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菡娘笑了笑,走在前頭進了那間茶樓。
像方菡娘這等穿着精緻一看就不是等閒人家出來的姑娘,店小二這等迎來送往的自然是有點眼力勁不敢怠慢的。方菡娘一進茶樓,店小二就極爲熱情的迎了上來:“客官幾位,喝點什麼?”
方菡娘頓了頓,露出個笑:“你們這的雅間都有什麼?”
店小二笑道:“回這位姑娘的話,咱們這的雅間是按花來取名的,有牡丹,有玉蘭,有丁香……”
方菡娘笑着打斷了店小二的話:“我有朋友,訂了荷花間,還請小二哥帶我上去。”
方纔若是沒看錯,俞七那口型應是“荷花”二字。
“好嘞!客官您跟我來!”店小二點頭哈腰帶着方菡娘上了二樓。
除了秋珠跟小雅,幾個侍衛自然也得盡心盡力的跟上。
這荷花雅間是在走廊盡頭,看位置,應是臨着院裡的天窗。方菡娘在荷花雅間前頓了頓,對店小二笑道:“對了,隔壁這雅間空着麼?”
方菡娘指着隔壁的“海棠”雅間問店小二。
店小二恭敬的回:“還空着呢。”
方菡娘笑道:“我家裡的這幾位大哥跟我一路也勞累了,煩請小二哥給上兩壺你們店裡最好的茶,再加幾碟你們這最好的茶點,送到海棠雅間裡頭。”
幾個侍衛都有些惶恐。
方菡娘頓了頓,道:“幾位侍衛大哥,你們幫我拿了一路東西了。我現在去同友人說會兒話,你們在隔壁雅間裡頭等着我即可。”
幾個侍衛還有些遲疑。
方菡娘性子看上去雖然軟和,但向來是果斷的很。她又轉向小雅:“小雅,你在裡頭跟幾位侍衛大哥好好歇一會兒,若是茶跟點心沒有了,就管店小二要。”
小雅一聽主子這般體恤他們這些當下人的,也是感動的很,幾乎要拍了胸脯:“姑娘放心,我們就在隔壁等你,哪裡也不去。”
幾位侍衛一想,反正就在隔壁,他們姑娘這是去會朋友,若是有什麼突發情況,喊一聲他們也能聽見……遂點了點頭,謝過了方菡孃的好意。
一一安排妥了以後,方菡娘微微鬆了口氣,領着秋珠敲門進了荷花雅間。
進門是一面烏木雕花三面山水屏風,屏風上繪着池塘春景,在這寒冷冬日,倒也是頗有意趣。
繞過屏風,就看見姬謹行正站在窗前,雙眸奕奕有神的看着她。
方菡孃的臉一下子就紅了,她拉下兜帽,實在不知道說什麼。
俞七正站在姬謹行一側,見狀,笑哈哈的上前:“秋珠姐姐,咱們去小套間裡頭喝茶也歇一歇吧。”
這雅間是間大小套間,裡頭還有個小隔間。
秋珠看了一眼方菡娘,見方菡娘雖然紅暈都爬到了脖子,卻沒有對此說什麼,她便知道自家姑娘是同意的。
她垂着頭,一聲不吭的同俞七去了小隔間。
小隔間的桌上已經擺好了茶同茶點,可見俞七這是早早準備好了替他們主子清場。
秋珠忍不住瞪了俞七一眼。
方菡娘同姬謹行站在一塊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兩人幾乎是同時開了口:“你……”
方菡娘又是窘然又覺得有些好笑。
姬謹行看着她,眸中滿是不自知的寵溺:“你先說。”
方菡娘被姬謹行的眼神看的臉都要燒了,她咳了一聲,強作鎮定:“還沒謝謝你前些日子幫我找到那個傳話的。”
姬謹行不以爲然:“不算什麼大事。”
他頓了頓,見方菡娘只垂着頭擺弄衣角,忍不住道:“你這幾日,在平國公府還好麼?”
方菡娘垂着頭,又點了點頭。
姬謹行聲音頓了頓:“這麼喜歡這衣角嗎?回去我讓青夏開了庫房給你多找些這種料子做衣服?”
方菡娘忍不住擡起頭橫了姬謹行一眼。
眼前的小姑娘含嗔帶羞的一眼,差點讓姬謹行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
姬謹行抿了抿脣。
他的小姑娘看上去精氣神好的很,下巴似乎微微圓了些,可見平國公府並沒有虧待她……他還是有些心疼她,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合該珠圓玉潤些纔好。
兩人又不知道說些什麼好了。
方菡娘爲了打破僵局,只得坐下,拿手帕淨了淨手,拈起塊梅花糕:“……方纔我的丫鬟說這個好吃的很。”
那梅花糕做的極爲小巧,即便一口一個,也絲毫沒有半分失禮之處。
方菡娘索性直接將那塊梅花糕放入了口中。
果然好吃的緊,入口即化,香甜可口。
方菡娘便擡頭看向姬謹行:“你吃了麼?”
姬謹行一愣,微微搖了搖頭。
方菡娘笑盈盈的,又從茶盤裡拈了一方,起身站到姬謹行面前,舉着手:“張嘴。”
竟是要喂他。
姬謹行心中一蕩。
他眸色沉沉如水,看着方菡娘,往前一步,一手去摟住了方菡孃的腰,將方菡娘帶入了懷裡,同時一口含住了方菡娘手中的那方小小梅花糕,順便連方菡孃的指尖都含在了口中。
“呀!”方菡娘抽出手,臉上如同火燒一般,身體彷彿沒了骨頭,軟綿綿的,在姬謹行懷裡頭,倚靠着他,聽着他漸漸加快的心跳,方菡娘忍不住在姬謹行懷裡笑彎了眼。
“你這人,真是太討厭了。”
方菡娘推着姬謹行的肩膀,好費力才站了起來。她從來沒想到,自己也有一天會這般說出這種口是心非的話。
姬謹行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向來冷靜淡漠的人,眼神灼熱的幾乎能把她整個人點着了。
“……對了,瑞王世子在這件事裡也伸了把手,他怎麼樣了?”方菡娘岔開了話題,不然她不能保證自己不會被姬謹行的眼神給燒化了。
那麼冷靜淡漠的人……竟然也有這般灼熱的眼神……
方菡娘心如擂鼓的想着。
一說起正事,姬謹行眼裡的熱度總算是褪去了幾分,他道:“大哥目前似乎並不打算動瑞王世子。不過瑞王世子大概自己也知道事發了,那天晚上就由瑞王領去了東宮負荊請罪,說什麼被美色所迷,一時鬼迷心竅。”
姬謹行露出個極淡的嘲諷的笑。
方菡娘倒是沒想到瑞王世子會把自己摘的這麼幹淨。
當然,不乾淨也不行,眼下事情敗露,且忠勇王妃那麼大鬧一場,福安郡主還是落了個被禁足的下場……但凡是個有腦子的,都知道要把自己給趕緊摘出去。
不僅要摘出去,還要摘的乾淨。
方菡娘愣了愣,她還以爲瑞王世子敢冒那麼大的風險同姜思華在太子妃宴會上偷情,又肯冒着風險把手伸長了管了東宮同忠勇王府的事,不敢說多愛姜思華,但心裡頭怎麼說也應該是有姜思華的吧?
誰知道,就這麼把自己摘出去了?
“美色所迷”……真是呵呵了。
方菡娘默了默,不知道爲什麼,鬼使神差的問了一句:“他知道姜思華,要嫁人了嗎?”
雖說當時姜圍忠只說是“訂了親”,但當時在場的誰都知道,姜思華在這種情況下,肯定會被迅速的嫁出去。
姬謹行神色淡淡的,語氣也淡淡的:“他怎麼不知道?……當時還跟大哥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跪着哭訴,說都是姜思華引誘的他,這等蛇蠍心腸的女子,別說是給他做侍妾了,就是給他做個通房丫鬟,他都嫌髒。”
方菡娘目瞪口呆:“……這也太無恥了。”
姬謹行不想多談瑞王世子的事,他岔開了話題:“……怎麼今日突然出來玩了?”
方菡娘一笑,臉頰旁露出兩個小梨渦:“外祖母說,讓我給她帶仁壽坊平家的綠豆糕……外祖母真的是很疼我,大概是怕我在家待悶了吧。”
姬謹行頓了頓,鄭重的看着方菡娘:“你說,我要是現在去跟你外祖母提親,你外祖母會答應嗎?”
姬謹行好端端的突然提到提親,方菡娘被嚇了一跳,她的心幾乎跳到了嗓子眼:“……你,你說什麼呢。”
要提親,也能她可以光明正大的嫁給他啊。
姬謹行沒有說話。
方菡娘小聲道:“……況且,不僅僅我外祖母同意,我爹那邊來的書信,說是等處理好了雲城的生意,也會來京城看看……你到時候……”
這話題涉及到談婚論嫁了,方菡娘臉上燒得通紅。
姬謹行看着方菡娘,許久,驀的露出個微微的笑意。
方菡娘看着姬謹行臉上那笑,沉醉的差點連呼吸都忘記了。
姬謹行心情似是好了很多,他拉着方菡孃的胳膊,帶她到窗子旁,然後小心的給方菡娘戴上兜帽。
在方菡孃的一臉怔忡裡,姬謹行打開了窗戶。
外頭是茶樓後院的天井院子,一顆巨大的榆樹立在院子裡頭,因着剛下過雪,枝丫上頭堆滿了積雪。
院子後頭卻是一條小巷子。
姬謹行看着方菡娘:“有處不錯的地方,要不要去看一看?”
方菡娘有些期待又有些興奮的點了點頭。
姬謹行又露出了那極淡的笑意,在方菡娘看醉了的眼神裡頭,一把摟住方菡孃的腰,縱身躍出了窗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