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說你沒有捨不得……”方菡娘有些委屈,一雙眸子水汪汪的看着姬謹行,“打從我說要想辦法讓她遠嫁後,你的臉一下子就拉下來了。”
饒是不擅解釋的姬謹行都覺得這波要是真不跟這小姑娘好好解釋清楚,怕是她下一刻鐘就要哭出來了。
姬謹行儘量放緩了神色——然而他有意識的“放緩”,臉上在旁人看來還是一副冷冰冰的高冷模樣。
方菡娘扁了扁嘴。
姬謹行便有些控制不住了,將方菡娘一把拉入懷裡。
方菡娘用力掙了掙,卻始終顧忌着姬謹行在屋子裡,不敢把動靜聲弄得太大,免得再讓姬謹行露了行藏。
姬謹行聲音不由自主的就柔了下來:“別鬧,聽我說。”
方菡娘扁着嘴瞅他。
姬謹行覺得自己心都快化了。
他低聲道:“我方纔……並不是捨不得,而是在惱這件事你沒有打算讓我幫你。”
方菡娘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矢口否認:“我哪有……”
姬謹行“嗯”了一聲,順着方菡孃的話,道:“你的意思是,要讓我幫忙麼?”
方菡娘扁了扁嘴,這才意識到,他們兩個大概是因着這個事,想岔了。
正當方菡娘想同姬謹行說些什麼的時候,門外頭又傳來了有些急促的腳步聲。
方菡娘一下子大氣都不敢出一聲,有些焦急的看了眼姬謹行。
姬謹行終是忍不住飛快的親了方菡娘額頭一下。
方菡娘正欲瞪他,卻發現姬謹行已經飛快的開了窗戶,躍了出去。
方菡娘捂着熱的有些發燙的臉,恨恨的跺了跺腳。
話還沒說完呢!
然而她還沒有來得及好好回味那一吻的羞怯,外頭走廊裡頭傳來了急匆匆的敲門聲,伴着綠鶯有些急切的低低叫門聲:“姑娘,姑娘……”
兒女情懷風華雪月一下子退的無影無蹤。
方菡娘不由自主打了個激靈。
大半夜,綠鶯卻跑來她房間這敲門……
定然府裡頭又出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方菡娘迅速的鎮定下來,低聲道:“我醒着呢,等下,綠鶯。”
她隨手拿了件搭在披風上的外衣裹住自己,趿着寢鞋去開了門。
綠鶯竟是直接冒雪過來的,連傘都沒有打,頭髮眉毛上落了不少的雪。
方菡娘一見綠鶯這副模樣,心知定然是出了大事跑不了了,她一把把綠鶯拉進房間裡頭,順手把門關上:“出什麼事了?”
綠鶯也不同方菡娘繞圈子,她知道方菡娘是能穩住局面的人,所以纔在事情發生還沒有擴散時,頭一件事是讓知道的那幾個下人都閉了嘴,第二件事就是傘都來不及撐,直接跑來了方菡娘這裡。
綠鶯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秀美的臉上,難得不是笑意盈盈的模樣。綠鶯的臉色有些沉沉的,她看着方菡娘,眼裡頭掩不住的心焦。
然而下一秒鐘,綠鶯吐出的消息讓向來鎮定的方菡娘也忍不住變了臉色。
綠鶯道:“妙妙小姐不見了。”
方菡孃的臉色一下子煞白起來。
這不同於太子妃娘娘的生日宴會那,這是在平國公府,在自己的家裡頭,已經是深夜了,更鼓都響過了。
這時候,綠鶯過來說阮芷蘭不見了?
若不是方菡娘向來知道綠鶯是個極穩妥的性子,她真的懷疑是綠鶯過來跟她開了個極大的玩笑了。
方菡娘很快的鎮定下來。
“園子裡頭找了沒?亭子那邊呢?”方菡娘頓了頓,又沉沉的加了句,“湖那邊呢?”
大概是方菡孃的鎮定感染了綠鶯,綠鶯的臉色看上去比方纔要稍稍緩和了些,她慎之又慎的搖了搖頭:“園子,亭子,還有一些廢棄的院子,湖邊,都找過了,沒有人。”
方菡娘微微點了點頭,示意情況她知曉了。
她轉身飛快的走到牀邊,也沒有避綠鶯的嫌,直接背身過去穿上襖衫,長褲,外套,把軟底寢鞋換了,換上了厚實又輕便的牛皮靴子。
方菡娘手裡頭拿了件披風,往身上一披,邊繫帶子邊道:“三房那邊是什麼情況?”
大概是方菡娘天生就有穩定人心的氣質吧,綠鶯看着方菡娘這番動作,竟像是有了主心骨般,她只覺得壓在心上的那塊大石松了幾分。
綠鶯垂眉恭敬道:“三房那邊不敢把事情鬧大,伺候妙妙小姐的幾個丫鬟婆子都被拘禁了起來。眼下秋二奶奶六神無主,是李四奶奶在幫着主持大局……不過李四奶奶正是雙身子,精力難免不夠。她怕自己哪裡沒看過來,再讓消息走漏出去,就特特遣了人來告訴奴婢一聲,讓奴婢把芙蕖堂的門院看好。奴婢想了想,姑娘是個有大智慧大主意的,爲了整個平國公府考慮,這事不能瞞着姑娘,就自作主張過來同姑娘說一聲了。”
原來這是綠鶯自己的主張!
方菡娘點了點頭,誠懇道:“綠鶯姐姐,謝謝你過來知會我一聲。這樁事不是什麼小事。”
她邊說着,披風已經穿戴好了。
方菡娘像是出征的戰士般,匆匆邁出了屋門,奔着三房而去。
因着不知道芙蕖堂這邊老夫人什麼時候就要用得上綠鶯,綠鶯僅僅把方菡娘送去了芙蕖堂的正院門口,在正院目送着方菡孃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黑夜的風雪中。
綠鶯心裡頭默默在想,這些日子以來,不少人都在說方菡娘他們搭上了平國公府,算是跳上了枝頭變鳳凰了。然而綠鶯卻覺得,平國公府有方菡娘,是整個平國公府的福音纔對……
方菡娘步履匆匆,一路直奔三房秋二奶奶那小院子而去。
三房正院那裡,阮三老爺同莫三夫人似乎還沒有被驚動,院子裡頭沒什麼動靜,方菡娘遠遠的從正院路過,瞥了一眼,見燈火靜默,便知這事阮三老爺夫妻兩個還不知道。
秋二奶奶那小院子,院門已經緊閉了。
方菡娘擡手敲了敲院門。
院門很快就開了,裡頭有個婆子一臉緊張的露出頭來望了一下,見是方菡娘,滿面的錯愕:“表姑娘?……您怎麼……”
方菡娘沒時間跟她廢話,她示意那婆子閃開。
婆子卻不知方菡娘已經知曉了阮芷蘭失蹤的事,她很是爲難又很是緊張道:“……表姑娘,這麼晚了,您別爲難小的,要是有什麼事,不如您明天過來?”
在婆子看來,這事少一個人知道就少一分風險。
方菡娘神色平靜,語氣卻冷硬的很:“事情我都知道了,讓開,我要見二表嫂。”
婆子忍不住就打了個激靈。
她哪裡想到,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住在芙蕖堂的表姑娘都知道了這事?
但她也不敢再墨跡耽誤事情,飛快道了一句:“容小的去問一下奶奶。”
方菡娘哪裡耐煩跟她墨跡。
大半夜了,阮芷蘭不在家中,到底是自己離家出走,還是被人擄走,都還未有定論,這怎麼容得下她還在這兒磨磨唧唧的?
方菡娘一把推開那婆子,大步進了院子。
婆子着急的不行,跺了跺腳,又不敢硬是攔着方菡娘,哎呦哎呦的喊了幾聲“表姑娘”,但方菡娘置若罔聞,絲毫不搭理她,婆子也只得愁眉苦臉的跟在了方菡娘身後。
方菡娘直奔着燈火最盛的那間屋子去了,果不其然,屋子裡頭,堂下一溜煙跪了兩個丫鬟兩個婆子,在那瑟瑟發抖的哭着,上頭坐着以手撐頭快要暈厥過去的秋二奶奶,李四奶奶坐在秋二奶奶身邊,扶着她免得她跌下去。
阮家二少爺,也就是阮芷蘭的爹,阮楚成臉色焦急的坐在另一側,阮家四少爺阮楚禮也似是在安慰阮楚成。
幾人見方菡娘這般闖進來,俱是一驚。
方菡娘身後的婆子噗通一下跪在地上,磕頭求饒道:“小的實在攔不住表姑娘……”
方菡娘截了婆子的話:“是我硬要闖進來的。”
秋二奶奶愕然過來,看見方菡娘卻突然想起了什麼,像是有了主心骨般,原本焦慮不安的眉眼都亮了幾分:“菡娘!你來的正是時候!……”
她有些激動的同李四奶奶道:“上次妙妙走丟,就是菡娘幫着找回來的!這次肯定也能行!”
秋二奶奶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般,掙扎着要起來。
阮二少爺嘆了口氣,走上去按住秋二奶奶:“你先好好休息,看看你的臉色,都這麼差了。”
秋二奶奶神情激動道:“妙妙不見了,我怎麼好好休息!”
雖然往常秋二奶奶對兒子阮紀風更關注些,但這不代表她不愛女兒阮芷蘭。
上次阮芷蘭走失,她就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這次阮芷蘭在自己家裡突然沒了蹤影,她簡直覺得像是天塌了一般。
李四奶奶肚子裡頭懷了孩子,倒是能體會幾分爲人父母對兒女的焦灼感,她扶住微微啜泣的秋二奶奶,低聲勸了起來。
方菡娘嘆了口氣,看向堂下跪着那兩個丫鬟兩個婆子。
方菡娘倒是對她們眼熟的很,知道她們是貼身伺候阮芷蘭的。
“……問過了嗎?”方菡娘問阮二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