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菡孃的臉色也有點不太好看。
她抿住嘴脣,桃花一般粉嫩的小臉繃的有些緊。
因着有人大膽的開了頭,不少膽子大的小姑娘,嘰嘰喳喳的都跑去了姬謹行那邊搭訕,方菡娘看得心裡頭酸溜溜的,扭過頭去不願意再看。
她理智的知道自己沒資格說姬謹行什麼,但胸口就是悶悶的。
那邊鶯歌燕語的很,隨風飄來諸如一些“公子你生得真好看”“公子你是哪裡人”這樣的話。
方菡娘本來想眼不見心不煩。
然而有人比她動作還快,霍的起身,折身跑進了花叢。
尤子倩。
方菡娘想起靈堂上尤子倩對姬謹行的以死相逼,嘆了口氣。
尤子倩走了,鄭春陽自然是坐不住了。他起身也跟着過去了。
集會還未正式開始,離席的男男女女也不算少,尤子倩跟鄭春陽也算不得打眼,但方菡娘一直留神關注着他倆,自然是看到了眼裡。
方菡娘想着淮哥兒的囑託,心裡多少有點不放心,囑咐茉莉在坐席這等會她,便也起身跟着去了。
姬謹行原本性子就冷淡的緊,有人來搭訕,他原本不想理會,但眼前一羣嘰嘰喳喳的小姑娘着實吵的他頭疼,他冷淡的擡眼掃了一圈,原本那些嘰嘰喳喳的小姑娘,大多都是養在閨中的,何曾見過這般冷冽的眼神?一下子都嚇得噤了聲。
青禾心裡直嘀咕,在京城時這位主子就不愛參加什麼聚會,聖上爲他的婚事算是操碎了心。好不容易今兒轉了性子來參加了一回,還板着這麼一張臉,難怪現在他們王府還沒有女主子。
不少小姑娘都被嚇到了,訕訕的結伴回去了。
姬謹行前面就剩下最早來找他搭訕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眼中也有懼色,但她還在堅持着跟姬謹行說話。
姬謹行不爲所動,垂眸不曾看向那個小姑娘。
青禾倒是注意到了方菡娘離了席,小聲道:“主子。”
姬謹行看向青禾,還是沒有理會那個小姑娘。
那小姑娘有些尷尬的住了口。
青禾用眼神示意姬謹行去看方菡孃的席位。
姬謹行正好看到方菡孃的身影消失在花叢掩映中。
“私會”兩個大字佔據了姬謹行的腦海。
於是青禾就敏銳的感覺到他家主子的心情糟糕到了極點。
姬謹行把手中捏出裂縫的茶杯重重的放到了席位上。
小姑娘一臉訕訕的表情:“公子,你生氣啦?”
青禾笑着打圓場:“姑娘不必在意,我家公子向來如此。”
小姑娘神情尷尬的“哦”了一聲。
姬謹行霍然起身,神情冷漠如冰霜,離了席位。
青禾朝那小姑娘和藹的笑了笑,也跟着自家主子走了。
小姑娘嘟着嘴,覺得這位公子長得確實帥,但性子也太冷清了些。正好旁邊有個公子朝她搭訕:“這位姑娘……”
小姑娘收拾了下心情,跟那公子聊了起來。
直到姬謹行離開,方艾娘才覺得自己活了過來,她連忙端起面前的茶喝了幾口,覺得自己心都快蹦出了嗓子眼。
雖然姬謹行生得俊美不凡,但方艾娘對他卻是生不出半分旖旎的心思來。
——那個男人,實在是太可怕了!
鄭春陽幾下就追上了尤子倩,他一把拉住尤子倩的胳膊,擔心的問:“子倩,你這是怎麼了?”
尤子倩甩開鄭春陽的手,臉色十分差:“放手!”
鄭春陽爲自己的情急失態連連道歉。
這也沒法讓尤子倩的神色緩和半分。
鄭春陽心急如焚,他着實不懂尤子倩臉色爲什麼這麼差,只好不停的問,問的尤子倩按捺不住自己情緒,朝着鄭春陽大喊道:“你很煩你知不知道?!別再讓我見着你!你給我滾!”
鄭春陽既震驚又難以置信的看着尤子倩,眼神裡滿滿都是受傷。
他能理解向來高傲的尤子倩爲了家族向另一個男人下跪哀求,他也能理解在他娘不允許的情況下尤子倩來參加海棠集會,但他不能理解,他爲尤子倩這般掏心掏肺,那個向來清高自持如仙女般的尤子倩,竟會這樣毫不留情的踐踏他的心意?
他終究也只是個十幾歲的少年,鄭春陽有些受傷。
尤子倩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言,但她並不打算改口,冷冷的看了一眼鄭春陽,並不在意他眼中的受傷,轉身走了。
鄭春陽呆在原地半晌,突然傷心的暴起,用拳頭狠狠擊向一顆海棠樹,那砰砰的聲音,聽得暗處的方菡娘都有些心驚。
她嘆了口氣,走出去喊道:“鄭公子,何至於自殘?”
鄭春陽的拳頭已經有些血淋淋了,胸中那股悶氣也傾瀉的差不多了,他悶悶的看着眼前帶着面紗的少女,雖然面紗遮了面容,但那精緻的眉眼一看就是個大美人。
“你誰啊,我認識你麼?”鄭春陽悶聲道,“管我做什麼。”
方菡娘心裡道,要不是我家淮哥兒,我才懶得理會你。她面上依舊是一派冷靜:“我是淮哥兒的大姐。”
鄭春陽反應過來,覺得自己這副模樣被兄弟的大姐看到了,饒是他臉皮厚,面上也不禁顯出了幾分尷尬:“哦哦,原來是大姐,大姐好。”
尤其是他想起之前他威武不屈的跟他爹爭吵時,他爹說漏了嘴,說焦府的方大小姐哪裡不比那個尤子倩差,他才知道,原來他爹孃還有意撮合他們倆。想到這,鄭春陽更覺得尷尬了。
方菡娘似笑非笑道:“鄭公子自重,我還比你小一個月,當不得你一聲大姐。”
我要有你這麼個弟弟,能被你給氣死。方菡娘心裡想。
“……”鄭春陽想撓頭,但剛微微一動拳頭,就是火燒火燎的疼,鄭春陽不禁呲了呲牙。
方菡娘看着鄭春陽那染血的拳頭一眼,道:“我要是王夫人,見着兒子竟然爲了一個不喜歡自己的姑娘來自殘,一定很難過。”
鄭春陽尷尬的把帶血的拳頭給放到了身後,尷尬的笑了笑:“大姐……哦不,方家大妹子,我爹我娘經常揍我,不會心疼的。”
“被揍跟自殘是不一樣的。”方菡娘冷冷道,“我說鄭公子,你失蹤的時候王夫人急的半夜來敲我家門,一片慈母之心令人動容。她現在還懷着身孕,你能不能讓她少操點心?爲人子的,就這麼不孝順?你爹孃真是上輩子欠了你的!”
鄭春陽被罵的頭都擡不起來。
他隱隱覺得面前站着訓他的……是他娘……
姬謹行匿身在幾棵海棠樹後,沉默的聽着方菡娘清凌凌的聲音在抑揚頓挫的損着人。
青禾小聲嘀咕道:“方姑娘關心人的方式真是別樹一幟。”
……姬謹行覺得青禾的話真刺耳。
鄭春陽尷尬的直笑:“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大姐……哦不,大妹子教訓的是。”
讓方菡娘這麼一罵,鄭春陽現在覺得那股子難受輕了不少,光剩下尷尬了。
他努力的轉移話題:“大妹子也來看人家呢?”
這話一出,青禾覺得自家主子周身都瀰漫着一種想殺人的氣場。
……
作爲一個忠心耿耿且能力出衆的合格下屬,青禾已經在認真思考如何善後的問題了。
方菡娘冷冷一笑,盯着鄭春陽:“還不是我家淮哥兒擔心某人,怕再惹出什麼事來,讓我來盯着?……我說鄭公子,你能不能行了,連我家淮哥兒一個八歲的孩子都比你懂事!”
鄭春陽幾乎被方菡娘罵的頭都擡不起來。
他除了尷尬的笑,着實找不出別的表情來應對這位可怕的方家大妹子了,說話句句剜心啊。
方菡娘見鄭春陽還沒喪心病狂到覺得自己爲愛癲狂是對的,老老實實的在這捱罵,心裡也軟了,從懷中掏出一塊手帕,丟給他:“包一下吧,我要回去宴上看節目了。”
“哦哦,謝謝大妹子了!我跟你一起回去。”
兩人一邊說着,一邊走遠了。
姬謹行跟青禾從樹後繞了出來。
青禾鬆了一口氣道:“主子聽到了嗎?人家方姑娘是來替弟弟盯梢的……”
話說完,青禾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姬謹行,發現他家主子臉上陰沉沉的,驚了驚。
這方家姑娘來這海棠集會不是爲了把自己嫁出去的,主子怎麼還這麼不高興?
難道,主子連人家方家姑娘跟別的男人說話都不高興了?
青禾覺得自己有些搞不懂主子的心思了。
回了席上,方菡娘特特看了下,尤子倩還沒有回來。
鄭春陽也往原本尤子倩坐着的那個地方看了下,臉上閃過一絲黯然。
方菡娘發現,姬謹行跟青禾竟然也不見了。
難道是跟哪個小姑娘約會去了?
方菡娘差點把手裡剛拈起來的花生給捏爆。
不多時,姬謹行跟青禾一道回來了。方菡娘見着並沒有什麼小姑娘隨行,這才暗暗鬆了一口氣。
離得近了,青禾笑眯眯的同方菡娘打招呼:“方姑娘也在呢。”
方菡娘倒沒想到自己戴着面紗,連並不太相熟的青禾都認出來了,果然電視劇裡那種戴上面紗親爹親媽都認不出的劇情都是假的。
方菡娘落落大方的跟青禾打了聲招呼。
這既然互相打了招呼,方菡娘也不藏着掖着了,眼神大大方方的落到了姬謹行身上。
恰好跟姬謹行的眼神打了個照面。
……旁邊圍觀的青禾不知怎地,覺得兩個人眼神裡的火花噼裡啪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