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側妃又驚又怒之際,已有旁人發現了屋內異樣,不知是誰第一個尖叫着跑出小院,不過片刻,便有一個好奇的聲音在院外響起,“衆位夫人是怎麼了?”
聽到這個聲音,劉側妃猛然回頭,便見一個窈窕身影自院門處慢慢踱入,來人腰肢挺直面帶淺笑,一雙明亮的眼睛緊緊地鎖在她的身上,不是顧晚睛又是哪個?
“側母妃爲何如此看我?”顧晚睛行至劉側妃身邊,向屋內掃了一眼,只這一眼,原本含着淺笑的神情登時一白,人也猛地退了一步,同時低呼出聲,狀似極爲驚恐。
這害怕的神情倒不似作僞…”劉側妃心生疑感,再看她衣着整齊不見絲毫凌亂””難道並不是她殺人滅口?那會是誰?想到或許有旁人知曉了整個計戈,劉側妃心底一慌,可轉眼間便已將慌亂壓下,並將手交到身旁垂頭而立的季氏手上,“佛門淨地竟會出此命案,如月,速派人去通知二公子。”
季氏小聲應是,託着劉側妃手掌的雙手不住地輕顫,對顧晚晴,是連看都不敢看的。
此時顧晚睛心中也難掩平靜,屋內躺着的赫然就是小盧,可…,他怎麼死了?
那時顧晚晴身受迷香不得動彈,小盧扯下外袍壓到她的身上,許是爲了方便行事,小盧的袍子下寸縷未着,顧晚睛強忍着噁心緊握住他的手,掌心驟然極熱,只一瞬間,昏沉的腦子陡然清明!反觀那小盧,已是神色一萎,堆坐下去。
顧晚睛那時纔算真正休會到了自己異能的好處,關鍵時刻是能保命的,任那小盧事先做了怎樣的準備,還是抵不過迷藥直接侵入血脈的威力,顧晚睛放倒他後並不急着起來”而是又吸足了迷香,直接傳給他,直抵了他的解藥藥效,過一會再看他,人已渾渾噩噩不知身在何方了。
顧晚睛馬上起身退至屋外,猛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沒時間讓她多想,她迅速走到院門前順着門縫向外窺視,見送她來的女尼仍在遠處”她便又立刻巡視院中,想看看是否還有別的出路。這時久違的阿影終於出現,從一側牆頭跳來,顧晚睛喜極,任阿影託着她攀上牆頭”她二人剛剛跳出小院,便聽小路那頭隱約傳來說話的聲音,阿影囑咐顧晚睛躲在院後,她一個縱身又消失了,直到顧晚睛聽到那羣人奔着小院而來,進門、尖叫、嚷亂後,阿影纔再次回來,示意她可以出去了。
難道是阿影?
不必再看,只要想到,顧晚睛便覺得胃裡隱隱翻騰”連忙避下臺階,心中雖驚,可卻沒忘是誰將她逼到如此境地,如果她不是身負異能,阿影縱然能夠趕來,卻也是晚了,而做下這一切的人,除了劉側妃還會有誰!
雖院內出了人命,淨心不得不將所有人都請離小院”卻也不敢任人離開,一羣人只得聚在小院之前”等待官府派人前來。
在場的大多是皇室親貴和官員家眷,都是見過世面的,歷經了初時的慌張後,早已經穩定下來,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討論院裡的人命案子”顧晚睛自然與劉側妃等人聚在一處,聽別人說話,她則不時輕嗅,與她曾有過數面之緣的樂果郡主好奇地問:“顧側妃在聞什麼?”
顧晚睛面現憂色”“剛剛在院中我已聞到了,屋內燃的香里加了迷香”我們不宜多嗅,還是離院子遠些”,””
衆人聞言連忙又走開些,樂果郡主拍着胸口道:“我說我怎麼暈暈的,還好你發現得早,不然一會我們都得暈在這了。
樂果郡主今年只有十四歲,滿臉的嬌憨之色,是真陽長公主從夫族內過繼去的孫女,此次是跟着安國公夫人來玩的,亦是劉側妃的重點考察對象,不過劉側妃自己也明白,如果是正室之位,倒還有此可能,一個妾室,縱然真陽長公主失勢,也是斷斷不會答應的。
顧晚睛對樂果郡主的印象不錯,聞言笑笑,“不過似乎還有一種別的香”,”像是”””她難言地看了眼樂果郡主,微微靠向劉側妃”,像是極樂香。”
她雖然是向劉側妃說話,可聲音並未壓低,在場已經成家的婦人們莫不低呼出聲。極樂香是一味頂有名的助興香,衆人就算不曾用過,也都聽過它的大名,幾個未出閨的姑娘識言辯意,也都微紅了臉頰轉過身去,只有樂果郡主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臉上一副茫然之色。
顧晚睛便拉了她一把,將她往院子更遠的地方扯去,衆人也都隨着移動,可再沒人談論院子裡的命案了。既有極樂香,那麼這人命到底是如何丟的就難說了,如果只有一人,要極樂香乾什麼?要是兩人,另外一人又在何處?是男?是女?還是””
衆人都默契地將猜測藏在心中,顧晚睛見冷了場,便笑道:“諸位夫人不用擔心,極樂香的藥效不俗,連香味都與衆不同,只藥曾今觸碰過,那香味便會繞於身上整日不散,不過大家只是在門前經過,空氣流通之下應該是不會沾染的,對身體也無礙。再不放心大家可以聞聞自己身上有沒有染上香味,如果有,馬上去清洗換衣也就無妨了……”
在場衆人都是知道顧晚睛身份的,還有不少是顧晚睛昔日的病人,對她說的話自然十分相信,有的已擡起袖子置於鼻下輕嗅,而後緩下神色,紛紛與顧晚睛攀談起來。
看顧晚睛應對有度如魚得水的樣子,劉側妃氣得牙根發緊,不能以此除掉顧晚睛也就罷了,現在竟又出了人命,只盼着一會袁攝能好好善後,不然…。
正想着,樂果郡主突然伸出手來給顧晚睛,“顧姐姐,你聞聞我的手上,是不是還有一股香味?””
顧晚睛探身過去聞了聞,眉頭輕輕皺了皺,“似乎有一點……,按理說你沒有碰過,不會有這麼重的香啊…,啊!”,顧晚睛目光輕閃,低呼道:“你剛剛碰了誰?”,
她這一問,在場的人都緊張起來,剛知道屋裡點了極樂香,而這香又是如此獨特,如果在院裡的人身上卻有這種香,那是不是可以說明……此事似乎越來越難以善了了,這些貴人們的臉上神情也越加地深不可側起來,剛剛還是抱團說話,此刻卻是各自爲政,不管看向誰,目光中都多了些難以言喻的東西。
“剛剛那麼亂,我也不知道碰了誰。”,樂果郡主皺着小臉急着去找淨心要水洗手,餘下衆人看向彼此的目光都很有問題,一個個似笑非笑的彷彿都掌握了什麼驚天秘密一般。
劉側妃越發地心虛了,不耐輕斥,“這件事自有官府出面,你不要亂說,以免擾亂視聽。再者這話傳出去對你有什麼好?剛剛你可是拉着郡主過來的。”,
顧晚睛聞言睜了睜眼,擡手聞了聞自己的掌心,又讓身邊的一位夫人聞了聞,那夫人笑道:“香沒聞到,倒是有一股藥味,顧側妃果然不負天醫之名……”
顧晚睛輕笑,“夫人取笑了。”而後又走近劉側妃淺淺地欠了欠身,因爲距離太近,險些貼到她的身上,“側母妃教訓得是,兒媳知道了。””說着話,她直起身子,雖然只有一瞬,可明眼人都看得到她那一剎間的身體輕滯,面上的神情更是錯愕至極,定定地看了劉側妃兩眼,這才垂下頭去。
她的表現並不顯眼,連劉側妃都沒有察覺,可在她們對面的幾位夫人卻是盡收眼中,再看顧晚睛,垂下頭後雙手輕輕交疊至小腹之前,看起來一切如常,可手裡捏着的帕子卻是在指尖微微絞起,還時不時地輕顫一下。
“諸位……夫人…””顧晚睛隱隱地結巴一下,“我…,我有些不適,就不陪着夫人們說話了。””說完,逃也似地迅速走開,直走到老遠後,才和她身邊那個臘黃臉的侍女一同站定了,又偷偷回頭連瞄數眼。
“真是失禮!””劉側妃厭惡地轉過身子,與衆人道:“這位顧側妃的出身大家都知道,便請大家擔待了。”,
衆人對此一笑置之,沒一會便有人藉口離開,不過三四個人,可離開前無不走近與劉側妃道別,又都不着痕跡地輕嗅幾下,而後,面上皆浮出一種訝異又惶恐的神色。她們離開後視線偶有碰觸,卻都掩飾一笑並不攀談,只在心裡想着……果然帶香…。
樂果郡主手上的香需要貼近鼻端細細聞嗅,可劉側妃身上的香……,卻濃郁到只貼近少許便有所查,這說明了什麼?
離開的三四人都自以爲接觸到了真相,而其他不明就理之人仍是圍繞在劉側妃身邊,繼續與她說着閒話。
顧晚睛遠遠地看着這一切,看着那幾位夫人面色古怪地離開,脣邊不由泛出一絲冷笑,你以爲這就完了麼?這纔剛剛開始呢!
“阿影……。”她神色凝重地瞥向神態如常的阿影,想問她小盧的死因,可話到嘴邊,又沒問。
這麼短的時間,能下手的人除了阿影不作他想,而她這麼做,對自己而言則是最佳的保全方式。
不過,阿影一個女子,平時低調得讓人幾乎察覺不到她的存在,卻能在緊要關頭做下如此決絕之事,看來以往實在是小瞧了她。
忍下心中感嘆,顧晚晴將自己隨身的藥物香囊自袖中取出重新掛於腰上,香囊因爲大力的揉捏微微有些變形,她小心地扶平,又收了收自己仍輕顫不休的雙手,緊緊地交握在一起,開口卻是沒有絲毫遲疑,“之前留下的那個得病的婦人呢?一會散了之後,我第一時間要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