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娘使足全身氣力,羞憤掙脫了郭業的手心奪門而出。
路過停滯在門檻兒處的吳秀秀身邊之時,貞娘本想爲自己辯解兩句,可惜始終沒有鼓起那個勇氣。
晃眼間,人已遠去,出了小院。
見着貞娘主動讓位,知趣兒乖巧地離開,吳秀秀紋絲不動地身子稍稍有些轉動,望着貞娘離去的小院門口那邊,清寒的小臉猛然會心一笑。
此笑,雖無展顏盡笑般傾國傾城,卻有別有一番味道,彷彿透着一股篤定的自信,更像是孩童爭搶玩具時,得勝孩童臉上那股純真無邪的滿足與雀躍。
僅僅一笑,風韻多多。
吳秀秀頗爲愜意地回身來到房中牀榻邊兒,看着繼續暈闕之中的郭業,湊低了身子一查,這廝呼吸均勻,不時夾雜着幾聲中氣十足的鼻鼾之聲。
呀,原來這小無賴不是昏迷暈闕,而是呼呼睡着了。
吳秀秀氣急之下本來狠狠掐一下他的胳膊,不過當她看到郭業滿臉溼漉,汗漬與血漬混雜,跟個邋遢鬼似的,不由心中立馬柔軟。
特別是郭業鼻鼾嗆嗆,不時砸吧着嘴,彷彿像在睡夢中餓着肚子的嬰孩一般,格外有趣。
都說每人男人的心裡都住着一個娘炮,其實女人也不外乎如是。
不過她們心中住着的是另外一個,那便是母性。
無論是十五六歲的懷春少女,還是七八十歲的老嫗,母性是她們與生俱來就擁有的。
母性跟天性純良或者滿腹惡毒沒有關係,只要是女人便具有。
它最偉大的光輝就體現在對弱者或幼者的憐愛。
酣睡中的郭業在這一刻萌發出了吳秀秀隱藏在內心的母性,而且一發不可收拾。
此時吳秀秀一臉的溫柔,如月光照映下的鏡湖那般的恬靜,低身湊在離郭業面頰僅僅一臂之隔的地方,喃喃自語道:你這又是何苦來哉呢?幹嘛要給自己如此大的責任與負擔?簡單點,平凡點,不好嗎?"
郭業睡得死死,自然聽不見吳秀秀的和煦細語。
迴應對方的,除了呼呼鼾聲外,不無他物。
吳秀秀眼帶憐惜,心中最柔軟的地方被郭業的睡相給擊得防線盡破,情不自禁地伸出蔥白小手,撫摸在郭業的臉頰之上。
輕如和風細雨,徐徐摩挲,像是撫慰,又像是擦拭他臉上的污漬。
陡然,吳秀秀壯着膽子繼續垂下腦袋,粉嫩如初開花蕾般的小嘴,戰戰兢兢如一個進了大人屋裡偷拿吃食的還,徐徐地朝着郭業的臉頰湊去。
夢中輕吻?
長長的睫毛如風中垂柳般顫動,心中之緊張不言而喻。
近了,
再近了,
第一次親密接觸就要告破了,即將,
貞娘,貞娘,藥抓回來了!
咦,人呢?
呼~~
吳秀秀渾身一顫打了個激靈,陡然將湊近前去的小腦袋拉回,如同一個被現場抓住的小賊一般,肅然起身站直身子,東張西望地看向門外。
這是程二牛那個憨貨的聲音哩。
可惜,
郭業現在還在睡夢中;
僥倖,
程二牛壞人好事,卻無人知曉。
吳秀秀捋了捋有些褶皺的衣袂,擡起一如既往那張靜如止水的面孔,朝着門外走去。
貞娘不在,將藥交給我吧,我親自去廚房替相公煎熬!
嗨,嫂子,您在啊?
當夜,郭業服完藥再睡,第二日天剛朦亮,便早早醒來。
昨天房中到底發生了何事,渾然不知。
待得他在兩個丫鬟的服侍下,才勉勉強強洗漱完畢,直到喝完兩碗稀飯,又用過一碗湯藥之後,人才稍稍顯得有些精神。
這時,關鳩鳩,朱胖子,龐飛虎等人相繼來訪,就連昨日去江心島折返回城的康寶,都大清早的來到了郭業的房中。
嗨,兄弟,聽說你昨兒個神勇無比啊,可惜哥哥昨天忙於找我那不省心的妹子,無緣一見兄弟你大展雄威哈!
一聽嗓門,郭業就知道這是康寶的聲音。
隨即笑了笑,準備起身相迎。
不過還沒起身,愣是被康寶匆忙跑上前按了下去,提醒道:別亂動,聽說你身中三刀,可要好好將養。
郭業搖搖頭笑道:咱沒那麼金貴,休息一晚就差不多了,除了刀傷沒有癒合之外,其他沒啥大事。
說着,示意衆人自己找位置坐下,然後才說道:再說了,今天正午,還有東門最後一戰呢。
啥玩意?你還要和王八斤,趙四那幾個混蛋再幹上一仗?你刀傷未愈,能行不?
不僅康寶愕然,就連關鳩鳩,朱胖子等人都有些錯愕,這小哥還真以爲自己是鐵打的不成?
不過,郭業僅僅反問了一句:我今日如果不去赴戰,那昨日身中三道就白捱了?前功盡棄哩。
這話一出,衆人就相繼閉了嘴,誰都知道,那三人更巴不得郭小哥不去呢。
突然,郭業像是想起了什麼,先是看了一眼朱胖子,然後再看着康寶,說道:昨日一戰,王八斤,趙四,趙鐵槍三人肯定坐不住了,我猜今日東門最後一戰會有變數。康大人那邊傳信了沒?
朱胖子點頭,然後望向康寶。
康寶拍着胸脯噗噗作響,嚷嚷道:放心吧,我爹說了,正午時分,咱益州府,還有其他九個州郡的折衝都尉府府兵皆會悉數上岸,兵臨隴西城下。
郭業頷首,自言自語道:唔,那也不枉爲將今日最後一戰選在了東門。如果沒有一萬府兵壓境城下,造成威勢,數萬觀戰水匪肯定無法彈壓。呵呵,否則以我今天這身子骨,肯定要在東門斃命,如果就這麼掛掉的話,那真是太他媽冤了。
衆人心中也是暗道,敢情你也知道自己今天毫無一戰之力啊?
程二牛不解問道:小哥,你今天明明不能打,幹啥玩意還去東門城樓應戰啊?
廢話!
郭業白了一眼程二牛,哼道:我今日不去應戰,何來東門城樓上自揭身份,收服數萬水匪組建漕幫啊?再說了,我辛辛苦苦組織八百里岷江英雄大會,這麼一個能出大風頭的機會,怎麼着也不能錯過吧?
哦
程二牛似懂非懂,不過還是點了點腦袋錶示真懂。
關鳩鳩看了眼窗外天上的太陽,然後輕聲提醒郭業道:大人,時辰快到了,咱們該出發去東門了。
郭業臉色一緊,對着衆人吩咐道:現在開始,收攏你們各自的手下,全部開往東門,夾雜在觀戰的數萬水匪中。屆時一亂,只要敢拿兵刃抵抗者,統統殺無赦!
衆人皆拱手抱拳稱喏應聲,連康寶都在這種肅穆的氣氛下,情不自禁地朝着郭業拱手稱了一聲喏。
隨即,諸人紛紛出了郭業的房間,前去準備。
房間僅剩關鳩鳩和朱胖子這兩個半桶水的智囊,隨侍郭業左右。
看着自己身邊這倆文不文武不武的活寶,郭業走到角落提起虎頭湛金槍,奪門而出,喊道:走着,隨小哥東門城樓殺賊去!
關鳩鳩聞言心中一陣激動,吧唧一聲從腰間裡抽出雞毛扇,撲哧撲哧扇了幾下,看着郭業的身影自顧吟道: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
呃
貌似這話雖應景,但是不吉利啊!
旁邊的朱胖子立馬回過味兒來,赤紅着臉瞪大了眼珠子,雙手叉腰指着關鳩鳩的鼻子一陣臭罵:風蕭蕭你孃的腿兒,我家小哥要是出了點啥差錯,老朱咬死你!
言罷,張牙舞爪一番做了個餓虎撲羊的姿勢,好不容抓住機會藉着由頭打壓關鳩鳩一回,最後心裡舒坦地屁顛屁顛追隨着郭業的腳步而去。
前往,東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