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國公老夫人被方芝娘這小奶聲哄得心都快化了,態度也軟了些:“哦?芝兒說說看,有什麼正事,讓外祖母聽一聽?”
方芝娘咬了咬下脣,聲音更輕了:“外祖母,三表哥帶着我跟淮哥兒上京時,路過很多地方。這些天下大風雪,寒風刺骨,看見很多人都被凍死了,我覺得他們很可憐,想替他們做些什麼……”
平國公老夫人這是年紀大了,一聽就知道方芝娘想要做什麼。她連忙抱住方芝娘,道:“乖孩子,外祖母知道你一片好心,但這事,你跟你大姐就不要出去辦了。外頭風雪那麼大,外祖母是真的擔心你們……這樣,外祖母拿出一萬兩銀子,讓管事去買些粥買些棉衣,去給他們施粥施衣……”
方芝娘有些感動,但她還是有些堅定地搖了搖頭。
她知道,她大姐今天說她們要出去忙,那定然有自己的主張。
不然,她大姐手底下也是有能幹的管事,又何必一大早把她喊起來讓她準備出門?
方芝娘想了想,對平國公老夫人道:“外祖母,這些事,我想要親手去做,這樣才更有意義。”
平國公老夫人看着方芝娘雪團般的小臉上滿滿都是堅定,再看看方菡娘,臉上同樣也是寫滿了堅定,她突然有些心軟了。
自己做這麼些事,不就是希望幾個外孫都能快快樂樂的嗎?
那自然是要儘可能的去成全他們的想法。
再說,她的菡兒不是不知道分寸的孩子,若是有不妥的地方,她也不會讓自己的妹妹去冒險。
平國公老夫人猶豫半晌,終是朝着綠鶯開了口:“去,開我的私庫,拿兩萬兩銀子的銀票給表姑娘。”
綠鶯福了福,領命去了。
方菡娘倒是微微吃了一驚:“外祖母,前些日子您剛給了我一萬兩銀子的銀票,我那還沒用呢,這又給我這麼多……”
平國公老夫人臉上難得擺出一副有些傲嬌的神色來:“怎麼,你外祖母有錢,你不願意嗎?”
方菡娘無奈的苦笑:“外祖母……”
平國公老夫人卻不理方菡娘,徑自摟着方芝娘跟方明淮道:“你們大姐也是,我給了她一萬兩,自然也要給你們兩個一萬兩啊。這兩萬兩銀子,是外祖母給你們的零花錢,你們拿去,隨便花用。”
方明淮已經知道了,眼下大姐是打算帶着二姐去給災民賑災去了。
他一開始有點不太開心,覺得這樣大的事情,大姐二姐不帶他。
但轉念一想,外祖母對他那麼好,他留下來陪伴外祖母,也是盡孝的好事。
總不能他們姐弟三人都跑出去,讓外祖母孤零零的一人待在家裡吧……那多可憐啊。
方明淮立刻決定,還是留在家裡陪伴外祖母比較好。
最後,方菡娘跟方芝娘手裡捧着放着兩萬兩銀子的銀票,有些無奈的出了芙蕖堂的正門。
方芝娘這還是頭一次見到平國公老夫人這麼闊綽的出手,有些呆愣:“大姐……我們就這麼拿了外祖母的銀子?”
她有些擔心,畢竟她們算是寄居在平國公府,這樣的行爲,會不會讓幾個舅母,幾個表嫂心裡頭不快?
方菡娘嘆了口氣:“以後你就習慣了。”
以後你就習慣你外祖母時不時的財大氣粗震你一把了……
方菡娘領着方芝娘回了自己屋子。
她喚了秋珠,去開她的私庫。
眼下方菡孃的私庫裡,不僅僅有她的一些銀票,還有平國公老夫人這些日子賞賜給她的一些東西,隨便拿出去一件,都是價值連城的。
方菡娘拿出一個錦盒,裡頭放着她的一些銀票。
方菡娘把平國公老夫人給的那兩萬兩的銀票也放到了這個錦盒裡,然後將錦盒交給了秋珠。
秋珠有些顫巍巍的緊緊抱住了這個錦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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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不是這個錦盒有多重,而是秋珠知道,這份錦盒代表着的信任有多重。
方菡娘問方芝娘:“這個季度的收入,六叔六嬸到你那報賬了嗎?”
菡芝皁業的掌櫃,每個季度各個掌櫃都會向方六叔方六嬸報賬,方六叔會把這個季度的賬本跟分紅再拿給方芝娘。
以菡芝皁業眼下幾乎是壟斷市場般的發展,這絕不是一筆小數目。
方芝娘點了點頭,使了個小丫鬟去她房間喊茉莉把那賬本跟分紅都拿來。
方芝娘小聲同方菡娘道:“……不僅僅這些,還有賣葡萄酒的前期收入分紅,大概有二十三萬兩,爹都讓我給大姐帶來了,怕大姐在京城了沒了花銷。”
方菡娘沉默了會兒,點了點頭。
方芝娘有些激動,又有些緊張。
不多時,茉莉有些緊張的抱着賬本跟一個錦盒過來了。
茉莉聲音有些抖:“大小姐,二小姐……”
方菡娘拍了拍茉莉的肩膀,給了茉莉一個鼓勵的眼神。
茉莉像是一下子得了什麼勇氣般,整個人驀的站直了身板,將懷裡的賬本跟錦盒遞給方菡娘。
方菡娘把賬本飛快的翻了翻,心中有了一絲數,又把賬本給了茉莉,讓她繼續收好。
茉莉神色有些激動的應了。
賣葡萄酒的分紅,其實還是菡芝皁業季度分紅的小頭。
不過,不管是菡芝皁業的季度分紅,還是葡萄酒的分紅,她都沒有動。
以她眼下手裡頭的銀子,去辦這些事,足夠了。
若是一下子拿出太多賑災,那纔是給平國公府招禍呢。
最後,方菡娘給方芝娘裹了裹披風的毛領,將早上早早寫好的那封信,讓府裡頭可靠的下人送去了城外的莊子後,這才挽了方芝孃的手:“走了。”
姐妹兩個像是出征的將軍般,氣勢如虹的出了芙蕖堂。
外頭風雪比起前幾日,稍稍小了些。
但若是這夾雜着雪粒子的風砸到臉上,別說方菡娘方芝娘這倆細皮嫩肉的小姑娘了,就算是府上一些粗使家丁們,也覺得生疼生疼的。
方菡娘同方芝娘坐了馬車。
她們沒有坐有平國公府家徽的馬車,而是找了方菡娘在方家村時訂做的那輛馬車,由彭老爹駕車,出了門。
因着彭媽跟彭蘭蘭這些日子音訊全無,也沒有趕上大部隊,風雪又這般大,彭老爹着實心裡頭很是惦記着,就變得很是沉默寡言。即便如此,在他得知這麼大的風雪,方芝娘又是第二日纔到京城就要出門時,也是大大的吃了一驚,並勸阻道;“大小姐,二小姐,風雪着實有些大,小心着涼了。”
方菡娘見這些日子沒見彭老爹,今兒這般仔細一看,彭老爹似是老了不少。
她嘆了口氣,沒有去迴應彭老爹的擔心,只是道:“彭老爹不要擔心了,聽說京城裡頭有家上好的鏢局,在城西宅子巷那裡,今兒你送我們到地方後,就去那裡一趟吧。讓他們出個鏢,沿着來時的路,去接彭媽跟蘭蘭兩個上京。”
彭老爹一聽,神色激動不已,喉嚨咕隆咕隆了兩下,實在不知道說什麼好。
這個向來不太會說話的漢子,只得道:“都聽大小姐的……都聽大小姐的!”
結果就這樣,彭老爹稀裡糊塗的也忘了方纔勸阻方菡娘不要出門的事。
馬車壓着雪前行,發出沉悶的聲音。
今兒她們出門,就帶了秋珠一個丫鬟。
不過秋珠能幹的很,不管是燒炭盆,還是倒茶,都做的井井有條。
惹得方芝娘也誇讚連連,稱“秋珠姐姐真是太能幹了”。
秋珠不禁抿了抿脣。
在路過城門時,秋珠突得想起一件事,她臉色一下子有些肅然起來:“姑娘,昨兒您讓我去城外問百靈的那樁事……”
方菡娘也想起來了。
只不過跟眼下這樁事對比起來,那件事實在是沒有這樁緊急。
她只問了句結果,得到秋珠明確的回答“百靈說是”時,沒再說旁的話,倚着迎枕陷入了沉思。
方芝娘也沒有去追問方菡娘這是怎麼了。
方芝娘其實是個特別有分寸的小姑娘,她能看出一些事,她能不能去追問,大姐願不願意告訴她,大姐若是告訴了她會不會給大姐造成什麼麻煩。
方芝娘看得出,這件事就是大姐不願意告訴她的那種。
她只是在方菡娘皺眉的時候,貼心的拿了塊小餅乾,喂到方菡娘嘴邊:“大姐,張嘴。”
方菡娘下意識的張了口。
就被方芝娘餵了一塊甜甜的,酥酥的桃酥小餅乾。
方菡娘忍不住就露出個笑,摸了摸方芝孃的頭髮。
方芝娘見方菡娘笑了,也露出了甜甜的笑。
不多時,馬車在方菡娘指定的地方停了下來。
方菡娘沒有馬上下車。
她摸了摸方芝孃的頭髮,鄭重的告訴她:“芝娘,今日這事,你要記住,你是平國公府的表姑娘,要拿出氣勢來,不要怕。記住,不要怕。”
方芝娘雖然有些不解,但方菡娘這般同她說了,那定然是有她的用意。
方芝娘盲目的相信着方菡娘。
她相信她的大姐,所作所爲都是有自己的理由。
方芝娘用力的點了點頭。
方菡孃親了親方芝孃的額頭。
姐妹兩個攜手下了馬車。
眼前,是京城一家快要倒閉的布莊——粗雲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