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鳳娘出嫁是過年的時候就定下的日子,樑家的親戚也都早早的趕了過來添箱吃酒,這個時候拖家帶口趕過來,還喊着晚了的人,讓坐在外面吃桌席的人都奇怪起來。
樑三智正在外面,一看來人,頓時驚喜,快步跑過來,“大郎!?是大郎回來了!”
衆人一聽是樑大郎,仔細一看,還真是,都歡喜的說樑家大團圓了。
馬氏急急忙忙跑出來,她都有一年半沒有見到兒子,沒見到孫女了。
樑貴和樊氏等人也都出來。
樑大郎因爲念了識字,無心考功名浪費家財,早早就出去做了學徒,連媳婦兒常月梅娶的也是外地的人。之前生了閨女,在家裡養了幾個月,一家三口就又跟着樑大郎岳父出去了。
本來說是過年回來,因爲常月梅剛剛懷孕,路途遙遠,馬氏盼着常月梅能生個孫子,沒讓他們回來。不過常月梅生的又是個閨女,這出了月子,養的差不多了,就趁着天還沒太冷,正好梁氏生子,樑鳳娘出嫁,早早趕回來。
看着騾車上下來的高大英俊的大兒子,馬氏兩眼痠澀,“大郎!”
樑大郎快步上前來,撩起衣袍,就給樑貴和樊氏,樑大智馬氏跪下,“爺爺!奶奶!爹!娘!不孝子孫,回來了!”
樊氏忍不住老淚涌出,嘴裡喊着大郎,忙扶他起來。
樑貴也應好。
後面常月梅把小女兒給身後的人,也上來和跪在樑大郎身旁,給樑貴幾個行大禮。
馬氏趕緊扶她起來,“娃兒呢!快把娃兒抱來給我瞧瞧!”
“親家!”樑貴已經看出來,跟着一塊來的人是常月梅的爹孃,笑着上前拱手。
常遠平哈哈笑着上來,“老親家!咱們可又見面了!”
倆人握着手,不停的笑着問好。
常月梅的娘柳氏和妹妹常月荷抱着大閨女樑大妞和樑二妞笑着上前來跟樊氏,馬氏打招呼。
樊氏和馬氏連忙接住樑大妞倆娃兒,問好聲笑聲不停。
黃氏和趙氏,梁氏也都認識常月梅的爹孃,從樑大郎成親來,常月梅生大閨女來,都住的不短的時間。也之所以,樑家有東西兩大跨院。
衆人一番廝見,趕緊讓進家,又有本家的人打招呼,親戚上來說話的,熱鬧非凡。
樑大郎忙問花轎走了多會,他現在追上去,“之前就安排好了日子,趕回來看望姑姑!正好趕上滿月。路上下了一場大雪,大妞又着了風寒,晚的都沒趕上。”
“不用趕了!那邊估計也早拜了堂了。反正他們還要三朝回門,到時候再見不遲!”樑貴笑道。
常月梅笑着問小六。
韓氏一聽,忙把小六抱過來。
常月梅抱起小六,誇娃兒長得清秀,“長大肯定又是英俊瀟灑。”悄悄塞了個金鎖片進襁褓裡。
韓氏看見了,看看她,沒有吭聲。現在巴結梁氏的人很多,小六又剛滿月,都整好拿着這個來行事。
馬氏紅着眼,眼神就從大兒子身上移不開,招呼他們,“都先吃飯!你們趕這一路,天寒地凍的!”
底下幫忙的本家媳婦兒趕緊端了熱湯來。
衆人重新坐下,熱鬧歡喜的吃了飯。
吃完桌席,還有好些人不走,留在樑家這邊說話,或者聽他們說話。
早前村裡就說樑家肯定要辦個大作坊,以後年年釀酒。這還沒到年底,長孫就叫回來了,他又是一隻在外面當掌櫃學徒的,這大作坊只怕過了年就辦起來。年前就得商量好。
一直到送嫁的樑二郎和本家的幾個兄弟回來,又是一番高興的廝見。
因爲竇二孃定親退親的事,樑二郎很是低沉,見到大哥回來,終於大喜高興起來。
兄弟見完,樑大郎問起孫家婚事辦的咋樣,有沒有怠慢妹妹樑鳳孃的。
現在以孫家和樑家的差距,孫里正又不是蠢人,就算偏心着辦,也不會怠慢樑鳳娘。所以婚事辦的挺風光。
一直鬧鬧哄哄到晚上,又留了本家幾個在家裡吃了晚飯,該歇息了,這才都散了。
“說話的機會多着呢!都趕緊早點睡吧!”樑貴看樑大郎幾個趕路趕的都一臉疲色,就叮囑道。
馬氏早在收到大兒子信兒的時候就收拾好了屋子,雖然梁氏娘幾個也住在家裡有些擠,但擠一擠還是有空的。
常遠平和柳氏絲毫沒覺的擠,還讓小女兒常月荷跟樑玉娘,竇清幽一塊住一個屋。
炕上正好可以睡下三個人。常月荷拿了行李,就跟着樑玉娘過來,又讓竇清幽叫她姐姐,“我比你們都大,你們得叫我姐姐!平日裡都是我姐姐管着我,如今我也當姐姐了!”
看她爛漫的笑,竇清幽笑着跟樑玉娘喊了月荷姐。
韓氏把小六襁褓裡的金鎖片給梁氏看,“是大少奶奶悄悄塞進來的。”
梁氏看那金鎖分量足足的,還帶着鏈子,沒有一二十兩銀子都打不出來,眉頭皺了皺,“給她們的見面禮我都準備好了,卻是比不上這個長命鎖。這還……”
韓氏比她見的多一些,就說,“這金鎖片是悄悄塞的,怕是想搞好跟你這個大姑的關係。既然收了,也不是白收。四娘前頭不是買了小玉墜,正好給他們倆閨女一人一個,還了她們。真等以後有事再說。”
梁氏想了想,叫來竇清幽,給她看看那金鎖片。
聽是悄悄塞的,竇清幽眼神閃了下,樑大郎夫妻這次回來,明年家裡開辦了作坊肯定不會再走了。他岳父岳母和孃家妹妹都跟着過來,只怕也會暫居。掏出她身上帶的兩個小玉墜,“正好編的有絡子,娘明兒個就拿這個給大妞二妞吧!收了禮,總要還的。”
梁氏點頭。
次一天起來,梁氏就說昨兒個高興忘了,還沒好好抱一抱大妞二妞,拿出兩個小玉墜,“大妞過來!一人一個!”
“哎呀!這墜子是玉的!”黃氏立馬道,上來拿着看。
白玉墜,水頭雖然不是太好,但也是玉的。
柳氏抱着二妞,笑着教大妞叫姑奶奶,謝謝姑奶奶。
黃氏和趙氏都準備了銀手鐲,大妞的在她出生就給過了,梁氏心情好,手裡闊綽,她們不效仿,給二妞了見面禮。
樑大郎就笑着催常月梅,“把給爺奶,和爹孃,叔嬸子,還有地下小娃兒們帶的東西都拿出來!”
常月梅笑應,喊了幫忙的,足足搬出來一個大箱子。
給樑貴樊氏的皮襖,樑大智和馬氏的衣裳。常月梅做的棉靴。還有給二房和三房的衣裳料子,外面時興頭花,泥娃娃和木雕小玩意兒。
梁氏收到一塊灰鼠皮。
常月梅解釋,“這些皮毛都是大郎跟交好的人幫忙,低價買的有瑕疵的,我看了雖然不太好,做成皮襖也是保暖的。姑姑身體不好,冬日裡更得保暖!”
竇清幽則收到一對粉嫩粉嫩的絹花。
“聽說比着宮廷絹花的樣式做的呢!”常月梅笑着介紹。
樑玉娘也一對橙色絹花。
竇清幽看着高高興興的一大家人,心裡算着他們回來買的這些東西,雖然要不了太多錢,三四十兩銀子的總有的。這還不算私底下給的。
得了東西,大家都很是高興。還有外面的點心,土特產,吃的也很是高興。
村裡的小娃兒知道樑大郎一家回來,還有岳家跟着來,那帶的東西有一大車,肯定很多好吃的,就聚集在樑家門外,還有找樑五郎和樑六郎玩的。
聽着樑大郎講在外面的事,又講了家裡發生的事。
樑大郎聽饒了竇二孃,就皺起眉頭,“弒母乃是重罪,即便養母,有養育之恩也是一樣。縣令大人咋會聽信竇家的,說饒就饒了竇二孃,也簡直昏庸無用!”
“你姑父讓饒的,能不饒嗎!?”梁氏冷哼一聲。
樑大郎接到信時,就覺的荒謬,“姑父也是昏庸了!”
樑大智咳一聲,“這話我和你二叔三叔能說,你是個小輩的!”
樑大郎皺着眉不吭聲了。
常月梅就坐在梁氏身邊,抱着小六勸梁氏好好養身子,養好身子纔是大事。讓她多住一段日子,在孃家好好調養好身子。
很快到了樑鳳娘回門的日子,常月梅笑着給她補了一對銀花簪子兩塊料子。
樑鳳娘滿面紅光,意氣風發的樣子,說婆家對她多好,大嫂也多讓着她,一家人都供着她。婆婆不讓她伸手做飯,吃飯只端個碗。
樊氏微微蹙眉,囑咐她嫁了人做了媳婦兒,該做的還是要做,等新嫁娘過了,就該做些家務,和大嫂分配,和睦相處。
樑鳳娘面上應着,心裡卻覺得她高大嫂一等,公婆都偏她,自然不用多幹髒活兒累活兒。等到了屋裡,悄悄拉着黃氏道,“婆婆偷着給我一個金鐲子,分量還很重呢!”她大嫂是沒有的。
黃氏也高興,又叮囑她捂好了自己的陪嫁。
樑鳳娘回了門,梁氏也想着回家了,“不能總在孃家住着,也住了這麼些天了呢!小郎的傷也好了,也該去學堂了!”
常月荷拉着竇清幽不讓她走,“我們好不容易纔玩到一塊的。”
“那你們就去我家住幾天吧!”梁氏笑道。
常月荷當即應好,拉着樑玉娘一塊。
樑玉娘臉色發紅。
柳氏笑罵常月荷,“你啥啥都不會,是過去要添亂!四娘她們家還有作坊,來來往往的也都忙!”
“我不添亂!我和玉娘,跟四娘一塊做針線說說話兒總行了吧!”常月荷笑嘿嘿道。
梁氏想了想,閨女從掉河裡,經了那些事之後,整個人就變安靜了,再沒鬧過嘰嘰喳喳過,多幾個女娃兒一塊玩,也熱鬧些。就喊玉娘一塊去,“你們過去,也熱鬧熱鬧!正好你們心靈手巧,也教教四娘針線活兒!她這纔開始學,繡的還不像樣子呢!”
樑玉娘忙道,“四娘很靈巧,技法雖然還不熟,但繡品不光看技法,也看意境的,四娘繡的有靈氣。”
“哎呦!瞧瞧!玉娘把針線活兒都能說出意境啊的,那些詩情畫意的,可是不得了了!”馬氏笑着誇道。
梁氏覺的她說得對,她閨女繡的那些東西都是提前在紙上描畫了的,看着感覺好,有意思,那就是個意境吧!更喜樑玉娘會說話,“玉娘對繡活兒這麼懂,還看意境,這以後保管成個大家!”
樑玉娘臉色更紅,羞得不敢擡起頭。
樊氏也覺的讓她們去也好,正好熱鬧熱鬧,就批准了她們去幾天。
商量好,收拾了東西,樑大智兄弟送梁氏娘幾個回家,趕了樑大郎的騾車,帶車廂。樑大郎也坐上了車轅,跟着一塊去。
竇傳家正在家裡忙着,看梁氏娘幾個回來,忙出來接,跟樑大智和樑二智打招呼。就看着樑大郎疑惑。
“姑父可能不認識我了,我是大郎。”樑大郎朝他拱了拱手。
“原來是大郎!快進來!快進來!”竇傳家連忙招呼,又問他啥時候回來了。
樑大郎直接道,“聽姑姑被害難產,一接到信兒,就立馬趕回來了。還以爲趕不上見姑姑最後一面了。”
竇傳家臉上的笑頓時僵住了。
樑大郎卻不在意,“聽說當時情況十分兇險,連鎮上最好的大夫都沒把握救活姑姑。好在姑姑福厚,和小表弟都挺過來。只我看姑姑面色還不好,要是鎮上的藥吃的效用不大,就到府城找個專治婦人的大夫悄悄,配些好藥,平日裡也再吃些補品纔好!這身子一旦損壞了,折損的也是壽命。我在外聽了不少,也見了不少。很多婦人生產時出了狀況,悠悠幾年就喪命了。”
看他說的那麼嚴重,竇傳家看了眼梁氏黑沉着的臉,“不…不會的!你大姑她……身子也好!吃着藥呢!”
“姑父!我不是危言聳聽!那嚴重的,又不好好調養治病的,不到一年半年的就撒手人寰了。縱然姑姑她之前身子好,現在也虧損掏空了。姑姑和四娘巧思,想了個龍鬚麪出來,還跟爺爺捉摸出了釀果子酒,家裡也掙了些銀錢,又不差那點銀子。姑父不可不重視啊!”樑大郎跟他道。
竇傳家知道,他這是回了家,作爲梁氏的大外甥,來給梁氏撐腰,責問來了。要不然也不會特意過來一趟。就說治,“花多少銀子都治!家裡銀錢也都在你大姑那。”
樑大郎就說姑姑也有錯,“那二孃就算是養女,也是姑姑的閨女,叫姑姑娘的。姑姑該好好教養,多加管教。也不至於讓她屢屢釀禍,姑姑反倒徒受罪苦。”
刁氏慣常拿婆婆身份壓人,拿孝道說話。樑大郎就直接搬出梁氏也是竇二孃的娘,有權利管教她的話來說。
竇傳家說不出話來。
梁氏呵呵冷笑,“我哪敢管教她,當爺奶的,當爹的都護的緊實呢!只有我四娘幾個受她們管教的份兒!”
樑大郎皺眉,“四娘幾個若是犯錯,自然該當管教。做錯事,該訓就訓,該罰就罰的!”
“沒錯按上一個,還要打一頓!看不順眼就打吐血!”梁氏哼一聲。
樑大郎的意思,四娘犯錯該管教,竇二孃犯罪更該罰。不過看梁氏有些不理解,他也明白,這個姑姑是鬥不過老竇家的人,即便現在分了家,也被人拿捏在手裡。他暗歎口氣,當初就不該給姑姑定竇家的親事!
“行了!就你懂得事多,你姑父活了幾十年,還能不懂事?!”樑大智笑罵一聲,看竇傳家的眼神帶着冷諷。罵他纔是不懂事!
樑大郎就把從外面帶回來的幾樣補藥擺在桌子上,指着哪樣吃了補氣,哪樣吃了補血,讓配藥的時候配裡面,或者做成藥膳吃,“我在外面常聽人吃藥膳補養,給姑姑也找個專婦人病的大夫瞧瞧,看吃些啥藥膳,好好調養。”
竇傳家哎了聲,謝過他一片好心。
外面竇翠玲過來,拎着一塊二斤多的肉,“看家裡來客人了,送點肉過來。”
樑大智幾個喝着茶,都沒人理會。
竇傳家起來到門口接了肉。
竇翠玲小聲關心,“看他們一下來了幾個壯男力,娘擔心他們爲難你,打了你,讓我來看看。”
竇傳家搖搖頭,說沒有。
竇翠玲看樑家兄弟的樣子,還有個高個的青年眼神銳利,沒敢進屋,叫了聲嫂子,見梁氏沒應,就趕緊走了。
樑鳳娘出嫁殺了一頭豬,孫家來迎親也豪氣的拿了一頭殺好的豬,因爲請了吃酒席,肉就只給本家的分了些。梁氏娘幾個回來,直接砍了一條後腿帶肋條肉的,有六十來斤,家裡不缺肉。
沒一會,村裡就有人來找竇小郎玩,還拿着那個豬尿泡的球。竇小郎去樑家之前知道會殺豬,把那球給里正孫子,楊三寶幾個拿着玩了。這會幾個小子聽他回來,就過來找他。
楊三寶就告訴他,“我看到你爹今兒個在集上割肉了!”
楊里正家的日子一直都是村上頂好的,因爲離集上也不遠,家裡有驢車,楊三寶常常能去趕集,買點小吃食。今兒個竇傳家去給陳天寶送了龍鬚麪,割了塊肉,就讓他看見了。
想到竇翠玲剛纔送來的二斤多肉,竇小郎眼神一閃,拿了點心給幾個人吃,悄悄問他走了幾天,老宅和他爹有啥事兒沒有。
幾個人都不知道,就見老宅的人傍晚去過兩次,竇傳家也去過老宅兩次,然後楊三寶看見竇傳家割肉。
見沒打聽出來,竇小郎就說回家了,等吃完飯再跟他們玩兒,球也不要了,那球幾天下來已經被擺弄的髒呼呼,天冷也凍乾的梆梆的,估計也快踢爛,給他們了。
回到家就問竇傳家,“爹!你咋知道我們今兒個回來,你還割了一大塊肉!”
竇傳家一驚,忙否認,“不…不知道你們回來呢!”看看樑大智和樑二智,“你想吃肉,家裡肉還多着呢!”
他割肉,是趙天賜喊着想吃燉肉,想吃餃子了。他就割了塊肉送去。可那天在公堂上,還有樑大智,他聽着說不再孝順老宅的。還對他們釀酒的事兒很不滿。當着樑大智兄弟,他下意識的迴避了。
竇小郎卻不讓他迴避,“那你割的肉呢?給誰了?這些天送麪條結算的銀子還有餘的嗎?”
竇傳家臉色難看,“小郎!”
竇小郎哼了聲,“在公堂她們自己承諾的,要是饒了竇二孃,就不用再管她們的事,不用給孝敬銀子。你給她們割了一大塊肉,剛纔還拿着我們家肉來送肉賣好兒。你還把賣龍鬚麪的銀子給她們了!”
“小郎別胡說!天賜在這住着治病,說想吃餃子,我就割了一點給他。你小姑…沒有要,剛纔又送來了。”竇傳家解釋。
“那我到她們家蹲着去!看她們家今兒個吃不吃肉!”竇小郎說着,就出去。
竇傳家站起來喝他,“小郎你回來!你不是小娃兒了!咋能這樣!”
竇小郎兩眼立馬就紅了,哽咽道,“我們不在家,你就把家裡的東西家裡的銀子都頂到老宅去了!”
“啥頂不頂的,你跟誰學的!?”竇傳家呵斥。
“跟爺奶學的!她們之前就是這樣罵娘,把好東西都頂到孃家去!我聽了好幾回,我自然學會了!”竇小郎哭着怒頂。
“你……”竇傳家指着他,想罵又罵不出。他說跟老宅學的,難道罵他不學好的!?
“打呀?打死算了!你有親閨女,親兒子!把四娘打吐血!把小郎打死!小六也命弱活不長,乾脆扔了!三郎賣了,我呢!你直接休了!你就能好好孝順你爹孃,疼愛你親兒子親閨女了!”梁氏呵呵呵道。
竇傳家氣的臉色醬紫,直接甩了袖子氣沖沖出去了。
竇清幽冷眼看着,幾天冷靜,竇傳家並沒有冷靜下來,反而越來越會掩耳盜鈴了。
“他這是啥態度!?他還有臉跟我們甩袖子走人!?”樑二智怒道。
樑大智瞪他一眼,“好了!爹沒有來,是認爲我們能壓得住,不會再鬧起來。秀芬和四娘她們回來了,這個事……就暫時不要提了。借錢看病的事,好好說。夫妻也不能天天都吵着過!秀芬身子也不好。”
樑二智翻了一眼,當初就不該給秀芬找這麼個人家!老竇家的好名聲,都是裝出來的!把秀芬騙慘了!
常月荷大氣不敢出,看看竇清幽,詢問的看向樑玉娘。
樑玉娘衝她搖搖頭,過去勸梁氏,“姑姑也不用生氣,前兒個你不是還說分清輕重主次的嗎?現在姑姑就啥也不講,一心只調養身子,照料小表弟當緊!”
梁氏說是說了,心裡也想得通了,可一件件的事兒,還是讓她堵心。看看竇清幽不好看的小臉,竇小郎氣恨的憋鼓着眼,也不想讓閨女兒子給自己擔心,“好了好了!啥都不講!我現在是想得很通透,只講我自己調養身子!我可想長命百歲呢!咱們去做飯吧!今兒個燉肉吃!”
竇清幽應聲,“今兒個正好試試鼎罐米飯吧!”她剛淘了一件鼎罐,還沒用過。
“啥鼎罐米飯的?我也幫忙做!”常月荷感興趣道。
竇清幽就讓她和樑玉娘幫忙。
梁氏燒了熱水洗肉洗菜。
不大會,竇傳家又回來了,大舅哥和二舅哥都來了,他是不可能走了不陪客的。
樑大智也不說他了,也不讓樑二智和樑大郎再說。
幾個人就說起明年開春種棉花的事,明年的棉花都要掐頭打叉子,因爲今年的棉花比去年一畝地多收了幾十斤棉花。
等鼎罐米飯做好,梁氏燉了肉,又炒了肉,白菜和豆芽,蔥蒜等。
“這米飯好香啊?這是哪個米?”樑大郎一聞味兒就讚道。
“和姥姥一塊買的,同樣的米。只是用鼎罐做出來的,更香醇了。”竇清幽解釋。
樑大郎笑着稱讚她心靈手巧,竟然會用鼎罐做飯。
常月荷一臉的迫不及待,想嚐嚐。
韓氏也說,“別看四娘年紀小,給她娘燉補品,做個別樣的飯菜,拿手的很!這樣的閨女,十個我都不嫌多!”
“我這閨女一個都難得!”梁氏自誇。她四娘受過神仙點化,幾十萬裡都挑不出一個。
衆人笑着端飯吃飯。
梁氏就領着樑玉娘,常月荷和竇清幽幾個在她屋裡吃了。
吃晚飯,樑大智三人又坐了會,叮囑了梁氏些話,“想回家了,捎個信兒,大哥二哥就來接你了!”
梁氏應聲,送了他們離開。
常月荷已經滾在竇清幽的炕上,“四娘你這屋裡收拾的真舒服!我都不想走了!”
“這兩天就先做兩雙棉拖鞋吧!”竇清幽跟兩人道。
樑玉娘拿了針線活兒來的,之前來就看了她的棉拖鞋,正好比着做一雙。
常月荷也跟着做。
梁氏看仨女娃兒一塊做針線,嘰嘰喳喳說話,也到這邊屋裡坐。
竇傳家看她一直沒出來,也只好忙自己的活兒去了。
傍晚竇三郎回來,竇小郎跟他顯擺鼎罐米飯多好吃好吃。
“等我沐休,我也來學學做做!”竇三郎喊話。
常月荷看着他,“君子遠皰廚,你還學做飯啊?”
“做飯的大師傅也多是男子啊?能說他們不是君子?”竇三郎唸了書也沒這種迂腐的思想。
“他們只能算是廚子,並不是君子。”常月荷辯解,君子就該有個君子的模樣和氣派。
樑玉娘微紅着臉幫腔,“聽說御廚也都是男子。君子也並不是單單一種人才稱得上君子。只要有學問修養,不論是做飯的廚子,砍柴的樵夫,都能成爲君子。”
“玉娘表妹說的不錯!”竇三郎笑應。
樑玉娘頓時臉色更紅,垂着眼不敢擡頭。
常月荷從小到大聽的君子可不是廚子和砍柴的樵夫,想要跟他辯辯。
竇三郎笑着問竇清幽書看的咋樣,等會把這幾天學的教她。看她頭上的頭花,“大表哥大表嫂回來,不是送了宮廷樣式的絹花,咋還戴着這個?”
是他買的那一串淡紫色的絹花。
“戴習慣了。你現在寫策論了沒有,三哥?”竇清幽問他。
竇三郎蹙了蹙眉,“夫子不讓我太急功近利,讓我沉下心來好好唸書。我根基淺,勢必得多念兩年沉澱沉澱。”他卻想和竇大郎一樣,翻過年的春試,就恨不得下場,趕緊掙個功名回來。
“三哥先別急。穩着來就是!十年寒窗苦讀,三哥纔剛開始第一年寒窗呢!”她笑着指了指外面的霜雪。她也看他有些心切,浮躁。
竇三郎微微嘆口氣,喊了小郎也準備,教給他們姐弟識字練字。
竇小郎在家裡幾天,倒是沒拉下課業,知道這幾天會講那些,竇清幽早給他補了。
“他們兄妹感情真好。”常月荷看着豔羨。
樑玉娘應聲,“我們去做棉拖鞋吧!”
“我也想學認字。”常月荷鼓着嘴道。
樑玉娘看了眼廳堂里正一臉認真執筆的竇三郎,微紅着臉,“等回去,可以讓嫂子教你!你爹不是也識字的嗎?”
常月荷看看竇三郎,算了,“那我們去做棉拖鞋吧!”
“嗯!”樑玉娘笑。
竇傳家過來找梁氏,說有事說。
韓氏看着,就說上茅房,避了出去。
“說吧!準備說啥!?”梁氏抱着小六,輕輕拍着哄他睡覺。
竇傳家解釋,“爹孃手裡沒有錢,翠玲家……所有的積蓄也都投在酒裡,沒有賣出去。天賜的病總不能不治,真耽誤下去,以後就聾了。我……我作爲大舅,總不能看着娃兒連藥都吃不上,把病情拖延下來,就借了七兩銀子。你放心,這銀子等賣了酒,立馬就還!成志已經找好了買家了!準備虧本賣掉呢!”
“哦。”梁氏冷淡的應一聲。
看她沒說的,不吵不罵,竇傳家不知道該咋說了,“這銀子一定會還的!”
“我又沒說她們不還,你這意思認爲我的心思是想着她們不還錢?”梁氏反問他,“你咋知道我的心思就是惡意的,想的就是不好的。我好心你也會想我是壞心。你能這麼想我,爲啥想的她們都是好的?”
竇傳家一時答不上話。
梁氏冷呵一聲,“我要哄兒子睡覺了!”
竇傳家只得出來。看看正念書練字的竇三郎兄妹,張張嘴,又說不出啥,只好回了西屋。
竇清幽擡眼瞥了一眼,低頭繼續練字。
次一天,樑玉娘拿了竇清幽的針線簍子要做針線,竇清幽卻不願意天天扎花兒,“拿回來的豬肉還要處理,娘!我們來做臘肉吧!我聽了人家外地做臘肉和咱們這不一樣,是用乾的的,這麼多肉一下子也吃不完,就做個臘肉試試吧!”
“只是聽說了,又不會。要是弄不好,就把肉做壞了。”梁氏可惜那六十多盡肉。
“試試看成不成!先做少一點。”竇清幽笑笑,拉她出來幹活兒。
梁氏白了她一眼,“就你好瞎搗鼓!”不過還是笑着聽她的,跟她一塊對着那塊肉捉摸起來。
常月荷也很感興趣,說了一種她在外面見過的臘肉,“是柴火薰的,黑乎乎的,吃起來有股怪怪的味兒,我爹和姐夫都喜歡吃那個!”
“我們直接做成曬乾的。”竇清幽不怎麼吃薰的,主要是她上輩子喝過的酒太多,幾乎血液裡都流着酒的味道,嗓子不怎麼好,治好了反覆,再治了再反覆,尤其吃不得熏製醃製的吃食。
但她又喜歡臘肉那個口味兒,她媽就回了鄉下,跟人學了風乾臘肉和曬臘肉,年年都做上許多,直到她媽去世後兩年,她還在吃那些臘肉。
梁氏也不願意坐在那裡想那些糟心事兒,就跟着她一塊瞎搗鼓。左右不壞就吃,壞了就漚糞吧!
竇清幽先準備了配料,沒有的,到村裡幾家湊了湊,把肉切開,都一條一條的。
炒了配料包在肉裡面醃,抹上一層。擺弄好了碼放在罈子裡,通風晾着。
“這樣能行嗎?”梁氏體虛,這麼動個半天,冬日裡也冒汗了。
“行不行,先看看!等過些天就能吃了。”竇清幽跟着她媽做過好幾次,這個天是不會壞的。
說着不會壞,天一下子更冷了。
一場大雪簌簌砸落,地上很快就積了一層的白。
幾個人都坐在竇清幽的屋裡,做衣裳,做繡活兒。炕一直燒着,屋裡還擺了個火盆,暖洋洋的。
外面竇翠玲過來找。
梁氏知道竇傳家在家裡,就站在門口,也不去開門。
竇傳家跑去開了門。
竇翠玲穿着半舊的棉襖,風雪裡凍的瑟瑟發抖,兩個眼眶紅腫着,“大哥……”
“翠玲!你這是咋了?出啥事兒了?”竇傳家吃了一驚。
“天賜的耳朵……治不好了!”竇翠玲說着,眼淚突突落下。
“咋會治不好了?盧大夫的醫術不是很高明,也一直扎針,吃着藥!不是一直都見效的嗎?”竇傳家急忙問。
竇翠玲擦了擦眼淚,“已經兩三天沒見效了,盧大夫說他不擅長頭上的病,天賜想要不聾……就得去找樑讓樑郎中。”
竇傳家一聽,扭頭看西廂房門口的梁氏。
梁氏冷眼看着兩人,沒有吭聲。
竇翠玲滿眼乞求,眼淚擦也擦不完。
竇傳家又看看梁氏,見她冷着眼,不吭聲,猶豫了下,還是開口,“秀芬!天賜還是個娃兒,他要是聾了,你這個做大妗子也不忍心。”
梁氏就不開口,等着他說完。
竇傳家抿了嘴,“現在只有樑郎中能治好,你能不能……幫個忙?”
“幫啥忙?”梁氏冷冷鄙夷的問。
她這個樣子,怕又是不答應。竇傳家硬着頭皮,還是要請求她幫忙。
竇翠玲哭着道,“嫂子!我求求你,幫幫忙吧!天賜現在只能找樑郎中治了!”
梁氏簡直要笑了,“你們讓我幫啥忙?帶着你們去治病?還是給你們拿銀子?”
竇翠玲忙說不用拿銀子,“我已經借到了點銀子,求嫂子幫忙,帶我們去吧!”
“樑家的人就那麼惡毒?當大夫的也被你們惡意揣測!?你們求到門上,不給你們治病!?”梁氏鄙夷冷諷。
兩人一時被噎住。她娘幾個都怨恨老宅,也怨恨竇翠玲家,樑讓是樑貴的族兄弟,她們要過去求醫,只怕會刁難她們。
“你們去!去看看樑家的人有沒有你們那麼噁心惡毒的心思!”梁氏冷冷的笑。她真的是夠了!原來她就是那麼惡的,她孃家姓樑的人也都是那麼惡毒的!
竇傳家看她濃濃的鄙夷嘲諷,忍不住有些難堪,還是跟竇翠玲道,“等雪停了先去看看!拿上之前抓藥的方子!”
竇翠玲應聲,道了謝,回去。
只是這場雪一直沒有停的意思,下了兩天,從大轉小,又從小轉中。
竇傳家看這樣子,越下越大,就和趙成志兩人一替一會揹着趙天賜去樑家溝。
清水灣到樑家溝有十二里路,就這麼一路揹着,背到了樑家溝。
樑郎中見求醫的是她們,並沒有多說,接了診,當即就給趙天賜看診,扎針。藥方子也調換了幾種藥和用量,“連着來十天。”
一來十二里路,一來一回就是二十四里。這個雪天,走這麼遠的路還揹着人,趙成志覺的太累了,如果能住下就好了。
可住下,顯然不可能的。她們在樑家溝沒有親戚,唯一認識的趙氏,是樑家的媳婦兒,趙氏孃家跟趙成志家也不和。
好在趙家村到樑家溝只有五里路。
竇翠玲和趙成志不得不帶着趙天賜回了自己家。
回到家的竇傳家,見梁氏直接無視他,想解釋兩句,又說不出口。
家裡就這麼一直冷着,就算說笑,也是跟他無關的。竇傳家心裡難受萬分,又沒人體諒他。
樑玉娘也覺的她們這樣住在這不好,常月荷也不算是她們自家人,知道太多也不好,天一放晴,立馬提出要回家。
正好樑三智過來拉黑石,收拾了行李,就跟他一塊回家了。
家裡沒有了樑玉娘和常月荷,竇清幽不是歡脫的性子,就更安靜了。
竇清幽在屋裡寫寫畫畫的,梁氏就天天坐在竇清幽屋裡,一邊做着衣裳,一邊看着小六。
竇傳家看着,就不待在家裡,出來給騾子打草,或者牽了騾子放到山坡上吃草,他就坐在一旁難受。
化雪的時候是天最冷的時候,竇傳家坐了大半時辰,既是穿着羊皮靴,腳也已經毫無熱氣,還不想回家去。
“傳家哥!你又在這坐着啊!”
一道輕柔溫婉的聲音自他身後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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