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長庚見向來跋扈嬌蠻的小女兒嚇成這般,雖然不知道人狗是什麼,卻也心痛的很,連連柔聲哄着:“嫣嫣是爹孃的寶貝疙瘩,不當人狗,不當人狗!”
焦氏也心急的一道哄着焦嫣容。
焦嫣容慢慢的又睡了過去。
方長庚輕輕的拍着焦嫣容,焦氏卻倏地站起身來,目光如刀的看着方菡娘:“菡娘,是你找到嫣嫣的?嫣嫣這是怎麼了?”
聞言,方長庚也回過頭來,看着廳裡。
方菡娘便把事情講了一遍,從她在街上涼茶鋪聽到別人閒談,講到她偷偷跟蹤去了賊窩,又如何被人現,被人相救,最後救出了焦嫣容。
方菡娘沒有半句誇張,平鋪直敘的說着事情的經過,但因爲講的太詳實了,反而引人入勝的很,彷彿生的那些都歷歷在目。
在聽到跟蹤卻被人撞見時,方芝娘握緊了方菡孃的手不放,顯然是在替她擔驚受怕,待到後面聽到有人相救,這才稍稍鬆開了些。
焦氏聽到焦嫣容被捆着鎖在一間茅屋裡,嘴裡還塞着抹布時,只覺得心疼不已。
方長庚卻忍不住爲大女兒遭遇的兇險捏了一把汗,連連道:“是該好好謝謝那位公子,回頭爹備份厚禮,給送過去。”
方菡娘見方長庚這般,心裡也有些暖,只是話還是要說在前頭:“我並不知道那位公子住在哪裡,他以前曾經跟女兒有過幾面之緣,似乎不是雲城人士。”
方長庚聽了有些遺憾,畢竟那人救了大女兒也救了小女兒,合該好好謝謝人家。
焦氏卻突然道:“嫣嫣口中的人狗,又是什麼?”
方長庚也看向大女兒。畢竟方纔焦嫣容被那個“人狗”嚇成那樣,他也是擔心的很。
方菡娘便又把“人狗”的故事給講了一遍。
方芝娘幾乎抱住了方菡孃的胳膊不放。
焦氏聽得臉色煞白:“你給嫣嫣講這些……菡娘,不是我說你,這麼可怖的事情,嚇壞她可怎麼辦?你是怎麼當姐姐的?”
方長庚原本還只是覺得那故事獵奇又駭人,怪不得小女兒會怕,聽焦氏這麼一說,才反應過來,皺起了眉頭:“是啊,菡娘,這故事畢竟太過驚悚些……”
焦氏不依不饒道:“嫣嫣本來就經歷了差點被拐這事,你又拿這種故事嚇唬她,小孩子本就神魂不穩,嚇出病來怎麼辦?”
方長庚聽到這,又覺得焦氏因着對小女兒關心太過想多了,不由得替方菡娘說話道:“菡娘可能沒想這麼多……”
焦氏正在氣頭上,見小女兒都那樣了,丈夫還替方菡娘說話,氣得手都有些顫抖,站都站不穩了。
方長庚一見焦氏這般,急忙去攙扶。
焦氏垂淚道:“夫君,非是我想太多,主要這當了娘,一顆心全系在孩子身上,忍不了見她受半分委屈,恨不得我替了她受那些罪去……菡娘,你也別怪焦姨方纔話太重,實在是嫣嫣年齡還小,你若是想教訓她平日裡沒大沒小,也得換個時間啊……”
方長庚一聽,心裡也是難受的緊,有些爲難的看着大女兒。
方菡娘道:“焦姨你先別急。你何不想想,嫣妹妹爲何敢獨自跑出家門?甚至於我救了她之後,現她並無半分後怕……就是因爲焦姨跟爹平日裡將她護的太好了,她不知人間險惡,不知道遇到人柺子之後會生多麼可怕的事情。我說的那人狗之事,並非危言聳聽,採生折割一事自古皆有,人狗人熊,都是世間難以想象的醜惡黑暗。若不是讓嫣妹妹知道被拐的嚴重性,我說句不好聽的,下次她趁家裡疏忽了,再任性跑出去怎麼辦?這次遇到人柺子,好在有那位公子相救,我才能跟嫣妹妹化險爲夷。若下次偷着跑出去又遇到人柺子呢?還是要讓她知道畏懼纔好,以後就不敢自己跑出去了,這樣也少了被拐的風險。”
方菡娘語氣平靜,說得焦氏啞口無言,她轉頭又見方長庚若有所思的點着頭,顯然已經被方菡娘說服了。
焦氏心裡梗的厲害,又不得不承認方菡娘說的有理,“菡娘,是我思慮不周全,方纔急了,委屈你了……”說到最後,她心一橫,就要給方菡娘行禮,被方菡娘身邊的茉莉海棠眼疾手快的給拉住了,連連道,“夫人使不得。”
方長庚也連忙去攙扶,道:“夫人不必這樣,折煞了她小孩子去。你也是關心太過了。”
焦氏見方長庚這般說,臉上又對她一片關懷,顯然對她毫無芥蒂,這才微微放下了心,順勢直起了腰,拿着帕子沾了沾眼角,“今兒一整天擔心這個小祖宗,現下總算能放下心了……”
方長庚頗有同感,連忙道:“夫人今兒受累了,方纔我使人去喊大夫了,一會大夫來了給你跟嫣嫣都把個脈。”
焦氏一副氣力不支的模樣,由着方長庚扶着,去了焦嫣容身邊休息。
方菡娘方芝娘見沒她們什麼事了,便乾脆跟方長庚說了一聲,出去了。
回了院子,方菡娘見方明淮不在,問道:“淮哥兒呢?”
方芝孃親手幫方菡娘倒了杯茶,遞過去:“大姐今兒辛苦了……我已經使了玉琴去通知淮哥兒那邊的人了,想必很快就能回來。”
方菡娘確實也累了,把芝娘倒的茶一飲而盡了,毫無形象的癱在圓椅上,“確實累了。那小祖宗也太能折騰人了,明明說好今天是選飾,我還想着好好放鬆一下呢。”
方芝娘抿脣笑了笑。
海棠體貼的幫方菡娘捏着肩膀,茉莉幫方菡娘揉捏着腿。
彭蘭蘭見了,咬了咬下脣,走到方芝娘跟前,道:“二小姐,奴婢幫您揉揉肩……”
方芝娘連忙道:“蘭蘭不必,我今兒不累。”
彭蘭蘭聽了也沒說什麼,有些落寞的站到了一旁。
不多時方明淮便滿頭是汗的跑進來了,他接過墨書遞過來的汗巾胡亂抹了一把臉,道:“找到嫣妹妹了?”
方芝娘又親手給方明淮倒了杯茶:“看你急的……找到了,大姐找到的。”遞過去,又把方纔方菡娘在花廳裡說的那事給複述了一遍,方明淮聽得目瞪口呆,手裡接過茶杯都忘了喝。
“大姐你這也太莽撞了啊。”方明淮回過神來,不贊同道,“你一個孤身小姑娘,又長得這副模樣,明明就更危險好嗎?”
方菡娘被方明淮這副老氣橫秋的指責給逗笑了,她自然也知道當時的危險性,笑道:“好好好,我知道了,下次不會這樣了。”
“一點誠意也沒有……”方明淮不滿的嘀咕着,把茶杯裡的茶一飲而盡,神色又有幾分糾結,“方纔我在街上尋嫣妹妹,正好碰上鄭春陽了,他聽說我家妹子走丟了,非要幫着找。他那麼積極,我也不好打擊人家一片好心……就方纔玉琴過來跟我們說嫣妹妹找到的時候,他還在同我往各個客棧裡找人呢。我尋思是不是得給人家送份禮,表表謝意。”
方菡娘自然知道鄭春陽就是之前撕毀了方明淮書袋的那個“罪魁禍”,聽方明淮這麼說,那鄭春陽似乎也不是什麼有壞心眼的,點了點頭:“是該送份謝禮,這種同學之間的來往,你自己拿主意就行。”
方明淮聽了大姐這麼說,冥思苦想了半天該送什麼。
第二日方明淮拿了一束百合花去了學堂。
說是在家裡的園子裡見這百合開的正好,便剪下來送給鄭春陽品鑑。
收到一束百合的鄭春陽臉色都黑了。
要不是他娘千叮嚀萬囑咐讓他要跟這個前途無量的小屁孩打好關係,鄭春陽保證會把這束花給那小屁孩塞衣服裡!
焦嫣容昨晚喝了碗安神的湯藥,休息了一夜,早上起來氣色明顯就好了不少。焦氏寵溺的摟着焦嫣容,“昨兒可把爹跟娘都嚇壞了。嫣嫣你可再不能這麼亂跑了。”
焦嫣容下意識的點了點頭,又想起昨天任性離家的原因,扁了扁嘴:“爹對我太兇了,偏心!”
方長庚昨天耽擱了一天生意,今天商行裡事情不少,早上過來匆匆看了一眼焦嫣容,見她氣色不錯,就放心的走了。
焦氏嘆了口氣,摸着女兒還有些紅腫的半邊臉,心情複雜的很,沒有說話。
因着焦嫣容被拐這案子不算複雜,僅一天就都清清楚楚了。拐了焦嫣容的那幾個柺子被抓進了府衙,大刑還沒上,就一個個竹筒倒豆子似的全交代了。
原來是他們是一羣無所事事的混混,終日在城裡遊蕩,算是幫閒。他們中被稱爲“狗哥”的那個,見焦嫣容一個六歲的小女娃,穿着富貴,身上飾什麼的都值錢的很,就起了歹心,把小姑娘連哄帶騙擄去了他們兄弟幾個棲身的小破院子,把飾全扒了下來賣了。焦嫣容見他們搶了她飾,哭鬧不休,就被打了一巴掌,捆了起來,嘴裡還塞了抹布。
狗哥他們打算後面把焦嫣容賣到專門的人販子手上。
方菡娘之前在院子外被那狗哥抓了個正着,就是因爲那狗哥剛去找了人販子,說自己手上有貨,讓他過來提貨。
府衙順藤摸瓜,順着狗哥這條線,把那人販子也給抓了起來,拔出蘿蔔帶出泥的,抓了不少販子柺子,倒是意外的替百姓除了一害。
只是那些人販子手底下的孩童大多來自四面八方,一時之間還要查他們的來歷,纔好把孩子們都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