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晚晴怎麼也想不到,她是想幫忙做好事啊!怎麼就能把自己搭進去了呢?
天醫玉?是啊,那塊玉佩上是有個“天”字的,但是從來沒人告訴過她這塊玉是和“天醫”的名頭捆綁銷售的,如果她知道,說什麼她也得**着找到回去的方法啊!
“二叔,天醫玉能不能再讓我保管一天!”顧晚晴試圖說服顧長德。
顧長德連眼皮都不擡,只在一旁嘆息啊嘆息。
“半天!”顧晚晴看着一身寒意慢慢逼近的和樂第一次恨得牙癢癢的,這個小叛徒!她以前就算總欺負別人,但對自己身邊的人還是不錯的,對丫頭沒打過沒罰過,工資更是不少,她居然一點舊情也不念!“兩個時辰……一個……半個時辰……”
顧晚晴最後已經將時間精確到分了,顧長德仍然在一旁搖頭嘆息,也不知道他哪來這麼多氣,怎麼沒氣死他呢!
不過現在,懊惱、悔恨、咬牙、撞牆……怎麼也挽回不了既定的事實了,再看看周遭圍觀的家人們,顧晚晴也不覺得垂死掙扎能得到什麼好處,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和樂拿走了自己脖子上帶着的那塊玉。
顧長德也在此時嘆完了最後一聲,擡頭安慰道:“還珠,只要你恢復醫術,天醫玉還會回到你身邊的,別再孩子氣了,知道嗎?”
顧晚晴抑鬱了,實在沒心情跟他說客套話,心裡一直在琢磨着……要是她從現在開始學醫,不知道有沒有能成爲“天醫”的一天……反正她是覺得希望挺渺茫的。
就這樣,顧晚晴因爲失去醫術的“自身之過”,順理成章地從“天醫”候選人的位置上下來了,至於老太太的遺囑什麼的,族人們也只遵從了奉顧長德爲家主那一條,頭七過後就找了個日子把事辦了,對顧晚晴的事倒也挺上心,沒收天醫玉的當天晚上就監視她收拾行李搬出了天醫小樓。
搬是搬出來了,去哪呢?按理說顧晚晴就得去和母親周氏一起住,顧長德也是這麼安排的,不過人家看過她那十幾車的衣服箱子後,說清水園太小,實在不具備讓她入住的條件。
也是啊,顧晚晴看着下人一箱箱地住外搬衣服的時候也嚇了一跳,平均一個大箱子裡裝衣服大約二十套,這樣的大箱子有五六十個,另有十餘個“只能”裝十套衣服的小箱子,據說這只是顧還珠從去年夏天到現在的衣物,以前的都做舊物處理了。
顧晚晴就尋思着,就算一天一套,一年也穿不了這麼多衣服啊?後來還是青桐給她解惑,原來只要是顧還珠喜歡的款式,那麼她所喜歡的顏色就要每個顏色都做一套,以便她隨心情挑選。
腐敗啊!不過要是能將這些腐敗的衣服換成錢的話就更好了。
顧晚晴沒錢。確切點說,是顧還珠沒錢。
顧還珠,作爲未來“天醫”的繼任者,作爲老太太最喜歡的孫女,平時作威作福風光無限,做衣服都是以“十套”爲基礎計數單位來做,這樣的一個人,居然沒錢,銀票加散碎銀子加在一起不過幾十兩。聽說這是因爲顧還珠以前的用度花費都是從老太太那直接撥下來的,花錢自然也是從老太太賬上走,再說,顧還珠花錢的機會還真不多,吃穿用度府裡都一應俱全,就算偶爾在外見到什麼喜歡的東西,也是讓人直接送到府裡,由府裡結賬。
當然,顧還珠是有許多首飾的,金銀玉石珍珠瑪瑙,任何稀有品種都有,多到不得不單獨空出一個房間來裝這些首飾,想想都讓人流口水,不過她在收拾行李的時候,顧長德語重心長地對她說:還珠,你總有一天還是要回來的,這些東西就不要到處搬了,先留在這吧。
人家人多勢衆,顧晚晴還能怎麼着?只能帶着她的衣服隊伍揮別衆人。
顧晚晴沒處去了。
雖然顧家大得到哪去都得乘車坐轎,之前也有無數閒置的院落,但在顧晚晴到處尋覓住處的時候,那些閒置的院落突然都有了任務,安頓遠來的親戚啊,或者曬個菜乾什麼的,顧晚晴也非常有自知之明,認爲這就是傳說中的“牆倒衆人推”,還有一種說法叫“破鼓萬人錘”到處擠着湊和了幾天發送完老太太,顧晚晴還是覺得自己應該慶幸,大家都只是默默地排斥她,並沒有吐她口水或者揍她一頓的行爲發生。
青桐對此卻不太看好,她認爲顧晚晴太樂觀了,畢竟她現在算是才下臺,大家都處在觀望期,要是哪天誰做了第一個吃螃蟹的人,那顧晚晴這隻螃蟹大概是不會有什麼好下場了。
對青桐的分析,顧晚晴深以爲然。
之後過了不久,青桐就帶了一輛馬車回來,對顧晚晴說:“六小姐,不如出去避一避吧,等你醫術恢復的那一天,何愁不能回來?”
青桐肯與顧晚晴說這些話,也是看出顧晚晴這段時間較之以往似乎改變不少,之前長達一個多月足不出戶不說,就連聶清遠那般斥責她她也硬扛了,更別說交出天醫玉後幾乎是被族人逼着連夜搬出天醫小樓,至今連個住處都找不到。
青桐以前也對顧晚晴的行爲十分不贊同,可她只是一個丫頭,丫頭的職責是服侍主子,並非是替人打抱不平,所以她並不像和樂一般對顧晚晴心存怨忿,相反,她現在對顧晚晴還十分同情,因爲了解顧晚晴以前做過的一切,所以才更明白這個剛剛十六歲的姑娘未來的道路將會多麼崎嶇,故而纔會擅自作主出了主意,要是以前,她只管聽從命令,是絕不會多說一句話的。
顧晚晴卻是十分爲難,她知道青桐的決定是她最好的出路了,可是她怎麼能離開啊!離開了她就回不來了啊!天醫玉在手的時候她尚找不到回現代社會的辦法,要是離開了顧家,她回去的希望將更加渺茫!
可是,話說回來,她就算勉強留下,難道又能拿得到天醫玉嗎?看顧長德防備她的模樣……想到平日對她客氣萬分的顧長德與顧懷德,再想到只派了丫頭出來擋駕的周氏,顧晚晴突然有些氣餒。
算了,走吧,連親孃都不要她,她無法想象在這裡要如何生存下去。至於重新拿到天醫玉……顧晚晴嘆了一聲,“青桐,你和我一起走嗎?”
青桐猶豫了一會,沒說話。
顧晚晴自我安慰地笑了笑,伸手拍拍青桐的肩膀,“那我就走了,你替我去轉告二叔吧,天色晚了,我就不與他道別了,到了外頭安頓下來我再給家裡來信。”
青桐看着顧晚晴的笑臉,不知怎麼心裡酸酸的,她十二歲就跟着顧晚晴,到今年整整六年,自然明白眼前這位六小姐以前過得是怎樣的奢華生活,今日雖不算淨身出門,卻也相差不遠,心中未免感到唏噓。
青桐將顧晚晴送到二門之外,那裡已有一個五十來歲的中年僕人等在那裡,見了顧晚晴,那僕人也不過來見禮,扭頭就走了。
顧晚晴本來還想跟他打個招呼呢,一下子被晾在那,多虧她自我調節機制完備,訕笑兩聲也就過去了。
青桐卻似十分憂慮,尤其在顧晚晴連問她幾次外頭有沒有什麼合適的客棧能供落腳後,她終於意識到了情況的嚴重性,“六小姐,難道你真不記得了?你自出生便被大夫人以男嬰調換,大夫人貼身的刑媽媽不忍害你便將你丟棄,你被當時寄居在顧家的一個遠親拾去,直到你十歲那年手現紅痣被人發現,刑媽媽難逃良心譴責自縊身亡,臨死留下遺書這才證明了你的身份,你也才得以認祖歸宗,那時在靈堂外叫住你的那個婦人,便是你的養母葉顧氏,剛剛那個男子,就是你的養父葉明常啊!”
顧晚晴聽完,花了好一會才理解了全部內容,於是她震驚了,也明白了。
她明白了青桐那時爲何是那樣的反應,一個落魄的婦人養了她十年,她竟然在問那是誰;她也明白了周氏爲何待她那般涼薄,因爲她根本就是周氏不要的孩子,而也因爲她的出現,使得周氏落入難以挽回的窘迫境地;她更明白了,那個婦人當時會有多麼的傷心。
“所以我現在要去的地方,就是我的養父母家?”
青桐看顧晚晴並沒有特別的排斥,總算是鬆了一口氣,“小姐是個姑娘家,怎好單獨住在外頭?葉家之前一直待小姐不錯,雖然小姐這幾年並未見過他們,可葉顧氏每年節慶都會送東西進來,今日他們聽說了這事馬上就來接你,可見對小姐還是有感情的。況且葉家家境雖貧,卻在族中擔着差事,府裡有什麼事小姐也能更快知道。”
聽着……似乎是這麼個理。不過顧晚晴更在乎的,是她傷了她養母的心。
顧晚晴自小就沒什麼親人,是由奶奶帶大的,在她上高中的時候,奶奶也過世了,自此再無親人牽掛。從小她一直盼着自己能有一個完整的家,不是隻有奶奶,而是有爸爸,有媽媽的家。可是她不敢說,她怕奶奶傷心,她總是在說“我有奶奶就夠了”,可在她心裡,她還是想要的。
現在,她好像是有了,卻又深深地把人家給傷了。
深深吸了一口氣,顧晚晴暫且放下天醫玉的事,振奮起精神。至少,在她找到回去的辦法前,先撫平她製造出來的創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