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半夜裡,從派出所大院翻牆出來後,陳建華沒敢做片刻猶豫撒腳就跑,一直跑到天亮才停下來。

他在樹林裡坐下休息,覺得不會有人追來。

他四周瞧判別清楚自己是在東大河的樹林裡,躺在樹下,他想現在應該怎麼辦?家是不能回的,遠走高飛?不行,就這樣揹着逃犯的罪名走了?不行!

父母一生清白,我卻落得個逃犯的下場!

怎麼洗刷罪名?現在是嚴打的風頭上,沒有人會聽你申辯,回去就是自投羅網。

給我栽贓的贓物是一塊電錶,等嚴打風暴一過,就是把這個罪名弄假成真,也頂多是是個小偷小摸。怎麼也不會牽扯到法律?擺在陳建華面前的是,下一步他該怎麼辦。

遠走高飛?找個地方暫時躲藏起來?陳建華想了很多條路,但是沒有一條路是可行的。

太陽從東方升起來了,溫暖地陽光透過清晨嫋嫋而上的蒸汽,變得更加滋潤,一束一束穿過樹林灑到地上。

陳建華騰地站起來,管他呢,車到山前必有路!他伸伸腰活動活動腿腳,“咚咚”跑上大堤。

站在堤上遙望東方,霞光映天,氣象更新。

看大堤腳下的村莊,平靜祥和炊煙直上。

“高家埠子!”

高所長就是這個村子,建華來過,高所長的父親就是這個村的書記,現在已經到了退休的年齡。

陳建華想,先到高家去落落腳,不管下一步自己如何打算總要先找個地方安頓一下。更何況這一次全靠高所長搭救,纔算逃過這一難,也應該去道一聲謝。

怎麼去高家呢?就這樣大搖大擺地在街上打聽高家的住處,顯然建華此時的處境,他不敢。

街上行人稀少,在衚衕口有兩個老頭兒,蹲着吸菸,陳建華就走上前去問:“大爺,高勝利家在哪住?”

“高勝利家?高勝利是誰?”一個老頭問另一個老頭兒。

陳建華忙補充說:“他在外工作,他父親是咱村老書記。”

“奧,是玉武的兒子——勝利。你往前走第三條衚衕,進了衚衕往裡走第六個門就是,門前有棵梧桐樹。”

“謝謝大爺。”

陳建華快步走到高家,敲敲門,沒等裡面有應聲,建華就急忙推門進去。

老高從屋裡出來,看見進來個陌生人,正要問話,陳建華開口了:“高書記,你不認識我啦?我是田莊的,我爹是陳宗貴。”

“奧,記起來啦,你是陳技術員。”老高想起來了,“你這麼早來?”

“高書記,我遇到急事啦!”說着陳建華就往屋裡走。

老高也只好主隨客便進了屋。

“我來您這裡是暫時避一避。”

“避一避?”老高疑惑地盯着眼前這年輕人。

“不全是爲躲避,也是爲了來道謝的!”

“道謝?”

老高更是被說得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了,看看這個年輕人,一臉的真誠。

“說起來話長,我直截了當地說吧。我被人冤枉了,把我騙到聯防隊,然後栽贓說我偷機井房的電錶。”

“啊呀,這可了得。現在是‘嚴打’、‘拉網’,一塊電錶就可判三五年啊!”老高吃驚地說。

“是啊,現在不審不問,直接就判。我是有口難辨啊!”

“那你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高所長放我走的。”

“什麼?是勝利放你走的?他這是要犯錯誤啊!”老高急了,“他還是黨員、所長,他怎麼能這樣幹!”

陳建華愣了,因爲自己而犯錯誤,這怎麼對得起高所長呢?

人家有情有義,我就這樣一走了之,把責任讓人家承擔?

不行,自己倒黴自己認,自己的罪名自己洗清;不能讓人家爲自己承擔罪責。

陳建華想到這裡一股熱血涌上來,猛然站起來。

“大叔,我要回去!”

“回哪裡去?”

“回派出所,我要反抗,我不能這樣帶着個偷盜的罪名而逃走。我逃走了,還要連累高所長,我現在就回去!”

“你回去,是等於自投羅網,你哪裡有申辯的機會?等風頭過去了,罪名自然也就消失了。”

“可是,高所長他……?”

“你就是因爲剛纔我的話纔要回去的?你想想就算是你跑了,上面追查下來也就是個失職,受幾句批評,頂多讓寫個檢查。可是你呢?你不走,那可能是三、五年的罪名啊!等你洗刷清了,一切都晚啦!勝利這樣做是對的;如果他放走了一個壞人,那我就不能原諒他了。你在我家裡暫住幾天吧,避避風頭。”

“大叔……”

陳建華哽咽了,淚水直下,男子有淚不輕彈啊!

當天,老高就給兒子高勝利打了個電話,探了探虛實,弄明白事情的真假。

老高對陳建華說:“建華,我去你家看看,把情況跟你爹孃說說,讓他倆好放心。”

這話真是說到建華的心坎兒上了,他現在最放心不下的是爹孃。

他們家還從來沒有遇到過這麼大的變故,說是禍從天降一點兒也不爲過。

老高一說,陳建華一點兒也沒謙讓連聲說:“謝謝,謝謝!我爹孃在家裡一定是很擔心的。”

老高騎上自行車去了田莊。

陳宗貴和建華娘兩人,窩在家裡是坐立不安。

電視機一會兒打開,一會兒關上。

看吧,嫌煩人;不看吧,嫌悶人。

在院子裡走走,也覺着無聊;坐着,還煩躁。總之,是坐立不安,不知如何是好。

“咚、咚、咚”,忽然有敲門聲,接着就聽有人進院子了。

“老陳在家嗎?”

沒人迎接老高已經進了院子把自行車停好。

“有人來了,快出去看看。”建華娘對老伴兒說。

陳宗貴不情願地站起來,出去。

“老陳,老夥計來了,也不出來迎接?”

老高急忙上前去抓陳宗貴的手。

“啊呀,老高怎麼是你啊?”陳宗貴趕緊握住老高的手,“貴客、貴客。快進屋,快進屋。”

二位老熟人進屋坐下,今日一見,兩個人好像比以前任何時候、任何地點相見都親切。

“老高,你一來我心裡就高興。老話怎麼說來着?人到難處思朋友啊!”

陳宗貴激動得眼睛都溼潤了,低頭用手擦擦眼。

“哈哈,我是不是雪中送炭啊?”

“是,是。你一定是給我帶來喜訊啦!建華娘,老高今天來啊……他是咱家的救星啊!”

建華娘被這兩個老頭子給說懵了。

“老陳啊,咱倆一直在打啞語,嫂子好像不知道謎底。你爲何不告訴嫂子,我來了,你爲什麼這麼高興?”

老陳看着建華娘說:“他娘,老高這次來一定是帶來了兒子的好消息。老高我說得對吧?”

老陳很自信地問老高。

“陳書記,你是怎麼知道的?”

陳宗貴沉默了一會兒,壓低聲音,湊到老高的的耳邊說:“我先前去見過高所長……,你今天忽然來了;而且我看出來你是面帶笑容,喜氣洋洋。……這兩件事聯繫在一起,這不就清楚了!”

老高也小聲地說:“你兒子說是勝利將他放走的。跑出來後,他就去了我家。”

“大恩不言謝,高所長要擔風險啊!唉,建華怎麼又跑你家去呢,給您也添麻煩,萬一走漏了風聲您也要受牽連的。”陳宗貴覺得很有歉意。

“陳書記,開始我也有這樣的顧慮,後來一想這都是多慮啦!‘嚴打’就是一陣風,再說打的是那些擾亂社會治安危害百姓的犯罪分子。就像陳技術員這樣的人怎麼能去小偷小摸呢?誰信啊,爲了一塊電錶,毀了一世清白?”

“這人出手太重,太黑!”

“你說的是誰?”

“田嘉禾!”

“你們現在的書記?”

“是,老高你已經來了,我高興。今天可是人逢喜事,咱兩再來個酒逢知己?讓你嫂子炒兩小菜,咱哥兒倆好好啦呱啦呱。”

“好,咱倆就好好地喝一杯!”

“建華娘,炒兩個菜,我們兄弟倆好好喝一杯。”陳宗貴對老伴兒說,又起身去找酒。“我還珍藏着一瓶好酒,十幾年了,本來是想留着等建華結了婚以後,我好跟兒女親家喝的。”

“好啊,我享受這麼高規格的待遇,要知道這樣我早就該來啦!”

“早來?早來也沒有這麼高的待遇啊!哈哈……。”

“哈哈……”

老高和老陳兩人,酒逢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