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
整張雪白信箋上僅僅寫了一個字,那便是一個殺字。
字體雖然歪扭,但卻透着無盡的殺意,秦威一看字跡就知道這絕對是出於自己結義兄長鄭三江之手。
難道兄長的意思是率衆殺進東流鄉,將該死卻未死的鄭九再次滅口不成?
隨後將目光看向何坤,似有詢問。
很快,何坤這邊就給出答覆:鄭三江之意想必你已清楚,你認爲可取否?
秦威情不自禁地點點頭,如果能夠讓鄭九這個唯一的證人永遠閉口,那當然最好不過了。
但是,如今皁班的那些臭蟲們肯定早已做出了防備,如果再次殺進東流鄉,到底能有幾成把握?
一想到這兒,秦威猶豫了。
呼~~
見着秦威沒有回話,何坤自顧輕嘆一聲,皺眉說道:上次大澤屠村一事已經鬧得沸沸揚揚,三百條人命一日之間盡沒啊,再造殺戮,委實不妥。
嗯?
秦威一聽何坤這話,很明顯已經否決了兄長鄭三江的建議。
那
緊接着,何坤突然問道:聽說是皁班衙役發現的鄭九,而且他們還大張旗鼓地守護在東流鄉吳家四周,是也不是?
秦威不置可否地點頭稱是。
何坤哦了一聲之後,隨即陷入了沉默,好像在思索着什麼對策。
約莫過了一會兒,何坤用手輕輕摩挲着書桌上的玉獅鎮紙,再次發問道:那在東流鄉守護鄭九一事,如今還是龐飛虎那個油鹽不進的狗東西在負責?
秦威一怔,連連搖頭,當然不是。
衙門裡頭誰不知道如今的皁班是郭業那個小畜生在拿主意,龐飛虎只不過空有班頭之名而已。
拋開自己跟郭業的仇隙,這小子的確他媽的是塊好料,可惜自己手下沒有這麼好用的夥計,龐飛虎這老狗倒是好運氣。
隨即,他將皁班現今的人事關係簡單地跟何坤說了一通。
最後不忘在何坤面前抹黑郭業一把,道:就是這個小畜生連連壞了我的事,小的早就想將他碎屍萬段了。
說到這兒停頓一下,突然湊近前來對何坤說道:三老爺,要不讓鄭頭領派幾個手腳利索的兄弟結果了這小子?只要這小子一死,整個皁班形同虛設,廢物一堆。
糊塗!
何坤臉色霎時陰沉,呵斥道:你還嫌死的人不夠多嗎?混賬東西!
言罷,嫌惡地揮揮手示意秦威出去。
秦威不明白三老爺的心情剛纔還好好的,怎的說變就變呢?
見着三老爺下了逐客令,也不敢久呆,哈了一下腰後知趣兒地退了出去。
何坤不屑地看看着秦威離去的背影,哼道:蠻幹與殺戮並非解決事情的唯一途徑。哼,真是夏蟲不可語冰!
隨後衝着門口外喊道:何四,你進來!
之前就未離去一直在門口候着的管家何四躡手躡腳地走了進來,聽候着吩咐。
何坤衝他招手附在何四的耳邊輕聲說起了話來。
管家何四不滯點頭嗯嗯呀呀稱是
縣衙後院,縣令顧惟庸平日裡休憩的後堂。
顧惟庸倚靠在太師椅的扶手邊似是假寐地閉着雙眼,聽着自己的幕僚師爺穆恭娓娓說着最近城中所傳之事。
當穆師爺說到皁班搜尋到兩案的關鍵證人鄭九如今就棲身在東流鄉吳家,一直昏迷不醒時,顧惟庸彷彿被狠狠紮了一鋼針似的,雙眼猛然睜開瞳孔無限放大,恰似醒來。
但是醒來之後不出幾秒鐘,顧惟庸打了個哈欠,彷彿睏意又來,繼續閉眼假寐。
然後衝着穆師爺揮揮手,說道:你辦事
僅僅說了三個字,就不再言語了。
穆師爺從顧惟庸高中進士二甲十八名後,就一直跟隨着他,陪伴左右。
轉眼間,已經整整五年。
穆師爺人老鬼精,聽着顧縣令說出這三個字,便知道顧大人想說什麼了。
雖然只說了你辦事三個字,但是潛臺詞肯定便是我放心。
你辦事,我放心。
這是何等的信任啊!
穆師爺身子微微一顫,抱拳對顧惟庸道:明府大人儘可放心,我一定會將這件事兒辦的妥妥當當。
說完也不拖沓,轉身出後堂操辦諸事而去。
明府,唐代對縣令的別稱。
縣令別稱明府,而主管三班衙役和壯班雜役的縣尉則別稱少府。
呼~~
呼呼~~~
穆師爺離去之後,後堂中的顧惟庸竟然打起了微微的酣聲,總算可以睡個安心覺了
福順巷,縣尉谷德昭府上。
谷德昭也已經聽到了城中關於皁班搜尋到鄭九的各式傳聞,此時正和自己的長隨跟班錢貴商議着正事兒。
谷德昭聽完錢貴的介紹,有些意外地問道:照你這麼說,這個叫郭業的小衙役倒是頗有才幹咯?
嘿嘿,錢貴幹笑兩聲,不忘對谷德昭奉承道,那還不是縣尉大人領導有方,不是?要知道,這小衙役還是縣尉大人介紹進皁班做事的,不然哪裡會有如今的成就?
錢貴這兩句話拍得谷德昭很是受用,不由捋了捋下顎氈須,哈哈一笑。
然後連連追問道:你說最近在城中賺得盆鉢滿盈的字花館也是這小衙役一手操辦的?
錢貴不置可否的點點頭,這個無需隱瞞,順便說道:這小子滿腦子的歪主意,嘿嘿,生財倒是有道,聽說秦威那廝的大興賭坊都險些被擠垮了。
哈哈,谷德昭擊掌而贊,人才,人才啊,本官就喜歡會賺銀子的人才。不錯,不錯。
錢貴看着縣尉大人的滿心歡喜,知道縣尉大人已經對郭業這小子開始有所關注了,心中鬆了一口氣,道,郭業啊,我不白拿你錢財,不過我也只能幫你到這兒了。
那是,錢貴錢長隨一直都很有職業道德的。
心中思索了一番之後,谷德昭突然說道:錢貴啊,其他事都押後再說,本官目前最緊要的就是將兩案告破。既然皁班已經將鄭九搜尋到,你就將那小衙役儘快帶到本官府上來,我要詳加細問一番最新的情況。
錢貴頷首稱是,然後道:縣尉大人請放心,小的明天一早就去東流鄉,親自將郭業帶到您府上來。
谷德昭唔了一聲,不再言語。
待得錢貴離去之後,谷德昭突然面現笑意,自言自語道:生財有道?有點兒意思,是個人才,倒是要見上一見。
如果錢貴在場的話,看到谷德昭這幅笑容,定能發現這笑容的背後隱藏着絲絲貪婪
翌日清晨,郭業早早醒來,前來接替熬了一宿的甘竹壽和阮老三。
正所謂做戲也有做全套,即便故布疑局,郭業還是吩咐衆人進行兩班倒值夜班,目的就是爲了迷惑秦威和何坤等人。
換完班之後,程二牛看了眼身邊的郭業,憨聲問道:小哥啊,你說咱這麼做有用嗎?秦威那幫人真會上當?
郭業瞥了一眼光早餐就吃了十幾個白麪饅頭的程二牛,鄙夷道:你還有其他好辦法嗎?你個吃貨!
嗝~~
程二牛打了個飽嗝,摸了摸滾圓的肚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搖頭表示沒有。
這吳家的伙食待遇真個兒不錯,孃的,饅頭管夠,程二牛心裡更是期盼,秦威等人晚點鑽籠子,讓他先在吳家好好吃上幾天再說。
隨即又偷摸看了眼郭業,心中讚道,要說啊,還是託了郭小哥的鴻福,不然哪裡來得天天白麪饅頭吃。
約莫過了一會兒,福伯領了一個矮瘦的中年男子進來後院。
郭業聽着動靜一瞅,這不是錢貴錢長隨嗎?
剛想上去打招呼,錢貴已經笑咪咪地屁顛屁顛跑了過來,高聲喊道:郭小哥,大喜大喜,天大的喜事啊!
郭業正當疑惑,剛準備開口詢問喜從何來,誰知錢貴又急忙喊道:小哥唉,錢某人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在縣尉大人面前說着好話。縣尉大人聽聞你們皁班已經找到鄭九,決定在府中見你一面。
蝦米?
縣尉大人要見我?
郭業有點傻眼了,關鍵是鄭九老九叔還活着完全是他瞎掰的,縣尉大人卻當了真,這下毀了!
完犢子,這謊扯得有點大了!
程二牛看着郭小哥的臉色也是心有餘戚,俺的小哥,這謊可怎麼圓啊?