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方艾娘在墨軒大廳裡梭巡了下,沒見着鄭霞的身影。
方艾娘有點沮喪。
她覺得自己運氣可能不是太好。
但實際上,這次她的運氣不錯。
方艾娘正準備走的時候,門口響起了一個耳熟的聲音:“小二,徽墨還有貨麼?”
方艾娘回頭一看,果然,正是領着丫鬟的鄭霞,她穿了一身煙紫色的留仙裙,臉色還是有些蒼白,但神色總算有了幾分精神,正跟小二說話。
方艾娘大喜過望,她喊道:“鄭霞姐姐!”
鄭霞順着聲音看過來,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方艾娘見鄭霞又有要走的意思,連忙喊道:“我有些大哥的事想跟你談談!”
她以爲搬出她大哥,鄭霞就會感興趣。
畢竟好歹兩人曾經談婚論嫁。
但出乎方艾娘意料的是,在聽到方艾娘要跟她談方明江的事後,鄭霞臉上閃過的神色並不複雜,那是直白的恐懼。
“小姐……”鄭霞的丫鬟擔憂道。
鄭霞深吸一口氣:“算了,還是談談吧。”
鄭霞跟方艾娘找了家附近的茶室,要了個包廂。
這茶室很是高檔,方艾娘進了包廂後就頗有幾分坐立不安的模樣。
鄭霞微微一哂,淡淡道:“放心吧,這次我請客。”
方艾娘被看穿了心思,但她臉皮向來也不是薄的,她安之若素的點了點頭。
茶很快就上來了,一壺上好的碧螺春,配着幾碟精緻的茶點,也是誘人的很。
丫鬟被鄭霞留在了包廂外,包廂裡就只有方艾娘同鄭霞兩個人。
茶杯中熱氣騰騰,氤氳了二人的臉。
鄭霞神色複雜,到底還是先開了口:“你要說什麼?”
方艾娘猶豫了下,決定還是打溫情牌,柔聲道:“鄭霞姐姐,我還是比較希望你當我嫂子的。”
鄭霞神色一下子變了,差點起來奪門而走。她忍住心底那止不住的顫慄,雖然時間過去很久了,但她一想起來就還是忍不住發抖。尤其晚上,都需要喝一些安眠的中藥來輔助睡眠。
“我倒是慶幸自己沒當成你嫂子。”鄭霞喝了口茶,冷靜了下情緒。
但她的牙齒還在打顫。
方艾娘沒明白鄭霞的話,她還以爲鄭霞在賭氣,也沒在意,一臉痛惋道:“鄭霞姐姐,你人這麼好,又知書達理……唉,我大哥也真不知道怎麼想的……”
鄭霞的身體微微發抖。
方艾娘沒注意,自顧自道:“我昨天才知道,大哥竟然有個好了五年的相好,瞞的家裡真緊……那女的竟然都懷孕兩個月了!”
鄭霞手裡的杯子摔到了地上。
方艾娘還以爲鄭霞心裡還有着她大哥。
她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跟鄭霞說這些,但她覺得,她大哥讓她不好過了,她也要給她大哥添添堵。
鄭霞顫抖道:“懷、懷孕了?……”
方艾娘一臉替她不值的模樣,點了點頭。
鄭霞不由得又想起了幾個月前她看到的那一幕。
自從她跟方明江的事被家裡人知道後,家裡人管的她特別嚴。有天她好不容易自己偷溜出來逛街,正好驚喜的發現方明江鬼鬼祟祟的進了條小巷子。
鄭霞驚喜的覺得這就是緣分。
她本來想上去跟方明江打招呼,尾隨過去打算給方明江個驚喜,卻發現方明江左顧右盼的,進了個小院子。
院子門半掩着,鄭霞忍不住心裡的好奇,偷偷溜了進去。
她卻從窗外,偷偷見到了讓她難以置信的一幕。
屋裡有個女人,被對着窗子,緩緩脫下了衣服,脫的精光,趴到了一條長凳上。
方明江手上拿着一條油亮的長鞭,站在一旁。
因爲是背對着,鄭霞看不到方明江的表情,卻能看到那趴着的女子背上,密密麻麻橫亙着不少可怖的傷痕,看那傷痕模樣,應該都有些年頭了,新傷加上舊傷,層層疊疊的,別提多嚇人了。
鄭霞嚇得捂住了眼,不敢再看。
屋裡響起了鞭聲。
還有女子忍痛的哼唧聲。
到後面,那女子甚至還在呻/吟:“打我,打我,繼續打我!”
鄭霞心中被巨大的恐懼包圍,她抱着頭蹲到了地上,腦海裡滿滿都是方明江揮鞭抽那名女子的模樣!
鞭聲,女子的呻/吟聲,以及男子揮鞭的身影,成了鄭霞揮之不去的夢魘。
她難以相信,她心中溫潤如玉的翩翩君子,竟然是這樣一個人!
鄭霞抱着頭蹲在院子裡,一直瑟瑟發抖。
她不知道什麼時候屋子裡的鞭聲停了下來,她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方明江出了屋子,發現了院子裡的她。
鄭霞回過神時,就看見方明江淡淡的,居高臨下的看着她,一絲被窺破隱秘的羞惱都沒有:“你都看見了?”
一如既往的溫潤如玉。
鄭霞想起那女人似痛哭似享受的呻/吟,再看看眼前的方明江,忍不住推開方明江,跑到一旁,狂吐了起來。
方明江一直耐心的等着鄭霞吐完,這才一步步上前。
鄭霞扶着樹,驚恐的看着方明江:“你,你別過來!”
方明江淡淡的笑了笑,嘲諷道:“不是說愛我愛的死去活來麼?就這樣?”
鄭霞一想起往日裡對方明江的迷戀,因爲方明江這個人同家裡起的衝突,又忍不住扶着樹瘋狂吐了起來。 Wшw_Tтkǎ n_C○
方明江收了神色,平靜的看着鄭霞。
好半晌,鄭霞纔回過了神,神色蒼白的跟白紙沒什麼差別了:“你,你這個魔鬼……”
方明江笑了。
方明江淡淡道:“回去以後,如果你跟任何人提起今天你看見得,別怪我也讓你嚐嚐魔鬼的滋味。”
鄭霞知道,他是認真的!
他是正兒八經的在威脅她!
鄭霞忘了自己那天是怎樣回的府,她只知道,回府後她大病了一場,再也不違抗家裡的意思,果斷的同方明江斷了關係。
方明江平靜的接受了,再也沒找過鄭霞。
鄭霞不知道的是,這事之後她家裡給了方明江整整一百兩銀子。
……
連着好幾個月,只要鄭霞一閉上眼,就彷彿能看到當時的情景。
要不是一直吃着調理睡眠的安神藥調養着,鄭霞都不敢說,自己能撐下來!
今天遇見方艾娘,天知道她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氣纔會聽方艾娘說關於方明江的事情!
天知道,她是再也不願意想起關於方明江的一絲一毫!
結果,她聽到了什麼,她聽到了方艾娘說,那女人懷孕了?
鄭霞絲毫不懷疑,方艾娘口中的女人,就是那天見到的那個!
方艾娘一副錯愕的表情看着地上摔得粉碎的茶杯,眼裡卻閃過一抹興奮,她很是難過的樣子:“鄭霞姐姐,我知道你心裡不好受……你還沒有放下我大哥……”
“不!”鄭霞回過神,臉色雖然煞白如紙,卻是飛快的站了起來,“你以後不要再找我了!朱三姑娘纔是你真正的未來嫂子!若你想跟人說那個,你可以直接去跟朱三姑娘說!恕不奉陪了!”
她飛快的說完這些話,飛快的拉開茶室包廂的門,帶着丫鬟走了。
好半晌,方艾娘纔回過神來。
又過了一會兒,她纔想起一件事。
鄭霞,她沒有結賬!
方艾娘肉痛的自己掏了腰包,僅僅一壺茶跟幾塊小點心而已,竟然花了她三兩銀子!
方艾娘沮喪的家去了。
不管她再怎麼掙扎,不願意,兩日後,方明江從車馬行僱了一輛馬車,將方艾娘同碧水,打包送去了雲城焦府。
方艾娘不在府裡的日子,焦氏覺得順心的多。唯一不太順心的地方就是,上次她帶菡娘幾個去了鞏府,藉着親戚串門子的名義讓菡娘同華哥兒見了一面。
華哥兒似乎對方菡娘很滿意,她娘問他意思,他只說任憑孃親做主。
但方菡娘那孩子似乎沒看上華哥兒,焦氏也曾旁敲側擊的問過方菡娘,方菡娘笑道:“焦姨,你也說了咱們是親戚,華哥兒就同我哥哥一般。”
這話從通透的方菡娘嘴裡說出來,焦氏心裡也清楚,這就跟明晃晃的拒絕差不多了。
焦氏有點惋惜。
既爲方菡娘惋惜,也爲華哥兒惋惜。
但她畢竟不是個蠢笨的,知道在她這個後孃的尷尬位置上,若是強行點鴛鴦譜,那對誰都沒好處。她索性就沒同方長庚再提這個事。
除此之外,焦府就沒什麼值得拿出來說的大事了。
就當焦氏以爲日子會這樣風平浪靜的到她生孩子時,門房那邊遣了小丫鬟來報,說是方艾娘來了。
焦氏差點站起來拍桌子,皺着眉道:“她怎麼又來了?”
秦婆子也憤憤不平道:“臉真大,夫人您別管這事,看老奴不撕了她那張大臉。”
焦氏頭痛道:“算了,怎麼說也是庚哥的親侄女……讓她進來吧,看看這次她又想使什麼幺蛾子。我能送回她一次,就能送回她兩次三次。”
秦婆子一想也是這個理,但心裡還是有些彆扭,心疼道:“小姐也真是不容易,月份都這麼大了,還要替老爺那邊不省心的親戚操心。”
“是啊,要是個個都跟菡娘她們一樣就好了。”焦氏忍不住也抱怨了一句。
秦婆子不得不承認,方菡娘她們姐弟幾個,這麼一比,確實是好到無可指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