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錦蘇打着哈欠起來,見着五個孩子已經在院子裡跑步,才記起他們說過今天、明天是休息日。
“小姐,你起來了!”
“小姐早安!”
白四和白一禮貌的問候,經過這十幾天的相處,他們從怕白錦蘇到崇拜的五體投地,更聽說昨晚小姐救了一對母子。
“早!”白錦蘇爲自己沒有邋遢着就出來感到慶幸,在看清孩子們眼中的敬意,心情大好的進廚房倒水洗漱。
“小姐,快別用冷水,我燒好的熱水的!”吳氏奪過白錦蘇手裡的勺子,接過盆子換了溫水遞上,動作是一連串的流暢。
“昨夜可是沒睡好?”吳氏關心的白錦蘇略腫着的眼睛,一想到昨日一通忙亂,她也是心有餘悸。
“今日怎麼都不能在家裡待着!”
白錦蘇的記憶被喚醒,擺擺手,搖着頭,一副怕怕的樣子,很孩子氣。
“大娘知道最近哪裡有風景不錯的名山嗎?我打算吃過飯,帶着大家去爬山,晚上再回來!”
吳氏巴不得白錦蘇討個清閒去處,再別像昨日,再好的脾氣也有發火的一天。
“翠峰山就不錯,只是有些遠,離此地有五里路呢,正好那裡在修大壩,小姐可以去看看,只是——”
只是那裡做工的都是男子,話沒說完,白錦蘇已經抓着一張餅端着一碗白粥出了廚房,吳氏搖搖頭,這個小姐就是個娃娃,一股子用不完的衝勁兒。
“白一,大家快去吃飯,吃了飯,我帶大家到翠峰山看修大壩的,想來很是壯觀!”果然,吳氏就聽到了白錦蘇朝着孩子們吼。
白錦蘇心裡到底是存着別樣心思的,要是吳氏不提,她**不離十也去也會去大壩參觀參觀,畢竟這麼浩大的工程,一輩子有那麼一兩回得以見到就是榮幸。
白一還沒跑夠規定的圈數,所以不打算停下來,臉上帶着抱歉的意思,比了三個指頭,意思是他還有三圈,白五已經跑完,頭揚的高高的像是驕傲的大公雞,麻嗖嗖進了廚房,端着和白錦蘇一樣的吃食出來。
白錦蘇對他們的要求和錦睿一樣,早上起來沿着院子跑十圈,基本算下來也就幾千米,不管速度慢快,只要求跑完就行。
白錦蘇望着坐在身旁的白五,暗暗偷笑,這小子就是一頭倔強的小毛驢,若他真能在這個月的考覈中得第一名的話,她不介意讓他當白一!
“白五,最近夫子都教些什麼?”白錦蘇好奇古代的啓蒙,她大體可以想到或是三字經之類的吧!
尤其講究背誦,她老是在電視上看到讓學生們背書,自己偷偷打瞌睡的老夫子。
白五似乎是沒料到小姐會問他,愣愣的擡起頭,那暖如驕陽的笑容就落在了心裡,近看,小姐真好看。
彎彎的眉,狐狸般的眼眸,還有好看的嘴脣。
“前幾天,夫子讓背誦三字經,最近讓我們學寫毛筆字,校長說,您送他的宣紙可是頂級的,改日他做了畫也要送您一副!”
白五難得溫柔細語,還用了敬稱。
“嗯!”白錦蘇小口喝下一口粥,知道若真她要了解其他人的情況,白五驕傲,必定不會跟她說,只能問白一,只是他們相處久了,難免產生感情。
白三最後一個落座,吃的也最少,小臉紅彤彤的,漂亮的像個小公主,脣也是極亮的紅色。
“小姐,我們真的要去翠峰山嗎?”白二是最沒心機,憨厚的一個,飯量跟他的個子一樣都很大。
“是,順便問問,要不要童工,若你們日後休息,也可以去打個零工賺點零花錢,不用交給我的那種。”
作爲一個要用心栽培孩子們的大家長,白錦蘇考慮了很多,以求達到最好的效果。
趁着白一等回房換衣裳的空當,白錦蘇攪面又快速的攤了十幾張煎餅,拌了個涼菜木耳洋蔥,煮了十來個雞蛋,灌了開水。
“白三,你磨磨蹭蹭什麼,快走啊!”白二停在白三的房門外,高聲喊道,嚇得揹着他的白三慘白着臉轉過身來。
白二無辜的撓頭,他沒那麼可怕吧!
“二哥,我沒事!”白三小步出來,主動說道。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聽着白二傻不愣登的話,白四的目光落在白三明顯不同於正常人的面色,若有所思。
“白二,愣在哪裡做什麼?快點!”
白五直呼其名,已經不耐煩的在下面吼道。
白錦蘇只覺好笑,先出了門,一共吃食都是白一揹着。
六個人走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頓時感覺冷風瘦瘦的吹,白錦蘇一向起來的早,現在也就是早上七點不到的時間。
這座院落,往前再走幾步就是張家店,張家店裡早早亮着燈,但是店門沒開,再往前走過大路,就是屹立平縣幾十年的金品軒,此時,店門早已經打開,十幾只烤的焦黃焦黃的雞掛在門口,讓人垂涎欲滴。
白錦蘇突想起什麼,走回來買了兩隻裝進白一背篼,挨着白一的白二聞着肉香,頓覺嘴裡全是肉香了。
翠峰山,美其名曰高高聳立在雲端,山勢陡峭聞名,從山腳,到山頂長滿了鬱鬱蔥蔥四季常青的松柏,最山頂,映在雲霧繚繞中,那裡有一座聞名平縣的道教寺院,供奉着各式的菩薩,除了道教教徒,還有專門以算命爲生的算命先生。
白三越走越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可是他決不能讓小姐發現他的異樣,拼命的堅持着。
白錦蘇東張西望,這是她有史以來最輕鬆的一天,當然要好好放鬆,白一等也很興奮,平日家裡活忙,哪有空這麼閒暇。
六個人不一會兒就到了翠峰山的腳下,說不一會兒也應該有三十分鐘的時間,幾個人看着漫天飛舞的灰塵,似乎有些失望。
遠遠地就看到一堆一堆的人忙着擔土,一副熱火朝天的勞動場景,白錦蘇惦記着讓白一他們打工的事情,走上前對着一個指揮的人想要問問工價。
不料,那人見她是女孩子,又是個小女娃,上來就轟人。
“小孩子一邊玩去!”
“大哥,你們這裡要這麼大的孩子嗎?”白錦蘇趕忙抓過白二,以白二與成人一般的體型,他不可能不要吧。
“拿戶籍了沒?他滿十六歲了嗎?”那漢子打量着白二,看着年輕,但是身高,體型各方面看上去都是有力氣的,有點動心。
白錦蘇頓時蔫了,白二今年十二歲,戶籍上寫的清楚。
那漢子不耐煩的揮手,道:“未滿十六歲這裡一律不要,你們不要添麻煩,到別處去玩吧!”
白錦蘇兮兮的退下來,看來,得重新考慮讓他們鍛鍊的事。
“既然沒戲,那我們還是上山玩去!”
白一等也有點失望,除了讀書,啥都不做,小姐自己又沒有收入,孫先生養傷還要花錢,她會養他們多久?
“小姐,也許城裡有活,白一回去帶着弟兄們自己找找!”
白一這話一出,白四,白五覺得說到了自己心坎裡。
“小姐,我們都可以自己找!”
“小姐,我們——”
看着白四等爭先恐後的表忠心,白錦蘇瞬時瞭解到這些孩子,心裡的害怕和擔憂,連忙解釋道:
“我讓你們打零工,不是嫌你們不賺錢,而只是想讓你們當打零工是玩耍,在我心裡,現在你們最主要的任務就是好好讀書,記着一句話——知識改變命運!”
看來,是她心急了。
白一重複着白錦蘇的話,總覺得小姐的思維奇怪,他甚至都想不通白錦蘇要他們讀書有何目的?
只因爲是她家的家僕,所以必須識字,這個解釋牽強。
“知識改變命運?小姐當真聰明!”
撂下話,白五昂着頭追上前面纖細的身影。
不一會兒,幾個人就爬到了半山腰裡的空地,因爲地勢高,一眼望下去就是成千上萬的人忙碌的景象,白錦蘇也被眼前的一幕驚到了,好在她提前做過功課。
將肆意氾濫的大河改道,引一部分水從前面的峽谷而來,一路經過崇山峻嶺,蜿蜒曲折,一直流到據此不過百里之遠,只因長年缺水,但是土地肥沃的綠野盆地,這纔是建設者真正的目的,只要這個工程一旦建成,那就是功在社稷,千秋流傳的豐功偉績。
只是此中艱難,唯有當局者才能瞭解。
數一百億計的國家財政投入,數以萬計的工人,牽連下游上百萬人口,這三樣,若一個出了問題,哪一個不是動搖國本的大患,哪一個都能讓主持工程進度,當朝文韜武略的宸王殿下——萬劫不復!
“小姐,大河爲什麼要改道?”白二憨憨的站在白錦蘇身邊,他不明白,這些人爲什麼要沒事找事做,還出那麼高的工錢!
是啊,大河爲什麼要改道?
這也是普通百姓不能理解的事情吧!
“千百年來,每年河水氾濫之時,下游的農田,村莊都會遭殃,給國家和人民帶來不可估量的損失,因此早有人提出大河改道,經過十國紛亂,近一百五十年來我們國家一直很窮,到了聖上這一代,大楚纔算恢復了元氣,大河改道也被提上日程!”
白錦蘇背誦着從現代書上記下的東西,幾個人驚訝於白錦蘇的學識。
“聽說主持工程進度的是當世第二的宸王殿下!”白五第一次正視這樣的白錦蘇,第一次覺得這個人知道他所不知道的,第一次覺得他的這個主子像大儒一樣知識淵博。
“烈火烹油,獨享危險!”白錦蘇略微沉靜,接着說道:“這個工程不管是誰主持,都會面臨萬劫不復的危險,至於這個宸王殿下,我知道的並不多!”
白錦蘇看着昂着頭的白五,慢慢的坐到了地上,宸王殿下?這小子卻是知道的,看來,她買來的這些孩子中,也不乏富貴出身的。
“以小姐的意思,宸王殿下不是很危險?”半響,白一出聲,那他爲什麼還要接下這麼大的任務呢?
“享有權利就要承擔相應的義務,不過,那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尊貴地位,卻是所有有抱負的人都趨之若鶩的,你們長大了就會明白。”
白一,白四,白五,包括心思最簡單的白二都陷入了沉思,小姐的意思即便這般危險,卻是宸王殿下自己選擇的。
一陣清風飄過,雲層慢慢的散開,東方漸漸露出一片淡紅,慢慢的越來越濃,越來越濃,一束巨大的亮光突然射穿紅暈,一輪巨大的紅日,冉冉升起,伴着耀眼奪目的光,毫無防備的人們覺着光束有點刺眼略略低頭,當再次擡眼的時候,火紅的太陽,映着仿似洗刷過的藍色蒼穹。
“太陽出來嘍!”
“今天又是個晴天!”
幾個人歡天喜地的亂跑,仿若剛纔那般認真地自己不存在。
“噢噢噢——噢噢噢!”
“你聽你吼難聽的!”
“嫌難聽你不要聽啊——”
幾個人孩子氣的衝進了後面的山林,受驚的鳥兒從松樹上撲通撲通的飛起來。
白三坐在白錦蘇身邊,羨慕的看着一會兒沒影子的四個人,欲言又止,半響,才鼓起勇氣,還沒等他開口,就聽到白錦蘇帶笑的聲音從耳畔傳來。
“三兒也想跑進樹林嗎?”
白三點點頭,沒有人知道他心裡有多想。
“那以後就好好鍛鍊身體,你也知道小姐我是大夫,三兒有什麼不舒服的就跟小姐說,有小姐在,不會讓三兒出事的!”
白三以爲自己藏得好,可是小姐還是發現了?他在家裡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一動就會犯病,爹爹又娶了新的孃親,還有了小弟弟,後孃早就容不下他。
“小姐,我會好好的,我什麼都會做,你就留下我吧!”白三兒撲通跪在地上,小臉急的通紅,眼淚巴拉巴拉不斷往下滴。
白錦蘇看着怯懦無助的白三,伸手將人攬進懷裡,就這麼一言不發用力的抱着,她希望她的懷抱能讓白三痛痛快快的哭一場。
“爹爹不在,娘將我賣了——嗚嗚嗚——”
白三抽抽噎噎的哭,十幾日來的恐懼擔心在這一刻全部爆發,他想過小姐發現他的缺陷將他賣掉,剛來的那幾晚上,他根本不敢睡覺,就是最近他也長長被噩夢驚醒在牀上一座就是一整夜,第二天還要跟着其他人去學堂,他已經精疲力盡了,這下好了,小姐不會不要他,不會不管他!
“他們都說我是吃乾飯的廢物,都不跟我一起玩,都那石頭丟我——”白三話裡滿是委屈,破天的委屈。
“他們還說我剋死了孃親——還會剋死剛出生的小弟弟!”
小孩子何其無辜?爲什麼大人發生的不幸都要算在孩子頭上?白錦蘇能感覺到白三的害怕,很難想象這孩子一路長大了經歷了多少常人無法相像的苦難,但是幸好,幸好遇到了她。
“三兒,那些都過去了,只要有我在,我一定會護着你,不讓任何人再欺負你!”白錦蘇拍拍白三的背脊,手下的觸感讓她心疼,也是和白二一般的年紀,如此瘦小。
“小姐可是神醫,三兒的病,對小姐來說就是小事一樁,知道了嗎?”
白三擡眼,看清白錦蘇眼裡的自信,不自覺伸手攬住了白錦蘇的纖腰,他就知道,小姐是神仙,一定會幫他!
“三兒的病,我會想辦法的!”白錦蘇一直說,一直說,一直說,知道感覺到懷裡的身子不那麼緊繃。
哭累了的白三,在白錦蘇的安慰下慢慢安靜了下來,一股睏倦襲上心頭只覺好累,感受着溫暖若孃親的懷抱,白三嘴角扯起一個淺笑,慢慢的眯上了眼眼,真的好累……
四個孩子不約而同的從樹林裡走出來,他們或多或少發現了白三的不對,可是他們誰也沒跟白錦蘇通風報信。
“小姐,您買下白三的時候,我就發現他不對!”白一第一個站出來認錯。
“小姐,我也發現白三身子很弱!”白二憨憨的笑着,覺得白三能被小姐抱着真是這小子的福氣。
“小姐,我也是!”白四接道,而且白三哭的時候,他就在樹後偷偷的聽着。
只有白五挑眉,不過也跟着跪下,白三怎麼樣與他無關,他才懶得管呢!不過,這傢伙寫字好像很認真,夫子也說白三的字已經成了一種體,想來以前是有練過的。
“噓,不要吵醒他,你們到處逛逛,等他醒來,我們就下山吧!”白錦蘇做個噤聲的手勢,指指懷裡的白三,俏皮的笑道。
四個人詭異的低了頭,慢慢的從地上爬起來,臉上有一瞬的紅暈。
小姐縱容的溫柔,看上去仿似她懷裡抱着的是無價的珍寶。
“哎呀,終於放心了!”白二挑個低矮的山窪躺着,撫了撫肚子,“要是三弟不說,俺都憋不住了!”
“可不是,以後有事還是不要瞞着小姐!我覺得她好像一開始就知道,似的!”白一話音一落,白四啊了一聲。
“小姐會醫術,而且據她所說,她的醫術很高,而且她後面安慰三哥的時候,自己說她自己是神醫,大哥,你覺着小姐的話可信嗎?”
白四又將剛剛發生的事再想了一遍,越來越覺得白錦蘇恐怕——
“她早在買下白三的當下就知道了!”
一羣白癡還在這裡胡思亂想!白五留下一個鄙夷的眼神,三步兩步上了一個大樹。
“你怎麼知道?”
白一,白二異口同聲的問。
白五被人看的不好意思,捏了把鼻子,笑道:“因爲她是連縣太爺都敢得罪的神醫啊!”
真是白癡,還當大哥!
沒見過這麼沒眼力勁兒的大哥!
哼!
被人耍了,白一,白二,一陣沉默。
白四小小的眼睛落在白五身上,盯得他上下不是,白五氣的恨不能咬上一口。
“把人給我吧!”
待到不會有人在靠近,從參天的大樹上空降下一個挺拔人影,還未走進,那人有些迫不及待的開口。
聽到熟悉的聲音,剛替白三調整好睡姿的白錦蘇背脊一僵,等着那人走到自己身旁,恰聞到一股似香草的味道,白錦蘇只覺臉頰發燙,鍋底黑的臉變得通紅,幸好看不清。
“把人給我吧!”元楚緊挨着白錦蘇席地而坐,伸出了一雙寬闊的大掌。
白錦蘇恨不能挖個坑把自己埋了。
他來多久了?
可曾聽到她的長篇大論?
可曾發現她的驚世駭俗?
可曾在意她抱了別人?
她不敢問,不敢動,反而嗅覺越發靈敏,一股屬於成熟男子的體香,不可抑的飄進了她發燙的心裡。
心跳如鼓,像是第一次見他的風華絕代,傾國傾城,最多的是無措。
“把人給我!”明顯的男子的聲音帶着不悅,元楚側目,鼻尖嗅着她的髮香,鳳眸隱隱帶着笑。
她怕他,這是他剛纔的新發現。
“你什麼時候來的?”白錦蘇怕白三醒來,可是不容推拒的手臂自己過來,接替了她的任務,將白三抱在了寬厚的懷抱。
“昨夜沒下山!”
意思就只來的夠早,想聽的不想聽的一字不差,刻在他的腦海裡。
烈火烹油?
敢說宸王殿下烈火烹油,獨享危險?還敢說對宸王殿下了解不多?
在元楚灼灼目光的逼視下,白錦蘇趕忙回憶,自己剛纔到底說了什麼,思來想去並沒有什麼違法的,呵呵,純粹自我催眠。
“是遇到什麼難題了嗎?”
一陣害羞過後,白錦蘇慢慢的讓自己像平常一樣和元楚說話,並控制自己的情緒不讓他發現。
“是有一點,火藥的威力不足……”元楚說着停了下來,這算是工程上的難題,何必讓她跟着困擾。
“我有辦法!”當時多大的難題,白錦蘇比劃着現代地雷的構造,就着地上的木棍一陣比比劃劃,一個超大威力的地雷做成。
她可不敢將地雷的原理說給元楚聽。
“這樣就可以?”
嘰嘰咕咕,白錦蘇又是一陣解釋,然後就沒聽到身旁人有什麼動靜。
元楚仔細看她,鍋底灰是很黑,不過耳際的皮膚卻是平常的白,若細心的人一定會發現,似想到什麼,薄脣微掀起。
現在想來,這般行事古怪的姑娘,是他小妾!心裡就說不出的自豪。
“什麼好香?”明明說的是她的體香,他偏偏左聞聞右聞聞。
“我買了烤雞,你要不要吃?”
白錦蘇突然想到早上買的兩隻烤雞,立刻拉過背篼一陣翻找,從裡頭拿出一隻,打開包裹的油紙來,故意挨近元楚的鼻尖讓他聞。
“味道怎麼樣?”
一點都不浪漫,元楚搖搖頭,心裡微微嘆息,不忍見她失望的表情,元楚默默地頷首。
其實,忙了幾個月,他的舌頭早已經嘗不出任何味道,鼻子也聞不到任何味道,他知道他似乎是生病了,可是手裡的事情讓他顧不上停下來休息,好在,御醫到現在也沒發現他的身體有任何的毛病。
白錦蘇從水囊裡到了些水,將手洗乾淨,撕下一個雞大腿舉在元楚眼前,示意他張口,等元楚的嘴下來,她有狡猾的拿走,自己吃了起來。
“忘了,太餓的人不能吃肉,會消化不好!”不僅只自己吃,白錦蘇還對着元楚無良的解釋道。
“小人得志!”元楚微微一笑,反而覺得露着小奸詐的她,漂亮。
“你是大人,你就喝水吧!”
白錦蘇咬了兩口就不再說話了,她本來要拿薄餅給他的,最後只獻上了自己的水囊,跑遠了。
白三在元楚的懷裡裝的可憐,他早就醒來了,可是——可是,什麼情況,抱着他的明明是小姐,怎麼換成了黑袍男子?他不敢醒來,好不好!
元楚見着白錦蘇跑遠了,回頭立刻放開了睜開眼睛的白三,白三傻傻的,跌跌撞撞從他懷裡爬起來,一會兒功夫沒入了樹林。
“那孩子呢?”
白錦蘇聽到動靜抱着幾根柴回來,白三早不見了,元楚指指樹林,白錦蘇想到還在林子裡的四個孩子,這才放心。
“冷了的雞肉不好吃,加上火烤一烤,等會兒他們回來,也該吃中午飯了!”
白錦蘇一邊生火,一邊解釋她的行爲,不是因爲他。
“我有時只想敲開你的腦袋看看,裡面裝的到底是什麼?”尤其大膽到敢抱陌生的男人!看着小女子忙碌的元楚,半響,嘀咕着,進了樹林,這算不算夫唱婦隨。
樹林裡,正開着小會。
“你說什麼?”
“陌生男子?是小姐熟悉的人嗎?”
焦急等待的四雙眼睛,見着白三搖頭,揍他的心都有了,萬一小姐有個意外,怎麼辦!
五個人急巴巴的出了樹林,卻站在林邊上不動了,不遠處,少女舉着烤雞在火上烤着,那悠閒坐着的黑袍男子,出神的望着賢惠的少女,目光溫柔的能滴出水來。
還真是俊男美女,郎才女貌,天生一對地設一雙!
如此美好畫面,讓人不忍破——
“小姐,這種粗活,讓我來做就好!”一個烏鴉般的聲音突然傳進來,那小子怎麼跑的那麼快!留在原地的白一,白二,白四瞪着無事獻殷勤搶了白錦蘇手裡烤雞的白五,半響說不出話來。
白五這小子,什麼時候學會拍馬屁了?
見着和白錦蘇一般高的小夥子自發的接過她手裡的烤雞,元楚想起了一直照顧白錦蘇的金榮。
“他們——”元楚想問,你買他們做什麼,到底覺得自己小氣了,這些人還不至於威脅到他。
“白一,白二,白三,白四,快過來吃午飯了,等我們回去就下午了!”
白錦蘇一個一個的叫着人,然後將烤熱的薄餅一個一個攤開,撕了雞肉,攤在上面,又加了帶來的木耳洋蔥,只是在第七份上明顯木耳多,洋蔥只有兩根,五個孩子見狀,也知道這一塊是給這個氣質出衆的陌生男子準備的。
果不其然,白錦蘇將那塊餅第一個遞給了元楚。
接着纔是白一,白二。
少年們優雅的吃的,沒來由就不想讓這人看輕了他們,白錦蘇本來就吃相斯文,元楚更是。
“真好吃!”元楚的笑容越發的明亮,尤其對上某個小屁孩冰冷的瞪視,狹長的鳳眸閃過一抹幽光,元楚有些孩子氣的問道:“喂,我以後還有機會吃你親手做的飯菜嗎?”
白錦蘇權當自己害羞,沒搭理,似乎覺得這一刻的元楚有了一絲絲人味兒。
“五弟,薄餅真好吃,奶奶說最近半月的飯都是小姐親自做的!”
白四小眼睛閃着朦朧的笑意,吃的吱吱作響,對着比他優雅多少倍的白五,還有心情說話。
“真的嗎?難怪水晶蝦餃既漂亮,又好吃,還有水煎包,糖醋里脊,若知道早早多吃點纔好!”白五停下手裡的動作,優雅的輕拭嘴角的油,輕笑出聲,花兒一般好看,讓白錦蘇不忍多看了幾眼。
心裡暗道,這倔小子長得也太女氣了吧?是不是怕人笑話,故意找人打架的。
元楚忽然就將下巴伸到了白錦蘇拿着手帕的手邊,笑容邪肆的等着她,眼裡是濃濃的警告,若她不幫忙擦,後果會是怎樣怎樣……
幼稚!
白錦蘇翻個白眼,溫柔賢惠的拭去他嘴角的油,這下換他大驚小怪的瞪她。
她怎麼能這般淡定,還幫誰擦過?元楚挑眉,一個厲眼殺來。
白錦蘇似乎才發現般羞澀的低頭,繼續吃餅,最起碼五個孩子是這麼覺得的,自家小姐在這個男人面前露出了她女兒家的一面!
他到底是誰?
一瞬間元楚覺得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充滿了敵意,可是,那又怎樣呢?
“喂,我還想吃——”元楚戀戀不捨的看着白錦蘇手裡的那半張餅,意思就是他要她的。
“公子,如果你不介意,我的這張都給你吧!”
白一將他剛剛卷好的,還沒吃的餅子,塞進元楚手裡,還未等他接住,立刻撤退。
元楚不可能讓白錦蘇嫌棄他浪費,多看了白一一眼,塞給白錦蘇,道:“我先回去了!”
“再見!”
白錦蘇撥弄着自己烤的雞大腿,胡亂的應道。
目送元楚離開,五個孩子將白錦蘇圍住,一個一個的問。
“小姐,他是誰?”
“對啊,他怎麼在這裡?”
“小姐,他好像很有錢啊!”有個財迷,發現了一個事實。
“小姐,我們是你的家僕,他是什麼人啊?”
最關鍵的問題,終於問到點子上了!
白錦蘇淺笑不答,這幾個娃娃好像一下子跟她熟悉了很多,十幾天也沒今天一天的變化大。
“他是誰,你們以後就知道了,收拾收拾,將火熄滅,下山!”白錦蘇豪氣雲天的起來,一邊整理着吃食,一邊拿出剩餘的水囊。
白五撇嘴,這人不會是小姐的姘頭吧?
那小姐的未來丈夫不就遭殃了,哎,當小姐丈夫的人可真可憐。
五個人,包括最沒心沒肺的白二都看得出來,這個男子身份不一般,而且這個人與小姐非常熟悉,心裡就覺得堵得慌。
路過金品軒白錦蘇又買一隻烤雞,想着吳氏和孫登耀在家裡沒吃上今兒的,突然,一陣尖銳的叫罵聲從對面的張家店傳了過來。
“張三,今兒就算你我一百兩銀子,我都要收回這家店!”這聲音聽來,還真有幾分熟悉,走進了纔看清楚,原來是張三那砸了她肺片的老孃。
“娘,真的沒有五十兩銀子,我們一個月才掙錢三十兩,給您二十五兩,我們就還有五兩,前兒大哥來搬走了米缸,店裡沒了米,我們還要買的啊!”張嫂子收裡抱着個一歲多的孩子,身上的衣服上還沾着麪湯,估計是張三娘砸上去的。
白錦蘇擠在人羣中細細的聽着,原來是着老婆子說什麼都要將店門要回去自己弄,可是張嫂子一家又靠着店門生活,怎麼肯給。
“張三,實話告訴你,都是你聽你小娘白錦蘇的話,每月給我二十兩還不夠塞牙縫的!我這家店我自己經營,每月定能賺幾百兩!”
老婆子信誓旦旦的翻舊賬,沒成想,她罵的人就在她後面站着呢!
“我憑什麼讓你們這對不孝子經營!賤人,你就知道哭,怎麼,現在不巴巴着白錦蘇那賤人過日子去!”
老婆子見兒媳婦哭的厲害,想起了她看人臉色的時候,那罵人的力氣瞬間足了,她不知道的是白錦蘇前兒出名了。
圍觀的一聽這事都能牽扯上白錦蘇三個字,只不知道是不是縣太爺請的那個白錦蘇,一下子興致來了,多嘴的還挨近了問。
“老嫂子,那白錦蘇可會醫術?”
“會屁個醫術,賤人一個,帶着個孩子,誰知道跟那個野男人偷生的!”那人被老婆子狠狠的一口唾沫噴了個老遠。
“張三,好久不見啊!”白錦蘇終於聽不下去了,這個老虔婆,愣是沒家教,都過了多少日子了,還在背地裡罵她!
老婆子一見真的是白錦蘇,先是嚇了一跳,接着,高揚着聲音,喊道:“大家都來看,就是這個小賤人,當初操縱我兒子,每月只給我二十兩養老銀子!”
誒!
這個老婆子當真沒有眼力勁兒,這姑娘不正是詹珊成親自請到縣衙看病的那位!
“白姑娘,你這,你這是何苦!”張三一張臉騷的通紅,姑娘的名聲要緊,白姑娘怎能自己站出來讓人罵啊!
“白姑娘,都是我們不好!”張嫂子也有些不好意思。
“你個不要臉的,是不是沒錢花了,又來跟我兒子要錢的——”老婆子趁着人多,指手畫腳的點着白錦蘇拼命罵髒話。
“白大夫,你何必跟這婆子一般見識,大家都知道你是好的!”
幾個人率先替白錦蘇說話,老婆子一見,這怎麼能行xxoo一陣亂罵,卻是讓人愈發的反感她。
“真沒教養!”
“就是,都多大年紀的人了,這般罵人!”
“是啊……”
指指點點的目光,越來越多的落在老婆子身上,讓她的氣勢頓時矮了三分。
白錦蘇乘機攥住她的指頭,喝道:“誰讓你罵我的,我和你無冤無仇,你爲何這般恨我,不就是你兒子給你的養老錢少嗎?你說——你這家店要多少錢纔買?”
白錦蘇的那氣勢,讓一個成熟男子都覺得害怕,更何況一個上了年紀的老虔婆。
只聽老婆子用嘲笑的口吻說道:“白錦蘇,你個破爛貨,你要是給得起一百兩,我現在立刻將張家店賣給你!”
白錦蘇面色一冷,接道:“此話當真,大家可都有耳朵聽着,大家說,要是這老婆子反悔怎麼辦?”
“就是啊,張三娘,你要是反悔怎麼辦?”看熱鬧的人不禁起鬨。
老婆子看看白錦蘇一身不值一兩銀子的棉布衣裳,胸有成竹的訕笑,道:“要是她身上沒有一百兩銀子,她就給爲奴爲俾伺候老婆子一輩子!”
這賭注,不可謂不大啊!
爲奴爲婢,這好啊,有的人已經開始盤算要真老婆子贏了,他就二百兩買了白錦蘇,怎麼說都是個懂醫術的,放在身邊健康又保障。
可惜,某個老眼昏花的,不所謂。
“白錦蘇,你不敢了吧!”老婆子又不自知的嘲笑着半天拿不出銀子的白錦蘇。
周圍人的臉色也變了變,這般一想,看白錦蘇這身打扮,像是上山去了,萬一身上沒有一百兩銀子,這老婆子不就贏了!
果然薑還是老的辣。
“大家仔細看着,老婆子,你派個說得上話的來!”白錦蘇環顧一週,沒發現張老漢的蹤影,復又對張三說道:“張三,將你爹叫來,今兒的事你娘做不得主!”
哎呀,這戲到這裡越發好看了,那些真替白錦蘇擔心的,倒覺得既然人家這般有自信,輸的定不是她。
“白大夫,你給個跑腿錢,我替你到縣衙一趟,買了鋪子還要過戶的,要不然,人家到時候抵賴怎麼辦?”人羣中一個齙牙的中年男人出來,對着白錦蘇笑道。
白錦蘇喜歡這種順勢而爲的人,隨即笑道:“勞煩先生跑一趟,這是十兩銀子,先生買個酒喝!”
白錦蘇這十兩銀子一出,立刻有人猜白錦蘇身上是真的有一百兩的,也有人猜也許白錦蘇今兒出門沒帶銀子,這會兒就剩下十兩銀子,現下拿出來是唬老婆子不讓她再堅持賭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