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第 143 章

兩天的時間不長, 按計劃進行的話實際上時間還有點緊巴巴的。這次因爲連趙太守也一起過來了,雖然不至於每個泰川府下屬的縣府官員都隨行,但跟來的也有一串, 要安排這些人更是費手腳。

好在文十一是提前就得到消息的, 望鎮上本來數量就不多的旅店全都被文家莊包了下來, 這才勉強安置下了這數十位官員和他們的隨行人員。

頭天用來辦了最重要的事情:給趙太守展示一下那些神奇的農作物。

催生劑是不能用了, 這東西雖然神奇, 但用掉一支就少一支,就原先那點量,如果要大範圍種植, 也不可能支持的起來。

但就算沒有催生劑,現在在地裡長勢良好的作物們也讓趙太守和隨行的官們都兩眼發光。這些作物的狀況實在太好, 可以說現場的人裡, 還真的就沒人看到過長的這麼好的作物的。

下午是覈對具體上京種子名冊和實物的時間, 不過張靜被錢夫子宣了過去,沒辦法繼續作陪。

屈山不用說, 對此絕對不會發表任何意見;趙太守也是多少有數張靜未來的作用,自然也不會沒眼色的阻攔;這倆都不說話,底下的官們就算有些小嘀咕也只會放在心裡,不會傻了吧唧的往外說。

第二天則是對外的重頭戲:採瓜儀式。

鶴來館已經基本上落成,也會在這一天跟着開館。四鄰八鄉都來看熱鬧, 望鎮上的人潮創了近十年來的歷史最高記錄。而且因爲旅店已經被包了, 無數人找不到落腳點, 最後只能求助於鎮上的普通百姓。八成的人家都乘此開了一回家庭旅館, 小賺了一筆。

當然, 也有有錢人,隔天住在清河鎮上, 儀式當天一大早的就僱馬僱車趕過來。

本來張靜他們的計劃裡,採瓜儀式的時候能進鶴來館的就只有以趙太守爲首的這些父母官們,但趙衡也好屈山也好,都不是思想僵化的人。看到望鎮上的人潮,就跟文十一建議儀式當天允許普通百姓入內觀看,當然,要收費。

門票是屈山臨時定下的,一兩銀子一位。如此高價門票,張靜原本還以爲這是屈山用來擋住人流的拒絕技巧。結果大大出乎他意料的是,這些遠道而來的客人們對這個價位接受的出人意表的順利,甚至有人提前就來文家莊打聽消息,問能不能早些買票,或者加價能讓他們入館之後儘量站到人羣的最前面。

到這時張靜才明白過來,麒麟瓜的噱頭固然吸引人,但恐怕更吸引人的是這次來的那一羣老爺們。遠道而來的客人中間多數還是本府裡的人,都是各鄉各縣有頭臉的,他們來這裡的目的,絕對跟和他們本鄉本縣的老爺近距離接觸有關!

而拜這些人的帶動所賜,就連本來不是特別愛湊熱鬧的人現在也起了興趣。

因爲文家莊的庇護,望鎮歷年的賦稅都比較低,所以鎮上本來就不窮。畢竟雖然物產算不上種類豐富,但數量上絕對是充足的。而這也就導致了本地人兜裡多半還有幾個閒錢,遇到熱鬧,花錢看個新鮮,還是可以接受的。

結果儀式當天就算鶴來館內裡空間有限,光門票那一項也淨收入了二百三十兩——估計如果裡面空間大些的話,這項起碼能給文家莊創收五六百兩。

再加上當天在館外限量販售的特製水果羹,那可是之前建館的時候就在羣衆中間極負盛譽的美味,幾乎是出來之後就被一搶而空。結果那晚結賬的時候文家莊的賬房樂壞了,差不多未來一年的基本開銷,這一天就全出來了!

入館的人多,給當天的保安工作也帶來了極大的壓力。幸虧來的老爺們都有隨身帶一些差役,這些人當仁不讓,也各自編隊加入了當天的鶴來館保安隊伍行列。

雖然忙亂,但事情總算還是七七八八全都準備好了。

鶴來館的大門招牌是趙太守的親筆,也沒在文家莊這裡弄,是趙太守做好了這次親自一起送過來的。裡頭鶴來小樓的招牌是文歆專門給寫的,不過眼下使用的還是普通的一塊牌匾。

文歆的那副字帖先收藏了起來,等將來他登上大寶,到時候再拿出來,那才叫顯擺。

頭天晚上張靜跟着文十一又把第二天要用到的東西都看了一遍,確定沒有疏漏了,才略微定心。

雖然說有之前的新學府落成儀式打底,他已經算不上是沒見識過。但那次好多人幫着他,錢夫子和文瑞都比他有份量,他真正起到的作用也只是類似吉祥物,並沒有需要他正式出頭的。

但這次不同,文家莊裡主事拿主意的雖然實際是文十一,但從地位來說,文十一隻是個下屬,他張靜卻是正經的讀書人,還是文家莊小主子文祈的乾爹,於情於理,都是必須跑在第一個的。這種壓力,很有分量。

眼看着亥時已經過半,不睡不行了,張靜這才往自己房間裡來,結果遠遠就看到屋子裡竟然亮着燈。

文家莊的護衛雖然最近大量的都抽調到鶴來館去了,但相應的文十一也另外新招了不少。新來的就算受訓時間不長,武力值還不太夠,但讓賊堂而皇之的來莊子裡點了燈偷東西還是不可能的。張靜不知道是誰在自己屋子裡等着,不由加快了腳步。

結果還沒到房間門前,就看屋門被推開,一個小身影踉蹌着就衝着自己撲了過來,身後還跟着一大一小,站在門口滿臉的無奈。

張靜一把抱起文祈,就覺得臂彎裡一個軟乎乎的小屁屁帶着同樣軟乎乎的小身子以不可思議的份量壓了下來。

這孩子到了文家莊之後貌似成長速度比在京裡快了不少,這才半年多,他已經沉甸甸的都有點託不動了;更不要說張媽媽是早就抱不動了,連王姐兒平常能讓文祈走路也是儘量讓他自己走了。

眼下按正常時間來算,文祈早就應該睡下,不知道爲什麼還會在這裡等自己?可惜小孩兒打從張靜把他抱起來就摟着張靜的脖子乖巧的趴在他的肩頭,一句話也不說。

屋外也不是說話的地方,張靜抱着孩子進了屋,三伢子和王姐兒也跟着進來,三伢子沒說什麼,王姐兒先開口解釋:“公子,這實在是小少爺執拗的厲害,必要在此等候公子,奴婢也是無法……”

張靜本來也沒打算責備王姐兒什麼,看她着急,連忙擺手:“嬸子莫說這樣話,文祈的性子,你我還能不曉得?定是他鬧。”

被說鬧的孩子不依的在喉嚨裡咕嚕了一聲,但還是沒說什麼,只是把張靜的脖子摟的更緊。這下張靜再怎麼也感覺出來了,這孩子不對勁。

王姐兒很識趣,這就福了福,退到門外去候着。三伢子抿了抿嘴脣,盯着文祈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什麼也沒說出來,只是像模像樣的做了個揖,也跟着王姐兒退了出去。

張靜不由皺起了眉頭,最近他忙了些,對文祈的情況是有些疏忽了,但自問應該還沒到不聞不問的地步。

何況文祈一直跟着錢夫子唸書,如果有什麼不對的,夫子也會跟自己說。下午的時候纔剛去過夫子那裡,也沒聽他老人家提起啊?文祈這到底是怎麼了?

把小孩兒放到腿上,張靜抓住小孩兒肉肉的小胳膊,把它們從自己的脖子上挪開,攢在手裡,這才意外的發現小孩兒竟然不聲不響的流了一臉的淚。

文祈從小會撒嬌,各種扮乖扮柔弱賣萌技巧都是信手拈來,但像今天這樣不聲不響的哭,張靜記憶裡還是第一次遇到。看上去就彷彿受了天大的委屈,卻又默默的忍耐着一樣。

這下不由他不心慌,連忙給文祈擦眼淚,輕聲的問:“如何便哭了?”

聽到他問,文祈擡起淚汪汪已經有點腫的雙眼看向張靜。小孩兒五官像媽,十分的精巧細緻,但偏偏那一雙杏核眼裡每每波光流動,那種天然的風流卻是十足十的他爹的翻版。

這會兒哭的厲害了,眼皮有些腫脹,紅紅的,眼裡水光氾濫,幾乎要把張靜的心都淹掉了。張靜自己都沒發覺,他的語氣又溫和了幾分,平常不會說的話這會兒也脫口而出:

“是受何人欺負了?你是主子,倘有那不長眼的,直管按你所想處置便是。”

這種在錢夫子看來百分百教壞小孩兒的話,平時張靜絕對不會跟文祈說。但是今天情況特殊,小孩兒這委屈看上去好像受大發了,他不由擔心就算這次自己能幫小孩兒出頭,萬一還有下次那又會怎樣。

結果小孩兒搖搖頭,眨巴了一下眼睛,本來就在眼眶裡翻滾的淚珠又落下一串來,這才糯着聲音,鼻子甕甕的開了口:“無人欺負孩兒,是,是孩兒想爹爹了……”

文祈從京都出發到文家莊住下,實際上離開文瑞的時間已經有足足六個月不止。文瑞那爹雖然當的不怎麼負責,經常把兒子當玩具,但總的來說,他喜愛孩子的感情還是很真摯的。小孩兒對這方面的情況最爲敏感,自然也就和文瑞感情親厚。

開始要離開親爹的時候,因爲身邊還有丹青,又有對外界的好奇,再加上文瑞平常也是三天兩頭看不見,這種依賴表現的還不是太明顯。但經過半年多見不到親爹的日子之後,小孩兒早就對回去京裡有了期待。

尤其這中間還發生過乾爹一個人回去沒帶上他的事情,這回下午聽到乾爹和夫子在堂屋裡又說起要回京裡,結果一直偷聽到張靜離開都沒等到他提出要帶自己一起,小孩兒頓時就覺得心裡的委屈再也無法承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