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顧氏見了顧宇生還是有點慌亂,雖然接輩份顧宇生還得叫她小姨,但對她而言,顧宇生是正經祖宅出來的嫡出公子,又是三房的人,想當初她就是倚靠了在三房做奶媽子的一個堂姐向顧宇生的母親求了差事,葉氏一家這才能順利地再回顧家來,所以葉顧氏對顧宇生又是親近,又別樣尊敬。
顧宇生倒是謙遜得很,見了葉顧氏就以小輩之姿見禮,也不肯入主位,只陪了側席。
顧晚晴本還擔心顧宇生進來就會打聽姚採纖,被葉顧氏察覺出什麼,可等了一會,顧宇生只是陪着葉顧氏聊些家常說些笑話,絲毫不提旁事,樣子也是正正經經的,倒讓顧晚晴對其刮目相看了。看來這顧宇生雖然風流過頭又不着調,但還是有優點的,嘴甜,能把每個女人都哄住……
過了一陣子,廚房開始陸續上菜,以往爲顧着白氏的身孕,廚房裡的活多是姚採纖在做,白氏也就端端盤子,可今天上菜的卻是姚採纖,素手托盤蓮步輕移,婷婷嫋嫋的就來了,顧宇生止不住地雙眼放光,顧晚晴輕咳一聲,回頭看了看姚採纖,冷聲道:“不用你伺候了,你回房吧,今兒晚上別讓我瞧見你。”
姚採纖咬了咬脣,極爲委屈的模樣,腳下卻沒動上一分,顧晚晴等她將滿眼的委屈都傳遞給了顧宇生後,才站起身來佯怒道:“沒聽到我說話?要請家法是不是?”
姚採纖慌忙低頭走了,顧晚晴轉過頭,便見顧宇生緊蹙眉頭,極不贊同的模樣。
“六妹妹,消消火,我看她也沒什麼做錯的地方吧?”
葉顧氏也跟着勸,顧晚晴這才怒意未平地坐下來,也不回答顧宇生的話,徑自道:“青桐那事你別費心思了,她有自己的打算,不想和一羣女人爭風吃醋。”
顧宇生點點頭,可心思顯然已不在這上頭了,時不時地走神,眼神直往屋外飄,終於等到菜上齊了,他也坐不住了,站起身來,說要去方便方便。
顧晚晴也隨他,顧宇生出去後,葉顧氏小聲說:“四公子在,你的脾氣收收,別鬧起來大家不好看。”
顧晚晴點點頭,注意力卻一直都在外頭,待聽到屋外小碎步響起,她有意沒放低音量道:“娘,你剛剛也太過誇他了,他是顧家的公子不假,但自小極爲頑劣,還願意擔個風流之名,前兩年他看上一個比他大了十來歲的寡婦,非想收進府裡,氣得我三叔病了一場,後來這事雖然沒成,但他居然還不離不棄了,把那寡婦養在外頭,錦衣玉食地供着,去年還給他生了個女兒,我這個堂哥也怪,不喜歡兒子,專喜歡女兒,給他高興得什麼似的,硬是把女兒接回府中,做了正兒八經的小小姐,我三叔也拗不過他,只能默認了。你說說,這麼丟臉的事,他也做得出來……他對那寡婦到現在還迷得如癡如醉,也不知這年紀大的到底好在哪……”顧晚晴一邊說一邊瞄着門邊,漸漸壓低了聲音。
這事倒也不是顧晚晴杜撰出來的,只不過顧宇生喜歡的不是什麼寡婦,而是一個贖了身的青樓女子,那女子比他大了十一歲,也沒嫁人,自己開了間茶舍,不知怎麼的就合了顧宇生的眼緣,搞了一場轟轟烈烈的忘年戀。此時顧晚晴有意將主角換成了寡婦,卻是說給有心人聽的。
說着話,白氏端着酒具進了屋子,低眉順目的,看不出什麼異樣。顧晚晴冷眼看去,見白氏雖已年過三旬,但風姿綽約,膚色瓷白,看來也不過二十七八的樣子,這樣一個女人,明明可以有更好的出路,顧晚晴正是在爲她找這條出路
“看見我四堂哥了嗎?”顧晚晴狀似隨意地問了一句,“怎麼還不回來?”
白氏略一欠身,“我去看看吧。”
“不用了。”顧晚晴哼笑一聲,“也想得到他幹嘛去了,我這堂哥樣樣都好,就是過於風流,不過……”她瞟着白氏,似笑非笑地道:“有些人的算盤不要打得太響,我堂哥身邊年輕貌美的丫頭無數,你家那丫頭,他頂多一時新鮮罷了,看在你們最近服侍不錯的份上我才讓她回屋少沾惹我堂哥,要是自己不識相,將來出了差錯可別埋怨我”
白氏低下頭去,半晌沒有言語,也不知在想什麼。
過了好大一陣子,顧宇生才從外頭回來,眼角眉梢盡顯春風得意,顧晚晴也不點破,再次請他入席後,便叫白氏上前服侍衆人用餐。
白氏也盡心盡力,誰碟中空了,馬上便下筷補齊,顧宇生享受了兩回後笑道:“今晚的菜式相比天波樓也不遑多讓,都是出自白姨之手?”
顧晚晴立時寒下臉來,“她還沒進門,你跟着誰叫?”
顧宇生本就是想化解一下顧晚晴和白氏母女間的緊張氣氛,沒想到顧晚晴這麼不給面子,不過他也會給自己找臺階下,輕打了自己臉頰一下,“是我的錯,我今年都二十三了,管一個二十七八歲的叫姨是挺不合適的。”
顧宇生是天生的油嘴滑舌,剛剛和葉顧氏聊天也把葉顧氏聊得心花怒放,這些話他是張口就來,都不帶過腦的。
白氏倒是很淡定,低着頭沒有迴應,待給衆人都布好菜後,才朝葉顧氏輕輕一福,“我再裝壺酒來。”
葉顧氏點點頭,任白氏去了。
白氏走後,顧晚晴沉着臉,對顧宇生直截了當地說:“四哥哥,我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但有些醜話說在前頭,我很不喜歡這對母女,也不希望你們有什麼往來,你要是聽我的勸,我興許還幫你勸勸青桐,要不然,你趁早死心吧”
顧宇生笑着打哈哈,沒說不答應,但也沒說答應。
眼見着顧宇生這邊的火候已經差不多了,顧晚晴便起身送客,過猶不及,這個道理她還是懂的,現在貓已經見到了腥,吃不吃得到、怎麼吃,就不再是她該關心的內容了。
顧宇生走得很爽快,並直到離去也沒問有關姚採纖的任何事情,讓顧晚晴更加肯定他們已經暗中搭線成功,這效率,比非誠勿擾什麼的高多了。只是白氏那邊似乎沒有什麼動搖之意,讓顧晚晴有點失望。
轉過天來,白氏跟着葉顧氏又去鋪子了,姚採纖收拾好家裡後便提着籃子要出去買菜,顧晚晴給了她一些銅板,在她轉身要出門的時候又叫住她,“我和你一起去吧,整天看書,看得頭疼。”說罷,不由分說地關門鎖門,拖着姚採纖一起出了門。
一路上,姚採纖都有些不是心思,顧晚晴看着覺得好笑,她本是猜想,現在倒坐實了想法,顧宇生果然是要約姚採纖出去的。
買了菜回來,姚採纖又找各種藉口出門去,不是被顧晚晴攔下,就是顧晚晴也要去,弄得姚採纖十分無奈,顧晚晴呢,鐵了心的要看死她,不爲別的,她估計以姚家姑娘這麼熱情的勁,恐怕會被偷得太順利,那並不是她的主要目的。
過了兩天,姚採纖依舊沒能甩掉顧晚晴一步,整天無精打采的,顧晚晴的心情倒不錯,尤其在收到傅時秋送來的一個小匣後,神情更爲愉悅。
匣子裡的東西顧晚晴是大有用處的,只是來路成問題,思來想去的,似乎只有傅時秋幫得上忙,便在顧宇上門之前約傅時秋見了面,說了這事。
顧晚晴至今仍記得傅時秋那驚恐糾結的神情,想一想,還是會忍不住笑出來。
姚採纖看着她高興,趁機又提出要去店裡看看,顧晚晴也不再阻攔,笑着說:“好啊,那你明天就跟我娘去看鋪,你母親留下,我讓她教我點手藝。”
姚採纖立時振奮起來,顧晚晴嘆了一聲,“其實你要明白我對你的良苦用心,我那堂哥,不是什麼好人,花心得很,我是怕你錯付良人,才這麼看着你。”
姚採纖臉上一紅,看着顧晚晴欲言又止,不過,終是沒說出什麼,應着聲出去了。
第二天一早,姚採纖便穿起上次顧晚晴送她的衣裳,臉上也略施薄粉,很是打扮了一番纔跟着葉顧氏一起出了門,對顧晚晴的勸告,顯然是沒聽進去的。
顧晚晴樂得如此,又將白氏叫來,“我想學幾樣菜式,你想想有什麼簡單又可口的,一會教教我。”
白氏答應了,轉身去廚房準備,過了沒一會,顧晚晴急匆匆地過來,“我想起今天約了人,桌上那些書是我給四哥哥的,他要是來了,就讓他帶走吧。”
白氏略一遲疑,眼中微現狐疑,“四公子……今天會過來?怎麼沒聽說過。”
“上次臨走的時候定好的,今天來。”顧晚晴說着撇了撇嘴,“不然你以爲我爲什麼讓姚採纖今天出去?”
白氏垂下眼簾,不再說什麼了。
顧晚晴沒再耽擱,簡單收拾了一下就走了,出了大門也沒走遠,過了兩個街口,拐進一家二層的茶樓。茶樓樓上,七八張桌子,只有臨窗一桌坐了一人,見了她,向她招了招手。
顧晚晴走過去坐下,看看四周,“你包場啊?”平時這裡的生意很好的。
傅時秋微一點頭,看着顧晚晴的目光中總帶了點古怪的意味,“省得隔牆有耳。”
顧晚晴笑着點頭,又自己動手倒了一杯茶,聞了聞,而後才入口。
“現在能說了吧?”傅時秋等她喝完一杯茶,才微有急迫地開口,“你讓我找的那本書,到底用來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