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星辰很少回府,基本是隔三五日回府一次。
今天是他回府的日子,他帶着沈秋一起回來,將賬本給沈秋拿回去給商枝。
顧鶯鶯得知消息的時候,正在廚房裡煲湯,一旁有她切好準備待會下鍋做的三道菜。
她垂眸望着竈上熬的一鍋湯,吩咐一旁在忙碌的廚娘,“今日府中來客人,勞煩你待會再加兩道菜。”
“好勒。”廚娘放下手裡的抹布,洗乾淨手,重新收拾出兩道菜的配菜。
顧鶯鶯的心思不在做飯上面,將她要做的菜讓給廚娘去準備,又吩咐廚娘看着火,再過兩刻鐘,將湯盛出來,裝進食盒裡送去龔星辰的院子。她帶着桂枝回院子,拿一身乾淨的衣裳去淨室沐浴。
桂枝服侍顧鶯鶯梳妝好。
顧鶯鶯扶着鬢角的絹花,“你去邀請龔夫人一起來辰哥哥屋子裡用膳,招待辰哥哥的朋友。”隨後,她將一個東西塞在桂枝手裡,在她耳邊叮囑一番,擺了擺手,讓桂枝去辦。
等桂枝離開之後,顧鶯鶯等了一會兒,方纔走出院門。
顧鶯鶯來到隔壁龔星辰的院子,只見沈秋一個人獨自坐在屋子裡,目光在她袖口處略過,擡眼間臉上帶着笑,“沈姑娘,你一個人坐在這兒?辰哥哥呢?”
沈秋冷聲道:“他去廚房。”
顧鶯鶯略略點頭,她擡手提着茶壺給沈秋斟茶,將茶杯推到沈秋的面前,“既然來了,一起用完飯再走。”
沈秋沉默不語。
顧鶯鶯目光帶着深意,看着沈秋緊繃的面色,輕笑一聲,“沈姑娘,我冒昧的問你一句話,你心中喜歡辰哥哥?”
沈秋端茶的手一頓,頓時看向顧鶯鶯。
顧鶯鶯並未去看沈秋,她自顧斟茶,一套動作下來,行雲流水,“我也實不相瞞,辰哥哥與我姐姐有婚約,我姐姐逝世之後,我便在心裡將辰哥哥當做未來的相公。今次進京,我對成爲他的妻子,勢在必得。”
沈秋抱着茶杯的手,力道漸漸收緊。
顧鶯鶯聲音落寞道:“龔伯母並不好看我們的婚事,但是龔伯母會聽從辰哥哥的意見。我與辰哥哥是青梅竹馬,關係十分親近,不是一般人能夠比的,我不願意就這般放棄,辰哥哥顧念舊年情誼,一定會娶我的,他心中對姐姐感情深厚,我與姐姐……”
顧鶯鶯似乎意識到說的話不妥,“沈小姐,我不會放棄辰哥哥,在父母來京之前,會做最後的爭取。請讓我自私的請求你,在這段時間,不要向辰哥哥表露你的心思好嗎?你是商妹妹身邊的婢女,他若得知你對他的心意,辰哥哥會很爲難,拒絕你之後,他不知該如何面對商妹妹。”
沈秋突然起身,準備離開。
顧鶯鶯連忙跟着起身,擋在沈秋的面前,緊咬着下脣瓣,“沈姑娘,我說的話重了嗎?如果說重了,我向你道歉。”她看向門口,見到一抹絳紅色裙襬,眸光微微一閃,“雖然我對辰哥哥而言,是有一些不同,他心中記怪我幼時欺負姐姐,便對我不假辭色。這也說明他心中是有我,不然爲何記掛這麼多年?沈姑娘,辰哥哥對商妹妹說過,與你之間只將你當做妹妹?我們算是同病相憐,我不該這般逼你,有失女子的端莊與教養。可女子對於護住自己心愛之人,總會義無反顧。”
沈秋看顧鶯鶯一眼,沒有理會她,繞開她大步離開,就看見站在門口的龔夫人。
龔夫人將兩個人的對話盡數聽去,她看着臉色緊繃的沈秋,“沈姑娘,你回去?飯菜廚房裡已經準備好了。”
沈秋在龔夫人面前,臉色稍霽,她搖搖頭,“我去廚房找龔公子。”
龔夫人點了點頭,讓常樂給沈秋指路,然後走進屋子,看着顧鶯鶯微微泛紅的眼眶,她在對面坐下。
“伯母,我……”顧鶯鶯見到龔夫人,張了張脣,知道她是全都聽去了,“我答應您會放下,但是我將辰哥哥放在心裡十年,我不相信他對我沒有半點心思,所以我想試一試。或許在我的父母來京後,辰哥哥會改變心意。”
龔夫人輕嘆一聲,“這是你們年輕人的事情,我管不了。”
顧鶯鶯拿着帕子拭淚,“是我讓伯母掃興了。”
龔夫人搖一搖頭,並不多言。
不一會兒,龔星辰與沈秋一前一後的進屋。
婢女上菜,最後將一盅湯擺在桌子上。
“我原來想爲辰哥哥做三菜一湯,聽你回府之後,想着早些來見你,只匆匆熬一盅湯,你們嘗一嘗味道。”顧鶯鶯給三個人,一人舀一碗湯,最後自己端着湯碗,吹冷後,嘗一口。“少一點鹹味?”
龔夫人淺淺抿一口,“吃清淡一些好。”
顧鶯鶯期盼的看向龔星辰。
龔星辰垂目道:“淡了啊?我喝湯喜歡口味重,除枝枝熬的湯,別的我是不吃的。”
顧鶯鶯臉上笑容不變,“我都快忘記了,辰哥哥是不喜歡喝湯。商妹妹的廚藝高絕,我一些挑食的菜,都能吃下去。”
龔星辰看一眼顧鶯鶯,欲言又止,埋頭吃飯。
顧鶯鶯並未吃飯,而是目光落在一旁用油紙包裝的點心,“這是辰哥哥買的糕點嗎?”
龔星辰道:“沈秋帶來的。”
顧鶯鶯轉頭看向沈秋,“沈姑娘,這是你送給辰哥哥的?我能吃嗎?”
沈秋點了點頭,看着桌子上龔星辰特地擺在她面前的雞腿,忽然間有些食不知味。
顧鶯鶯將油包紙拆開,裡面是山藥糕,她拿筷子挾一塊,小口小口的嘗。似乎很喜歡山藥糕香甜的口感,一連吃三小塊。
一包點心只有六塊,顧鶯鶯一個人吃去一半,她麪皮緋紅,羞赧地將點心推到龔星辰面前,“辰哥哥,這山藥糕還不錯。”
龔星辰眉心緊皺,顧鶯鶯沾過的東西,他並不願意去吃,“我不喜歡山藥糕。”
顧鶯鶯心中鬆一口氣,面上惋惜道;“真的很好吃,辰哥哥不喜歡吃,當真沒有口福,只是可惜沈姑娘一番心意。”
沈秋捏着筷子的手一緊,一聲不吭繼續吃飯。
龔星辰這才意識到這話傷到沈秋,看她吃飯都不香了,心中懊惱,想解釋又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桌子上這才安靜下來。
用完晚飯,龔夫人準備離開,見顧鶯鶯也跟着起身,而沈秋坐着不動,便問一句,“沈姑娘,要派人送你回去嗎?”
沈秋目光落在被婢女收走的山藥糕,平靜地說道:“我等龔公子取賬本,不用送,回去不遠。”
龔夫人頷首,帶着常樂準備離開,忽而發覺顧鶯鶯有些不對勁,她臉上如火燒一般通紅,之前發覺她面緋紅,還以爲是吃多糕點,不太好意思,面色羞紅。如今細看,卻覺得臉色深紅的不太尋常,她氣息微微帶着喘,雙眸蘊含着水霧,楚楚動人。
她上前一碰,顧鶯鶯身上的皮膚熱得燙人。
顧鶯鶯循着龔夫人手上的冰涼,緊緊握着她的雙手,難受地說道:“伯母……我熱……好熱……”
龔夫人意識到不對勁,厲聲道:“快去請郎中!”轉而吩咐一旁站着的桂枝,“快扶你家小姐回去躺着。”
顧鶯鶯伏在桂枝肩頭,渾身發軟,走不動路。
“小姐……您這是怎麼了?別嚇奴婢!”桂枝連忙拉住往下滑的顧鶯鶯,急聲道。
顧鶯鶯隱忍着體內那一團灼熱的火焰,抽去她渾身的力氣,喉間溢出壓抑不住的呻吟,只想着汲取冰涼。
“水,桂枝,你快去給我打水。”顧鶯鶯清脆的聲音變得綿軟,十分勾人。
龔夫人臉色冰冷,如何不知顧鶯鶯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這顯然是中了禁藥!
“小姐,您再忍一忍,奴婢這就帶你回去。”桂枝費力的扶着顧鶯鶯離開。
這時,龔星辰從門外進來,桂枝一個踉蹌,顧鶯鶯朝龔星辰身上倒去。
龔星辰身上的沉水香,令她心神一蕩,意識模糊的雙手抱住龔星辰的脖子,嬌軟的身軀,緊緊貼上龔星辰。
“熱,我好難受,辰哥哥……”顧鶯鶯灼熱的氣息噴灑在龔星辰的脖頸間,紅脣貼上他的脖子。
龔星辰渾身僵硬,將手裡的賬本扔在地上,拉着她一條胳膊,就要將她拽開。
顧鶯鶯已經失去意識,她將胸前的衣襟拉開,露出胸口一痕雪白的皮膚,纏上龔星辰。
龔星辰臉色鐵青,“娘!你快將這個女人拉開!”
龔夫人原是要上前讓人架開顧鶯鶯,但是看着她扯開衣襟,頓時給驚住了。她上前拉開顧鶯鶯,顧鶯鶯難過的低泣道:“辰哥哥,我熱,好難受,有火在燒我……水,我要喝水……”
龔星辰看着顧鶯鶯被龔夫人按在椅子上,渾身也難受的很,想洗個澡換掉身上的袍子。
這時,婢女請來郎中。
郎中看着燥熱難耐的顧鶯鶯,不停的在椅子裡扭動着身子,不用號脈也知道她的症狀。“這是吃了禁藥,沒有解藥,需要她自己熬過去,可以用冰水給她緩解。”
龔夫人聞言,連忙讓人去準備一桶冰水,扶着顧鶯鶯回去,將她泡進冰水裡。
顧鶯鶯一走,龔星辰的屋子頓時安靜下來,他臉色陰沉道:“娘,一定是那碗湯有問題!”全桌只有顧鶯鶯喝了那碗湯,而且那碗湯也是顧鶯鶯做的,她一定是下了東西!
龔夫人明白龔星辰的意思,搖了搖頭,“那碗湯不會有問題。”顧鶯鶯不會這般愚蠢,她在湯碗裡下藥,壓根不會給她舀湯,“我也喝了半碗。”
龔星辰仍是不相信,正好桌子上的殘羹冷炙裝在托盤裡,並沒有給撤下去。他請郎中去驗湯,裡面有沒有下藥。
郎中檢查一遍,搖頭道:“這湯沒有問題。”
龔夫人道:“那便將菜色全都檢查一遍。”
郎中聞言,將其他的全驗一遍,沒有任何的問題。
龔夫人擰眉,不可能沒有問題,難道是在用飯前,顧鶯鶯便中藥了?
郎中這時道:“那位小姐中的藥是急效藥,不用一刻鐘,便會發作。”
這個意思她是在用飯過程中藥。
龔夫人的視線落在一包糕點,她拿起一塊,聞一聞,有一種異常的味道,遞給郎中。
郎中嗅一下,臉色微微一變,“這糕點是加了料的。”
桂枝進來,想請龔夫人找商枝給顧鶯鶯解藥,正巧聽見這句話,她臉色驟變,“這糕點是沈姑娘帶來給龔公子,這糕點下的藥,被我們小姐給吃了!幸好龔公子不吃山藥糕,否則這一個兩個,全都倒下了!”
龔夫人的目光看向沈秋,微微抿脣,她與沈秋見過許多次,並不像是會下藥的人。
“不可能!絕對不會是沈秋!”龔星辰想也不想的否定。
“這糕點是沈姑娘親自帶來的,這期間無人碰觸過,這藥不是她下的,難道還是賣點心的掌櫃?究竟是不是她,我們讓人搜查她,看她身上有沒有藏藥粉。”桂枝語氣不善道:“沈姑娘,我們是唐突你,但卻是你唯一證明清白的法子。”
沈秋可以拒絕,不理會桂枝的話。但是看着龔夫人沉斂的目光,她展開雙手,“請便。”
龔夫人看着滿面怒色的桂枝,示意常樂上去搜查沈秋。
這是無奈之舉,卻能證明沈秋的清白。
常樂在沈秋身上搜查,並未搜找到任何的藥粉包或者是藥瓶。
她正準備說沒有,目光卻一頓,落在沈秋的袖口處,她穿着黑色棉麻做的衣裳,透氣性與舒適性好,袖子是窄口,她看見沾着一些細小白色粉末,若不是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常樂不由地看向郎中。
郎中過來檢驗一下,臉色凝重道:“正是禁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