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眸明亮,沾染上了晶瑩的淚花,輕易感染了安欣然。原來是這樣!她捏了捏指,已經無力對於他們的結合提出異議。
“子墨辦完葬禮後就病倒了,是我衣不解帶地照顧他。他病得很重,發高燒,燒到失去了意識卻還在念你的名字。我當時好感動,現代這個時代,還能有這樣生死不渝的愛情,多讓人感動啊。”
她抹了抹眼淚,思緒陷入深深的回憶當中:“那晚,他終於睜開了眼睛,我握着他的手大聲叫他,他卻把我……當成了你,然後……我們……我知道只要我一叫,他就會清醒,可是,我已經愛上他了,更何況你已經死去,我覺得就算我們結合也沒有問題,所以……順從了他……”
身子猛烈地搖了搖,濺出許多的牛奶漬,安欣然一顆心突然麻木。
“我們的婚禮辦得很草率,只是拿了一張結婚證,不過我不難過。我知道子墨愛過你,也知道他和我結婚只是爲了負責任,可我們都回不了頭了,因爲我……”她撫上了自己的腹部,“我已經懷了他的孩子……”
安欣然不知道自己是怎樣逃出那所房子的,她滿腦子裡不斷地復重着那句話:“我已經懷了他的孩子,我已經懷了他的孩子……”
“欣然,看你這個樣子也過得不錯吧,那個人一定對你很好,你們現在也一定很幸福吧。你們結婚了嗎?辦婚禮了嗎?孩子預產期在什麼時候?我是婦科醫生,如果有需要幫忙的地方一定要開口喲。”
夏菡雪柔軟關懷的話語一句句說出,安欣然早答不出一句話來。她能說什麼?告訴她這個孩子是孟子墨的?當初是她的離去纔給了他們機會啊!喉嚨裡的話被壓了下去,安欣然吃力地點頭:“一定的,我還有事,必須馬上離島!”
站在海邊,那裡還停着載夏菡雪而來的那艘小艇,這是夏菡雪好心爲她招回來的。
幸好還有這艘小艇,否則她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夏菡雪和孟子墨。
用力地喘氣,她的眼睛發脹,鼻子發酸,真恨不能大哭一場。遠處,海風吹拂,一艘艦艇疾馳向小島,甲板上,修長的向體矗立,是孟子墨熟悉的身影。安欣然將頭深深埋下,再不敢多看他一眼。
回到雜誌社的安欣然閉口不談此行的這番經歷,就連與她最爲交好的韓朝都不曾知道。她把所有的時間都投入到工作當中,利用忙碌麻痹着傷痛的神經。
“老闆,您還沒下班?”韓朝的聲音響起,安欣然對着電話苦笑,“沒辦法,第十期雜誌就要出來了,我不能不盯緊點兒。”
“你不要命了!我的乾兒子經得起這樣的折騰嗎?你可搞搞清楚,現在是晚上十點鐘,晚上十點鐘!做爲一個合格的孕婦,這個時間點就應該乖乖地躺在牀上休息!你太不重視自己的身體了,這讓我怎麼能安心工作,不行,我得……”
“好啦,好啦,我回去休息還不行嗎?”揉揉發痛的太陽穴,在他說出讓她爲難的話之前投降。安欣然簡單地收拾了一下桌面,起身拾起小包,略吃力地走出了辦公室。
十點鐘,雜誌社外的路面十分安靜,所有上班族都已離去,昏暗的燈光下,映出她孤單的影子,拉得老長老長。
她慢悠悠地走向車庫,肚子越來越大,她的行動力也越發地差,足用了十分鐘纔來到地下車庫。這裡的光線比外面的更加昏暗,她自然沒有發現停在角落的別的車子,直接拉開了自己那輛廣本車的門。
在坐進去的那一剎那,一雙鐵臂突然伸過來,將她環住,滾燙的氣息從脣角噴出,壓在了她的脣上……
霸道、急切、灼熱
“孟……子墨?”她悠悠呼出,對這樣的氣息早已熟悉。孟子墨在她的脣上狠狠咬了一口纔將她鬆開,眼底盛着濃濃的怒氣。
“爲什麼不告而別?爲什麼不等我回去?”
“……”她無言以對,捏緊了雙手目光慘淡起來。夏菡雪已經到了,她完全取代了自己的位置,她還憑什麼逗留下去?
“告訴我!”他固執得像個孩子,一定要得到答案。她苦笑了一下:“既然工作已經完成,就該走了。”
“你……”孟子墨滿臉慍怒,“難道我比不上你的工作?我在你心裡到底算什麼?爲什麼要一次次不告而別?我們明明很幸福很相愛,爲什麼要製造這許多的離別?爲什麼?”
爲什麼?她也想問爲什麼。
爲什麼讓他們相識,爲什麼讓他們相愛!又爲什麼總有那麼多理由讓他們放棄彼此?
一次次的希望換回了一次次的絕望,他們爲什麼總是要在最美好的時候錯身而過,然後在最不可能的時候相遇?
她眨了眨乾澀的眼瞼,輕輕推開了他。
“孟子墨,我們、終究,不可能了。”
“爲什麼?”他的眉宇落下,揪成了一團痛楚,因爲看到了她眼中的絕望。
他又問爲什麼了。她的心用力抽成一團,幾乎破口而出:你已經有了妻子,我的離去造成了這個不可挽回的遺憾,只是,我又有什麼辦法?
一切的一切,只能怪上天的安排不周,除此之外,她還能怨什麼?
最終,她卻什麼也沒有說。夏菡雪就像一塊橫在兩人間的滾滾長流,一旦揭開,誰都無法逾越。她不想把他們的距離拉遠,只能選擇沉默。
“你遇到了什麼樣的困難,或者,有誰在逼你?”他突然道,目光炯炯。安欣然眸色急沉,害怕他銳利的目光看透她脆弱的心靈,挖出那些心事。
她知道,袁雨菲生病的事一定只是對他輕描淡寫而過,那麼,至於,袁雨菲和她之間的約定,更不會有人知曉。如若她揭開這個秘密,無疑將他們本就不好的關係推向更高峰,而這,對於他們兩人關係的緩和沒有絲毫幫助。
“你……會離婚嗎?”她仰頭,突然問。雖然問出這樣的話很不道德,但她還是問了出來。只要他和夏菡雪離婚,他們就還有希望。
孟子墨的眉頭突然一緊,盛了怒色,答得斬釘截鐵:“不,我不會離婚。”他不曾和夏菡雪結過婚,也不曾知道安欣然與夏菡雪的那些對話,還以爲她問的是他與她之間的事情。
“我是永遠不會離婚的,欣然。”
某種尖銳的東西劃過心口,安欣然的臉瞬間一白,無力地點頭:“也是,也是。”夏菡雪已經懷了他的孩子,他有什麼理由去離婚?她怎麼會這麼壞心眼了?竟然想着用拆散別人來成全自己?
“我該走了。”她輕聲道,眸子清冷起來,強力將對他的感情推出胸腔,“你保重!”
孟子墨用力拉開車門,卻在她要啓動車子的前一刻拉開了駕駛室的大門,“我送你回去!”沒有等待她的答案,他霸道地將她抱在了副駕駛室,彎腰下去爲她繫上了安全帶。
當他的手落在她的腹部時,停了下來,兩眼定定地看着那隆起的部位,“孩子……”
“跟你沒有關係了!”她急急搶過話頭,大聲說,而後急急喘息。孟子墨的手最終離開,落在了方向盤上,兩眼直視前方,平穩地移動了車子。
他顯然並沒有放棄,駛出一段後轉回臉看向她:“孩子幾個月了?預產期什麼時候?”
貼在椅背上的身體突然拉直,安欣然睜大眼流露出一片焦急。她不能告訴他孩子的月份,因爲他一定能推算出孩子初孕的時間,最終得知孩子是他的。她知道他會負責,只是她無法與另一個女人分享同一個男人。更何況,那個女人才是他的妻子,孕育着他們的合法子嗣!
她猛然閉緊眼,假裝很累,睡在了椅子上。孟子墨沒有逼問,卻抽出一隻手從她的肩帶上取下了小包,在裡面翻起來。片刻,那些產檢報告單落入他的眼底,他蹙眉,一頁頁地翻。
安欣然的心落在了嗓子眼,急得無力動彈,心裡猜測着他將對她進行怎樣的盤問。
“爲什麼沒有去產檢?”他問,她緩緩吁氣,總算鬆了一口氣。
“爲什麼不去?”他的臉色極不好看,像對待一個沒有用心完成作業的孩子,安欣然虛弱地吐氣:“有點忙,所以沒有去。”
“工作能比我們的孩子更重要!”他扭轉了車頭。他……竟然這麼篤定!安欣然的身子猛然一直,身體沁出一身冷汗。看着車子朝另一個方向行進,用力拍起了車門:“這是要去哪裡?我住的地方不在這裡。”
“去醫院!”
“去醫院做什麼?我不去!”她用力拉開安全帶,緊接着去開車門。孟子墨一個急剎,她的身體慣性朝前撲,被他的大掌擋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