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五,也是開年的第一個大集,困在家裡整整半個多月的人,都紛紛上街,就算不買什麼,透透氣也是好的,尤其是那些躲在廚房準備吃食,專門待客的婦人。
白錦蘇高高舉着賣豆腐的牌子,一邊拿口鐵鍋,在鍋裡倒上油,一陣煎炸,再伴上辣椒,香噴噴的豆腐香味,就引來了一衆看熱鬧的人。
因着鎮上每年正月十五要舉行社火表演,各村都是派了代表參加排演的,十里八鄉那些有錢的鄉紳土豪也準備了自家的節目,自然紮在鎮上排練,這些人多少在城裡飯店吃過豆腐,這也給白錦蘇家的豆腐買賣給了一個機會。
“嚐嚐,新鮮的豆腐,免費品嚐!”
白錦蘇是專門吆喝的,因爲誰也不好意思吆喝,尤其是讀過書的三嬸子身子已經快縮沒了一臉含羞帶怯的模樣躲在王氏身後,張氏也沒好到哪裡去,明明上街之前做好了準備,一定痛快的賣了豆腐的,現在也紅着一張臉。
“女娃,你這豆腐咋賣?”一個穿着考究的老人過來,看到金黃金黃的豆腐,眼睛明顯一亮,這鄉下地方也有賣豆腐的人,太好了!
“60個錢一斤!”
白錦蘇趕忙答道,看這人像是個手藝人,身上還有股染紙的味道,再看他身後跟着兩個下人模樣的,想着定是哪個鄉紳請來助威的!
“娃兒,給我來三斤!”胡把頭高興瘋了,這麼便宜,他也就跟着東家在城裡吃過一次,那滋味沒的說的好!
張氏立刻着手去切,三嬸子舉着稱,雖然緊張,但是生意來了,怎麼的也得硬着頭皮上,王氏樂呵呵的笑着將白錦蘇炸出來的豆腐,分給前來平常的人,流蘇也幫忙。
胡把頭接過沉甸甸的豆腐,有些撿到便宜的高興,要是多買點回去,放久了味道也不好,這可怎麼辦?
“娃兒,你們天天都來賣嗎?”
“大叔,只有逢集的時候才賣,我家在白家村,要是您實在想吃,也可以到我家裡來買,這是我家的地址!”
白錦蘇將準備好的名片發給胡把頭一個,接道:“您這張是金卡,只要你來村裡買,給你算五十五個錢一斤!”
胡把頭舉着硬硬的紙片片,對着亮光看了一眼,上面果然有名字,也有地址,再回頭瞅了一眼白錦蘇,這娃兒做生意真是一把好手!
“好好好,我一定來!”
就算不來,也可以把紙片片給當地人,5個錢怎麼也是又便宜了,不就是三十里地,年輕人背個一百斤也能走下來!
送走胡把頭,又是幾個像他一樣的手藝人,統統都大方的買了幾斤,白錦蘇一個不落的送了金卡,說是打折云云。
這還是王氏第一次見白錦蘇如此聰慧麻利,實打實的奸猾,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濃,張氏,三嬸子沒有時間誇白錦蘇。
因爲下午的時候,呼呼啦啦來了一羣人,點名道姓,他們有金卡,豆腐一斤得給他們算五十五錢。
白錦蘇接過金卡一看,果然是她早上發出去的,連忙吩咐稱重的三嬸子多讓點秤,又囑咐收錢的流蘇每斤按照她說的五十五錢算。
王氏與慣做生意的張氏對視一眼,偷偷傻笑。
這一下就賣掉了三十斤。
後買來嚐鮮的,一斤,兩斤的也想要金卡,白錦蘇說,平日裡一斤,二斤買的,給銀卡,按照每斤五十八錢算,反正你一次買的越多,越便宜。
但是這一斤,二斤的疊加,到年跟前也是一筆不小的數,白錦蘇又說買一次做個記賬,到年底按照最少買了二百斤的斤兩,每家免費送十斤豆腐。
那些人也高興不已,聰明的幾個婦人一商量,說是隻要一張銀卡,幾家都算在一起成不成?白錦蘇笑着答應了。
“稱五斤,分開稱!”
“稱三斤,二斤一塊,一斤一塊!”
人民的智慧是無窮的,這之後來的婦人,都是三三兩兩,也都要一張銀卡,一下午下來,二百斤的豆腐,昨天五個人一日的忙碌,一共換成了——22兩400錢銀子!
妯娌三個,流蘇姊妹笑得合不攏嘴,後面來買的沒買到東西,有點氣餒,白錦蘇就將金卡發給了幾張,說要多少斤可以到村裡買,但是要提前預約。
“大娘,三嬸,你和娘你們一起去轉一圈,等會兒在這裡等着,我和姐姐去買點黃豆,看這勢頭,家裡那點黃豆一會會兒就賣完了!”
白錦蘇將傢俱收起來,鍋子掛在車頭,笑着說道。
姐姐?
流蘇納悶,錦蘇以前都是大姐,大姐的叫,什麼時候這樣喊過自己?好像顯得她與她更加親密,心裡暖暖的。
“姐,你也想跟孃親她們去逛逛嗎?”白錦蘇等不來流蘇的反應,還以爲她也想去看看歡歡的。
“走,我們兩個去買黃豆!”
因着剛剛開集,散賣黃豆的人不多,進了寬敞的院子,只有一家專門收購糧食的鋪子開着門,兩姊妹心裡一喜,進去。
屋裡是三間開通的,什麼都有,油,糧食,還賣鹽,算是一個五臟齊全的糧油鋪子,掌櫃的是個三十五歲左右的男子,火爐子跟前還坐着個抱孩子的婦人,穿着考究。
“你們要點什麼?”胡漢三看了停在自家門口的馬車,態度溫和。
“大哥,黃豆怎麼賣?”黃豆沒下來的時候,十五個錢,現在應該會便宜點,白錦蘇心裡盤算着。
“十五個錢!你們要多少?”其實,胡漢三想說,誰家沒有幾斤黃豆,做雜麪夠吃了。
“二百斤,若是大哥能便宜點,以後妹子都到你這裡來買?”
白錦蘇說出數字,這人明顯有些吃驚,二百斤,一斤十五個錢,那也要6兩銀子,算算自己也能掙1兩多,算得上是個大買賣。
“妹子,糧食都是這個價錢,沒法便宜!”胡漢三吃準了這兩姐妹一定會買,價錢上死咬着不降。
“行,那我買四百斤,你給我送三斤粗鹽,能成嗎?”
“成,給你送三斤粗鹽!”三斤粗鹽也就60個錢,但糧食本身賺了2兩多,划算!
胡漢三好心的幫白錦蘇姊妹搬上車,車子還剩下前面有空位置,白錦蘇一打量,這樣以後每回買四百斤,人就坐在糧食上,只要馬車開慢一點,沒事。
這樣,白錦蘇一家回村,又成了村裡議論的焦點。
張氏好嘴,將分到的6兩銀子往桌子上一擱,底氣十足,道:“按今兒的紅火下去,當家的,你也別見天的在田裡倒持了,不如和我一起做豆腐!”
“你一個娘們,做就做了,我一大大老爺們,做買賣,人家笑話哩!”白老大一張臉面無表情的,說道。
“你不知道,我今兒算是見識了白錦蘇那張嘴,平日都說我能說,啊呀,我可抵不上那丫頭萬分之一,做買賣真是一把好手!”
聽張氏巴巴一陣說,白升金暗暗高興,6兩銀子可是能買100斤白麪,照這樣下去,自家日子只會越過越紅火——只要老孃安分。
“桂花,別整日縮在家裡,沒事多出去轉轉!”
臨了,白升金撂下話,進了內室。
張氏這下算是看出丈夫的心思,臉上帶着揚眉吐氣的得意。
白升銀家,錦蘇三嬸有些忐忑,看着丈夫陰晴不定的臉色,越發覺得是不是她做錯事了?一想到丈夫俊朗面容下隱藏的暴脾氣,一通害怕。
“6兩銀子,那一車破豆腐值20多兩銀子,媳婦,你可真能幹!”白升銀當着孩子的面,將媳婦抱起來,在屋裡轉圈圈。
三嬸一臉羞怯,丈夫什麼時候這麼開心過,她一定要努力掙錢!
相比兩家的激動,白錦蘇家最平靜,王氏見識了錦蘇的手段,也算是徹底對這個暴脾氣的女兒放了心。
流蘇也很開心,唯一不開心的就是錦睿,他以爲二姐做買賣,一定會帶着他,可是二姐說讓他在家裡識字,等過些年,他長大了想做什麼,做什麼!
“二姐,我也想跟着孃親做買賣!”錦睿不敢看老爹的臉色,不看白錦蘇,只看着王氏,抱怨。
“1020+1542等於多少?”白錦蘇埋頭扒飯,不經意扔出一道數學題。
錦睿低着頭,想了好久,也沒說出答案。
“要不要我給你找個算盤,你給姐在算盤上敲打一番?”白錦蘇嚴肅的擡起頭,眉宇間隱着一股威嚴。
這個時代算賬都是用算盤,說實話白錦蘇不會。
錦睿梗着脖子,自己取來算盤,算盤上白升山早早的寫了個十百千萬,看着雖然有些年代久遠,但是字體醒目的很。
錦睿挨個兒在算盤上撥出1020,然後接着挨個兒撥出1542,然後皺着眉頭,將數字讀了出來。
“是2562!”
算是見到白錦睿的決心,一家人沒敢說話。
“你會寫嗎?”
白錦蘇接着問,再扒口飯,一家人,就她一個人還吃的下。
錦睿咚咚咚的去拿筆和紙,抱着墨盒出來,因爲着急,墨汁粘在了新軒的蒼青棉襖上,看的王氏想說人。
小人兒站得筆直的,準備好了毛筆,在紙上寫下還算公正的漢字大寫數字,包子臉鼓鼓的,一副倔強小模樣,雙手捧着遞給白錦蘇。
白升山眼神一變,錦睿這次怕是認真了,再看白錦蘇嚴謹的態度,一時也替兒子擔心,可再一想,錦睿現在才九歲,做生意真的好嗎?
“字寫得不錯!算術還算可以——”
白錦蘇慢悠悠的語氣,讓王氏的心也提了起來。
接到王氏心疼暗示,白錦蘇依然板着臉。
“等你能認識一萬五千個字的時候,再來找我說做買賣的事!”
她倒要看看這小子,做商人的決心有多大!
“太好了!”
就在白升山,王氏以爲錦睿要哭的時候,這小子手舞足蹈的笑了起來,哈哈哈哈,他可沒忘姐姐本來要讓他當狀元的,現在既然有點希望,哈哈哈哈,他一定會努力唸書的!
一萬五千個字!
也就一年兩年的時間,對他來說不算難事。
錦遇眼見着哥哥高興,也跟着樂了,這緊張的氣氛纔算消散。
王氏對孩子們長大做什麼,基本沒概念,要求最簡單隻要孩子健健康康的!
白升山有些矛盾,不過白錦蘇的解決辦法讓他滿意,男孩子還是多讀點書的好,最起碼看個契約文書沒問題。
流蘇覺得一萬五千字太多了,弟弟肯定能讀到十幾歲去,看得出來,錦蘇似乎不想讓弟弟也經商。
“二姐,我要上學,李勝利家的私塾會要我嗎?”
錦睿本人倒是樂觀,搶着發表意見,李勝利家的私塾,他還不願意去呢!可是,眼下白家村就只有他一家有。
自從碾子事件之後,白錦蘇對但凡是沾上李勝利的東西,什麼都不放心,對於弟弟這麼積極的想讀書識字,白錦蘇是雙手贊成,正好錦遇也到了啓蒙的時候,不行就——
“過些天,我和娘去街上賣豆腐,看看誰家有先生,識字的,不行,就給你找一個來,你在家裡跟着先生學!”
白升山嘴動了動,想說什麼,終是沒說。
這件事就這麼定了下來。
正月十五鬧花燈,鎮子上還有社戲表演,鬧騰的歡。
村裡的年輕人成羣結隊的晚上出門看夜戲,白流蘇也躲不過白桂花的攀扯去了鎮上,白錦蘇抱着小愈留在家裡。
三天逢一集,白家的豆腐生意越做知道的人越多,來村裡買的人漸漸多了,李勝利見着白錦蘇一家都要起來,有些坐不住。
他還以爲以白老大,白老三的爲人,一定會跟白升山鬧起來,沒成想到讓三家擰成了一股繩,現在想斷也斷不了。
“當家的,這白錦蘇到底喝了什麼神仙水,吃了什麼仙丹,怎麼變得這麼聰明?”李婆子的親妹子撫着李勝利的下巴,一口一口的咬下去,充滿不懷好意的挑釁。
“你這小賤人,你是巴不得我對付白錦蘇,是吧!”李勝利抓起三姨太的頭髮,將她扯得遠遠地。
“爺現在見了你這賤人就心煩!賤種就是賤種,還企圖泛出什麼浪花來!”李勝利照着三姨太的俏臉,幾巴掌扇了上去,仿似他現在教訓的是白錦蘇呢!
“爺,您有氣不往那小賤人身上撒,你欺負我算什麼能耐——有本事——有本事,你這樣打那個小賤人去!”
三姨太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哭哭滴滴的鬧,再看一眼男人陰晴不定的臉,捂着臉一邊哭,一邊委屈的說道。
“你看那小賤人,這才幾天,就幫着白老大,白老三賺了幾十兩銀子回來!等他們都有了錢,那時候都來買老爺您的地,你是賣還是不賣,人家白家可是三十戶,我們李家才五戶,到時候可咋辦啊——啊——啊——”
三姨太的被李勝利抓着頭髮,整個人扔在了地上,捂着生疼的腿,放聲大哭,李勝利不任其煩,甩袖進了賬房。
他家有五十個長年,籤的都是終身契約,每年給十兩銀子這對莊稼人來說算的上天大的好事,如果真的如三姨太所說,等白錦蘇賺夠了買地的錢——那時候,就不好辦了!
“李管家,你去跟白家村的所有白姓人家說,從今年開始,那些地都不在租給他們種了,我們自己種!”
他就不相信,白錦蘇能收攏自己的本家,還收攏得了別家!
“要如何說,你知道吧!”李勝利現在見着李管家恨不能拔了他的皮,進個縣城連陳巖夫子的面都沒見上,還有臉跟在自己身邊當差。
“是是是,老爺,這次您就瞧好了吧,我一定好好說!”
李管家趕忙躲開李勝利伸來的腳,飛快的出了賬房,帶着幾個長年到村裡的各家各戶說去,心裡隱隱覺着不妥,李勝利家的地單是好地,都有一百多畝,再加上壞的,一共二百多,平日裡自家種一半,再有就是租給鄉鄰,白家村算得上交租的大戶。
李管家一張厲嘴,說什麼李勝利說既然白錦蘇買得起碾子,就能買得起地,白家人要是想種地,就跟白錦蘇租地種去,他們李家的地,再也不租給姓白的人家了!
白姓人家或怒,或氣,或恨不得上白錦蘇家裡鬧上一場,看着自家院裡的碾子是越看越生氣,又捨不得擡手砸了向李勝利獻忠心。
一時間鬧得雞飛狗跳的,李管家看着一衆人臉色,回家細細說與李勝利聽,李勝利二話不說,當天就收回了空地,說他發發善心,等麥子下來,種麥子的地,也要統統收回。
白家三十戶的玉米地就這樣沒了,村長白遠最生氣,李勝利這是打算跟白家所有人絕交啊!這已經不是白錦蘇跟李勝利的私人恩怨,這是白家人和李家人的戰鬥,他絕對不會如了李勝利的意,將白錦蘇從村裡趕出去。
其實,他也知道,要趕人現在也晚了,真是應了那句老話——拿人手短,吃人嘴短!
可是,眼下這一家人的生計該怎麼辦?也不是面子不面子的小事。
都是這遭瘟的李勝利弄出的幺蛾子!
一連數日,白錦蘇出門,沒一個人跟她打招呼,也沒一個人給她好臉色看,後來,一打聽才知道李勝利這東西把事情做絕了,給白姓人家都不租地了!
白家三十戶,都沒了種玉米的地,家家還養着牲口,這確實是件大事。
就在大家都焦慮不已的時候,白錦蘇大手一揮蓋上房子,她要將現在的四合院子全部拆了,蓋成兩層的四合院形狀的小樓,設計圖紙都弄好了,現在就在白老三的手裡,說是要找100個工,越快蓋好,越好!
白家人聽到這個消息都高興了,最主要是幫一天工有100錢的銀子可以拿,還有家裡有木頭的另外算銀子,只要料好,價錢沒得說的高。
好在,種玉米要三月初去了,現下手裡有了活,也不可能真的不做等死,有的尋思着幫人幹一天100錢,五天一兩銀子,要是天天有這樣的活兒做,誰稀罕種李勝利家的地!
也有那想不通的,例如馬蘭花家,一家子怨恨上了白錦蘇家,本來還算是親的親房,都不說話。
白錦蘇看在眼裡。
正月二十五,鎮上請來的風水先生說是黃道吉日,宜嫁娶、動土。
響徹雲霄的鞭炮,在白錦蘇家的院子響了一上午,下午,由白老三召集來的一百來號人,動手拆房。
因着白錦蘇家離花嫂子近,下了坡就是花嫂子的房子,再說,花嫂子的男人年前領個小妾回來了,見天的吵架。
白錦蘇去問房子,男人不答應,可是花嫂子答應了。
白錦蘇不好意思住,花嫂子就跟男人吵架,說房子是她的,她願意給誰住就給誰住,她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後來,花嫂子的男人來了白家一趟,說是住一月得給三十兩銀子,白錦蘇拗不過花嫂子哭哭滴滴的勸說,到底領着一家人暫且住進去了。
是個三間的通房,一家七口人也沒那麼多講究,湊合湊合,白錦蘇許諾,也就半個月時間,新房子就能起來。
王氏和白升山做夢都沒想過自家能蓋新房,二話不說支持白錦蘇。
白錦蘇細細的打量過花嫂子的男人,是個牛高馬大的身材魁梧的漢子,站在人跟前都覺得煞氣凜凜的,名字很女人叫——花明。
那領回來的小妾,很明顯是個蒼狼國人,五官及其突出,不想中原人秀氣,武大三粗的,花嫂子家也不種地,只放羊,聽王氏說,花嫂子的爹也是蒼狼國人,做了上門女婿,只生下花嫂子一個姑娘,後來花嫂子爹沒了,臨了將花嫂子託福給他先前領回來的侄兒,也就是這個花明,還是做上門女婿。
白錦蘇聽得一愣一愣的,直覺自己在聽故事一般。
這兩日,看那花明和蠻婆子在屋裡放肆的親熱,倒是對花嫂子生了同情。
王氏,白升山只覺不應該聽了花嫂子的話,順着白錦蘇搬過來,只恨自己不是個聾子,要不然這些靡靡之音也聽不到。
好在白老三騰了一間小屋子,錦睿,錦遇哥倆住着,要不然,白錦蘇第一個拿着東西走人。
這樣下來,全村人對白錦蘇家的態度不得不好上幾分,可是那些個看熱鬧的,含恨的永遠都在。
“你啊你,自己是個棄婦,偏偏招惹李勝利,現在好了,沒了玉米地,我們一家人喝西北風啊!”說話的是白遠媳婦,大王氏,算是跟白錦蘇娘是一個村的。
“你個,不要臉的!”
白遠媳婦照着自家牛犢子就是兩腳,口水差點濺了白錦蘇一臉,白錦蘇放好水桶想跟她罵上幾句,人家早跑的遠遠的。
“二姐,你別在意啊!”錦睿在一旁安慰着,這白遠媳婦還算好的,那些背地裡罵的話才難聽哩。
一瞬間,白錦蘇就恨上了元楚!
說好的過年招工到白家村一趟的,那時候她只是想着沒了種地的人,看李勝利怎麼收租,現下好了,她完全處於被動,要不是她靈機一動修自家房子暫時解了燃眉之急,說不定單是白家那些親房,都能將自家趕出村子!
再等等,實在不行,發了狠,教會全村人做豆腐,家家做豆腐、豆腐皮,豆腐乾生意。
白錦蘇知道自己這也是氣急了的想法,一下子做出那麼多的豆腐,誰買啊。
白錦蘇看着工人將自家的地基,一個一個壘起來,比原來的房子大了一倍還多,就是院子小了些。
三嬸子組織一衆婦女做飯,送飯,白流蘇幫忙,白錦蘇只管抱着小愈在村子裡轉悠,看看李家狗下崽子沒,張家雞懷孕了沒,都快閒出病來。
這日,李勝利從李管家手裡接過白錦蘇家新房的圖紙,是氣勢恢宏,白家村獨一無二的小樓房,氣的一口氣沒上來暈了過去。
一衆家人慌了,但是又不敢請會看病的白錦蘇這個大仇人過去瞧,硬是花了重金,從鎮上請了個大夫來。
那人一來,白錦蘇先樂了,這不是脫了華服,換了錦衣的金三爺。
金三爺足足用了三天的時間,將李勝利完好如初的救活了,即便張口就要一萬兩銀子的診金,李勝利一家還是忍痛下了趟地窖,取了來。
金三爺換了一身華服,第二天來白錦蘇家據說是拜年來了,帶來了白錦蘇期盼已久的消息。
二月初,因爲天氣慢慢變暖,雪又下的少,白家村人腳還沒擡土就滿天飛,白錦蘇夜觀天象,判斷出今年或許是個大旱之年。
“聽說了嗎?大河改道,要招工人!”
“是啊,只要年滿16歲的男子都可以報名!”
“待遇挺好,說是一天給80個錢!”
“最主要,大河改道是個大工程,說是三年五年的完成不了,想想看,天天有收入,比種地要好的多!”
“就是,就是!”
全鎮所有人都討論着官府貼出來的告示,說什麼當今文韜武略的宸王爺親自主持工程進度,信譽有保障,酬勞一定會當月兌現!
消息再次傳到白家村時候,白錦蘇住在新建起來的兩層閣樓裡,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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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出告示的前幾天,白家村就來了一隊官兵直接找上白遠,說全村的男子都可以參加大河改道的工程,每人一天100錢,算是上峰開出的特殊待遇。
白遠一個勁兒的保證,全村的青壯年勞力一定全部參加大河改道的工程,爲國家獻計策出力氣。
這樣一來,全村除過李勝利家裡的長年之外,基本剩下的都是些婦女兒童,種地的力氣也沒那麼多,大家都慶幸,幸虧當初李勝利不租地給他們了,要不然就是有地,她們現在也種不過來。
聽到這個消息李勝利又病了一場,心思卻越發歹毒起來,尤其看到白錦蘇家比任何一家都高的兩層建築,他就恨得牙癢癢。
“老爺,老爺,真是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那陳巖父子終於從京城回來了,說是再過三日就到家裡來做客!”
三日後。
“李兄別來無恙啊!”
“陳兄別來無恙,看着越發年輕了!”
李勝利腆着肚子一身金色外裳從大門裡迎了出來,馬車上下來的一身灰色長衫的男子,看得出來年輕時候一定長得還可以,現在雖然四十多歲,舉手投足都透着一份書生的儒雅,中等身材,眼睛很小,但是藏着鋒芒。
“爹,你慢點!”車下站着着月牙白錦緞長袍的年輕人見着他要下車,急忙伸手來扶,這人長相斯文,大約十七八歲,身形偏瘦。
“陳小兄弟,這越長越英俊了!”李勝利將一雙鼠目落在這年輕人身上,瞧得愈發仔細,這陳巖別看他長相斯文,心眼可毒着呢!白升山供吃供喝,到頭來差點要了白錦蘇那小賤人的命,他得防着點。
“李世伯還是那麼容光煥發!”見李勝利向他打招呼,那年輕人這才轉過頭來,一張慘白的臉噙着陰柔之美,嘴角像是永遠算計着什麼!
那視線射在李勝利身上讓他莫名覺得自己就是頭待宰的肥羊,不由得渾身一個激靈。
“哪裡,哪裡,陳兄請!”
“李兄請!”
三人一陣寒暄,各自算計。
“李兄,你說白錦蘇突然暴富,可是與你做對了?”面對着一桌子的美味珍饈,陳父開門見山。
巖兒的婚事再不能生變,這關係到未來的宏圖大業,決不能大意!
陳巖聽到白錦蘇的名字腦海中突然浮起一張青澀的小臉,伴着那讓他覺着是恥辱寄人籬下的日子。
“哥哥,你吃這個!”
“哥哥,你等等我!”
“哥哥,你爲什麼不理我?”
“哥哥,我做你的新娘子可好?”
存在記憶裡不願意記得的回憶,清晰地盤旋在陳巖的腦子裡,他絲毫沒發現自己出神太久,也沒發現自己嘴角帶着笑意。
“白錦蘇帶着個小嬰兒回來,不但學會了看病,人也比以前精明瞭很多,把我家侄子打的到現在都畏懼女人,爲了跟我賭氣給白家人全部送了一臺20兩銀子的碾子,最近不但做上了豆腐買賣,還蓋了二層小樓,折算下來最少花費了一萬五千兩銀子!”
這些事,李勝利想想都覺得肉疼,尤其那工價給的太高,害得他想底價招工,這些賤民都不願意來。
陳父陷入沉思,他在白家住了五年,可從未見過白錦蘇有什麼過人之處,就是個魯莽脾氣暴躁的直性子丫頭。
不由得看了眼兒子,這一看,讓他的心思越發沉重起來。
“巖兒,既然我們來了,定要去白家拜訪拜訪!”陳父的話實在提醒陳巖他自己做過的決定,不要到這時候突然變化。
“是,父親!”
李勝利咧嘴笑了,白錦蘇那個小賤人,舊情人來了,指不定做出多丟臉的事來!
等着瞧!
“李兄也累了,就在寒舍休息,明日我派人送你們過去拜訪,如何?”
陳父點頭。
兩父子在李勝利屋裡住下,全村的婦孺基本都知道是白錦蘇的前未婚夫來村裡做客,或擔心,或幸災樂禍。
白家人都瞞着不告訴白錦蘇陳巖父子來了,可是白錦蘇單從家人變化不定,又開始擔憂的神色中瞧出了個大概。
“寧音,你的武功怎麼樣,可保我全家安全?”白錦蘇嚴肅的看着十二歲的小姑娘,第一次以主人的身份口吻和寧音說話。
“前日,三爺又送了四個暗衛給您,這個大院現在很安全!”寧音指了指左側二樓的某間空房,意思是那些人被她安頓在那裡,隨時聽命。
“那就好!”
第二日,白桂花興奮的來找白流蘇,順便跟白錦蘇彙報了個好消息。
“錦蘇,陳巖真的來村裡了,就住在李勝利家裡,你要不要跟我去瞧瞧,聽村裡的人說,那小子現在越發好看,身形很高!”
白家人只想將白桂花轟出去,他們千方百計的瞞着,都被這個多嘴的給破壞了。
“錦蘇,陳巖可不是以前的窮小子!”
“二姐,你不會忘記人家是怎麼打你的吧!”
王氏說的隱晦,但是錦睿的話就有些直接。
“我不會忘,你們不要擔心!”白錦蘇扶額,拼命的忍住心裡爆出來的酸澀,這不是她的情緒,這應該是原主人的。
王氏見她笑得僵硬,知道她還是這般在意,慌了,六神無主,這可怎麼辦?
“錦蘇,別怕,現在爹爹的腿好了,即便他陳巖現在是天王老子,我也敢揍得他滿地找牙!”白升山一張憨厚的臉,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女兒鮮血淋淋被人扔到門口的記憶太殘忍了,他決不允許再出現第二次。
流蘇心思最複雜。
記得開始的時候,明明那陳巖是喜歡她的,可是後來他也沒阻止讓錦蘇成爲他的未婚妻,錦蘇一天耀武揚威在自己面前說陳巖這好,陳巖那好,害的她賭氣和本來看不上的李大生好上了!
後來發生了那件事,她才知道是錦蘇幫了她,因爲若是她成了陳巖的未婚妻,下場就是錦蘇當日的慘樣。
現在雖然她的名聲有毀,但也不像錦蘇一般被人罵成棄婦,怨女。
“妹,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我們應該往前看!”
白流蘇說的溫柔,態度堅決。
“白兄弟,好久不見,你都住上二層小樓了!”一聲突兀的低沉男音從院中傳來,儼然是陳巖父子,即是不請自來,也不敲門而自入,早當白錦蘇家還是以前他們在時候一樣。
陳巖一身白色儒衫,手裡提着兩瓶酒,早早就看到了在正房屋裡的白錦蘇。
那女子不如去年見時候的美麗,個性張揚鮮活,手裡拉着一個牙牙學步的小孩,很是耐心的喂着飯。
這是陳巖怎麼想都想不到的畫面,白錦蘇有朝一日會這般溫柔賢惠會這麼有愛心,那是誰的孩子?
突然,心裡就有一種說不出的艱澀。
若他沒悔婚,他們的孩子是不是也和這個孩子一般大小?呵呵,想到這裡陳巖自嘲的笑了,白錦蘇現在才十四歲,怎麼可能那麼早生孩子。
而一個村姑生的孩子,將來能有什麼出息!
陳巖眼神乖張了起來,一副居高臨下的鄙視,視線掃過衆人眼中的忿恨,扯起一個諷刺的笑容。
“白伯伯,小侄陳巖有禮了!”
“你們給我滾——”
白升山抄起門口的掃把就要打人,白錦蘇趕忙一把拉住。
“爹,來者是客,怎麼能讓旁人看了笑話!”
她倒要看看這對雜碎,說些什麼!
陳父沒想到一向衝動的白錦蘇會這般理智,和兒子交換個眼神。
陳巖一雙眼緊緊的鎖在白錦蘇身上,試圖找出面前這女子和他記憶中的相同,可惜,他失望了。
這不是真正的白錦蘇,陳岩心中突然有這麼一種想法。
“錦蘇妹子這變化當真的大,不知道你還記得不記得,你當日送我的荷包,我可是日日不離身的帶着!”
陳巖殘忍一笑,撫了撫腰上掛着的精美荷包。
白錦蘇,你休想裝作不認識我!
白錦蘇怒急,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退了婚,將人打成重傷扔回來,現在居然說他還帶着那人送的荷包。
這樣的人,還活着,真是天理難容。
“陳巖,你當真無恥,你還以爲我白家是以前的白家嗎?——你不知道,收留了你們父子,我爹孃,我們一家人都後悔了,我們常常再說就是養一條狗養上五年,他都不會反過來咬主人!”
白錦蘇將孩子遞給王氏,自己上前來對上陳巖陰鷙的眼睛,一字一句,字字誅譏。
陳巖微微一愣。
面前女子雖然容貌和記憶裡有幾分相像,但是氣質明顯不同可謂迥異,這人一身清雅,大氣,一雙水眸浸滿自信,冉冉間仿似初升的太陽光芒萬丈,耀眼奪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