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 九 章

陳宗貴走後,田本元心裡犯了嘀咕:沒有老闆的話,我敢答應要人嗎?當時不知道哪根神經短路了,許諾了陳宗貴。三天後宗貴真來送人怎麼辦?

不行,必須先去請示老闆,聽聽老闆的口氣。

晚上,田本元去了田嘉禾家,田嘉禾正在吃飯,田本元就坐在一邊等,田嘉禾不喝酒,很快就吃完了。

“老闆,今天宗貴去果園了。”

“去,田莊是他的,他喜歡到哪去就到哪裡去。”

田嘉禾身子往後一仰,倚在被子上,用小指甲剔着牙縫,慢悠悠地說。

“他要安排人進果園。”

“安排人?”

“安排人!”

“你倆商量好啦?”田嘉禾直起身子來問。

“沒有,我倆怎麼商量?你是老闆,我能跟他商量?”

“哈哈,沒商量就好。”

“沒法商量,有什麼事兒我得聽你的,聽老闆的。”

“他是要讓陳宗國進果園?”

“是,老闆你知道這事?”

“書記有事去找你,他能告訴我?”

田本元笑笑。

“你想想,他不爲陳宗國忙,能爲誰忙?人家“宗”字輩的,是弟兄。往上推幾輩子還在一個鍋裡伸勺子呢,他能不爲陳宗國着急。你讓陳宗國進了果園,你可有機會啦。”

“我有什麼機會?”田本元笑笑表示否認。

“陳宗國本來就欠點火候,現在又有了精神病,抽個機會你再把他老婆弄進果園,哈哈……。李蘭香長得雖不水靈,挺耐看的,關鍵是身段結實。”

“四哥,你說哪去了?我是談正經事,向你彙報工作呢,你又開玩笑。”

“我說得也是正經事兒,如果他真進了果園,下面的事也就水到渠成了。”

“四哥,我心裡有底了,我知道該怎麼做。”

“好,看電視吧,演《新聞聯播》了。”

兩人就開始看電視《新聞聯播》。

第二天田本元想法設法創造機會遇到了陳宗貴。

“表哥,忙啊?”

“本元,沒事兒,你忙啊。”

“表哥,昨天你說那事,我反覆合計,不行。”

“啊……!怎麼不行?”陳宗貴很意外。

“我合計了一下,果園裡忙是暫時的,忙過去這一陣就閒散了。”

“即使閒散了,多個人也沒什麼。”

“現在跟以前不一樣了,以前掙工分,說實話,就是多十個人,關係也不大。現在是承包制,多一個人多一個人的工資。”

“果園不是還沒有承包嗎?”

“雖然名義上沒有承包,但總得往村裡交錢吧?”

“等上繳錢的時候,給你扣除一個人的工資不就行了?”

“話是這樣說,說說也容易;可到時候老闆不答應呢?誰也沒辦法。”

一提到老闆,陳宗貴心裡“咯噔”一下明白了。

“本元,你別繞圈子了,是嘉禾不同意的。”說完陳宗貴氣沖沖地走了。

“書記,書記……”田本元在那裡想說什麼。

陳宗貴一個字也沒聽到,氣呼呼地走了。

蘋果熟了,果園裡熱鬧起來。

被僱到果園裡落果的人,胸前抱個大布袋子,掛在脖子上,爬樹的、攀梯子的。摘滿了袋子,就放到樹下,樹下很快堆滿了蘋果。下面的人按照等級分類裝筐,這是女人的活。三個女人一臺戲,樹上樹下都是女人,熙熙嚷嚷鬧翻了天。

負責裝運的男人一來,就成了女人取笑的對象。男男女女,一邊幹活,一邊打打鬧鬧。

田本元是最忙的人,也是最風光的人。

他要忙裡還要忙外,他就滿果園裡轉。看落果的,看分級裝筐的,任何一道工序他都要去看,看就是監督。

果園裡到處都有他的身影,到處都有他的笑聲與罵聲。

同時他還要應酬關係,安排送禮。鎮上所有的幹部要送,那些主要部門連工作人員也要送。

送禮的事他一定要親自去辦,而且都是一早一晚;所以忙得他不分晝夜,用他自己的話說:“這真不是人乾的活!”

果園裡最清閒自在的人就是香桃了,她的工作就是記賬,那種流水賬:某日某時,幾等果入庫幾筐。再就是見條發貨,無論誰只要拿着田本元簽名的條子,香桃就打開庫門讓人搬蘋果。

香桃搬把舊椅子墊在滾圓結實的屁股下,手裡捧着個筆記本(果園記賬不用賬本,用筆記本)、一支圓珠筆,一坐就是大半天。

如果不拉不撒她才懶得動呢。

香桃雖然是一個人坐在屋子裡,但是也並不孤單,上工前,收工後,包括工間休息,大家都會聚在這裡。

人們的娛樂就是插科打諢,鬥情罵俏。高興頭上有人會不失時機的動手動腳,總有人會想方設法在香桃身沾點便宜,然後才心滿意足。

田本元更是瞅空子來找香桃,看看四周沒人,香桃一個人在屋裡,田本元走到香桃身後,用手梳理着香桃的頭髮。

“別動。”香桃用手推推田本元。

田本元好像沒有聽見似的,像抄絲紗一樣從下往上把黑髮抄起來,從五指間滑落下去。

田本元很舒服地享受着這個動作。

“幹什麼呀!進來人怎麼辦?”香桃不高興。

“我能這麼傻,周圍沒有人。”田本元說着還是警覺地往外看了一眼。

“昨天晚上,她又跟我吵架了。”田本元說。

“你們家裡的那些狗屁事我不想聽,離我遠點兒!”香桃用手在田本元的腿上打了一巴掌。

“怎麼不關你的事,她從我身上搜出了你的香紙。”

“是我給你的?你好意思說,偷偷拿我的。一個男人帶什麼香紙?騷得慌!”

“你不是嫌我身上的汗臭味和煙味嗎?”

“你離我遠點不就行啦!”

“你想要我的命嗎?那樣的話倒不如殺了我。現在,只要離開你我就沒魂兒。”

田本元的手沿着香桃的脖子兩側伸下去,忽然像觸電似的抽回來。

他是心不在焉,兩隻耳朵兔子似的聽着外面的動靜。

香桃不知道田本元爲什麼有這樣反常的舉動,回頭看看。田本元離開香桃幾步,臉轉向牆角的幾筐蘋果。

陳宗貴進來了,田本元心裡畫了一個問好,“他怎麼會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