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言笑晏晏的,後頭待出去施衣施糧的幾個孩子回來後,老夫人這芙蕖堂更是熱鬧了。
笑聲久久不散。
因着馬上就要過年了,府裡頭張燈結綵的,處處都是喜氣洋洋的。尤其是主子們高興了,下人也都眉開眼笑的,府裡頭的年味是越發濃郁了。
方菡娘來到這邊也有幾年了,前頭幾年,都是姐弟三人相依爲命,今年跟平國公府的家人們在一起過年守歲,方菡娘只覺得內心洋溢着一種難言的溫馨與滿足。
其實也還是有一絲遺憾的。
她們的父親,弟弟妹妹,以及焦氏不在。
這也是她們的親人。
其實方長庚本來打算在方芝娘跟方明淮進京後,打點好鋪子上的事,也領着妻兒來京城一看的。
但一來是沒多久就下起了大雪,幼子又才幾個月,經不起這種惡劣天氣下的舟車勞頓,只得作罷了,待年後春暖花開,幼子也再大一些時再行上路。
平國公老夫人這個年過得也是極爲開心,在團年宴上,甚至難得的飲了一杯果酒。
幾個兒子孫子見老夫人心情好,個個也心情舒暢,各個推杯換盞,說着喜氣洋洋的吉祥話。
平國公老夫人再看着這幾張團桌坐在一處的小輩們,孫輩的公子們個個意氣風發,重孫輩的兩個小少爺也是個個丰神俊朗,可以想象日後長大了的風姿神采。
至於三個重孫女,小的是一團可愛,粉雕玉琢,大的兩個那更是人比花嬌,讓人一望就心生歡喜。
最後,平國公老夫人的眼神落在了三個外孫身上。
大外孫女方菡娘,那是傾國傾城的美貌,又正好是最好最嬌嫩的年齡,靜靜的坐在那兒,嘴角含着笑,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絕代嬌花,讓人恨不得把最好的都給她。
二外孫女方芝娘,那是同她大姐不一樣的美貌,過了年虛歲要說十二歲了,看上去青澀之中已經有了少女模樣,嫺靜又溫柔,眉眼清秀得像是九天之上下凡來的小仙女。
小外孫方明淮,翻過年去雖然還不到十歲,還是個一團稚氣的小孩,但大概是窮人的孩子早當家,他聰敏機智,處事頗有大將之風,全然不像是個不到十歲的孩童,自打來了平國公府後,即便是最喜愛小姑娘的平國公老夫人,也愛他愛到了心裡去。
這三個失而復得的親人,在平國公老夫人眼裡,那就是上天賜給她的最大的福祉。
平國公老夫人嘴角含着笑,又端起了一杯果酒,笑眯眯的一飲而盡。
吃完團年飯,接下來就是守歲。
老夫人年齡大了,撐不住,早早的就去睡了。
方菡娘方芝娘方明淮,同幾個年齡相近的侄子侄女,呆在芙蕖堂的宴息室裡頭,圍着火爐,親親熱熱的說着話,一同守着歲。
阮楚宵年齡大了,早就領了職務,因此倒是不同那幾個孩子一塊兒在那守歲,而是來了父輩這邊,一邊在那坐着喝茶,一邊說着話。
他遠遠的隔着簾子望了一眼宴息室那邊的動靜,嘴角的笑意一直就沒下去過。
說是守歲,當然,也不會讓幾個正在長身體的孩子通宵不睡。
打了更以後,方菡孃的幾個嫂子就過來將孩子們都領走了。
方菡娘笑盈盈的也領着兩個弟弟妹妹往屋子裡走。
在進屋子之前,方菡娘被方芝娘喊住了。
“大姐,”方芝娘眼睛亮晶晶的,柔聲喊着方菡娘,看上去很是高興。
這些日子她一直跟着方菡娘去窮苦地方施衣施糧,小姑娘本就是個溫柔嫺靜的,一下子像是成長了不少,變得更是穩重。方芝娘體諒大姐不易,很少這般黏着方菡娘了。
方菡娘心裡頭柔柔的,看着妹妹。
方芝娘一雙杏眼彎彎的,裡面漾着水般的溫柔:“大姐,這一年辛苦了。”
方明淮在一旁聽着兩個姐姐說話,不甘落後道:“大姐辛苦了,二姐也辛苦了。”
妹妹溫柔嬌俏,弟弟聰明活潑,一雙弟妹成長到今天,方菡娘心裡頭的滿足絕非一言一語能表達出的,她只得用行動表示,先是摸了摸妹妹的頭,又是摸了摸弟弟的小腦袋:“芝娘跟淮哥兒這一年都辛苦了。”
這一年她們經歷了不少事,好在姐弟三個齊心協力,都走過來了。
“新的一年,我們都會更好的。”方菡娘像是在保證似的,鄭重的說。
姐弟三人互相對視一眼,都笑了起來。
……
新年的第一天,一大早方菡娘就被外頭的鞭炮聲噼裡啪啦的吵醒了。
大年初一是不能賴牀的,方菡娘不待秋珠來叫,麻利利的穿好了衣裳,一扭頭卻突然見着牀頭不知什麼時候放了個黑色的雕花匣子。
方菡娘好氣的打開,映進眼簾的卻是一副水頭極好的紅玉鐲子。
那紅玉中的紅鮮豔欲滴,彷彿要從鐲子上流淌下來。
方菡娘是個喜歡玉的小姑娘,一見這鐲子就喜歡上了。
鐲子下頭還壓了一張素白箋,上頭寫着五個含蓄又風骨傲然的小字:
惟願君安好。
方菡娘臉紅心跳,一下子將那匣子連着那一副紅玉鐲子抱到了懷裡。
她認得那上頭的字跡,是姬謹行的。
方菡娘抱着匣子,半晌才平復下來心情。
然而還是忍不住笑了。
明明之前剛又送了一顆南海天珠過來,今兒卻又這般送了一副鐲子……
姬謹行的心意,她一直懂他。
方菡娘甜甜蜜蜜的坐在牀上過了半晌,待外頭有了秋珠輕聲同小雅說話的動靜,這纔將那對紅玉鐲子直接戴到了手腕上,將那匣子放好,姬謹行寫的那張紙條則是收到了貼身的荷包裡去。
秋珠進來時,便看見她們家姑娘正坐在鏡子前頭梳頭髮,瑩白如玉的皓腕上一雙紅玉鐲子襯得她們家姑娘的皮膚彷彿玉雕的一般,連她這個伺候久了的,都有些看待了。
“姑娘這對鐲子,可真是好看。”秋珠真心實意的誇讚着。
方菡娘抿脣笑着,嘴角的那絲甜蜜絲毫不掩飾。
秋珠伺候方菡娘久了,一見方菡娘這模樣,心裡頭大致就知道這鐲子定然是那位爺送的了。
秋珠心裡頭也高興,主子跟那位爺感情好,過都幸福開心,她這個當丫鬟的,自然也是開心的。
這一開心,秋珠嘴裡頭的吉祥話就一串一串的往外冒。
方菡娘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放下梳子,一雙水潤的眼睛眨呀眨,望着秋珠:“我只知秋珠姐姐向來是個穩妥的,今兒才知,秋珠姐姐這嘴也這般甜。既然秋珠姐姐說了這麼多甜言蜜語,我也不能小氣——”她故作沉吟,將梳妝檯下早就準備好的一個荷包遞了過去。
主子賞賜,秋珠自然是不敢賜,謝恩過後便接了過來。
方菡娘笑道:“我是個俗氣的,不知道送秋珠姐姐什麼才能合心意。想來想去也只能送秋珠姐姐銀子了。”
秋珠同方菡娘感情這半年來那是相處得極好,方菡孃的打趣她也是會接上一二:“還是主子體貼,這銀子啊,就沒有人不愛的。”
主僕二人說笑了會兒,便一同去了方芝娘那兒。
方芝娘正也要出門,三人在門口遇見了,方菡娘笑着塞給方芝娘一個紅封。
“壓歲錢。”方菡娘笑道。
自打方菡娘穿過來後,不過日子過得如何,這壓歲錢包含了她對弟弟妹妹的美好期願,那是年年都要給的。
以前窮的時候,幾個銅板,幾塊碎銀子,後來逐漸有錢了,就變成了銀裸子,銀票。
去年方菡娘給方芝孃的壓歲錢,是一份契書。
菡芝花皁分紅的契書。
至於方明淮,方菡娘覺得弟弟是個爺們,雖然不缺他的銀款,但淮哥兒自個的家業還是要由他這個爺們親自去打拼的,因此,方菡娘給方明淮的壓歲錢,向來都是一張大額銀票。
弟弟年齡雖小,卻是個有分寸的。
方菡娘打小就不會讓弟弟缺了銀子見識,她也相信自己的弟弟不是那種眼界狹小盯着姐姐的嫁妝銀子不放的。
姐妹倆一起去了方明淮的屋子。
方明淮年齡小,覺多一些,兩個姐姐過來的時候,他還在牀上坐着揉眼。
方明淮清醒了些,張嘴就是同兩個姐姐說着一籮筐的吉祥話。
方菡娘同方芝娘被弟弟這副迷迷糊糊卻又說吉祥話的模樣逗笑了,紛紛拿出了準備好的紅包,給弟弟包了壓歲錢。
方明淮笑嘻嘻的。
他不缺銀兩,但是兩個姐姐對他的這一份心意,卻讓他感慨至深。
姐弟三人一同去了平國公老夫人那,因着住的近,去的也是最早的,平國公老夫人昨兒歇的早,今天也起的早,坐在那兒,笑眯眯的受了三個外孫的磕頭。
待三個外孫磕了頭,平國公老夫人連忙讓三個孩子起來,讓一旁的綠鶯遞上早早準備好的壓歲錢。
因着是頭一年,平國公老夫人笑吟吟的先給三個孩子打了預防:“前些年你們都不在,這銀子就一直沒給你們。眼下你們回來了,銀子比旁人多了些,不要多想,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