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火光,濃濃火蛇吞卷着周身的所有,包括地上遍佈的屍體。一個女孩在火光中躲避傾塌的房樑,向遠處呼喊着什麼,灼熱沙啞的喉嚨又被濃煙刺痛,不住的咳嗽。她不斷翻看着地上的屍體,儘管每一個都能讓她胃液翻騰,可是她必須得找到那個人。淚水瀰漫了雙眼,她已經看不清前方的事物,但是拼盡全力向前院跑去,那裡有她要找的人。可身邊彷彿有鬼魅魍魎一般,暗影綽綽,阻得她不能前進。她左右撲閃,只見前方一“卍”字金光,耳邊響起“阿彌陀佛”的佛號,周身的空氣都隨着這一招“卍”字金光急劇壓縮,她再也承受不住。
鼻裡充斥着一股書香味,剛從噩夢中驚醒,還未喊出聲音,嘴巴就被一隻手捂住了。由於恐懼而出的汗水從額頭滴落,她鼻翼起伏,深深呼吸着新鮮的空氣,彷彿還沉浸在那濃煙帶來的窒息之中。
一個故意放低的聲音響起,“別叫,做個夢都能被嚇醒,真不知道你這個既沒修爲又膽小的姑娘師父要我們救回去幹什麼”,甜甜的女聲略帶輕笑,“答應我,不許大叫,不然,看看是你的聲音快還是我的刀子快。”直到現在,舞陽才感覺到自己脖子有絲絲涼意,放佛暗示一樣,女子將匕首向前輕輕一送。
舞陽一驚,眨動眼睛向對方表示自己會照做,脖子上的冰冷消失之後,舞陽眼睛小心的掃向四周,漆黑一片,唯一的光亮是從上面透進的月光,只有一個瓦片大小。藉着這束月光,他隱約看到自己所處的環境,只有幾排書架,還有眼前紫衣的少女。
“你是什麼人?”舞陽警惕地問道。由於光線較暗,眼前的女子容貌模糊,聽聲音依稀十二三的的年紀,梳着兩把朝天髻。
“我啊,姓救,名命恩人,你可以叫我救命恩人,嘿嘿”。紫衣少女調皮的說道。
“哼,救我?爲什麼救我,這世上不會有無緣無故的恩情可以讓人放心的承受,人也不會毫無緣由的對你好,我憑什麼相信你。”緊緊皺着的眉頭透露了她的不信任,犀利的眼神掃過紫衣少女。
“你這姑娘,好心救你,你怎麼還懷疑別人的心意。我如果想殺你,何必等你醒來再費這些口舌。”紫衣少女好像因爲舞陽的懷疑略帶生氣。
“真是你救了我?那你有什麼目的?”舞陽還是不能相信這個世道還有什麼所謂的俠義存在。
“你這個人怎麼總是用那種卑鄙的想法來揣度別人的好意!難不成世人都是像你說的那樣不堪麼?”
舞陽心中暗想,也對,三年的逃亡生活讓自己每天如履薄冰,絲毫的粗心都可能送命,但是以自己現在的狀況,她要殺自己必然易如反掌。“那我謝謝姑娘救命之恩,不過我得走了,若我還能留的這一條命,姑娘的恩情,舞陽來日必報。” 和自己差不多的年齡,卻能在朝廷禁衛軍和嵩山佛宗手中救出自己,看來對方修爲不低,但是性命攸關的事情,總不能依靠一個救過自己一命的陌生人。說罷舞陽站起,不料身體由於眩暈,向旁邊倒去。沒有意料中的疼痛,舞陽只觸摸到一手的涼意,身體也隨着接觸而變得發寒。
餘光撇到紫衣女子身形未動,那扶自己的這人••••••舞陽驚慌的擡起頭,卻發現了男子的身軀阻擋了光線,然而從瓦當裡泄進的華光,放佛爲他披了件金色斗篷,將他身形勾勒出來,額前的碎髮隨着呼吸飄蕩在舞陽的鼻尖,有淡淡的花香,被束在身後的長髮因爲彎腰而散在舞陽的手臂上。
“啊,師哥,你快放開她,你怎麼可以抱着她,有我她不會摔倒的。”旁邊紫衣少女一閃,從男子手中奪過舞陽,語氣中帶有淡淡的嗔意。舞陽的手輕輕的劃過男子的華髮,如他的身體一樣涼,卻很柔軟。
“你傷得太重,吃過震靈丸後又昏睡了兩天,身體還太虛弱,突然活動,必然氣血不足,最好待着別動”。突然響起的略帶冷冽的聲音讓舞陽逐漸安穩的心驟然抓緊,但是他什麼時候出現的,難道一直在這裡?雖然舞陽沒有內力,但是長期的逃亡使得她對任何動靜都很敏感,包括人的呼吸,然而舞陽剛纔都沒有感覺到此人的呼吸,到底這片黑暗中還有多少人?
“師哥,你嚇着人家啦,看看弄得小姑娘這麼緊張,嘻嘻。”紫衣少女扶着舞陽重新坐下,
“你別擔心,這是你的另一個救命恩人,我的師哥,白玉典,你可以喚本女俠元黎。”
當舞陽再次擡頭看去時,男人又消失不見了,可是舞陽卻能感覺到,有一道熾熱的目光一直在盯着自己。
“可是我必須得走。”舞陽道,尚不知這兩人底細,師父又等着自己,她必須離開。
“你要去哪兒?嵩山麼。” 元黎問道。
“嗯。”
元黎咯咯一笑,又看向黑暗中的某處,“師哥你還真是和師父一樣料事如神,知她醒後肯定不會和我們走,卻是想要回嵩山救那個和尚。”
看到舞陽眼中的疑問,元黎一笑,“那日你昏迷之後,我與師哥商量,我說直接帶你回逍遙山,而師哥說你必然要回嵩山,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反不如我們留在嵩山。師哥便做誘餌引禁衛軍和佛門的人離開,哼,師哥的輕功可是他們能追上的,我便放心的帶你來了嵩山。”
“你的意思是我們現在身在嵩山盛國寺?”舞陽驚訝的問道。
看到舞陽的反應,元黎得意的笑道,“對,這裡正是嵩山盛國寺禁書閣,只要是我元黎想去的地方,沒有哪裡去不了的。”
舞陽心裡一驚,便對這兩個人的來歷更加好奇,世人誰不瞭解“佛不與禪爭,道不與天鬥”,佛門禪宗主持法濟爲當今聖上大國師,因當今聖上在齊國建立時曾受到禪宗庇佑,因此在其登基後,將佛宗欽定爲國教,禪宗更是佛宗中的集大成者,與華嚴宗、淨土宗、律宗和密宗爲佛宗五大宗派。而這兩個人竟然將身爲嵩山追捕的舞陽藏在自家禁書閣,他們要麼是修爲了得,那就是無知,不過舞陽相信他們是前者,不過再厲害,兩個人又如何抵擋整個禪宗的力量吧?
似乎看出了舞陽所想,元黎輕哼一聲,“你可別小瞧人,我們師父可是逍遙山玄宗第三代掌門人,想千年前祖師爺悟得大道,便上逍遙山靜修,機緣巧合下得我派天尊口授修仙之術,自此之後各代掌門均大道所成,羽化昇仙。若不是祖師爺當年遵天尊之喻,什麼凡入逍遙山修道者,不可出山,否則天道將罰什麼的。如果我們玄宗出山,哪裡還會有什麼清微宗。”
就如所有開山祖師傳說一樣,總是有一個天人授命,於是舞陽也不拿此話當真,如若真是千年前就建派開宗,怎麼傳到如今只有三代掌門?難不成每代掌門都能活到三百歲麼?
再說這逍遙山,舞陽對其無絲毫印象,當今天下武林分佛道兩派,聽師傅說兩派自從一百多年前就不斷爭鬥,最終形成兩宗對立的局面。而道教因當朝打壓,派系不斷分化演變,形成北五宗、南正一、中清微的格局。其中南正一建派最早,以龍虎山正一派、閣皁山靈寶派和茅山上清派三派爲首,千年以來不斷加入新的道宗小派,然而不知爲何卻不是中原道宗的領頭人。道宗第一反而是一直很神秘的清微宗,世人皆不知其何時建立,但卻知其門人修爲了得,尤其是其掌門人馬丹揚,十幾年前力戰正一宗三大掌門人,成爲道宗第一人。那北五宗卻是百年前纔出現在世人眼中,包括五臺山東華派、終南山少陽派、華山純陽派、代州鳳凰山海蟾派和北嶽恆山派,其中東華掌門爲其他四派掌門的師父,此四派均是東華掌門王玄靈爲了宣揚東華道而遣其弟子各立門戶。在這三大道宗之外,還有一些較小的派別,如嶗山、青城、峨眉、崆峒和廬山派。這道三宗之內,數清微宗門人修爲了得,但清微宗入道中弟子須有仙骨和福緣,因此清微宗雖爲爲大,門人卻爲最少;正一宗歷史最久,因此其門人遍佈;北五宗從卻是不論資質,只要誠心求道,便收入門下,門人不免層次不齊,因此在同道中人眼裡多爲旁門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