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陣陣符防禦被毫無意外地撕裂震碎,紀院長的攻擊浩浩蕩蕩地降臨,宛然再有一瞬便可將楊烈,還有他身邊的諸多同伴統統絞殺!
攻擊尚未真正降臨,那鋪天蓋地的肅殺氣息已經令得這片屍海都爲之陣陣盪漾,宛然要掀起通天巨浪。
這攻擊,宛如天罰!
但,如此強大的攻擊,當那道蒼老聲音出現之際,竟如受到了什麼天大的驚嚇,齊齊僵滯於虛空——
寸許,不得再進!
紀院長腦袋艱難地一寸寸扭轉,死死地凝視着楊烈身側,那聲音來處。而後,一道不可思議的聲音響起:“混元!?”
不知何時,楊烈身邊已經出現了一道蒼老的身影。
他雖然看來普普通通,只如鄰家老頭,沒有任何的氣勢外露。
但是,只要是看到他的人,下意識地便會從內心深處浮現出一抹敬意,不敢有絲毫的怠慢!
此人,正是混元帝尊。
“你,居然沒死!?”
紀院長又是不可思議又是驚恐又是茫然,一時間臉上的神色無比複雜。
事實上,他早就準備潛來神殞山,從而進入乾皇域。但是,他一直不曾成行,並非是擔心引起太多人的注意,而是因爲“混元帝尊”!
一是因爲混元帝尊的警告,第二,他無法確信混元帝尊的生死!
若是混元帝尊還不曾隕落,哪怕僅僅是一道殘魂留下,他也是不敢踏足乾皇域半步!
那種忌憚與尊敬,已經深深地進入了骨髓。
紀院長無數次地自命爲“院長”,乃是如今的超級勢力之主,甚至無數次催眠自己比混元帝尊做得更好,理應站在世界之巔。
這種催眠一定程度上,倒是令得他信心大增,無論面對什麼危險,都是第一時間想起自己的院長身份。
久而久之,他覺得自己比起混元帝尊要強得太多!哪怕就是混元帝尊未死,地位也決計追不上自己!
但是現在,當真正站在了混元帝尊面前時,他才驚出了一身冷汗——
原來,那個所謂的超越,根本就是笑話罷了。
“不!你不是本尊!你僅僅是剩下了一道靈魂體!你已經隕落了!”
忽地,紀院長從震驚之中醒過神來。當發現眼前的混元帝尊乃是靈魂體存在時,他一下子恢復了幾分信心,氣勢再度大盛。
然而,混元帝尊依舊是沒有任何的動容,而是眸中含有一抹淡淡的悲憫之色,看向了他,久久不言!
雖然一語不發,但是一股無名的氣勢已經將之深深籠罩,令得紀院長莫名不安,神色也是在這種對峙之下緩緩變得尷尬了起來。
良久,一道輕嘆聲響起:“爲什麼?”
無疑,問話的自然便是混元帝尊!
他眼底深處浮現出了一抹痛苦之色,帶着無比的失望——
混元與紀相識了無數萬年,可以說,自從兒時修武開始,兩人就已相識。曾經有無數次,混元帝尊遇險,還是紀院長拼死出手,纔將之救了出來。
兩人,乃是真正的生死之交!
正因爲如此,混元帝尊在前往阻截始族代言人時,纔會將混元學院託付給他。結果不曾料想,自己最爲信任的兄弟,早已背叛!
“爲什麼?哈哈!你問我爲什麼?”
混元帝尊這一句問話似乎刺激到了紀院長,他放聲狂笑,“因爲你是混元帝尊!混元學院的創始人!唯一的一位帝尊!而我——我僅僅是院長!你還不明白爲什麼嗎?”
不管他做出了什麼,在混元學院之中又擁有多高的威望。世間人提到“學院”時,第一個想到的依舊是混元帝尊!
紀院長無法接受,自己付出了那麼多心力,結果還是遠遠不如混元帝尊。
儘管不願意,但是他不得不承認,那種嫉妒時時刻刻地噬咬着他的心,令得他難以安神。
“就爲了這個?”
混元帝尊臉上浮現出了不可思議之色,彷彿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僅僅爲了這點虛名?”
他本身乃是淡泊名利之人,所以哪怕當年與衆多源者一起擊潰了大秦神朝,挽救了神域世界。
他也從來不曾大肆宣揚,反而是刻意低調,隱藏了自己的功績。
混元帝尊根本無法想象,這世間居然會有人爲了一點虛名!爲了所謂的名望,背棄自己的兄弟,背棄自己的種族!
“難道還不夠嗎?”
混元帝尊表現得越是不可思議,反而越是刺激到了紀院長,他臉色猙獰地咆哮,“這麼多年來,我付出了多少?當年‘枯寂冤海’,是我付出了本命靈源被重創的代價,纔將你從囚牢中救出!你反手覆滅了枯魂族,受到了萬衆敬仰,我呢?我卻要閉關千年,天天夜夜忍受冤魂力量侵蝕之苦!”
“無回山脈,我爲你擋了那尊邪皇的一劍,苦修多年的肉身近乎崩潰!好不容易修煉成的源體更是一朝破滅!你呢?又做了什麼?你趁機一掌震殺了那尊邪皇,自然又是喝彩一片!”
“混元學院初創,古族各懷異心,邪祖更是謀劃破壞盛典,爲屬下邪皇報復!又是誰四處周旋,苦求那些高傲的古族,讓他們盡起族內底蘊,前去阻擋邪皇?”
“是我!這些統統都是我!而你——”
紀院長恨恨地凝視着混元帝尊,“你只是坐享一切,自命不凡地高高在上,被世人尊稱爲‘帝尊’!你享盡了尊榮,而我卻在暗中爲你掃清阻礙!憑什麼?你說,這是憑什麼?”
混元帝尊沉默,就在紀院長以爲他是覺得理虧無法言語之際,他緩緩開口了:“枯寂冤海一戰,我於囚牢中參悟出了源者之道,本待繼續修煉百年穩固修爲。後來見你被重傷,我破關而出,斬枯魂族源者老祖,滅其核心子弟百萬。”
“見你重傷,我坐鎮枯寂冤海千年,一點一滴凝聚出了‘枯魂之心’。我知你性情高傲,所以不曾顯露,而是暗中助你重塑靈源。”
紀院長激狂的神情驀地一僵,眸中流露出了不可思議之色。他無法接受,自己當年以爲是救混元帝尊於危難,結果卻是破壞了對方的苦修?
甚而,對方在戰後也根本沒有像自己想象的那般,去享受萬衆敬仰,去過榮耀無比的生活,反而是用了絕大的苦修意志,爲自己重塑靈源?
他張了張嘴想要反駁,結果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因爲他仔細推敲了一番當年的事情,發現真相卻如混元帝尊所言,沒有一絲偏差!
本以爲自己靈源重塑,乃是因爲天賦過人,蒼天不願絕!結果卻是混元帝尊暗中出手相助?
“無回山脈,邪族入侵,我與邪祖暗中的意志交鋒,無暇旁顧,令得你被邪皇重創肉身。其後,我催動了尚未完全掌握的彼岸橋之力,將那邪皇擊殺,藉此餘力滅邪族軍隊數百萬。”
“邪族雖然修煉之力較爲詭異,但是天下萬道殊途同歸——那尊邪皇的本命力量,被我淬鍊爲本源能量,在你苦修時悄然佈下,助你此後順利邁出了那一步,成就了源者之境。”
紀院長又是一怔,仔細回想之後,他臉色變得無比難看。
“學院創建當日,各方野心浮現,不知多少強者悄悄窺伺,你爲學院做了許多,我都看在心中。”
“創院之日,邪族來襲,那位邪祖更是於十萬里之外窺伺,隨時準備插手,覆滅學院!我以分身坐鎮學院,主持盛典,本尊則是趕往那處,與邪祖一番激戰,將之擊退。”
紀院長徹底瞠目!
他自命合縱連橫,糾起了衆多古族強者,共戰邪族強者軍隊,自認爲功勞絕大。但是現在聽混元帝尊所言,那暗中居然有邪祖窺伺!
雖然沒有與邪祖交手過,但是他也非常清楚,一旦那等強者真正降臨,會是何等災難——
不僅他們無法阻截成功,甚至就連諸多古族元老都要爲之隕落!
可以說,那一場功勞,混元帝尊一人,起碼佔據了九成。
而他,卻因那點微末功勞,慨嘆不公!
“你!你統統都是一派胡言!”
紀院長原本還是佔據了制高點,氣勢軒昂,但是現在所依仗的“事實”,被混元帝尊一次次揭開了真相,他又驚又怒,忍不住大吼。
“我知你心高氣傲,自小便與我爭奪,所以從未顯露這些。卻是沒有想到,你反倒是因此心懷怨懟。”
混元帝尊神色悵然悲苦,他有些後悔,若是自己早就告訴紀院長這一切,是否結果會改變?
他與紀院長自小在外闖蕩,而且均是孤兒出身,一次次歷險之中,締結的可謂是真正的兄弟情。
如果紀院長願意,他完全願意讓出所有的權力,還有地位、尊榮!而事實上,他也是這般去做了——
在最後的生命關頭,混元帝尊也是交代好了一切,將院長之位讓給了紀。
可惜,這些還是沒能滿足紀院長的野心。
“胡說!你在顛倒黑白!”
紀院長雖然口中不信,但是心中明白,混元帝尊根本沒有一字虛言。
他眼角跳動,有着猙獰之色浮現:“你知不知道,我最恨你哪裡?就是你這派假模假式的做派!你明明享受了一切,擁有了最爲尊榮的地位,偏偏裝作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裝作這一切都可以隨手拋棄!我最恨的,就是這個!”
“憑什麼?憑什麼我費盡苦心得不到的,你唾手可得!憑什麼你還不珍惜!?”
聲聲咆哮,紀院長的形容彷如厲鬼,充滿了可怖。
混元帝尊沉默,他真正明白了,紀院長對自己的恨由來已久,不管自己做了什麼,都是決計無法消除。
但,他還是盡着最後一份心力勸說:“紀,收手吧,現在還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