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門承俠笑着對井秋雲道,“怎麼樣?”
井秋雲氣憤地“哼”了一聲,顯示出他此時的不滿。
藏雪雅兒依舊一身纖塵不染的白衣,衣袂飄揚,凌空而落,宛若天人,面上的神色冷清如故,像極了一片草葉上的露珠,彷彿世間沒有什麼事能令她動容失色。她的出現,給人更多的感覺是一種自始至終的驚豔,如狐如魅如妖,無論降臨在哪一個角落都會引得人的目光跟着她不由自主地轉。
可是現在,藏雪雅兒這樣一個活色生香的人站在龍門承俠和井秋雲身邊卻被這二人視若無睹。
儘管這樣,藏雪雅兒的臉上依然看不到有任何的慍怒之意,還是那副冷如冰,清如霜的神色。
龍門承俠向藏雪雅兒笑問道,“藏大小姐,這兩日住在軍中可好?”
藏雪雅兒如碧波盪漾的眸子裡閃起一道不易察覺的神色,淡雅溫和地道:“怎麼會突然想起問這個問題呢?龍門少俠。”
井秋雲望着龍門承俠,一臉的幸災樂禍之意,他倒鐵定心思要看看龍門承俠怎樣出這個醜。
龍門承俠默然不語。
藏雪雅兒卻在這時突然發難,“龍門少俠這是怎麼啦?怎會不說話呢?”
井秋雲呵呵一笑,“他這是啞子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呀,藏大小姐何苦如此咄咄逼迫龍門少俠呢?”
龍門承俠似是自嘲般地道:“藏大小姐又沒問你,你又何必如此迫不及待地回話呢?”
井秋雲面罩寒霜,他的神色又在瞬息間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方纔還讓人有如沐春風之感,此際卻令人只覺如身墜冰窟,語氣也變得冰冷如寒冬之氣。“大家都是無利不早起之人都有一個共同的目的,真人面前不說假話,我西北之行,志在必得,絕不空手而回,各位如果知難而退的話,現在還來得及,日後也許還有見面的餘地和機會。”他的這一番狂言確實是出自肺腑之內,從他眼中堅如磬石的神采看來,沒有人膽敢懷疑他這番話真假與否。他的武功修爲,在幽幽谷中,龍門承俠和藏雪雅兒是見過了的。
藏雪雅兒沒有說話,依舊冷清。
又冷又清。
冷如寒冬,清如春水。
晨風微拂,寒意聳動,春水暗涌。
一襲清香,勝雪白衫。遠遠看去,像一個虛無縹緲的幻影。
霧渺渺,風淡淡,影依依,世間沒有比這更虛幻的景象了。
幻影總叫人沉湎,沉迷,可是龍門承俠和井秋雲卻像石像,不驚不擾,不動不怒。
片刻工夫。
僅僅在片刻工夫之後,也許是彈指間,也許是剎那間,也許是一瞬間。
井秋雲。
龍門承俠。
二人,身形不動安如山。
依稀間,虛空裡似乎有狂風呼嘯,勁氣縱橫飛舞。
空氣嘶嘶作響猶如裂帛。
二人誰也沒有動,可是卻有劍風四起,拳影重重。
井秋雲看見的是無所不在的劍風,又急又迅。
龍門承俠卻看見無孔不入的拳影,又快又穩。
藏雪雅兒卻彷彿遺世而獨立的謫仙人,與眼前的龍爭虎鬥完全格格不入。在她眼中,似乎什麼都沒有看到。
良久。
良久。
良久良久。
龍門承俠的額頭沁出一滴汗珠,針孔般大小,晶瑩透亮。
井秋雲的鼻尖皺起。
二人的雙手都揹負在身後,長身而立,目光中鬱結濃濃的殺氣,周身都似是披了一層淡淡的護體勁氣,一清一白,煞是驚人。
倏地。二人的身形暴退一步。
一步。
兩步。
各退兩步。
凝神定身,又一副巋然不動的氣勢。
這是一場暗戰,沒有人看得到、感受得到、體會得到的暗戰,暗戰的殺局就在井秋雲和龍門承俠之間暴風驟雨般地鋪展開來,無源頭,無始終。
“當真是眼高於頂的後生小子,沒見到寶物就先打起來了。”一個聲音沉沉地穿透濃霧如春雷般炸響在二人的耳畔。
藏雪雅兒面上一緊,一驚,身形急展,一掠,一掠三丈。雙掌同時向左右兩側的井秋雲和龍門承俠拍出。
井秋雲和龍門承俠此際已將全部功力凝聚於周身,蓄勢待發,沛莫可御,二人的方圓丈尋之內,莫說是橫插入一人,就是飛鳥也難靠近一步。他二人若不同時散功於四肢百骸,一旦僵持下去,誰也討不了好,自身功力的反噬沒有誰可以承受。即使是功力高深莫測如藏雪雅兒也不敢貿然出掌。但此際她卻瞅準了一個時機——
當那個神秘的聲音響起時,她忽然看到井秋雲和龍門承俠二人臉上閃過的一絲驚異之色,心知如此一來,他二人體內的功力必然同時減弱,此時不出手更待何時。
藏雪雅兒雖然表面上對無形無質的戰局無所在意,但全部的精神意志都凝注在二人的每一個變化的細節之上。
此時,藏雪雅兒突然出手,大大出乎了龍門承俠和井秋雲的意料。二人幾乎在同一時間內感受到一股輕柔如風但卻強悍如雷的勁氣狂飆近體,本能地將自身功力從彼此身上轉移到這股力道之上,用以對抗這股力道。二人也幾乎是同時豁然轉身,雙掌自腋下反拍而出。
只聽得虛空裡“啵啵”兩聲輕響,龍門承俠和井秋雲二人面色陡然漲得通紅,又見他二人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氣運丹田,運轉大小週天,這才恢復如常。
藏雪雅兒輕笑道:“沒想到你們就這樣打起來了?真是好笑,真是好笑呀。”一邊說她還不忘一邊拍着手愉悅地笑着,神情像極了一個歲的小孩子,天真浪漫,惹人心生無限憐愛。
龍門承俠沒有說話,井秋雲也沒有說話。
他二人的目光緊盯着聲音的來源處,面無表情。
龍門承俠對自己此番的心境也感到十分好奇,自己根本不算江湖人,怎麼也會幹出這江湖人的勾當來,從來沒想過自己會被捲入一場看不見的龍爭虎鬥之中,甚至於不能自拔,現在若要抽身而退,也許還有幾分機會,沒必要將性命葬送在這裡。即使得到了“珍珠衫”,又能改變什麼,天下局勢還不是如現今這般沉陷在無休無止的苦鬥之中,千萬蒼生黎民還不是流離失所,背井離鄉。忽又想到李柔倩那雙充滿了期待的眼神,一時間心神不能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