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菡娘安撫好了弟弟妹妹,拿起她給方六叔一家買的東西,去了方六叔家。天籟小說
還沒摸到方六叔家的門,大老遠就聽到隔壁院子裡的杏花娘說話的聲音:“哎呦方嫂子,你家那個菡丫頭可了不得了,村裡都傳遍了,說她坐着大馬車回來的,還是衙差大人給架的馬車,聽說是去給縣太爺家當丫頭去了。大家鄰里村裡的,出息了可別忘了提拔一下我們家杏花。”
方六嬸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惱,她啐了杏花娘一口:“呸,你淨瞎說。我家菡娘好好的,幹嘛去給人當丫頭。”
杏花娘就有些不高興了:“給大戶人家當丫頭可是大好事,方周氏你別不識好人心,我家杏花想給人當丫頭人還看不上呢。”
方菡娘知道杏花娘說的這茬事,前幾天村裡來了箇中人,說是縣裡大戶人家缺幾個家世清白的丫頭,想從村裡買幾個。
眼下村裡不少人都窮的叮噹響,靠天賞飯吃,又正好趕上今年年頭不好,很多人被逼無奈鬻兒賣女。把女兒賣進大戶人家當丫頭,在一些人看來,已經是極好的一條出路了。
杏花娘就想把杏花賣了,可是杏花膚色太黑,年齡相較小丫頭來說又有些偏大,中人沒相中。杏花娘罵杏花罵了半天,杏花哭了一晚上,最後被他爹威脅再哭就直接趕出去不要她這個賠錢貨了,這才漸漸靜了下來。
方六嬸跟方菡娘說這事時,滿滿都是唏噓。
方菡娘還以爲方六嬸是同情杏花,卻不知方六嬸年輕時是周家村數的上號的大美人,那時候也被杏花娘他男人王大牛求娶過。方六嬸唏噓的是當年幸好她爹孃沒答應這茬事,不然現在遭到杏花這個待遇的,就可能是她家茹娘了。
方菡娘輕咳了一聲,擡手敲了敲門,院門沒鎖,她輕輕一推就推開了,對着院裡的方六嬸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六嬸。”
方六嬸有些驚喜:“菡娘,你咋來了,快進來。”
籬笆那邊的杏花娘臉上努力擠出個親切又誇張的笑:“哎呀,是菡丫頭啊。幾天不見,又變好看了啊。”
方菡娘淡淡的打了聲招呼:“杏花嬸。”
杏花娘對方菡孃的冷淡有些不滿,嘀咕道:“這還沒飛上枝頭變鳳凰呢,就對嬸子這麼冷淡。”
方六嬸擔心杏花娘那張不靠譜的嘴再說出什麼難聽的話,連忙拉着方菡娘往屋裡走:“茹娘去她姥姥家了,明河跟他爹出去瘋玩了。菡娘你過來,可是家中出了什麼事?”
方六嬸眼裡滿滿都是擔憂。
方菡娘一愣,心中暖洋洋的,被人惦記的感覺真好。她搖了搖頭:“六嬸,家裡好着呢,沒什麼事,這次來是給六叔六嬸送東西的。”方菡娘提起手中的東西晃了晃,方六嬸這才注意到方菡娘手裡還提着兩包東西並一個木盒子。
“唉你這孩子,別手上有幾個錢都花了。離着開春種莊稼還有段時間呢,即便種了還得等收穫,錢要省着點花啊。”方六嬸有些急了,絮絮叨叨的,一邊推着方菡娘手裡的東西,“哪裡買的,我看能不能退。不能退你就拿回去給芝娘明淮吃。”
方菡娘也“哎”了一聲:“六嬸你別急,聽我說啊。我找了個賺錢的法子,掙了八兩多銀子呢。這點心跟糖,芝娘明淮都有,你就收下吧,算我這個當姐姐的,給小明河買的吃食。”她說着,把點心跟糖放在桌子上,打開那個木盒子,雀躍道,“六嬸你快看這是什麼?”
方六嬸一看,整個人都愣住了。
盒子裡躺着的赫然是一隻簪頭調成迎春花樣式的銀簪子。
“你這孩子……手上有點錢,買這個幹什麼……”方六嬸有些哽咽,眼裡浸出了淚花。
方菡娘在現代時,從小跟着爺爺奶奶在山村生活,沒怎麼感受過父愛母愛,大了父親母親又離了婚,各自有各自的生活,她更是與父母之間感情淡薄。她沒想到的是,穿越後,竟然在六叔六嬸身上感受到了久違的溫暖。
方菡娘這個人,你對她好一分,她恨不得還十分來報答你對她的好。
方菡娘舉着那支銀簪:“我就是想給六嬸買嘛。六嬸你放心,我還能掙錢呢。我答應過給六嬸買金簪,現在錢不夠,給六嬸買支銀簪戴着先,六嬸是不是嫌棄了……”方菡娘故意哀怨的說道。
方六嬸含淚瞪了一眼方菡娘:“六嬸怎麼會嫌棄。”
方菡娘這才眉開眼笑道:“那六嬸,我給你戴上,看看好不好看。”
方六嬸盯着方菡娘半晌,方菡娘眼中滿滿都是真摯,並不是還恩情的客套,她雙眼含着淚,這才點了點頭,讓方菡娘幫她將頭上的木釵取下,仔細插上了這支銀簪。
方菡娘讚歎道:“六嬸,真好看。”說着,拿了黃銅鏡給方六嬸看。
方六嬸攬着模糊不清的黃銅鏡,只覺得鏡裡的女人,再好看不過。
後半晌方六叔帶着已經睡着的小明河回屋時,看到媳婦坐在桌前,對着一面鏡子,看個不停。
“媳婦看啥呢?”方六叔把小明河放到炕上,轉身一看方六嬸,嚇了一跳,急了,“咋了媳婦?誰惹你了?”
他見方六嬸眼裡都是淚,心裡只覺得着急無比。
方六嬸淚中帶笑:“你急啥,看看我有哪裡不一樣。”
方六叔一臉狐疑,打量了半天方六嬸,眼神落在方六嬸的髻上,目瞪口呆:“那木釵子,咋就變成銀的了?”
方六嬸又哭又笑的感慨:“這是菡娘買來給我的。”
方六叔唬了一跳:“那孩子把錢都拿去買簪子了?不行我看看家裡還有多少錢,把錢給她。”
方六嬸拉住丈夫,嗔了一眼,責備道:“你聽我說完行不行。六娘她找了條掙錢的路子,那孩子懂事,給我買了這支簪子,還給茹娘明河買了點心跟糖……”
方六叔有些訕訕的摸了摸頭:“菡娘是個好孩子。”
方六嬸嘆了口氣,接上:“就是太命苦了些。”
說着,方六嬸又想起菡孃的親孃,早已去世的妯娌阮青青。
若說命苦,她這失憶了的妯娌纔是最命苦的。看青青平日裡的言行舉止,肯定不是小門小戶裡出來的。只是她失了憶,只記得自己叫阮青青,別的一概都記不清了,查都沒法查她來自哪裡。方長庚失蹤時,她纔剛懷上明淮,哀毀傷身,生下明淮沒兩三年就撒手去了。
方六嬸越想越難受,只覺得自己以後要對二房那幾個可憐的孩子更好些,不僅僅是爲了懂事的孩子,也是爲了她那個福薄的可憐妯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