少諷刺謾罵的詩詞。有人上奏,說趙晉是都督的人,收受的鉅額賄賂都進獻給了都督,是都督在背後操控此次科場舞弊!奏本還有幾天到京城,需不需要先截下?”
“不需要!讓他們奏上來!奏的越多越好!”燕麟直接吩咐。
“是!”秦旭不知道爲啥他從訂婚前就開始愛惜名聲了,現在咋那麼喜歡奏他罵他。難道罵起來比較有感覺?
燕麟鷹眸斜他一眼,“做奸臣的感覺,不要太爽啊!”
秦旭嘴角抽了抽,“你這樣,夫人會怎麼看你?”
“你不懂!”燕麟直接彎起嘴角。
秦旭覺的他又被鄙視了,不就是沒娶媳婦兒,他已經被鄙視很多次了!
回稟完事情,就出去找到正忙的薛堯,“都督總是鄙視我不懂男女之情!”
薛堯詫異的看他,“你本來就不懂啊!”
秦旭:“……”
薛堯安慰的拍拍他的肩膀,“不過你也別灰心!說不定就有哪個眼神特別好的看上你了!”
秦旭似是有些不太明白的點頭,“噢!”
薛堯忙的事還沒做完,就轉身打發了他。看他離開,摸着下巴琢磨,他又該給他家小白粟寫情書了,不然給他戴了綠帽子咋辦!
江南考場那邊的消息源源不斷的報上來,鬧的越來越兇。副考官趙晉和主考官左昌明互相上奏揭發,稱對方受賄賣功名,說自己無辜冤枉。
明啓皇帝接到奏報,龍顏大怒,立馬派了督察御史和大理寺官員徹查。召了嚴不疾問話,又招了燕麟。
竇三郎急匆匆的趕過來,正見到汪泉來宣燕麟入宮,他話也不好問了,就過去看竇清幽,“歇過來沒?”
“還好!船走的慢,已經歇過來了。”竇清幽看他神色,就知道他來的事,“是不是因爲江南科場舞弊案?”
竇三郎皺着眉點頭,“趙晉是燕麟的人,左昌明是老師舉薦的,皇上剛剛召見了老師。”
竇清幽應聲,“左昌明和趙晉都是兩榜進士,尤其左昌明,深得嚴老大人看重,只要他沒有伸手,這件事三哥也不用多問。”燕麟要藉此機會清理江南官場,也要給程居遷一黨個嚴厲打擊。左昌明最好不要伸手,否則嚴不疾也會被牽涉其中。
竇三郎沉吟,“左昌明兩袖清風,很是清廉。若是有事,那趙晉更危險!”
竇清幽沒有見過這兩人,趙晉的夫人她見過,出手送她一套珊瑚鑲珠頭面,也很是闊綽。她還真說不好,“要不三郎留下吃飯,等會燕麟回來,看怎麼說!”
竇三郎想了想,點頭應聲,又跟她說起家裡的事,“我這邊消息慢點,給家裡的信估計剛剛到,你這邊又接到什麼消息沒有?”他擔心小六一直怨恨,消息讓刁氏和竇二孃她們知道,肯定會壞事。
“我在家裡留的有人,她們要是有動靜,我這邊也很快就能收到消息!”竇清幽道。
竇三郎眉頭皺着化不開,“這件事也必須得早作打算。”想到這,他有些心裡氣怒。燕麟不知道葫蘆裡賣啥藥,一點不着急!容家就在汝寧府,而齊家又和白家結親,那消息就算在壓制,也很容易就能傳出去。
竇二孃卻沒有把消息告訴白家,也沒找容家,她把消息告訴了樑大郎。讓她們自己鬥!她就在一旁看好戲!
樑大郎一接到消息,那邊小六被逐出家門又是確實的事,頓時就震驚了。竇四娘懷孕了!?燕麟不是太監!那她們……豈不是欺君之罪!?他心裡一下子就激盪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